逃不开----邪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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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从那个过份震惊的触碰和称呼回神过来,麦家淳只感到胸口怦击得很激烈,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就要脱缰从胸口蹦出来。
  每一下的呼吸都变得像是沉溺在水中一般难困,紊乱的思绪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乱七八糟地飞窜,他连想作出一点反应或是发出一个音调也不能,只懂呆呆的让对方从按著他的手继而缠上并握住他不放。
  『淳,我知道以前的确做得不好,我以後会改进……』他执著他的手,眼神炽热得麦家淳以为自己会被溶化在里面。
  好不易找回神魂的麦家淳眨一眨充满著震惊的眼眸,困难地咽下被含在口里的红酒,一道异常烫热的错觉从喉间漫延到整个胸口,就像被殷翰握著的地方一样在发热。
  『你愿意原谅我吗?』他用指腹揉了揉他的手背,触感还是跟五年前一样,爱不释手,『淳,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好吗?』
  『阿、呃……咦……哈?』一句对於麦家淳来说有如核爆的问句成功将他的声音轰出来,不过由於威力太大,过火的冲击炸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单音。
  还没正真了解到殷翰说话里头的真正意思,麦家淳勉强只能开合著沾有红酒的软唇,发出几个带有疑问语调的音节。
  心头一紧,鼻头一酸,还来不及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他的泪水就自个有意识地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逃不开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答覆>
  谁来告诉他,他的耳朵坏掉了?怎麽他会听到一句连作梦也没想过的说话?
  阿,不对,应该说,谁可以好心来摇醒一下他?这个梦作得太过火了,再不醒来的话,张开眼後看到房间的四面墙,他的心又要痛了。
  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好不容易他才学会控制住对那个人的思念、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对那个人太过想念的泪水,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将自己封闭在短暂梦境的日子里,永远陷入被痛苦折磨的深渊之中了。
  他答应过雅玟要重新站起来的,他答应过那个用尽方法来帮助他的好朋友的,他不会再被这种甜蜜的梦境再次欺骗了,不会的……
  『淳?怎麽哭了?』麦家淳才眨一下眼,泪水竟然无声地溢出来,殷翰舍不得放开他的手,於是伸出另一只手抚擦著他的泪痕。
  脸上传来人体温暖的触感,他整个人一凛,那只大手的温暖令这个梦感觉起来多了半分真实感,令他更迷茫。
  『淳……?』他施力於握著麦家淳的手,又再呼喊了他的名字一次。
  麦家淳只是怔怔地无神的看著前方,在泪水模糊的眼眸里找不到焦点,他只张开嘴巴厚重重的呼吸著,像是在努力压抑著某种巨大的情绪波动,可泪水依旧无声地涌出,看得殷翰的胸口莫名地纠结揪痛著。
  麦家淳大概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盲少,他是第一个殷翰伸手去抹泪的人。
  以往多少女人男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喊生要死的,他都可以狠心不予理会,就只有盲少和麦家淳的泪才会令他感到不舍。
  这次的叫唤应该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麦家淳又再眨一眨因过於惊吓而无焦点的泪眸,抖动了一下眼瞳,然後将视线落在坐在对面的那个人脸上。
  他在喊他的名字!有没有听到?他在喊著他的名字!不再是那个连名带姓的称呼,不再是「少爷的表甥」?
  有可能吗?那个人有可能这样子有如情人般亲腻地呼喊他吗?除了他在作白日梦以外,现实的世界里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淳!』殷翰突然锁起眉头紧张地大喊,不过手边抚去泪痕的动作却依旧轻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麦家淳的神情太呆滞,叫也没反应,再加上麦家淳那种他不太清楚体质,令他不禁往不太好的方向去想。
  那个泪流满面的人怔了一怔,彷佛是在脑子里思考著他的问题。然後麦家淳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身体没问题,却依旧停不了心脏失控的跳动和泪腺的刺激。
  『真的没事吗?』殷翰不安心地再确认一次。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没有细心关心麦家淳才会出事,害他差点没命,现在他不容许自己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令麦家淳再受到任何伤害。
  泪人儿点了点头,然後配合著喘促的呼吸双唇像是在练习发声一样开合了几下,他咽下平伏胸口猛烈起伏的口水,试著调整呼吸开口说话。
  『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就跟他慌乱无章的思绪一样,声音杂乱抖颤得让人听不清楚他在说什麽。
  麦家淳水盈的瞳眶里有著小孩子般的直率,就像五年前他看他的眼神一样,毫不掩饰的渴望、不安、胆怯、期待、惊怕一一充满著泪眸。不过即使是满怀犹豫,他仍旧不惧怕地看著他,对他发出希望的讯号。
  殷翰顿了一顿,大概是在细心了解他的说话。然後他握紧手里的柔夷,诚恳地望著那个哭得教他心痛的人,以他最温柔的方式抚著那湿成一片的小脸。
  『原谅我,好吗?』殷翰的话,说得很轻很软,温柔得教麦家淳很想一巴掌在自己的脸上,命令自己作梦不要作得太过份。
  『不是……不是这句……』呜咽的声线断断续续的哼出,麦家淳带著泪蹙眉,再次摇摇头。
  『我们重新来一次,好不好?』殷翰的语气再放轻了几度,他用最冀盼的眼神请求著他的答覆。
  麦家淳咬了咬唇,他必须要好好弄清楚,这是真实,不是梦。
  於是,他放下手上的酒杯,然後深深地吸一口气。令人清醒的氧气窜进体内,驱走脑子内失序的纷乱,让他的乱成一团的思绪变得了清晰了点,眼前被泪水化开的事物也一点一点的成形起来。
  『什麽事情需要重来一次?』原本颤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稳定多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也同样的镇定。
  『我们的关系。』殷翰坚定地回答。
  他想修补他们的关系,让以前那一小段美好的日子重来,然後一直延续下去。
  就像神棍所说的,他不想终生带著後悔遗憾过日子,而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唯一後悔过的事,就是曾经令麦家淳从他身边离开。
  『让我们以前的关系再重来一次?』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著,缓缓的开口再确认一次,殷翰要的到底是什麽。
  『没错。』他迅速、犹豫不决地回答。
  顿时,殷翰的一个点头、两个字节,瞬间让麦家淳涮白了一张脸,原本激烈怦动的心跳和厚重的呼吸蓦然静止下来,令他眼前黑了几秒。
  好痛,不止是单薄的胸口发著疼,连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心脏被撕裂而在呐喊著痛,痛得教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一个梦了。
  呵,殷翰他说没错,对不对?殷翰要重来的,是他们以前的关系,他应该是没有听错的吧?
  所以呢,要是他没搞错他们的「关系」的话,他跟他以前的关系,就只是在床上一个张开腿,另一个进占他身体的肉体关系!
  麦家淳难受地闭上水眸,吸一下鼻子,抿紧嘴唇强行收起汹涌的泪水。心脏被撕成碎片的痛楚差点令他窒息晕倒,但是他仍旧硬撑著颤抖的身体,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只招来同情的软弱一面。
  当麦家淳再次张开水盈盈的眼眸时,原本痛苦万分的脸已经换上了冷冷的表情,眼神也是空盪盪的看不出情绪。
  他爱他,很爱很爱他,所以恨不了他。
  可是,爱一个人并不等於说他愿意赤裸裸地掏出他的心,一再容忍抵受著血淋淋的伤害,也不等於他活该受著那种被看待成卑贱男妓的无情对待。
  假若要他勉强地硬要挤在殷翰身边毫无廉耻地爱他,那麽他宁可回到遥远的国度,忍受心底里的思念,也不想再被深爱的人一而再狠狠地刺伤。
  他可以安心将殷翰永远地收在不可改变的过去,然後当他快乐时可以拿出来回味,当他不高兴时可以假装已经忘记了那个人。
  这项特技很好用,虽然他花了五年时间、用尽心血才学回来的,不过非常值得。
  深深地吁一口气,麦家淳在对方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快速用力地抽回被包裹著的手,然後站起来,冷著脸从上而下凝视著殷翰。
  『对不起,我没兴趣再次当你的男妓。』麦家淳幽幽的语音听起来,像秋天的凉风卷著枯死的落叶,无比的悲凄。
  心痛难受地留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
  不顾撞到了正准备将他所点的食物端送进去的侍者,麦家淳凭著记忆找到了楼梯并走上了两层,然後推开那跟他的心一样残破的店门,走出了餐店。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同时也需要尊严的。

  逃不开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回忆>
  殷翰不知道自己维持了想抓住麦家淳衣角的动作多久,直到侍者敲了好一阵子门,探头进去询问他要不要上菜,他才意识到麦家淳又一次从他眼前逃走了。
  「我没兴趣再次当你的男妓。」
  麦家淳说得冷冽凄怨,定在他身上的眼神里那份锥心的哀伤让他怔住,忘了要赶上去抓住他不准再离开他,忘了要追上去解释他从没有把他当成男妓。
  送菜的侍者退出包厢,面前满桌子都是刚刚那个泪人儿亲自所点的食物,热腾腾地冒著缕缕烟丝,香喷喷地散发著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配在精美的餐具上摆放得乾净讲究,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好。
  可是,包厢内气氛却非常的差。
  他们原本是两个人快快乐乐的谈天说地,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颓然地坐在大软椅上面对著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个人的感觉冷清得异常可怕。
  没想到本来开开心心的来跟麦家淳吃饭,最後却是这种结果……
  到底哪里错了呢?
  麦家淳说,他不愿再当他的男妓。阿,好狠的一句话……是这样的吗?麦家淳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他们的关系吗?
  殷翰茫然地拿起手边的筷子,伸手夹了一份麦家淳点的越式春卷,沾些酱料送进嘴里,他一边想像著对面仍然坐著那个人,一边思考。
  想想来,好像是这样没错……他们的情况,根本说不上是恋人,除了肉体关系,他们好像就没有别的了。
  不过……恋人应该有什麽呢?恋人应该是怎样的呢?恋人除了互相温暖彼此,还有什麽是必须的呢?
  他不知道。
  殷翰咀嚼著嘴巴里淡而无味的美食,他觉得很难吃。曾经他觉得那次跟麦家淳一起同进的晚膳的店子,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家,可是因为麦家淳不可以吃海产,所以他才放弃了那家店而选这家。
  於是他端起红酒,像往常灌啤酒一样往嘴巴大口大口的灌,藉以将口中的食物顺势咽下。然後他又夹了些炒粉丝送进嘴里,继续他的思索。
  他不曾爱过任何人,尽管与他发生过关系的人多不胜数,不过他很确定一点 ——他从没把关心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除了家里两个长不大的兄弟。
  以及麦家淳。
  这世界不曾教晓过他「爱」是什麽,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没感受过,没有给予他,也没有他想给予爱的人。
  直至他遇上殷祈和殷善,他们的包容让他放下了刺蝟般的武装,教他从冷酷无心的人变成有情绪变化的人,即使变化微小,他的情绪也是因为他们而波动。
  然後十几年来,他将自己封闭在只有他们三兄弟的感情世界里,他的感情只分予那两个拯救了他的人。
  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麦家淳。
  殷翰伸手拿起另一道麦家淳点的鸡肉串烧,烤得刚刚好,有些焦香却又没有焦&#29174;的臭味,咬进嘴里,肉嫩多汁。
  多想点它的那个人也嚐得到这份味道……
  口中的焦香味勾起了殷翰深处的记忆,那段在他的生命有殷祈和殷善以前的记忆,原本模糊一片的影像随著跟小时候常吃的烤串相像的味道而清晰起来。
  烤肉是他十三岁进殷家前最常吃的东西。他所吃的并不是什麽高级的烤肉,而是在超市偷来的快要过期的平价肉片;用来烤肉的也不是乾净的专用烤具,而只是随便将从垃圾堆抓件被遗弃的家俱,拆下木板生火来烤的。
  想一想,当时这样也吃不死他,证明他的命真的很硬。
  纽约是一个以治安差而有名的城市,盗窃就跟拿宣传单张一样普遍,年轻人的流血打斗更是跟打招呼没两样,四处都是胡乱的涂鸦和脏言。而它的入夜後的地下街,更是无法无天到警察也管不来的地步。
  殷翰生活在那个污秽的地方,每天只能以联群结党地偷窃打斗过日子,那群跟他在一起作奸犯科的人算不上是朋友,他们极其量只是为了生存而聚在一起的人,要是在利益前头,他们可以轻易地出卖昨天还睡在身旁的人。
  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个母亲,可是她却从不正眼看过他。正确一点来说,除了意思意思地知道他还没死在每天发生的流血事件当中,她不曾关心过他。
  因为母亲说,她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作为一个在繁华的纽约卖身的妓女,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不是什麽新奇的事。小时候,母亲一再强调说,要不是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堕胎,她才不会让他出现在这世界上,阻碍她工作足足六个月。
  他的童年,直到十三岁时被殷浩雷的爷爷在血泊中救回去,都是充满著冷漠的对待、血腥的暴力、无情的出卖和不安定的每一天。
  这世界不存在关心、不存在温暖、不存在信任,更不存在「爱」,那些虚无的东西也没可能存在在他的世界。
  这是他遇见殷祈和殷善前的认知。
  所以,他不懂怎样去爱人,也不知道怎样做才可以表达到他的爱,而不是让麦家淳认为他们只是肉体上的关系。
  将勾起回忆的味道没入喉间,殷翰再喝了几口红酒,好好的一瓶名贵红酒却被他当成便宜的啤酒一样灌。
  往嘴巴再送上春卷。说真的,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这是麦家淳点的,他想藉著这个行为来了解麦家淳的口味。
  殷翰一边咀嚼著食物,一边感到很懊恼,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迷宫里失去了方向。他想找回那个因为麦家淳而消失了的冷静的心境、他想知道怎样才能平伏因为麦家淳而掀起的涛天巨浪、他想让麦家淳留在他身边令他安心……
  可是,这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他不可以冷静地去判断怎样做才能偷到麦家淳的心,他不可以清楚地找出逃离迷宫的路线。
  不知为什麽,每一次跟麦家淳见面,他们都没办法好好地对谈。
  上一次在聚餐时争执,麦家淳逃出阳台;这次的误会,麦家淳逃出了这里……那麽下一次呢……?他又要从他眼前逃走了吗?他又要眼睁睁看著他离开,放他走吗?
  不!他不会。
  就有如五年前那场交易,明知道背後有危险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非要将那份把他们牵在一起的设计图弄到手不可。
  所以,今天他也不会放弃,非要将麦家淳弄回来不可!
  有了那份坚定的信念,殷翰的唇边重新牵起自信的孤度。
  没关系,他不知道怎样将麦家淳追回来没关系,当年说著爱他的麦家淳是怎样令自己也爱上他的,他现在就用同样的方法让他爱上自己吧!

  逃不开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与母亲共进的早餐>
  麦家淳忘了那天自己是怎样回到麦宅的,他只记得後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管秦雅玟在门外怎样吼怎麽叫,他也没离开过被窝半步。
  他在後悔,同时也嫌恶著。
  遗下殷翰离开了店子,再冷静下来後,他马上就感到後悔极了。殷翰都把话挑明说到这个地步了,明明是个示好的好机会,他却不知道自己哪条神经严重崩坏还是直接断掉,竟然在那个情况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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