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纨绔 上+番外——八两肉

作者:八两肉  录入:07-02

 文案:

 郑宝尚重生了,没有金手指没有神内力没有复仇,他把自己团吧团吧, 伸着小短手数着:娘要活着,翠花儿要活着,师傅要找到,大珠也要活着……诶,不对,大珠是谁? 哦,还有,我也要活着! 补一句:重生苦逼郡王受VS男扮女装牛逼攻 本文文风走轻喜路线,欢脱卖萌向,可能会出现奇怪的东西,目测换渣攻虐渣攻, 无论过程如何,结局必须HE,不坑,请放个心~\(≧▽≦)/~啦啦啦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欢喜冤家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宝尚 配角:包子,馒头,大珠,长公主,糯米粥,老郑,小郑 ┃ 其它:重生,渣是没有好下场的,论战斗力0.5如何翻身 前篇 郑家的大儿子生在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郑大人喜难自禁,拖着老脸去求国师老友为儿子算上一挂,国师掐指一算,“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暮现祥云紫鸾星动,福星高照四海生波,你的儿子是个帅哥!” 郑大人很是满意,“还有呢?” 国师换了只手继续掐,“此子天资不凡文武双全,四岁作诗八岁飞檐,弱冠之年题名金榜,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胡扯!”郑大人给了国师一个奔头,“你没剪指甲吧!” 国师咳嗽一声,发现确实掐歪了,重头再来,“前面没错,后面那应该是……你纵横官场手段狠戾罪孽太深以致于你儿子太帅难保平安但要想一生无忧只须在功成名就之前毁容就好。” 郑大人很辛苦的在脑中断句然后给国师加上标点符号,半个时辰后揍了国师一顿愤然离开,“你个死丑八怪,让你嫉妒!” 两年之后,皇城之中,长公主呱呱坠地。 长公主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有钱有权有溺爱,有爹有妈有美貌,她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下一代的长相。 嬷嬷问:“公主生的如花似玉,怎的需要为此担忧?” 长公主说:“本宫怕啊!本宫自懂事以来每日都在担忧,不怕生儿不怕生女甚至不怕嫁不出去,本宫就怕隔代遗传啊!” 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让这个其貌不扬的父亲很是愤怒,扣了公主一个月的月钱。 长公主不在乎这点钱,日日琢磨着如何避免隔代遗传的发生,直到有一日,郑家大儿子终于中状元了,骑着白马挂着大红花在京城溜了一圈,之后便艳名远扬,惊动了年方二九依然待字闺中的长公主。 长公主只看了状元郎一眼,扭头就哭了,从此又有了“状元郎俊美的让公主都自惭形秽”的传闻,只有长公主自己一个人蹲在御花园里默默流泪,“本宫也想生一个状元郎那样好看的儿子啊!” 于是长公主似乎找到了人生的动力,每天早起守在大殿外,提着一篮子自己最爱的热乎乎的点心,只待状元郎下朝就冲上去,“儿子……啊,不!小郑大人,用早膳了不?要点桂花糕还是芝麻糕啊?豆浆要喝咸的还是甜的啊?” 然后充满母爱的微笑着看状元郎吃完早点。 老郑大人每日看着那坐在大殿门外台阶上吃早饭的一对璧人都深感欣慰,仿佛孙子就在面前对自己招手。 状元郎吃完了,被长公主拿着手帕强行擦了擦嘴,摸了摸头,之后正正经经的道了谢,挂着一张千年不变的面瘫脸拉着已经变成望孙石的老郑大人回府。 长公主拿着小手帕在身后慈祥的嘱咐:“刚吃完不要到处跑哦,也不能马上睡觉,肚子胀的话就用手揉揉,不要乱吃零食哦!”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状元郎没有任何提亲的迹象,长公主沉浸在母子play里难以自拔,皇上皇后耐不住了,拖着在缝布娃娃的长公主问:“你觉得郑家儿子怎么样?” 长公主答道:“当然是好啊,孩子长的俊俏,脾气也好,人也孝顺,听说还文武双全。”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啊,皇后继续问:“你那么喜欢,不然让你父皇下旨给你两赐婚怎样?” 长公主一针扎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怎么可以!他是我儿子啊!” 皇帝和他老婆:“……” 突然觉得没脸再见老郑大人那张满是期待的皱皮脸。 长公主很忧伤,她蹲在御花园那半人高的不知道什么花什么草之间,看着皇后抱着四皇子喂他吃糕点,痛不欲生的捂住小心肝,“本宫也想抱着小郑儿喂他吃糕点!” 嬷嬷默默的想了想小郑大人坐在公主腿上,公主说“啊~”,小郑大人就“啊~”然后“嗷呜~”的吃下一口点心。 嬷嬷很为小郑大人的未来担忧,虽然他只是一个嬷嬷,但她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郑大人这样一个文曲星转世的天纵之才,是要为祖国为人民服务的,不能就这样被公主的银威逼癫掉! 嬷嬷突然感觉眉心中了一剑,脑中金光四溢,叮咚! 嬷嬷:“公主啊,你嫁给小郑大人不就可以生一个小郑大人一样的儿子了吗?” 长公主幽怨的扭过脸,“那万一隔代遗传,生了一个我父皇一样的儿子怎么办” 这可难不倒在宫中经历过血雨腥风突破层层阻碍的嬷嬷,“你想想啊,老郑大人也是个美男子,就算隔代遗传了,用他综合咱陛下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公主和小郑大人的美貌,将来小郡王肯定俊的天地变色人神共愤!” 长公主大人想想也是,于是第二天皇帝就下旨赐婚了。 老郑大人每天乐呵呵的筹备婚事,上一次朝发一次请帖,大臣们对那卖都卖不完的一堆请帖很是厌烦,但又不好拒绝,干脆上朝都不拿玉笏,直接问他要一张请帖来用就好。 小郑大人依然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标准才子表情,仿佛不是他要成亲,而是他爹要给他娶后妈。 大婚那日,老郑大人嗨过了,捏着国师的下巴耍流氓:“你看你看,你还让我儿子毁容,你个丑八怪!” 丑七怪皇帝和丑八怪国师在心里冷笑出了翔,现在的老年人,真是吐羊吐新婆了。 看到这里你们肯定要说:卧槽,这尼玛居然是BG文! 年轻人吐羊吐新婆了,这只是前传,后文才是正文。 新婚三月,长公主有喜了,小郑大人淡定的接了宫里的封赏,顺手把兴奋地绕屋跑圈的长公主给捞回椅子上摆好,长公主冷静下来,又开始担忧,“这会不会太快了?欲速则不达啊!质量不过关怎么办?” 于是小郑大人把宫里赐的那些能吃的东西都吩咐厨房炖了,每次长公主饭前喝一碗,饭后喝一碗,起床喝一碗,睡前喝一碗,有时候遇到卖相奇怪材料莫辩的东西,长公主不肯喝,小郑大人就说,“那算了,虽说这个东西美容,但你不愿就不喝吧。” 然后长公主就喝了。 为了生一个表里如一丰神俊逸的儿子,长公主连脾气都变好了,每天都在床边看看花,看厌了就念诗给肚子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我儿子,是个大帅哥。” 偶尔小郑大人得了空,过来陪长公主和肚子坐坐,长公主就让小郑大人唱歌,“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长公主说:“你怎么唱毛驴啊!万一儿子长得像个驴怎么办?换个。” 奈何小郑大人童年枯燥乏味,除了读书就是习武,小毛驴都是听街上小孩唱的,冥思半天,最后假作入定。 长公主半天不见他动静,推了推,又挥了挥手,“卧槽,睡着了!” 时隔八月,也不知道是补得太过物极必反还是长公主盼子心切,长公主早产了。 老郑大人在屋外急得团团转,问屋里帮着接生的老伴:“咋没声音?媳妇咋不叫呢?” 老伴说:“媳妇说怕叫了会把孩子吓回去。” 小郑大人倒很是淡定,在门外,热水来了帮忙递热水,毛巾来了帮忙递毛巾,最后丫头烦他了,“少爷,你能不在门口碍事不?我直接端进去省事多了,你以为自个是陀螺啊,转啊转啊的就把小少爷转出来了?” 小郑大人听罢乖乖的坐一边去了。 小小郑呱呱落地,国师在宫中一角掐指一算,与皇帝碰杯一口闷了,老郑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呵呵呵呵! 正文开始。 第一章 郑宝尚不足3岁长公主就提出和离,原因是小郑大人找到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更重要的是,那个儿子已经5岁。 皇家女儿身份尊贵,提出和离,郑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长公主更提出要带走儿子,这就急坏了郑家二老,老郑大人有苦说不出,恨不得拿个腰带抽着自己儿子去哄哄媳妇。 小郑大人才上前一步,长公主就一个砚台砸在脚下,指着他骂:“郑坤你别当本宫是傻子!你自己不怕惹来一身骚,我怕!况且小宝只有跟着我才是小郡王,留在郑府只能是你郑家次子,甚至……呵!” 长公主这么一说,小郑大人心里就明白了,老郑夫妇也明白了,暗叹自己这媳妇怎么平日里傻里傻气的,这会儿就这么精明了。 郑小郡王就这么跟着长公主回宫了,他小小一团白白嫩嫩的被长公主抱在怀里,出了郑府门的时候还探头回去,奇怪的看了看,自己老爹怎么牵着别的小孩呢? 小郑大人对他做了个口型,“乖。” 郑小郡王缩回长公主怀里嘻嘻笑。 从此郑小郡王就被养在深闺,哦不,深宫中,长公主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好儿子,恨不得所有好东西都搜刮来给自己儿子,宠出了一个混世魔王。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郑小郡王十六岁了,生的是越发的俊美不凡肤如凝脂貌比潘安风流倜傥放荡不羁无恶不作为所欲为,咳。 二九年华,若是女子早就该婚配了,是个男子也早到了出宫另置府邸的年龄了,长公主以郡王早产身体虚弱为由一拖再拖,眼看连朝臣都上折子建议给郡王另置府邸了,皇后不得不和自己女儿谈谈心了。 长公主不以为意,递给郑宝尚一块甜心糕点,“小宝乖,去找包子他们玩去。” 郑宝尚在他娘面前装乖卖萌得心应手,“嗷呜”一口吞了点心,再吧唧亲一口,转身跑出去了,“包子馒头糯米粥!!” 皇后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也该管管了,再这样下去,将来说不准是娶媳妇还被媳妇娶呢。” 谁知长公主见儿子拐角处消失后好心情就消失了,“郑坤父子又带头上折子想让小宝出宫置府了?” 皇后:“呵呵。”还不是因为你十多年都不让人爷两见孩子一面。 长公主:“他们休想!小宝这一辈子都住宫里,娶了媳妇也住宫里!” 皇后:“呵呵。”年轻人真是太羊太新婆了。 长公主:“你们别帮着郑家父子,小宝只有跟着我才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皇后:“呵呵。”因为有你家小宝,这宫里也只有小宝平安健康的长大了好么! 长公主:“母后,你是不是在心里吐槽我?” 皇后:“不置府就不置府吧,下个月我要去昆仑拜西王母,你跟我一起去吧,让小宝去郑家住一段时间,毕竟你不在宫里,我们也不放心把小宝一个人留宫里。” 长公主:“那还是置府吧,就我寝宫旁边那块地,改天我让嬷嬷去掀了那些花,盖个小茅屋就好。” 皇后:“你父皇桌上放着一张圣旨一封信。” 长公主:“?” 皇后:“信是写给老郑大人,告诉他小宝要去郑府叨扰一段时间,圣旨写的是,小宝和御厨长的女儿李翠即日成亲。” 长公主作为一个母亲,被自己的母亲深深的shock到了,李翠那摔一跤就可以直接从宫里滚到京城门口的身材,她要是和小宝成亲……得,包子馒头烙饼糯米粥就凑齐了。 皇上的信使前脚刚到,长公主的亲卫队后脚就踏进了郑府大门,小郡王从小穿惯的衣料、用惯的茶具、睡惯的床、吃惯的药材、调戏惯了的书童、喜欢的书籍挂画笔墨纸砚、甚至是做菜最合口味的厨子等,一一出现在了郑府。 提前来踩点的小书童递了张纸条给老郑大人,“这上面记得是小郡王今早量出的身高体重三围尺寸,长公主说,等她回来之后,一样都不能减。” 老郑大人被这架势弄得有点不爽,正要呵斥,那边“咻”的出现了一个高挑青年,老郑大人一看,身姿不凡,不愧是自己的孙子,跟儿子一样优秀啊! 高挑青年开口:“包子,郡王呢?” 唤作包子的书童回过头:“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吗?” 高挑青年:“你前脚刚走,他就追过去了,说思父心切,要早点过来。” 包子炸毛:“你是个猪啊!他明显是在放屁好不好!” 老郑大人听这书童如此粗俗无礼,脸都绿了。 高挑青年“咻”又不见了,没一会儿“咻”的又回来了,“百花街堵了。” 包子:“糟了!再不去救人小郡王一定会被人J了又J,然后再过十几年满大街跑的都是皇家血脉了!” 老郑大人也听懂了,自己孙子居然在吃喝女飘贝者一条街! 郑宝尚骑着糯米粥晃荡在皇城大街上,已是初春却还披着狐裘,白绒绒的狐毛衬着俊美的脸蛋,头顶金冠簪不住的黑发妖娆的披洒在狐裘上,一颦一笑好不风骚,哦不,好不风流。 糯米粥走啊走啊走,走到了百花街,郑宝尚没吃过猪肉也听包子描述过猪跑,下了驴,正想抛锭金元宝,叫声“叫你们头牌来”,那边老鸨就“咻”的冲了过来,“公子啊,我家头牌紫衫姑娘好有空哦。” 郑宝尚心情甚好,摸摸兜,发现没带钱,于是诚实道,“我没带钱。” 老鸨身后一干姑娘龇牙一笑,“没事,奴家有钱。” 郑宝尚突然觉得有点肾虚。 老郑大人和包子被馒头一手提一个,“咻”的到了百花街,拨开人群,听一女子尖声说道:“这人来吃喝女票居然不带银两,妈妈本想教训教训他,谁知如此弱不禁风,碰两下就死了,真是……” 包子:“小郡王没带银两!小郡王弱不禁风!小郡王!小郡王TAT” 三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人群中央。 老郑大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那个被扒光的肥头大耳青年。 包子:“卧槽!你们对我家小郡王做了什么!才一个时辰不到,怎么肿成馒头了!” 馒头:“……” 包子:“咦?不对,这不是我家小郡王!皮肤手感不对!” 老郑大人:“那你之前又说他是!!!” 包子:“皮肤光泽度很像啊!” 郑宝尚:“卧槽,包子,你在干嘛!” 包子淡定的从胖子身上下来,用老郑衣袖擦了擦手,“出了命案,仵作来之前我先验验尸。” 包子欢快的跳到郑宝尚身边,“小郡王你怎么在这里?” 郑宝尚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一甩头发,“这里的姑娘牛逼了,居然想女票我,啊哈哈哈哈,小爷的身价是她们出的起的吗?” 馒头:“多少?” 郑宝尚、包子:“……” 老郑大人看着面前这个一手牵驴一手在自己身上风骚的摸来摸去的帅哥,颤抖着,颤抖着,伸出了手,颤抖吧凡人们! 老郑大人:“你,你!身为郑家子孙,怎可如此粗鄙不堪!” 包子上前隔开老郑大人:“你别拽我家小郡王!” 郑宝尚噔噔噔后退几步,晕了。 包子:“哎哟卧槽!你干嘛推我家小郡王!” 老郑大人:“……”你自己推得好吗! 包子:“你不知道我家小郡王自小身子虚弱一推就倒吗!” 老郑大人:“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包子:“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说才知道吗!” 老郑大人:“我又没推过我怎么会知道!” 郑宝尚已经在馒头怀里自动重启完毕,抚着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老家伙,你谁啊!报上名来,等小爷的娘回来也去打晕你儿子!” 老郑大人:“我是你爷爷!” 郑宝尚:“你干嘛说脏话!有没有素质啊!小心我爷爷牛逼起来打死你!” 包子:“小郡王,他就是你爷爷啊!” 郑宝尚:“……馒头,带我回宫。” 馒头二话不说,抱着人“咻”的飞走了,到了宫门口,皇家侍卫严阵以待,侍卫统领长枪一指,“皇上有令,长公主回宫之前,小郡王若踏入皇城半步,即日成亲勿论!” 郑宝尚往馒头脸上“啾”一下,“成亲去!” 侍卫统领银荡一笑,“来人,上李翠!” 郑宝尚:“卧槽,快跑!” 馒头抱着郑宝尚“咻”的又不见了,侍卫统领挥舞着长枪,唱道:“你挑着担,我拿着枪,迎来翠花,送走小郡王~~~~” 小郑大人在宫里议事回来,看到自家门口一群人在拉一头驴,一个书童打扮的青年蹦来蹦去的喊:“轻点轻点,诶,你别硬拉它啊!!哎哎!你们府里有没有帅哥啊!没有帅哥领着糯米粥不会进去的!!!” 小郑大人看了一眼,转身进府。 包子:“诶诶!!糯米粥你跑慢点!!门栏啊,门栏!!诶哟我去!拖死个人啦!慢点慢点!!” 郑府里翻天覆地变化一通,老郑大人正被气的吐血,看到儿子回来了,剩下一半咽了回去,“你生的好儿子!” 郑宝尚拖着馒头站出来,“你猜谁是你儿子。” 这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谁。 小郑大人抬手一指,馒头。 郑宝尚:“……”我特么的要回宫!我特么的要娶翠花! 郑宝尚拖着虚弱的身子被包子搀扶下去,馒头伸手,被打掉,“孝顺你爹去!哼!” 馒头转身森森的看了小郑大人一眼,小郑大人同样回以森森一眼。 郑宝尚闷在房间里不出去吃饭,馒头端了碗糯米粥进来,得到了一枚了无生趣眼神。 馒头摸摸他头,郑宝尚一扭头,“我才没难过,谁叫我长这么俊,比他帅多了!你倒是跟他一个水平的丑!” 馒头的手又揉了揉,郑宝尚扭身扑怀里,“活该我娘不要他!丑八怪!” 想着想着又气起来,掐着馒头的脸左扯右扯:“都怪你老吃我口水,现在长得像我了吧,我爹都不认我了,光认你!” 馒头:“……”明明是你自己老吃不完饭,逼我帮你吃完。 第二章 初春刺骨的夜风习习,穿过空庭,竟夹带了一声腻人的呻、吟,夜深人不静。 这声音便是来自小郡王的屋子,莫说两个郑大人都是武艺傍身试听灵敏的,纵是那年迈耳背的烧柴大爷都隐隐听得见这豪不掩饰的呻吟,掏了掏耳朵,问正在准备夜宵的掌厨孙子:“这是老爷还是少爷收了新房啊?这么个好嗓子,唱戏的吧?” 掌厨面不改色的揉着汤圆,“谁知道呢,这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说不准是个说书的。” 老大爷折一段柴火:“小子,给他下泻药!看他夜里还有空饶人清净!” 老郑大人气急败坏的扯着儿子赶过来,“看你生的好儿子!” 包子正守在门口,双目泛光的随着跌宕起伏的呻、吟跳着五禽操,老郑大人一声呵斥:“没正经的!你在这干什么?” 包子正正经经的答道:“等少爷完事了,好给里面送热水呢。” 恰好里面一声变调的尖叫,包子着急的踢了踢门:“馒头你轻点,别弄疼小郡王!” 老郑大人大骇:“你说里面是谁?!” 包子一脸“你懂的”银荡不羁一笑:“小郡王和馒头啊,咱这里头,就馒头技术最好,过关!小郡王最喜欢他了,这习武的就是不一样啊!” 老郑大人给儿子一个奔头,“把门踢开!” 小郑大人双手拢在袖子里,抬脚一踢,然后和包子一起站门边去了。 老郑大人愤怒的冲进屋子:“孽障!没羞没躁的叫什么叫!” 呻吟嘎然而知,床帐掀开,露出郑宝尚一张红润的脸,双目含春,声音暗哑,“叫.床啊。” 老郑大人暴怒:“混账,穿好衣服滚出来!” 郑宝尚好不耐烦:“啧,老不正经的,想什么呢。” 床帐彻底掀开,郑宝尚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捞起露出白花花的长腿,馒头跪在床尾双手平举以示清白:“小郡王正长身子,夜里容易抽筋,奴才每日便用太医给的方子,熬了药来热敷推拿。” 老不正经的老郑大人知道自己被耍了,愤怒的甩袖而去,默默吐血,小郑大人靠在门边,淡漠的看了屋内一眼,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转身跟着老郑大人走了。 郑宝尚撇撇嘴,特么的,老的气走了,小的没唬着,转身冲馒头吼:“脱裤子趴下!小爷真睡了你,看他气不气!” 馒头拿被子把人裹起,摆好,“睡觉,明早再气他。” 郑宝尚半天滚不出被子里,气喘吁吁,累得不行,眼看就要睡着了,包子肩上挂着条白帕子,一脸惊恐的冲进来:“才按完脚,一身药味又汗臭,你居然好意思睡觉!难怪每天骚味那么重!!” 包子说完,使唤人摆好浴桶,郑宝尚迷迷糊糊觉得委屈,但又没精神骂他,被馒头又从被子里挖出来,扒光了丢浴桶里,和包子一起联手搓了一顿,再喂了一碗药,簌了口,在包子“你别把漱口水吞进去啊!”的喊声中又被塞回被窝,终于安然入睡。 熄了灯,关了门,馒头才对包子嘱咐道:“你下回直接端水进来伺候就好了,别大嗓门嚷嚷,让全府人都知道小郡王不爱洗澡了。” 包子想想,也觉得自己先前行为不妥,“那你以后记得折腾狠一点,折腾的他累了,我们才好动手,不然闹来闹去的,说不准就裸奔出去了,生病事小,丢人事大!” 馒头道:“我晓得的。” 次日清晨,郑宝尚难得起了个大早,馒头在外间听到动静,进来,“你再睡会吧,下人们忙着吃早饭,这会没人来搭理。” 郑宝尚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这郑府的大公鸡叫的好难听啊。” 馒头:“没有公鸡呢,是老郑大人大清早的催小郑大人起床上朝。” 郑宝尚十分烦躁,又困顿难挡,裹着被子倒下了,圆滚滚的露出一头青丝,好一个白胖的露馅芝麻汤圆。 馒头把他挖出来,省的在被子里闷着,看他睡得老实了,又自己出去练功去了。 打完一套拳,回头看包子端着面条过来,问:“醒了吗?” 馒头答:“没呢,今天大早被老郑大人吵醒一回,现在让他多睡一下,不然一整天的又没精神。” 包子“哦”了一声,端着面条嘶溜的开始吃,“那我先帮他吃了这碗吧,不然放着凉了。” 两个郑大人一块儿上朝,好不容易捱完了早读时间,饥肠辘辘想要回去吃饭,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又过来宣了,老郑大人心里痛骂:“丑八怪!又要拉咱去吃那淡的出鸟的宫廷养生早点了!” 皇帝下了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站在圆桌边指挥着宫女:“咸的好吃的全给摆我这边,那些药粥啊,药汤啊什么的,都给摆那边去,再远点!” 大太监说,大小郑大人都在外头候着了,皇帝假惺惺的出去迎接:“哎呦,郑爱卿啊,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不?见着小宝了不?” 皇帝一提小郡王,老郑大人就积了一个肺的血,但不想被这丑八怪笑话,面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孩子可乖了,也是这几年在宫里,陛下皇后和公主教导有方啊。” 皇上心想:卧槽,这不对啊,郑宝尚拿错剧本啦吧? 正巧这时一声饥饿的肠鸣声想起,皇帝立马解释:“不是我!” 老郑大人瞪他一眼,“难道是我咯?!” 小郑大人:“……”目光直逼大太监。 大太监一脸苦逼:“是,是奴才!” 皇帝:“你不是才吃过吗,怎么饿这么快!” 老郑大人:“啊,公公吃过一顿都饿了啊。”臣一顿还没吃就快死了啊! 皇帝:“来来来,爱卿坐下吃饭,别客气啊。” 小郑大人淡定落座。 皇帝:“……”那是我的位子啊!!!! 因为是圆桌,也没什么主位客位的,老郑大人挨着儿子坐了,抓着点心吃了口,发现味道大有不同,疑惑道:“陛下,你家换厨子啦?这个手艺就好多了!” 皇帝:“呵呵。” 大太监怎不知皇帝心意,伸着长手给皇帝布菜,不料,又是“咕噜”一声,大太监看小郑大人缓缓抬起头来,忙道:“是奴才!” 老郑大人刚正不阿:“胡说,这次明明是我!都怪这点心太馋人了,陛下家终于有个上档次的厨子了,实在不容易!” 皇帝:“呵呵。” 小郑大人依然默默注视着大太监:“……”我刚想说不是我来着。 大太监内牛满面,你特么每个表情都一样,我哪知道哪次是你哪次不是你啊!闭嘴吃你的! 皇帝:“你都饿的神志不清了,也别伺候了,自己吃吧。” “哦。”大太监正在给皇帝布菜的手一转,扔自己嘴里了,咂巴咂巴嘴,心里无奈道:没办法,君要臣吃,臣不得不吃啊。 皇帝:“……”谁来告诉他什么叫“客套”! 一顿饭吃的皇帝郁郁寡欢,一心想着快点打发了老小郑,好去找国师算算那郑宝尚是不是被穿了,奈何老郑大人也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那让人又爱又恨的孙子,唾沫横飞的跟皇帝扯起了北边饥荒、南边水灾、东边外敌、西边内患,皇帝潸然泪下:“若不是请爱卿吃了一顿早饭,朕都不知道朕的江山已经如此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这可如何是好!” 小郑大人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老郑大人、皇帝:“……”你特么是有多想你那混账儿子啊!!! 大太监送两个郑大人出宫,路过大殿前,小郑大人盯着那楼梯看了会儿,揉着肚子走了,老郑大人看不惯他那闷骚劲,问大太监:“皇后和长公主现下如何了?” 大太监答道:“甚好。” 老郑大人:“那胃好不?” 大太监:“……我是说,很好,的意思。” 老郑大人不再多问,小郑大人目光直逼。 大太监:“皇后挺好的,每天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长公主就是忙了点,几乎都在处理信件。” 老郑大人:“长公主如此繁忙所为何事?” 大太监:“宫里每半个时辰就给长公主飞鸽传书一次小郡王的生活直播,长公主爱子心切,一个刻都放不下。” 说话间,天空一整乌云急速飞过,夹着大风,哗啦啦的,待云过天晴,老郑大人发现自己肩上有一坨黏糊糊的不明物。 大太监一指远去的乌云:“这不,下人们又在训信鸽了!” 第三章 待老小郑终于回府,郑宝尚已经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吃的饱饱的,bulingbuling的骑着糯米粥巡视郑府,遇到巡逻的侍卫,一挥手:“同志们幸苦了!” 众侍卫:“……” 郑宝尚一脸欠揍:“这果然还是宫里的侍卫要懂规矩一点啊,这郑府的人,怎么一点大排场都没见过。” 郑宝尚转头对牵驴的包子和打伞的馒头道:“同志们幸苦了。” 馒头、包子:“为小郡王服务!” 众侍卫:“……”咱们还是继续巡逻吧,今个天气真不错。 老郑大人看着迎面走过的侍卫都是一脸被X的表情,内心甚是奇怪,再看自己那孙子,早已和丫鬟们调笑成群,只见他指着糯米粥喊“驴打滚!” 糯米粥耳朵动了动,继续绕着桌子玩推磨游戏,丫头们笑嘻嘻的说:“小郡王这招不管用啊。” 郑宝尚又一指包子:“包子打滚!” 包子“嗷呜”一声,躺地一滚,滚进一个漂亮丫头怀里,丫头红着脸推开他:“流氓!” 郑宝尚继续,指着馒头:“馒头打滚!” 馒头一倒,抱着郑宝尚咕噜咕噜滚了两圈,老郑大人心想“坏了!”冲上去看,果然晕了。 馒头抱着郑宝尚放在树荫下,盖上毯子,包子凑过来:“哎哟我去,终于晕了啊,让他睡半个时辰正好叫起来吃午饭。” 丫头们也围过来一圈:“小郡王长的可真好,比少爷还俊呐!” 包子道:“他这一睡,没有半个时辰醒不过来,咱们来玩点游戏吧!” 于是一群人围着郑宝尚开始玩丢手绢,输的人就负责给郑宝尚赶蚊虫。 老郑大人:“……” 小郑大人目光直逼,丫头们都不敢作声,散开来各自干活去了,包子撇撇嘴,一推郑宝尚:“你爹来了。” 郑宝尚翻了个身,“不,是你爹。” 小郑大人上前看了看,问包子:“吃过早饭了吗?” 包子答:“吃过了。” “哦。”小郑大人坐下来,挤走馒头,伸手给郑宝尚揉肚子。 郑宝尚:“啊哈哈哈哈哈哈,别闹,痒!啊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啊,呕!” 郑宝尚运动过量,吐了一地。 老郑大人、包子、馒头:“……” 小郑大人举着手一脸困惑。 郑宝尚咂巴咂巴嘴巴,爬起来:“到饭点了?我咋觉得这么饿呢?” 馒头淡定的牵过糯米粥,遮住那团未消化完毕的东西。 包子:“还没到呢,估计是小郑大人帮你揉了下肚子,消化得快,先吃些点心垫垫?” 郑宝尚捂着肚子撇过头:“谁叫你揉的……” 饭点提前,一家四口外带两个赠品,上了桌,老郑夫人平日里都在房里念经拜佛,这会儿也出来,牵着孙子的手,东看看,西摸摸,嘴里一直夸:“孩子真俊真懂事!” 包子夹菜馒头喂饭,郑宝尚东张西望,问小郑大人:“你儿子捏?” 大家都知道他问的是谁,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会,小郑大人说:“他拜了江湖上一位前辈为师,跟着四处历练去了。” 郑宝尚不满道:“那说不准是个人贩子呢!真是!旧的不要,新的不管,你这爹当得!” 包子一口青菜给他塞嘴里,刚咽下,馒头又一口饭塞进去,配合的天衣无缝,看的一干下人暗叹不已,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 一碗饭下肚,郑宝尚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馒头架着他拖了几步:“别睡,走几步消消食先。” 老郑大人奇怪:“怎么又困了?他平时也这样?” 包子也奇怪,“不会啊,平时只要晚上睡得饱,白日里可精神了,总要馒头抱着滚两圈,滚晕了才舍得睡午觉。” 老郑夫人担心:“这可不好,请大夫来看看吧?”他孙子身子弱这事,向来是老贵妇间口口相传品质保证的。 皇帝一听老郑家找了大夫去,立刻对大太监道:“肯定是那郑宝尚又趴了,你去找几个老御医去给他看看,别让那些民间大夫给治的越来越熊了!” 大太监深以为然,传旨去了。 老御医们轮番诊了脉,翻了眼皮探了额头,看看舌苔摸摸扁桃体,然后在屋里聚成一坨讨论了半响,派了个代表对老郑一家道:“这虽然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小郡王的身子特殊,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其实呢,事实上,小郡王是水土不服了。” 众人:“……”草拟吗啊,郑府离皇宫才几步路啊,不服个毛啊啊! 包子想想,道:“是药三分毒,可不能乱吃,治这水土不服,得用土方子,馒头,你去长公主寝宫外那块地里挖一捧土来!” 馒头“咻”的去了,然后“咻”的回来,包子问:“怎么这么久?” 馒头:“土有点肥,挑虫挑的久了点。” 包子想想也是,“毕竟是小郡王用童子尿浇灌了那么多年的肥沃土地啊。” 包子:“拿个荷包来,装了土,挂床头呗!” 丫头羞答答的捧了一盘子荷包上来:“是要鸳鸯戏水的,还是比翼双飞的?当然,两只黄鹂的也有,这个并蹄莲的也不错!” 包子:“有绣了驴的吗?” 丫头:“……” 最后选了个马到功成的。 郑宝尚醒来,大惊:“你们把糯米粥怎么了!怎么骨灰都挂我床头了!!” 老郑大人被他吓了跳:“这是马!哪里是你那怂驴!” 郑宝尚闻到空气中一股异味,“那更不行了!你们怎么把马粪挂我床头!糯米粥的骨灰呢?给我换过来!” 老郑大人:“……” 包子上前,按住自家主子,“小郡王你且听我说~您还记得长公主寝宫外那块亲切而肥沃的土地不?您水土不服,这便是医治的法子,您看,一闻这故土的味道,是不是立刻神清气爽了?” 郑宝尚想想,还真是,“是有精神了,但是没胃口了。” 包子忙道:“没胃口就没胃口,咱不吃饭了,来,把这药汤喝了。” 郑宝尚打了个饱嗝,看着老郑大人:“你在这干嘛?想偷看我睡觉啊?” 说完噗通倒回床上了。 老郑大人:“这,这怎么了?怎么又晕了!” 包子目含春情道:“这药有安神功效啊,哎哟,小郡王身子就是敏感,讨厌!” 老郑大人:“……” 郑宝尚正式入住郑府的第一日就这么睡过去了。 包子睡到半夜,垂死梦中惊坐起:“卧槽!今天给他混过去了,没洗澡!” 长公主接到飞鸽传书,拿起发现只有一行字:小郡王水土不服,昏睡一日,未有沐浴。 长公主很是失望,突然灵光一闪,拿着信对着烛火看,果然发现一行歪歪扭扭,指甲掐出来的字:不知为何,小郑大人一直在边上盯着奴才写信,不知是不是奴才做错了什么,甚是惶恐啊! 长公主一撇嘴,回信道:他这是吃饱了撑的,你让他一边揉肚子去就好。 写完了装好,掀开车帘一看:“卧槽!这些个死鸽子,飞那么快干什么,本宫写了一堆的信,一封都没回成!” 第二日大早,馒头和包子就进屋拖起郑宝尚梳洗更衣,怕他睡太久了,晚上就闹腾。 包子给他梳头的空隙看了看床头,诶?荷包呢? 郑宝尚给馒头用温水擦了把脸,迷迷糊糊睁开眼,咂巴咂巴嘴,“我昨晚梦到我娘又炖了碗血燕窝,让人从昆仑送回来,我喝一口,呸哟,都馊了!感觉现在嘴里都还有味,怪怪的。” 包子:“……” 馒头:“长公主还在路上呢,没到昆仑,小郡王是思母心切,上火了,才会口苦。” 郑宝尚想想,觉得可能是这样,“不知道我娘会不会水土不服啊,不然再挖一点土给她送去?”转头一看,“诶?那土呢?” 包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盖住那枕边空掉的马到功成荷包和零星的土灰,“奴才看它隔夜了,不新鲜,给丢了。” 郑宝尚不赞成的啧了一声,“真浪费,我又不是拿来吃的,怕什么隔夜啊!” 包子、馒头:“……” 欢天喜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郑宝尚照例是要开了个茶话会,骑在糯米粥上,拦在大道上,只等那侍卫队换班经过的时候进行“同志们辛苦了”的日常。 侍卫长远远看见那枣红驴了,然后才看到驴身上竹竿一样的一个人影,一挥手,队伍后头滚出了个小个子侍卫,吸气一吼:“为小郡王服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务!!!!!!!!!!!!!!!!啊噗,憋死我了!” 郑宝尚“同志们”三个字刚出口,就被那公鸡一样的嗓子吓懵了,差点没又晕过去,直愣愣的挺在驴上,半天没缓过神。 包子看着那侍卫队雄纠纠气昂昂的走过去,就差没唱夫妻堆堆把家还了,“卧槽!!卧槽!好深的内力啊!瞧那一个个腚扭得!练武的果然就是不一样,腰都不会断的!” 侍卫长:“……”我了个槽! 驴上那人终于回过了神,晃啊晃啊晃的就准确无误的被馒头接住了。 郑宝尚颤颤巍巍道:“馒头,今晚,今晚我们去他们屋顶撒尿!” 包子说:“带我带我!我喝水可厉害了!一次可以喝一缸!!” 郑宝尚彻底恢复过来了,跳下地一步三蹦的往花园去:“天上掉下个小宝儿,似一朵青莲刚出水~~~~~~” 丫头早就丢了手上工作,在花园里排排坐吃果果,看到郑宝尚来,就叽叽喳喳的问:“小郡王啊,今个玩什么啊?” 郑宝尚说,今天啊,我来给你们说故事! 就说从前啊,皇宫里有个小郡王,御膳房里有个胖翠花,小郡王生的是俊美非凡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上有地下无,胖翠花呢,相貌平平,圆的像个球。 胖翠花打小就喜欢小郡王啊,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捣蛋,被发现了,又被取笑欺负一番也是常有的事,胖翠花想呢,“要是我不胖了,说不准小郡王就会喜欢自己了”,然后她就每天不吃饭,只喝水,过了几日,撑不住了,看镜子前,还是那个胖子,就是脸色青白了,更加惹人厌了。 胖翠花哭了半天,又想,自己就算瘦了,也比不得小郡王好看,小郡王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干脆就这么胖着呗,至少自己好受,于是她就又开始大口吃肉了。 这日子一天一天的吧,小郡王长大了,胖翠花更胖了,小郡王玩火被困在了屋子里,胖翠花说我知道有个狗洞,你从那钻出去吧。 然后小郡王就钻了出去。 丫头们问:“胖翠花呢?” 郑宝尚一摊手:“她太胖了,钻不出去啊。” 丫头们笑作一团,包子说:“小郡王啊,你这个故事太没劲了,漏洞百出!” 馒头扭头看郑宝尚,明明已是初春,他还裹着狐裘却拿着扇子,抵着下巴也跟着笑,但眼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转啊转啊,转的人心慌。他笑着说:“是啊,真是太没劲了。”捏着扇子的手青白一片。 丫头们说:“玩别的吧,不讲故事了。” 郑宝尚说,好啊,玩瞎子摸鱼啊,包子馒头糯米粥当瞎子,你们当鱼,我是裁判! 小夏拿了个粉红的帕子蒙住馒头眼睛,其他丫头不服了,小朱又给他蒙上条绿色的,小李也过来给他蒙上条月牙色的,丫头们较上了劲,馒头就真的被包成了个馒头了。 郑宝尚笑的肚子疼,用手指着五颜六色的馒头的头:“你们倒是留两条给包子和糯米粥啊!” 等到摸鱼终于开始了,丫头们嘻嘻哈哈,半点不掩饰行踪,包子一会被这个掐掐脸,被那个摸摸头,痛叫一声:“哎哟卧槽!不许捏屁股!” 丫头说:“那是小郡王捏的!” 包子一扭身:“讨厌么!” 郑宝尚:“……”老子坐树上,爬都爬不下去,我捏你个魂啊! 馒头那边局势更加紧迫了,他功夫再好也扛不住丫头们一个一个往上扑,左躲右闪,防止被鱼吃掉,好不辛苦,最后竟是糯米粥先咬到了一个丫头的袖子。 馒头取下眼前层层叠叠的帕子,抬头看坐在树杈上的那人,只见他看向自己和包子,神色晦暗难辨,却一瞬间又换上了笑嘻嘻的模样:“你们两个真是,禽兽不如啊!” 上午玩的累了,都不肯小歇一会,到了午饭时间,郑宝尚就困得脸都塞碗里了,老郑大人气的一巴掌拍下去,郑宝尚满脸米饭的抬起头:“干嘛!” 老郑大人:“坐没坐相,吃个饭都不老实,成何体统!” 包子心疼道:“那也不能这样拍下去啊!饭呛到鼻子里怎么办!”说完拿勺子替他刮脸上的饭,“来,小郡王,啊~~” 郑宝尚:“呸!”转身走人。 老郑大人又积了一肺的血:“你!你这不肖的东西!” 包子抹掉一脸口水,端过饭碗呼哧呼哧的吃:“馒头你去看看小郡王呗,我先吃个饭,一会跟你换班啊~” 馒头去到房里,郑宝尚已经和衣躺下了,馒头跟着躺过去,搂着人给他拍背。 若是平时,郑宝尚肯定早就蹭过来跟他抱怨了,可是今天就是没理他,被他这么拍着拍着,却也睡着了。 我最好的三个朋友,一个是老皇帝放在身边监视我的暗卫,一个是父亲精心安排,送进宫中的反贼,另一个,是被我在亡命途中食以果腹的枣红毛驴。 郑宝尚从梦中惊醒,发现馒头就躺在自己身边,脸对着脸,就这样看着他,然后慢慢靠过来,吻了他的嘴角,“做噩梦了?不怕,乖。” 郑宝尚把自己团吧团吧,又睡了。 包子咬着个包子进来,“怎么还在睡?中午就没吃几口,不会是睡着睡着就饿晕了吧?” 说完又出去了,端了个药碗回来,“饭可以不吃,药可是得喝的。” 包子端着药碗看了看,馒头坐在床前,正挡着呢。 包子:“让。” 馒头:“空腹喝药,伤胃。” 包子认真的看了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的回视,嗤笑一声,“这药是伤胃的药,但也是保命的药不是?” 郑宝尚被他们吵醒了,爬起来看,“你们干啥呢?” 包子从袖子里掏出那吃了一半的包子,“得!小郡王诶,咱们来先吃两口包子,然后再喝药嘞~” 说完绕过馒头把人从床里捞了出来。 郑宝尚迷迷糊糊的,还真就着包子的手咬了口包子,吃了半天,发现是胡萝卜混肉馅的,又问:“糯米粥吃了没?” 包子:“吃了吃了,一天八顿的,过得比您还滋润呢!” 郑宝尚想了想,嗯,白白胖胖的就好,继续把那半个包子给吃完了,又被呼噜呼噜的灌了药,包子又端了碗蜜糖水来:“来来,喝喝。” 郑宝尚其实已经挺饱了,摸了摸肚子,但又觉得嘴里苦苦的难受,就着喝了一口,好嘛,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呕!”郑宝尚翻江倒海吐了半天,抬头对包子说:“我想起来了,包子上有你的口水。” 包子看着手上那一碗溢出来的秽物,面无表情道:“真是对不住,把您给恶心吐了。” 郑宝尚簌了口,把丫头新端上来的一碗药给喝了,“我怎么觉得我这越补越难受啊,最近身上都没力气。” 包子这次都不敢给蜜给他喝了,想着下次让人把药熬浓一点,别老给撑吐了,“你这说的,好像你身上有过力气一样!这都是御医开的方子,直接从宫里抓的药,您这是男人肾虚毛病多!” 被两人忽视半天的馒头插话:“小孩子,哪来的肾。” 郑宝尚气急,扑倒馒头一个劲扯他头发:“今天就让你看看小爷有没有肾!” 包子看那两人滚来滚去,郑宝尚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馒头淡定的配合着,就他自己小心翼翼的防着郑宝尚滚下来,还得提醒他不要运动过量,别一会又吐了。 长公主接到了消息,很是担心的去跟皇后商量:“我怎么觉得小宝身子越来越差了,每天吐了睡睡了吐,这不是想我想的吧?不然我不去昆仑了,我先回去看看他呗?” 皇后正看着宫女们帮她淘来的民间小说,淡淡的回了一句:“想你想到吐?” 长公主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可能是看他爹看到吐了?” 皇后:“……” 第四章 郑宝尚回来不过三天,却在床上躺了近两天,郑家两老很是担忧,找来包子这个名为书童,实为娈童,啊不,是玩伴,想要问问自己孙子的身子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老郑大人摸了摸胡子,“小宝只是不足月,为何身子如此虚弱?” 包子:“这……或许是小郡王平日里忧思过甚?” 老郑大人:“你再说一次?” 包子:“是小的想太多了……” 老郑夫人提议:“或许是宫里太医开的方子不对我们小宝的身子?我倒是听说有好多民间医生,医术了得,不然也请来看一看?” “啊!!”包子突然大喊一声,吓得老郑大人胡子抖三抖,一拍桌:“没规没距的,叫什么叫!” 包子一击掌:“这么说来,小郡王来了郑府三天,睡了将近两天!” 老郑大人:“是‘回’郑府!” 包子忙点头,“是是,是回,可是啊,可是大人您想想。” 老郑大人:“我想什么?” 包子:“他回来三天只洗了一次澡啊!小兔崽子,还真给他蒙过去了!看我的!来人,上洗澡水~~~~~锵锵锵锵锵!楼台花颤,帘栊风抖,倚着雄姿英秀。春情无限,金钗肯与梳头。闲花添艳,野草生香,消得夫人做。今宵灯影纱红透,见惯司空也应羞~~~~” 包子唱的是桃花扇,捏的是兰花指,埋的是小碎步,走的却是飞一样的快。 老郑夫妇:“……” 郑宝尚这几日也睡够了,坐在院子里甚是无聊,指着馒头:“你,来一套伏虎拳。” 正好包子“锵锵锵”的进来了,郑宝尚一指:“刚好,你来当老虎。” 包子衣摆一甩,方巾一撩,“嗷呜”一声,真是酥筋软骨,却见那馒头只是端坐一方不曾理会,登时大怒道:“好你个登徒子,本大王且摆好姿势,你为何不来!” 郑宝尚嗑着瓜子鼓掌:“好!打他!” 包子躬身向前一扑,“嗷呜!” 郑宝尚:“卧槽你啊!抓我干嘛!” 包子用腰带把人捆结实了,拍拍手,一挥袖:“上洗澡水!” 郑宝尚面若桃花青丝散落,双目含泪一脸委屈,裹着被子觉得不够,又把自己团吧团吧往床脚缩,真是闻者为悲伤见者亦叹息。 包子提着裤子站在床前:“你还委屈!不就是洗个澡吗?你至于吗!还把我裤带都崩断了,下次再这样,我就让全府的侍卫都守在院子外,你要是敢跑,咱也不洗澡了,咱抛小郡王玩,从这头FIU的丢到那头,脚不沾地的,风都把你那身臭味吹没了,这叫干洗!” 郑宝尚:“呸!馒头,打他!” 包子:“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小郡王刚才洗澡的时候摸他屁股的就是你!” 馒头:“……” 郑宝尚:“卧槽!他还没打呢,你说出来干啥!” 包子:“你放心,我还有更大的筹码!” 郑宝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馒头,打。” 包子:“哎哟卧槽!你以为打我我就会告诉你刚刚摸你小唧唧的也是他吗!” 郑宝尚转头看馒头。 馒头:“不洗干净会烂掉的。” 郑宝尚、包子:“……” 郑宝尚夜里突然觉得心慌,闷闷的对外间道:“馒头,我睡不着,你带我回宫里看看呗。” 馒头进来,熟门熟路的把人打包好,背在背上,踩着墙走了。 包子蹲在树下吃汤圆,抬头看看,又继续低头吃,用勺戳戳这个汤圆:“让你不乖,从小老调皮了!” 又戳戳另一个:“你这是溺爱啊!溺爱有什么用,活不过,就是活不过了。” 想想,又戳戳原来那个:“算了,你就皮吧,活的不长,开心点也好。” 嗷呜一口吃了下去,又面无表情的盯着另一个,想想,算了吧,吃了会消化不良的,舀出来丢地上,用脚碾了碾就成了块芝麻馅的泥巴。 “看着再白,里面也是黑的,恶心。” 皇宫之内,侍卫统领抬头一看,“哇,好大一颗包子!这星象太凶险,算了,今晚我不值班了。” 侍卫:“老大,那是馒头!” 侍卫统领恼羞成怒:“你就知道是馒头!?你就知道里头没有馅!?你掰开过!?” 侍卫:“不是啊,我见过,你也见过,那是馒头啊!” 侍卫统领一巴掌过去:“滚!我说了是包子就是包子!” 馒头晃了晃背上的人,确定他没睡着才问:“去哪?” 郑宝尚:“先去统领的屋顶撒泡尿!” 馒头:“他刚刚看到我们了。” 郑宝尚:“那我们去看看小翠花吧,不过小姑娘家可能在洗澡。诶,不对,浴桶装得下她吗?她不会偷偷溜到我的小温泉去洗澡吧!” 郑宝尚一直住在长公主寝宫里,长公主专门为他弄了个小温泉,时不时泡泡药浴,还可以丢两颗鸡蛋进去煮着。 馒头停了下来,郑宝尚探头一看,“哎哟我擦,她还真在!” 李翠是在长公主寝宫,但她没在洗澡,就坐在小温泉边,也不知道在干啥。 郑宝尚戳戳馒头,“再近一点,我看看她到底在干啥。” 馒头直接FIU到李翠的面前去了,郑宝尚这就看清李翠面前的是个啥了,“哎哟我擦,我说怎么莫名其妙心慌气闷神经衰弱姓谷欠冷淡月经不调,原来是小翠花你在给我烧纸钱!” 普通的姑娘受了惊吓,一般是噔噔噔的退后三步,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奈何李翠太胖,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一阵尘土飞扬。 郑宝尚从馒头背上跳下来,指着李翠:“说!是谁指使你背后这样诅咒小爷!” 李翠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啊!这纸钱不是烧给你的!” 郑宝尚手指更近一分,看的李翠都成斗鸡眼了,“好你个李翠,小爷虽然从小没少欺负你,但好歹相识一场,你居然连纸钱都不给我烧!” 李翠烦了,“那你到底是要我烧啊,还是要我不烧啊!” 郑宝尚:“……” 李翠弯腰,从小温泉里提上一小篮鸡蛋,嗑一个剥好,递给郑宝尚。 郑宝尚在手里看了看,“白白胖胖,长的跟你一样!” 月光清冷,郑宝尚捏着个鸡蛋笑的十分好看,李翠看了他两眼,又闷头自己嗑鸡蛋。 原来李翠早上提了篮鸡蛋丢温泉里煮,打算晚上当夜宵吃的,谁知道晚上来了,居然看到池子边上有一叠纸钱,她想着正好边烧纸钱取暖边吃鸡蛋,结果就被郑宝尚逮了个正着。 郑宝尚咬一口鸡蛋,面色凝重,“是谁在我小温泉边放纸钱,更重要的是,这鸡蛋煮了一天了,居然还流黄!” 李翠又剥好一个,递给背景化了的馒头。 郑宝尚:“我得让统领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我得当面问问他,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堆纸钱飘到小温泉里,泡成了一池的翔,谁来负责清理干净!” 李翠剥好了好多个,一口一个的自己吃了。 郑宝尚:“不过小翠花啊,你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的,朝九晚五煮鸡蛋吃鸡蛋的,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呗,我跟大珠说过了,你算我唯一的青梅竹马,以后你进来啊,不管干啥,她们都纯当没看见!” 郑宝尚笑眯眯的剥了最后一个鸡蛋:“来来来,最后一个,吃完回去睡觉呗!” 李翠本来已经很饱了,看了看郑宝尚,又接过那个鸡蛋,小口小口吃了,还捂着嘴打了个饱嗝,池子里的水光映在她的圆脸上,一晃一晃的,也看不清到底是脸红了,还是脸红了。 这一世,直到将死我才明白,真正在乎我的人,都是被我疏远厌弃的,我的母亲,还有,御膳房的李翠。 她们一个为我操碎了心,最终咯血而死;一个为我挡了血光之灾,葬身火海。 郑宝尚在睡梦中裹紧了被子,总觉得今晚的被子特别不暖和。 郑宝尚做了一晚的梦,精神十分不好,顶着两个熊猫眼,打了个喷嚏,惊的包子一蹦三尺,“馒头诶,馒头诶!传太医!” 馒头在树枝上抱着把剑,转了个身。 郑宝尚抓过包子擦了擦鼻涕,挥挥手:“无妨无妨,就是呛了下而已。” 又听人喊:“馒头诶!馒头诶!” 郑宝尚烦了:“都叫你别喊了!大清早的,嚷嚷个毛啊!” 包子委屈的看着他,“这次不是我。” 御膳房的烧柴老头子探出头来,问:“小郡王,香喷喷的老面馒头,要不?” 郑宝尚:“要个蛋!” 烧柴老头麻溜的抓了个茶叶蛋,擦擦上面的汤水,“好嘞,茶叶蛋一个,两文钱,谢谢。” 包子麻溜的递了两文钱过去,接过来敲碎剥壳。 郑宝尚:“……” 郑府侍卫正好交接早班,把老头子一圈围了:“老厨啊,给咱一人包三个呗,老大请客的!” 郑宝尚面无表情的看着侍卫们每人长矛上串着三个人脸大的馒头走了..... 郑府侍卫长:“狗头摸你,小郡王,来半个馒头不?” 郑宝尚:“我有蛋。” 侍卫长:“好巧啊,我也有!”侍卫长乐呵呵的走了。 包子剥好茶叶蛋,用银针插着递过来,“小郡王,啊~~~” 郑宝尚:“啊。” 包子:“差点忘了!小郡王感冒了,不能吃蛋的!”鸡蛋转头整个送进自己嘴里,包子嚼巴嚼巴“噗”的吐出一根变形的银针。 郑宝尚继续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老头子,“有包子不?” 老头子,“有嘞!小郡王要什么陷的?” 郑宝尚:“牛肉。” 老头子:“莫得。” 郑宝尚:“猪肉。” 老头子:“莫得。” 郑宝尚:“香菇!” 老头子:“莫得!” 郑宝尚:“豆沙!!” 老头子:“莫得!!” 郑宝尚:“那你有啥陷的!!!” 老头子:“馒头!!!” 郑宝尚面无表情的坐在郑府门口啃着一个和他的脸一样大的馒头。 今天主厨休息,整个郑府的早餐来源都是烧柴老头的老面馒头,不得不说,这对爷孙霸占了整个郑府市场。 郑宝尚吃了一半,觉得不愧是老面馒头,真是经吃啊,撑得不行,另外一半别再裤腰上,打算一会儿拿去诱哄在树枝上不知为何别扭不肯下来的馒头。 郑宝尚站起来,想去外头逛逛,刚迈出一步,侍卫长从天而降,手上还拿着半个馒头,边啃边说:“乃们来抓窝啊~~” 一大片侍卫应声而落,抓着馒头喊:“窝们来抓你了!” 郑宝尚看着面前被堵得死死的路,怒喊:“馒头,打他们!” 众侍卫戒备的抬头看着坐在郑府最大最高的树的最顶端的馒头,郑宝尚乘机解下裤腰带上的半个馒头,狠狠的印在了侍卫长脸上。 众人:“……” “小郡王,小郡王!!!”包子扯着裤带散着头发衣冠十分不整的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大珠姑娘来了!!!” 侍卫长一把抠出塞在鼻子里的馒头屑:“大猪是何方银贼,胆敢擅闯郑府,还非礼小郡王的太监?!” 包子怒道:“我不是太监!!” 侍卫长不解,“这皇宫中的,活着的男人有三种,侍卫,”指馒头,“皇族,”指郑宝尚,“你都不是,那就是……”侍卫长用插着馒头的长矛一直,严肃道,“太监。” 包子:“我不是太监!!小郡王你给我作证!!!” 郑宝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珠来了,跟你这身打扮有什么关系?” 包子:“……”这特么很重要好么! 原来,包子吃完一个茶叶蛋后,奇迹般的居然觉得有点胀,于是在郑府内绕圈圈消食,消着消着,发现客厅门前站着和馒头遥遥相望的姑娘不就是小郡王身边的大珠姑娘吗?于是贱兮兮的滚上去问:“大珠姑娘,你肿么在这里啊?” 大珠收回了和馒头相瞪的大眼睛,“我是来见小郡王的。” 包子一拍大腿,“你个傻姑娘,傻站在这等小郡王吃午饭啊?我去帮你通报一声~” 包子这么一转身,远远地,郑府那颗最大最高的树顶飞过来一片叶子,PIA的打得他倒滚一圈。 大珠见状不妙,抬手一根绣花针,扎的包子往前又大跳一步,哪知那树上又飞来一片叶子…… 包子就这样一步一滚的在原地擦地板,最后他怒了,摸着千疮百孔的屁股冲大珠道:“你个傻逼!你有时间扎我怎么不去打他的树叶啊!” 大珠恍然大悟,转手把馒头飞来的树叶全数串在了绣花针上,包子就这样,在猪一样的队友的掩护下,扛着碉堡,哦不,扛着使命迎着敌人的枪口向前进。 郑宝尚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包子道:“你是在路上滚到狗屎了吗?熏死我了!!” 继而转身对侍卫长解释:“这大珠啊,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母亲原本将她留在宫里守屋子的,这会可能是过来找我聊聊天。” 侍卫长充满好奇心的问:“那她和馒头……” 郑宝尚无奈的叹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啊,他们两,是情敌!” 众侍卫震惊了,继而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惨不忍睹的包子,侍卫长作为代表,蹲下身拍了拍已经软下去的包子,“唉,每一个被一男一女爱着的太监,上辈子都是没唧唧的男孩纸啊!” 包子:“……”你特么够了! 郑宝尚蹦蹦跳跳的到了客厅,发现馒头已经从树上下来不知去向了,大珠谨防有诈,不肯出客厅一步,站在门边望眼欲穿。 大珠:“主子!” 郑宝尚:“诶,乖,今天怎么来了?” 大珠挽着郑宝尚的手臂,忽视那一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视线,巧笑倩兮,“我呆在宫里也没什么事,谁敢去皇宫里偷东西啊,正好今天翠花儿好像拉肚子了,没来煮鸡蛋,我就直接锁了门出来看看主子。” 郑宝尚关心了一下拉肚子的翠花,得知只是误食了某宫娘娘送给某宫娘娘的堕胎药而已,堕出了一肚子馋虫,也就放心了,转而开始计划逛街事宜。 郑宝尚抱怨:“这郑府的侍卫太讨厌了!堵在门口不让出去,你去把他们裤脚全部缝在一起!” 大珠道:“好!” 郑宝尚慢慢的荡会大门,就看到郑府侍卫们已经吃完了馒头,被缝成一坨了。 侍卫长道:“姑娘,有话好说,我们郑府的洗衣补衣工作已经承包给街角那家‘我爱洗衣女红好好’了,姑娘这一手功夫,若用正当手段竞争的话,明年的订单肯定就归你了!” 大珠淡定的把绣花针插入土里,“街角那家店,就是我开的啊。” 郑宝尚拍拍衣摆,“大珠,走起。” 侍卫长伸出一条张臂,“小郡王且慢!” 郑宝尚怒斥大珠:“你又收针不打结!” 侍卫长拔着衣服上的线头解释道:“不是姑娘的错,都是补衣线的错。” 郑宝尚泪流,没给你买高级装备真是对不住你一身武艺了啊大珠! 大珠没完成任务恼羞成怒,“你们敢不让小郡王出门!这是软禁皇族!” 侍卫长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只是小郡王向来弱不禁风,今日风儿有点喧嚣,实在不宜出行啊,若是小郡王出了什么意外,姑娘和在下都难脱干系。” 大珠被气笑了,“你怎么不说你放个屁都可以吹死我家主子啊!脱干系?我现在就脱给你看!” 大珠语毕就开始宽衣解带,好不气派,惊的一干尚未嫁娶的侍卫们立刻双手打字,哦不,双手捂眼或转身以示清白。 郑宝尚一竖大拇指,“大珠干得好!”,骑上不知何时跑来的糯米粥全速而去。 大珠不急不慢,一件件脱,直到糯米粥的红屁股消失在街角,她正好脱下亵衣,双手叉腰仰天长笑,“一群傻逼,老子是个男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珠撑一干人等呆愣之际,卷起一地衣裳跑路,侍卫长从指缝中瞻仰了他背影几眼,慌忙上前几步捡起地上一块布,“公子,你的肚兜掉了!” 郑宝尚骑在糯米粥上问:“你真穿了肚兜啊?” 大珠羞涩一笑,“没有啦,是上次看制衣坊里一位姐姐手艺极好,于是托她做了件肚兜给小珠,这次正好带出来,本来想给她的。” 郑宝尚心想,小珠知道了肯定会在心里感谢侍卫长的,毕竟没有那个妹妹希望从兄长那里收到肚兜的,更何况还是个恋妹癖。 两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街角的“我爱洗衣女红好好”的后门,管事的早等在那了,大珠问:“小珠呢?” 管事的道:“被你气死了。” 两人一路无阻的到了小珠闺房,只见房中一地衣裳散落,小珠坐在桌边,一手绣花针舞出了残影,见郑宝尚和大珠进来了,气的丢了针,指着大珠道:“整条街的都看到你脱衣服了!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 管事的忙掩门出去,只听屋内大珠解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哎哟哎哟!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郑宝尚劝架的声音,却是大珠口中发出的。 小珠对郑宝尚点了点头,指了指屋顶,用嘴型道“屋顶,馒头”,然后领着郑宝尚进了密道,留着大珠一人发癫似的又拍桌子又抓肩的唱三人大戏。 进了密道,郑宝尚着急的对小珠手舞足蹈,小珠道:“可以说话了。” 郑宝尚忙问:“万一馒头掀开瓦片看怎么办?” 小珠嗤笑,“你当谁家都跟你家似的,屋顶只一层瓦片啊?” 郑宝尚想了想,觉得不对啊,就算是很多层,那也可以一层层掀开啊,但为了不显得自己那么低智商,他决定假装他懂了。 小珠从密道里拿出一张画像,“这就是玄机子现在的样子,我们的人已经把他引来京城了,他要见你,但又狐疑多心,不敢跟来,所以让你去找他,他每天中午都会去倾城楼。” 郑宝尚心道,好你个玄机老头,自己天天白日宣银就算了,还要带坏未来徒弟,老不要脸。 郑宝尚:“你跟他说,想要那个东西就让他自己来找我。” 小珠又拿出了一张地图,“皇后一行目的地果然不是昆仑,护卫队已经被偷偷换掉,真正的皇后和长公主已经离开了去昆仑的路,现在就在这个地方。” 郑宝尚问:“有没有办法截住消息,无论是国破家亡还是改朝换代,都不要传过去。” 小珠说,“有,你做梦就有了。” 郑宝尚扶额,“算了,还早,以后再考虑这件事吧。” 小珠再次拿出了一瓶药,“老皇帝给的毒太扭曲了,而且你服药多年,毒根深种,我们还没有打听到有什么医治的办法,你先用着这个。” 郑宝尚问:“这是什么?” 小珠道:“是催吐的,每次吃完药后,你就把它吐出来就好了。” 郑宝尚扶额,“你当包子馒头有个傻逼名字就真的是傻逼了吗?我吐出来往哪倒?他们十二时辰贴身的好么!!” 小珠道:“吐恭桶里。” 郑宝尚:“然后出完恭回来告诉他们我饿了?” 小珠:“……你还是直接死了比较简单。” 小珠又拿出了一堆郑宝尚交代过的七七八八的东西,等两人出密室的时候,大珠一个人已经从“你怎么当众脱衣服”吵到了“小珠到底喜欢红肚兜还是白肚兜”了。 第五章 从“我爱洗衣女红好好”出来后,馒头已经从屋顶上下来了,大珠一手挽着郑宝尚,掩唇一笑,“难得出来一次,又领了分红,奴婢陪小郡王去逛逛集市吧。” 郑宝尚打个哈欠说:“甚好。” 大珠羞涩而妖娆一笑,“你就别想跑~” 郑宝尚觉得自己要吐了。 郑宝尚之前虽出过几次宫,但都没有机会逛逛集市,如今都走走,西看看,觉得有趣的不得了,大珠左手提着芝麻糕桂花糕瓜子花生大烧饼,右手举着串糖葫芦,伸过去,“主子,啊~~” 郑宝尚“啊~”的吃下一颗,嚼一嚼,觉得有点酸。 大珠问:“主子是不是觉得有点酸啊?因为啊,主子吃的可不是糖葫芦,是奴婢一颗赤诚真心啊~” 郑宝尚面无表情的想着等会跟卖糖葫芦的买点糖稀,糊大珠一脸。 馒头递过来一个水囊,郑宝尚正想就着喝了,被大珠一手顺过去,丢了,“凉水伤身,主子,那儿有个茶楼,咱们去坐坐呗?” 说着就拉着郑宝尚去了,进了门,招呼小二来个雅间,噔噔噔就上去了。 馒头手上拿着木塞,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捡起水囊,包子已经捧着碗药过来了,“小郡王呢?这该喝药了~” 馒头现在心情很差,很讨厌说话带“~”号的人,于是没理包子,捡起水囊走了。 包子叹口气,这孩子啊,越大是越变扭,你争宠失利又不是我的错! 郑宝尚对着菜单苦思冥想,因为上面有的点心,大珠手上都提着了,可是到人家茶楼来还自带点心,好像有点不道德,最后觉得,还是给人家多赚点茶水钱吧,“你这上好的茶,每种给小爷来一壶!” 大珠娇滴滴的笑着,“主子好兴致,要不叫小二给端个浴桶上来,洗一次茶香浴?” 郑宝尚淡定的被吐槽,看了看门外小二还没要来的动静,偷偷打开包裹拿了块桂花糕吃,还用手捧着一点点的啃,大珠手指在他唇角划过,“奴家啊,最喜欢主子这老鼠样了,忒可爱~” 郑宝尚淡定被吐槽,继续吃。 “来喽!” 雅间门“哐”的被踢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被扣在桌上,满当当的一滴不漏,还冒着热气,包子笑吟吟道:“小郡王,垫完肚子喝口药呗~” 郑宝尚已经被他吓得噎着了,拿过碗就一口闷了,最终如愿以偿的吐了大珠一身。 包子见状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老吐老吐的,衣服都脏多少件了啊!” 大珠也很是困扰,眼帘一挑,“既然衣服已经脏了,不如……奴婢陪主子做些会弄脏衣服的事吧~” 馒头从窗外跳进来,提着郑宝尚的领口,把人从脏衣服里抽了出来,郑宝尚道:“谢谢你了,有你这么勒着我脖子,我肯定吐不出第二次的。” 馒头道:“该吃午饭了。” 郑宝尚看了眼地上的脏衣服,十分坚决道:“我是绝对不会再吃回去的!” 一行人从窗口FIU的走了,待小二带着小小二和小二二等人端着一大堆茶水进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雅间空了,桌上还有一块啃了一半的桂花糕,地上还有一件弄脏了的外衣,小二仰天长啸:“茶水费就算了,你特么好歹付个包厢费啊!!!!!!” 被遗忘的糯米粥默默发动自动回家技能。 好在郑宝尚在宫里很红,但在宫外,知名度和知脸度都比皇帝还低,所以无人去郑府索要包厢费。 四人回到郑府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早朝被拖堂,此时才回府的老小郑大人,老郑大人很高兴的拍了拍孙子,“快快洗手去,今天有皇宫打包回来的饭菜!” 因为郑府的厨子武艺和厨艺都十分不凡,老郑大人不敢也舍不得辞他,所以每到主厨强制休假的时候,老郑大人都会想尽办法蹭回皇帝大半桌的饭食,郑宝尚如此一想,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外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十分不好了。 宫里的菜果然就是不一样,郑宝尚被这家乡的味道感动,多吃了半碗,心想翠花的爹这手艺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老郑大人对饭桌上新出现的大珠十分好奇,桌上有下人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下人不是为了喂他孙子吃饭才上桌的,老郑大人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女干情,但又不好表露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在桌子下猛踹小郑大人。 当小郑大人第三次好不容易夹到桌子对面的鸡爪子却被自己老爹一脚惊掉的时候,他不得不抬头看向大珠:“你是谁?” 大珠正在啃猪蹄,闻声忙将猪蹄搁碗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羞涩道:“奴婢是小郡王的人,这几日在宫里,对主子思念的很,这才忍不住没规没距的跑了过来~” 老郑大人隐隐见她将手搁在肚子上,忍不住眼冒金星的问:“几个月了?” 大珠一愣,更加羞涩了,长袖掩嘴顺便擦了擦脸上的油,“虚岁二百一十八个月了,比主子大两个月,不过我不显老的~” 这回轮到老郑大人一愣,原来没怀啊。 一顿饭除了小郑大人以外,吃的还算宾主尽欢。 茶话会的时间改在了下午,郑宝尚很后悔把大珠领进了他的交际圈,一群小丫头围着大珠问东问西,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妹妹的,亲切的不行,他讲笑话都没人听了。 郑宝尚说:“你们安静!听我讲个笑话!” 包子兴致勃勃的用屁股对着大珠等人,撑着下巴说:“你说你说!” 郑宝尚嘘咳一声,“馒头和包子相爱了,生出来的是什么?” 包子反映:“这不是笑话啊!” 郑宝尚:“那换一个。包子和馒头上、床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都变成了花卷!” 包子:“哦呵呵呵呵呵。” 馒头:“……” 丫头A:“珠儿妹妹啊,你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宫女,是不是……” 大珠习以为常的羞涩道:“其实,我原本不是大宫女的,我是,我是主子的……主子的……内个侍女~” 郑宝尚:内个你妹啊!人妖就人妖,你内个个毛啊! 众丫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丫头B又问:“可是小郡王身子这么弱,颠一颠就能晕,你们内个……内个时候,怎么办啊?” 郑宝尚:内个你妹啊!癫一癫你妹啊! 大珠掩面:“其实,都是奴家的错,早前,没有我的时候,主子还是很中气十足的,都怪我~怪我不忍心拒绝他~都怪我长的太诱人~~” 郑宝尚:我F……! 丫头们一致表示:不是你的错,男人就是这样,米青虫上脑!下半、身思考! 丫头C又好奇的发问了:“那,那你们现在还……还内个不?” 大珠:“奴家,奴家会很温柔的~” 郑宝尚:你给我去偷小珠肚兜一百次啊!!!!我要让你被最心爱的妹妹嫌弃而死啊!!! 郑宝尚虚弱的搭着馒头:“起驾,回屋。”他好累,感觉不会再内个了。 郑宝尚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标了,身心疲惫,吃晚饭时已经浑浑噩噩食不知味,老郑大人说:“小宝啊,今晚爷爷的一个老友要来府上,也是个老大夫了,你也过来,见见长辈,顺便让他也帮你把把脉。” 郑宝尚点点头,也不知道同意了,还是困了在打摆子。 饭后不多久,传说中的老友就来了,郑宝尚强打精神看了老头半天,分不清他那是胡子还是鼻毛,或者两者都有,老头跟老郑大人嘘寒半天,又跟小郑大人聊了聊,觉得这爷两甚是无趣,转头看到郑宝尚,“哟!这是小郑郑吧?” 郑宝尚:“是小小郑。” 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错啊,一表人才,帅的有新意!” 郑宝尚:“尚可尚可。” 老头子乐呵呵的伸手,心里咒骂:丫杈西的,你们姓郑的一家敢讨人喜欢一点吗!!!? “来来来,摸摸手。” 郑宝尚伸手给老头子把脉,老头子摸着疑似鼻毛和胡子混种的毛发,沉吟半晌,“不错,年轻人,夜生活注意点就好。” 郑宝尚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夜生活,也很是感慨。 大珠抿一口茶,意味深长,“来~主子,润润嗓子,不然一会入夜了,奴婢担心你就叫不出来了~” 好在老郑大人还有点理智:“胡说!我孙子虽然不学无术为人顽劣,但还不至于如此荒银五度!” 郑宝尚表示:真是谢谢您如此透彻的剖析了我得人品。 老头子摆摆手:“你们郑家人都是些什么脑子啊,我指的是,郁积于心,夜长梦多,睡眠质量低下导致畏寒肢冷头晕无力腰酸肾虚尿频尿急头晕耳鸣排便困难小腹坠胀月经不调……” 郑宝尚:“泥垢!” 老头子嘘咳一声,“总之啊,贤侄你思绪过重,要学会和人倾诉嘛!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郑宝尚低垂眼帘,喝了口大珠喂的茶,“晚辈谨遵教诲。” 方入夜,郑宝尚擦完药油按完腿喝了药,包子争分夺秒的打了洗澡水,正要把郑宝尚扒光了丢进去,大珠翘着兰花指插了过来,“这伺候主子沐浴的事,还是交给奴婢来吧,毕竟你们两个男人,也不太方便。” 包子还没想明白自己哪儿不方便了,郑宝尚已然一挥手,“得,今天就大珠来吧,你们两个去帮我洗洗糯米粥好了。” 包子、馒头:“……” 关了门还上了插销,大珠娇滴滴的依偎在郑宝尚肩上:“讨厌,馒头哥那眼神,吓死人了~你们做过了吗?” 郑宝尚阴着脸看他,大珠讪讪一笑,“人家就是吃个醋嘛~” 郑宝尚靠在浴桶边,仰头让大珠帮他按着,平日沐浴他是不会有这份闲心的,因为那根本不算沐浴,只是某些人怕他出幺蛾子,每天都要裸检一番才放心。 “你说我都已经这样了,他们还担心什么,明明我才是最不相干的人吧?” “因为主子你倒霉啊,”大珠的手指在郑宝尚胸口花圈,伏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主子,来对人家敞开胸怀嘛~” 郑宝尚:“我还是比较喜欢找小珠那样的女孩敞开胸怀。” 妹控大珠:“……” 包子拿着刷子,哼哧哼哧的给糯米粥洗澡,馒头就插手在旁边看着,包子睨他一眼,“你还不服吗?人家有个妹妹捏在小郡王手里,你有什么?不信你是应该,信你是活该。” 馒头道:“有的。” 包子不屑:“有什么?一往情深?你还是留着恶心自己吧!” 馒头其实很早就想不通了,包子是不在乎,而他很在乎,明明是一起被长公主收养,一起习武然后入宫,为什么郑宝尚偏偏那么信任大珠,这不是有没有把柄的问题,而是他能感觉到郑宝尚对自己的防备。 郑宝尚留在身边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十分信任的,一种是十分不信任的。即使他跟他们一样都很亲密,但是,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老小郑在书房里默默对视,那个老头子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了,毒入骨髓,要么持续服用老皇帝给的药,安然的去了,要么只能各种珍奇药材死命吊着,但绝对不撑不过五年。 除毒,完全不可能,继续服药或者治,区别都已经不大了,最多不过五年而已。 老郑夫人泣不成声。 第六章 大珠以贴身“内个”的身份以及明天就要回宫的正当理由为借口,强力在郑宝尚的床榻间占有一席之位。 郑宝尚的确是积郁成疾,但入睡总是十分快的,大珠还在一边梳头卸妆呢,他已经迷迷糊糊入梦了。 是长公主的小花园里,郑宝尚蹬着小短腿,看着嬷嬷领了两个和自己同龄的男孩过来,一个白白嫩嫩,脸圆嘟嘟的,十分讨喜,一个比较高,一脸的严肃,腰间还有一把小剑,威风的很。 长公主指着白嫩小孩说:“这是你的小书童包子,”又指着那个严肃的小孩,“这是你的小侍卫馒头。” 郑宝尚很喜欢搞怪的小包子,却有点怕馒头,他问长公主:“他有剑啊,万一他是坏人,要杀我怎么办?” 长公主给他塞了个小点心,“他是你的小侍卫,就像娘身边的侍卫叔叔一样,是不会伤害你的,而且只听你的话!” 可是郑宝尚还是很不放心,他从来不跟小馒头一起玩,还会跟小包子一起骂他坏人,往他床上丢虫子。 有一天,小馒头很认真的跪在郑宝尚面前,他说:“我给你我的玉佩,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你拿着它,我要是伤害你,你就砸了它,那比杀了我还让我难过。” 郑宝尚还是不信,他想啊,这玉佩哪里稀奇啊,我可是看过很多话本的人,我知道这叫苦肉计.....吧! 长大了的郑宝尚像个看戏人一样在一旁嘲笑:小孩就是小孩,真正的苦肉计,哪里是这样的。 画面一转,偷溜出宫的小郑宝尚就坐在了阴暗的小巷子里,他哭啊哭,心想以后再也不往馒头床上丢虫子了,也不欺负他了,还要拜他做师傅,要学武功! 白嫩的小包子带着一群巡城的卫兵冲了过来,他说:“就在这附近的,就在这附近!” 郑宝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馒头啊,你们快点去救救馒头啊哇啊啊啊啊!!!” 馒头救了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郑宝尚最终还是没机会学武功,医生一开始只是说他受了惊吓,开了药,但身体却是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 大珠不耐烦的坐起身,看着郑宝尚嘟嘟囔囔的嘴,实在忍不住想捂上去,救馒头,救救救救救你妹!人好好的在外间失眠呢!你救救我的美容觉吧拜托! 郑宝尚这时却好像感应到了,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大珠:“王八蛋!” 大珠吓得滚到床下,“哎呀妈呀,还梦游了!我说你还有什么毛病是没得的,告诉我,我给你补全了。” 郑宝尚愣了愣,好像才回过神,他说大珠啊,我还缺个长命百岁。 大珠说,那好啊,来来来,咱们睡个一百回就够了! 出门这事啊,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也不稀奇了,郑宝尚带着包子馒头,十里长街送大珠,主要是因为大珠收到了太多来自郑府丫头的小礼物,一个人提不完,郑宝尚正好想逛街,顺路送上一送。 郑府的门卫君还好心的送上一个叠好的肚兜兜,“大珠姑,公……女公子,这是我们老大让我交给你的。” 大珠面红耳赤一跺脚:“登徒子!也不知道帮我洗洗么?这脚印还在啊!” 门卫君一愣一愣的,“啊?” 依依不舍的来到宫门前,郑宝尚已经不堪短途劳累召唤出了爱骑糯米粥,今日碧空如洗万里如云,更难得的是侍卫统领居然轮休,郑宝尚便壮着X胆想要白日进宫一回,被大珠一个手指连人带驴的弹了回来,小侍卫们对此感激不尽。 看着大珠扭着腰甩着肚兜消失在了皇宫大道上,郑宝尚一行便转身开始逛街了,皇城外的摊子租金贵,买的东西自然价高,最主要的是,贵在稀奇。 卖的最火的当属一家卖裤衩的,他家款式推陈出新,开裆裤都可以开出花来,宫里的太监是最爱这儿出的新款了,郑宝尚下驴来挑了挑,给包子买了条灯笼脚后开裆的,又给馒头买了条丝绸半镂空的,再挑了条几乎是用布条拼成的,也就是全面开裆的雪缎秋裤,用店家的话来说就是“鱼鳃式大胆诱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想怎么爱就怎么爱新春爆款”,郑宝尚觉得这么新潮又不要脸的可以风靡皇城的样式,只有大珠穿起才是最合适的,于是仔细吩咐了店家地址,让他们送到宫里给大珠。 最新的样式都被他买下了,郑宝尚觉得,作为一个艳名远扬的纨绔子弟,他需要一个秒杀一切秋裤的款式。 郑宝尚小手一挥衣摆一掀,“店家,把你们镇店之宝拿来给小爷瞧瞧!” 店小二两眼泛光白牙一闪,伸手从袖笼里抽出一条闪亮亮的银白秋裤:“铛铛铛铛!!” “爷您看看这宝裤!是用极品冰蝉丝织成,冬暖夏凉刀枪不入,看似轻盈撩人,实则寸光不漏!再看看这版型,线条流畅,凸前显后,水洗干洗随便洗!展开是秋裤,扭起当围巾,拽吧拽吧就是跳腰带,情况紧急还可以当面罩当武器,揉起来一手抓,完全不占地!更重要的是!!!” 郑宝尚正被撩起了兴致,这么牛逼的一条秋裤,当成传家宝完全木有压力好不好! “是什么?”郑宝尚完全跟着店小二的思路走。 “本店新春大促销吐血低价换信誉平日千金不卖的镇店之宝‘bulinbulin牛逼兮兮冰蝉秋裤’现在只售黄金998!!!!要是身上现金不够,还可以分期付款哦!!!” 郑宝尚一拍手:“买了!” 包子捧着那条后开裆的秋裤感动的泪流满面,“多谢小郡王送我如此有深意的秋裤!” 郑宝尚大方的挥挥手,“没事没事,不久屁股开个洞吗,你要真喜欢,我回去让大珠帮你多开几个就好了!” 馒头提着三条秋裤默默的跟在后面。 郑宝尚看到前面还有卖神符神器的,什么姻缘符生字符长寿符平安符三生石一线牵的,在国师眼底下生存的宣扬迷信思想的店铺……绝对不简单! 因为它绝逼是国师开的! 郑宝尚正打算去算几挂再买几个小人回来钉钉,却听一个声音插、进来:“命都没了求什么卦啊,前边左转棺材铺吧!” 郑宝尚转头,看到路边坐着一个背着布袋举着破布旗的江湖郎中,这种一看就是没钱租铺面的流动贩子,估计就是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本事的了,郑宝尚不予理会,转头就走,结果人家还不乐意了。 “诶,我说小公子啊,最近是不是觉得气虚无力,头重脚轻,睡不踏实又醒不过来,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不是,”郑宝尚挑着小人呢,拿着两个转身问包子馒头,“这个系蝴蝶结的好看,还是这个有头发的好看?” 江湖郎中奇怪了,“这不可能啊!我看你印堂发黑肾虚腿软,不该没毛病啊?小公子你可别讳疾忌医啊!” “不是最近,我一直这样,”郑宝尚注意力依然在两个小人身上,“不过系蝴蝶结这个胖一点,扎着可能比较有手感。” 江湖郎中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没事就爱舔舔鹤顶红什么的,拉拉肚子睡一天就好了,等哪天没什么不良反应了,还以为神功练成了,傻逼,玩脱了吧!” 郑宝尚这才转头认真看他:“不是啊,我……” 江湖郎中:“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爱脚踏实地,哪有动动嘴就可以功成名就的好事啊?那种人,要么嘴贱而死,要么中毒而死,再不然,就是胖死了。” 郑宝尚:“你……” 江湖郎中:“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爱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本,什么百毒不侵啊,以毒攻毒啊,你知道金克拉吗?吃了金克拉,江湖任你挑!你要不要去试一试啊?” 郑宝尚:“我……” 江湖郎中:“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看了那么多傻逼啊,也就你有点成效了,你这用量挺准,也算毒人一枚了。” 郑宝尚振奋了,“那我是不是一滴血滴护城河里就可以毒死一城的人啊?” 江湖郎中拿出一个豁口破碗,“没那么厉害,不过效用是有的,你给我这么一碗血。” 郑宝尚傻兮兮的咬了手指头,滴了两滴进去。 江湖郎中皱了皱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忒小气,,这么丁点,和水喝了我也就两天消化不良外加口臭” 郑宝尚:“呵呵,真厉害。” 包子:“哇哇!好神奇啊!小郡王要是哪天被QJ了,我们只需要查一查谁的唧唧烂掉了就知道犯人是馒头还是大珠了诶!” 郑宝尚:“呵呵,真厉害。” 包子:“是啊是啊,小郡王你不知道啊,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啊!没想到,是我庸人自扰白操心了,你都自带追踪病毒,唉……” 江湖郎中看他们跑题了,想插嘴拉回来,哪想前面重来了一对捕快,指着他喊:“你个招摇撞骗的郎中,昨个才害死了人,今天还敢出来继续祸害!” 江湖郎中拔腿就跑,捕快举刀猛追,郑宝尚差点被他们撞个正着,好在包子手快,把人给捞了过来。 郑宝尚拍拍胸口,“原来是骗子啊,我就奇怪,宫里御医瞧着都没事,他倒能一眼瞧出个毒来?” 包子自己盯着郑宝尚看了一会,跟着笑道:“这东西见多了,要是那捕快来晚一点,他肯定得拿个什么祖传妙药包治百病的出来忽悠!” 郑宝尚深以为然,转头对铺子小道士说:“这两个小人都给我包了,多送我几根针呗!” 皇宫门外一条街逛得郑宝尚是爽歪歪的,包子馒头从头到脚都挂满了,郑宝尚骑在糯米粥上,左手臭豆腐右手大蒜汁,也挺忙的,路上遇到了他爹和他爷爷,两个人还穿着朝服,正正经经的在逛着女人的首饰铺。 郑宝尚走进去,正好看到老郑大人拿着个珠花在小郑大人头上比划,“这个好像太艳了。” 郑宝尚点头:“何止太艳,艳的我狗眼都吓了好么!” 老郑大人转头来看到他,乐呵呵的招呼:“小宝啊,快来快来~帮爷爷一起挑挑。” 郑宝尚自然不会拒绝,选了朵大大的拉丝牡丹,往小郑大人发冠正中间一插,甚是满意,转头对老郑大人道:“我觉得这个挺好,雍容大方又强眼球,美艳中透着一股王霸之气令人难以直视。” 老郑大人打量打量,觉得还挺不错,暂时列为候选。 郑宝尚招呼包子馒头先放下东西,过来帮着选选,又转头问老郑大人:“这是什么新play吗?” 老郑大人摇摇头,“不是蒲类,是你奶奶五十大寿,我想和你爹一起给她挑点礼物。” 郑宝尚想到自己那个常伴青灯古佛的奶奶,觉得甚是不妥,“我看奶奶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心向佛,这些花俏的东西她应该是不大喜欢的,不然买条秋裤吧,我看前面那家店的就不错,时尚又保暖。” 小郑大人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真的是一口否决。 他说:“不错。” 众所周知,郑宝尚在面对他父亲的时候,绝对是个中二叛逆骚年,于是他当机立断道:“不错个屁!奶奶五十大寿这么严肃而又喜庆的日子里,你居然想送秋裤这样上不得台面又于礼不合的东西,你那么多年的迂腐文化学到肚子里消化掉了吗?!!” 最后爷孙两一拍即合,决定去给老郑夫人定做一尊金佛,但是在定做哪位佛上产生了分歧。 老郑大人表示,要观世音菩萨,这种是老弱妇孺最常拜的神仙了。 郑宝尚表示,要弥勒佛,理由是小胖子笑起来多喜庆啊! 老郑大人又表示,弥勒佛袒胸露怀实在不雅,还是观世音菩萨好,端庄又牛逼。 最后两人意见难统一,转而争取群众投票。 包子投了观世音菩萨一票。 馒头投了弥勒佛一票。 小郑大人投了孙大圣一票。 最后郑家三个男人各自定了一个,分道扬镳。 郑宝尚跟老板下了订单,而且偷偷交待老板“一定要比那两尊都做的大,金子和手工费不够可以补”之后,转身上了糯米粥,“走勒,回去吃饭!” 包子提着东西紧随其后,馒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也紧跟了上去。 铺子的屋顶上两只小鸟叽叽的飞走了,冒出两颗白花花的脑袋,其中一颗赫然属于刚才被捕快追了五条街的江湖郎中,他拔了拔头上的鸟毛,对另个一长眉毛老头道:“这个徒弟你还是别收了,死的比你还早,这是哪是传衣钵啊!” 长眉毛老头摸了摸眉毛:“我是不想收这短命鬼的,可是他手上有一个图纸,那东西是我研究了好久都没弄出来的玩意,威力可比暴雨菊花针要厉害的多了,我想看细图啊,就得收他当徒弟!” 第七章 吃饭的时候,郑宝尚问老夫人:“奶奶你喜欢胖子不?” 老郑夫人莫名其妙:“什么胖子?” 郑宝尚解释道:“就是那种,胖乎乎的,笑起来两团肉把眼睛都挤没了的那种。” 老郑夫人把这形象自动带入成白白胖胖的小曾孙,笑道:“白白胖胖也好,看着可爱抱着舒服,但是也不能太胖了,我听说太胖了晒不得太阳的,一晒就跟炸猪皮一样滋啦响。” 郑宝尚点头,您放心,纯金的,丢火力它都不滋啦响! 老郑夫人的寿辰还有那么些日子,郑宝尚的午觉确实近在咫尺了,最近天气渐热,但他还是离不开棉被,裹成团又觉得热,铺开来又四处头风有点凉,冬暖夏凉的馒头干脆就跟他一起睡了。 包子向来是不会争取“爬上小郡王的床”这一殊荣的,他拿着一根桃枝蹲在门口数蚂蚁,烧柴的老头路过看到他,就对他招招手,“小伙子,过来过来~” 包子左看右看没有人,就蹲着挪啊挪,挪过去了。 “啥事啊?” 烧柴老头说:“你认识老李家的闺女不?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眨眨眼睛美得人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可漂亮的一丫头!” 包子说:“那不是小燕子吗?她不是姓萧,夫姓爱新觉罗吗?” 烧柴老头一拍手,“她嫁人啦?这可糟了,他嫁人了,我家绍娃子咋办捏。” 包子问:“你家绍娃子是谁啊?” 老头说:“就是给你们煮饭的那个小帅哥啊!” 包子瞪大眼睛,“是他啊,那正好,你帮我告诉他一声,他做的木耳鸡总是不够咸啊!” “咦?”烧柴老头本来跟包子一起蹲在门口嘀咕的,现在突然被一只手从后面提了起来,手的主人说:“老爷夫人年纪大了,所以府里饭菜都是按照他们的口味,偏清淡的。” 烧柴老头还想蹲下去,被自己孙子一手提走了,“再不去睡午觉,下午烧柴烧掉胡子我就不管你了。” 老头挣扎着回头冲包子道:“小伙子,你要帮我看看还有那家闺女比李家那个还漂亮的,介绍给我们绍娃子啊~” 包子笑眯眯的挥舞着手中的桃枝:“好嘞~老头子再见~绍娃子再见~” 主厨同志回过头来,“在下郭绍。” 包子拱手:“原来是锅勺兄啊,失敬失敬!在下包奇才,已与锅兄舌交已久啊!” 包子想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想表达的是,“吃了很久郭绍烧的菜”的意思,好像也没错,到底是哪里不对捏? 郭绍已经领着烧柴老头走远了。 大家都在睡午觉,包子摘摘桃花,踩踩青草,甚是无聊,最后衣摆一掀,出门玩儿去了。 包子进了趟宫,侍卫统领非常为难,“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我怎么办捏?” 包子睨他一眼,“我发现怎么每次进宫都看到你在守门?” 侍卫统领意味深长的叼着根草,“非常时期嘛~哎哟,你去走密道好不好啊,你这样很没有地下党的自觉好么!!” 包子难得抛下傻兮兮的形象,抱着手牛逼的不得了,“你觉得,全天下除了长公主母子,还有谁不知道我是皇帝的人?” 侍卫统领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这样明目张胆好想也不太好哦? 包子飘飘然的从大门进去了,在御书房门口遇到了一大堆等着跟皇帝商讨国事的大臣,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绕道后面爬床进去好了。 御书房内,下了一扇窗,走过一个柱子,绕过一个屏风,皇帝和国师正在下棋,国师说:“你只要赢一盘就可以出去议事了。” 皇帝现在不想管国事,脑汁绞尽,拼不了智商咱干脆拼脸皮,死皮赖脸的拖着不落子,每落一子还悔三次,包子观棋不语,心道:马逼的,国师你明明还差几子就输了,你特么还牛逼哄哄的威胁个毛啊,还有老皇帝你,你没脑子吗?他输得这么明显你怕个毛啊!!! 再看到皇帝第三十五次悔棋的时候,包子淡定的从掌心散出一道真气,黑白棋子全部“哗啦”的落地了,外头大太监听到动静,斗胆再报:“皇上,刑部李大人,礼部张大人,兵部陈大人,等,求见。” 皇帝气急败坏,指着包子:“反了你!” 包子淡定道:“中午吃多了,不小心放了个屁,请陛下恕罪。” 输得一败涂地的国师难得好心情的拾起落子,“你怎么进宫了,虽说现在暗箭与明枪无异,但你这么不遮掩的来见陛下,让两派想粉饰太平都难啊。” “本来就没有太平,哪来的粉饰,说起来,”包子拢了拢衣袖,“上次我就传了话,小郡王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药量是不是该减减?” 皇帝好像想起了这么回事,边帮国师一起拾子边道:“朕国事繁忙,得一件件来处理,你这么急做什么?” 包子嗤笑一声,“忙什么?等你输给我爹一盘再处理?那时候郑宝尚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得无礼,”国师呵斥他,转头又对皇帝道,“陛下也确实该给那孩子减少药量了,不然他死得早了,对谁都不是件好事。” 皇帝不耐烦道:“这还用你们来教朕吗?” 郑宝尚其实睡得并不好,或者说,根本没有睡过,他好像穿梭在两个世界,梦游前世,活在今生。 眼前雾蒙蒙的,似乎是入了梦了,郑宝尚十分疲惫,却还是睁开了眼。 红色的锦被里伸出一段藕臂,肤色雪莹,指甲圆润光滑,透着淡淡的粉红,轻抚上他的肩胛。 “啪!”郑宝尚打下那只手,慌忙落下床幔将那艳景隔绝开来,“你再睡一会,不要出来!” 他不敢回头,如果可以,这是他最不想想起的前世。 床上那个人,是小珠。 十四岁的时候,长公主送来的侍寝丫头。 雪花打在窗上簌簌的响,伺候洗漱的人迟迟没有进来,他知道,因为馒头在外面,如果他推开门,就会看到那个人身披雪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 然后呢,然后他会挑衅的过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说不喜欢小爷吗?” 然后那个人单膝跪下,拉着他的手,寒气透过指尖传递上来,他说如果你是我的,我就喜欢你,只是我的,我就喜欢! 郑宝尚知道,他会第一次真正的忤逆长公主,他会告诉他的生母,他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不能这样做了。”郑宝尚心想着,但身子却不受控制,欣喜若狂的和那个人拥抱,亲吻,拉着他跑到了长公主面前,他说:“娘!我……” 我……不会再错第二次。 郑宝尚醒来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没有走出梦魇,馒头在给他擦额头上的喊,边擦边给他拍背,他看着这张脸,呢喃一样的说:“我不是你的。” 馒头一愣,手指顺着他额头滑下去,慢慢的靠近,亲吻他有点干涩的嘴唇,“你是我的,总会是我的。” 直到嘴唇渐渐被吮吻出了红润的色泽,郑宝尚目光清明,猛的推开了馒头,“滚,让包子进来伺候。” 馒头原本就在床沿边,被推下了床,面色阴霾的看着郑宝尚:“你明明喜欢我,小宝。” 郑宝尚抱起棉被劈头盖脸的给他砸了过去,“我再说一次,即使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没资格喊我名字!” 馒头依然看着他,他还要很多话想问,比如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他到底知道多少,但好像问不问都没有意义,反正郑宝尚都不会回答,反正最后一切都会变成他想要的结果。 “哟,终于忍不住心生邪念见色起意伸出魔爪软硬兼施了啊?”包子靠在门栏上,显然是看够了热闹,一蹦一跳的移动到床边,“小郡王你说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进宫把大珠接来,让他们以色攻色,然后我再买点儿花生瓜子桂花糕什么的,咱们坐着一起看?” 郑宝尚说:“现在滚出去,不然永远别回来。” 馒头黯然离场,包子举旗欢呼,然后伺候郑宝尚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服,即使天气渐暖,他却像是一直停在冬天一样,受不了半天寒气。 郑宝尚穿戴整齐后,拿着那条冰蝉丝秋裤丢给了他,“赏你了。” 包子奇道:“这个不是小郡王预备传给儿孙的么?!” 郑宝尚说:“我今天试了一下,有点刮腿毛,挺疼的。” 包子乐呵呵的接受了,“那就谢过小郡王了,正好奴才腿毛多,多穿几次就变毛裤了,一裤两穿啊!” “随你喜欢,”郑宝尚似乎没什么精神,挥手把人赶了出去,玩儿的心思都没了。 丫头们没有了小郡王主持的茶话会,只好去干活了。 负责帮郑宝尚熬药的丫头是从宫里带来的,没有用郑府的厨房,而是单独搭了个还算凑合的小屋子,平时用来煮药,偶尔也给包子等人开开小灶。 包子将从宫里新拿的药递了过去,认真交代了一下要熬浓一点,少一点,别老把人喝吐了。 这丫头是个嘴巴牢实的人,平日里除非必要,都跟个哑巴一样,闷头做事,也从来不跟其他人一起玩闹,倒是个可以省心放心的,包子没事也爱来跟她聊聊天,毕竟作为一个高压工作者,他总是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倾诉,但是作为一个潜在话唠,他又不希望在他倾诉的时候有人搭腔。 丫头坐着熬药,细细量着水,烧着火,包子找到了一个玉米饼,边啃边跟她说:“小郡王又败家了,一条秋裤黄金九九八,多奢侈啊,最后还转送给了我,虽然不是自家孩子吧,但看着老想抓过来打屁股了,这秋裤给我又没用,我身子多健康啊,一条裤子撑一年,再说了,这东西买的贵卖的贱,拿出去未必能卖白银九九八啊,我卖了又觉得亏,看着有觉得疼,哎哟我去,这是个怎么回事啊?啊?是吧,你说,小郡王到底是喜欢大珠还是喜欢馒头啊?他总不能喜欢我吧?我洁身自好、不畏强权、威武不屈、富贵不银的高尚品质已经表达的那么清楚了,他应该明白的吧?啧!要是他真不明白怎么办?哎哟,毕竟爱情这东西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嘛~你说,他要是真的喜欢我,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钱,那我是从还是从呢?毕竟我现在也有个二十来岁了,求包养不容易啊……” 丫头低头小心添着柴。 包子吃完了玉米饼,随手舀一瓢水来喝,“啧!虽说金钱的力量不可小觑,但我也不好意思伤害好兄弟啊,虽然我很不喜欢大珠那个人妖,但我觉得吧,他比馒头还是绰绰有余了,可是馒头也是我的兄弟啊,虽然有机会的话,可能我会捅他一刀子,这可怎么办呢,短命鬼只有一个啊,不够分的,啧!难怪说情之一字最伤神啊!我光是想想就觉得这比烂帐没法算了,我还是去琢磨琢磨那秋裤怎么办吧!这么说来,我倒想起来了,隔壁厨房的老头要给他孙子找老婆,我看你道挺适合的,长的不错也门当户对,最主要的是有共同语言啊,不然你去隔壁见见,我来替你熬药?” “咚咚” 郭绍叩门,“抱歉,在下无意偷听,只是想来借点香料。” 第八章 包子对他招手,“锅勺兄,来来来,来的正好!你看看我家小哑巴怎么样啊?文静心细聪敏机智又能干,长的也是人模人样的,虽然眼睛没有你爷爷要求的那么大,不过也少了脱框的危险,看着也是亭亭玉立清秀可人,虽然煮菜总是有点咸,煎饼也有点硬,但是你们可以在生活中相互磨合切磋啊,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了小哑巴,生活好滋味啊!” 小哑巴丫头继续扇着熬药炉子,眉目淡然,一个角度都懒得赏。 郭绍拱手,“多谢包兄对在下的亲事如此上心,只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借点香料给我吧。” 小哑巴玉手一指,“柜子里,你都拿去吧。” 包子自觉的一步三蹦的过去,打开木柜子,“哎哟,都生虫了,锅勺兄你等等,我帮你把虫都挑出来。” 包子挑着挑着,觉得不对劲,转头问小哑巴:“这些香料都生虫了,那你平时给我开小灶那些麻辣小火锅什么的,是用什么做的?” 丫头用眼神表示:你说捏? 包子悲痛欲绝:“我就说最近我怎么越来越啰嗦,整天嗡嗡嗡嗡的没个停,原来都是因为你给我吃虫子!!” 丫头斜他一眼:怪我咯? 包子捂胸,“算了,还是怪我吧,”又看一眼站在一旁淡定看热闹的郭绍,“说来说去还是怪锅勺兄你啊!你做的菜太淡了以至于我都咽不下饭,所以总是饿肚子,所以才来开小灶,所以才会吃虫子!!” 郭绍完全看不出歉意道:“真是抱歉,既然如此,我们就顺便去买些香料吧。” 丫头已经将药蔽了出来,剩在碗里,确实比原来少了半碗,不过颜色也由棕黄变成了黑乎乎的。 包子虽然一心一意的想要出去逛一次平民街,但踟蹰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喂郑宝尚喝药。 郑宝尚一个下午心情都不好,那种“背着好基友睡了他妹”的赶脚真的很疼啊!虽然那时候小珠似乎并没有一个哥哥之类的。 大珠当初是替小珠进宫的,女扮男装先斩后奏,加上他与小珠是亲兄妹,样貌本就相似,又精通缩骨,而且郑宝尚也本来就不打算跟他发生什么,所以竟然一瞒就是好几年,堪称宫廷一大耻! 长公主对与儿子有关的事总是十分上心堪称溺爱的,她的亲卫常常在民间收养一些背景干净的孤儿,加以培养,只有最拔尖的才能送到郑宝尚身边,比如包子馒头,比如才貌出色的小珠。 大珠是个意外,这个意外让郑宝尚掌握了手中唯一的一枚棋子。 初入宫的几年,大珠还是十分收敛的,因为是‘贴身丫头’的身份,所以即使郑宝尚早就表示过不会碰‘她’,‘她’依然寸步不离。 每每郑宝尚和包子馒头糯米粥在御花园捣乱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微微的笑看着,时不时为他擦擦汗,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后来再想想那时的日子,郑宝尚估计,当时大珠脸上在微笑,心里一定在咆哮:“老子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你们一帮弱智打滚!!你特么不想睡老子就放老子出去啊!!!老子要去找妹妹玩啊魂淡!!!” 事发东窗后,大太监羞愤欲死,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有唧唧的男人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苟活了好几年!与此同时,小珠也被控制,成了掌控大珠的筹码。 所有人都以为小珠是留在京城洗衣坊作为人质,可事实上,只有朱家兄妹和郑宝尚才知道,小珠体内有丹心蛊,插了翅膀也飞不出郑宝尚手心。 大珠小珠是没落的朱家堡遗孤,郑宝尚利用他们召集的旧部组成了自己的小组织,慢慢的,笨拙的,寻找着出路。 郑宝尚细细的回忆大珠来时的点点滴滴,试图发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了大珠这个前世根本不存在的人出现了,思来想去得出结论:或许是因为在时间的洪流、岁月的轮回里,有一颗米青子意外存活了而已。 包子端着药碗破门而入,打破了郑宝尚脑中关于‘幸存的米青子’的幻想,他急冲冲的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快快快,喝完药我出去给你买糖吃!” 郑宝尚蔫蔫道:“我不想出门,累。” 包子掐着他的下巴试图灌药,“没叫你出去,是我出去!” 一旁的郭绍终于看不下去出手相救,让郑宝尚平安的喝下那碗药。 郑宝尚吧唧吧唧嘴巴,“你是不是往里面活泥巴啊,黏黏糊糊的!” 包子说:“不是啦,是小哑巴滤药的纱布破了个洞,我这不是出门去帮她买块新的嘛!冰蝉丝的,保证您喝的冬暖夏凉口齿生香喝了还想喝!” 郑宝尚嗤笑一声,挥挥手,“滚吧你,别让小爷下次喝出腿毛就好。” 包子欢天喜地的出门逛街了。 郭绍从分化一条街的路上把包子拖回来,强烈要求先买了香料让人送回府再去吃喝玩(piao)乐(du)。 包子跟着郭绍左拐右拐,到了一家卖香料调料的店,包子十分郑重的要求老板给称一麻袋的盐,老板很为难的表示,一次买这么多盐,是需要上报官府的。 包子说,没关系,我批了,你给我装吧。 老板:…… 郭绍觉得包子真是神烦,看到什么都要尝一尝,还打了个喷嚏把老板家的胡椒粉吹飞了小半袋。 等到东西都买齐,付了定金,两人走出铺子的时候,包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百味包子了。 集酸甜苦辣香于一身的包子有点不太好意思去百花街了,不过转念想想,这也是个性啊,说不准就有姑娘爱这味道! 包子自小就被长公主亲卫严加管教,后来进了宫也没什么机会出来,除了上次来抓郑宝尚,这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逛花街。 男子汉,大丈夫,逛花街说到底也就是银票一甩衣服一掀【哔——,包子打定主意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抬头挺胸收腹,感觉长宽高顿时各涨两尺,英俊魁梧实在了不得! 郭绍小心的和移动香料保持五步以外的距离,看着那个人大摇大摆的转了个弯——往回走了。 包子说:“小郡王喊我回家吃饭了。” 在京城,弱冠之年、身体健康、家境不错、尚未成婚、又不是基的男人,谁没来百花街走过一遭,郭绍自然如此,他还有个固定的红粉知己,难得有空出来一趟,还想与佳人把酒言欢呵呵呵呵,哪知被这个一看就是小处男或者小太监的家伙又给拖了回去,甚是憋屈,于是晚饭一大桌子菜,总共放了不到一勺盐。 小处男包子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倒是郑宝尚完全心不在焉,而馒头根本没来。 老郑大人吃了几口,觉得嘴里淡的出鸟,但是看看其他人又没什么反应,不好意思表示什么,饭后偷偷问小郑大人:“对今晚的晚饭你有什么看法?” 小郑大人表示:“厨子可能是不想干了。” 因为口味十分寡淡,于是晚饭浪费了一大推,有关吃食的事情,郭绍向来亲力亲为,倒垃圾当然也归他管,吃剩的饭菜一大桶,提到后门外等收潲水的一并收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一个长眉毛的老头靠在门边上感叹。 郭绍在门边放下剩菜。 “可怜我老头吃不饱穿不暖,空有一身好手艺却要被人压迫剥削朝不保夕哦!” 郭绍转身准备关门落锁。 长眉毛老头暴跳如雷:“你给没礼貌没教养没同情心的家伙!你就不能搭理我一句吗?!” 郭绍挑着眉毛把自己的衣角从老头手里抽回来,“卖身找管家,我只管买菜。” 烧柴老头冒出个头来,“哪来的老东西啊?大晚上卖什么菜啊?” 长眉毛老头表示:请你自己先做十个深蹲,活下来了在叫别人老东西好吗? 烧柴老头表示:“我们家绍娃子是不会养我之外的老东西的,除非你家有漂亮闺女!” 长眉老头回道:“有漂亮闺女我还来你门外坐着干嘛?” 烧柴老头想想也是,转对郭绍道:“这老东西家连漂亮闺女都没有,多可怜啊,放他进来呗?” 长眉老头星星眼直视郭绍。 郭绍伸手把自己爷爷白花花的脑袋往里一按,关门落锁。 长眉老头:…… “你个铁石心肠的家伙!!!见死不救啊!!!!欺负老人啊!!!!!大家快来看,郑大人家浪费粮食啦!!!!!” 小侍卫过来一拉门,“吵什么吵!给你两个馒头,一边呆着去!” 长眉老头坚决道:“不行!我喜欢吃汤圆,最好是芝麻花生馅的。” 小侍卫十分不耐烦,把馒头往老头身上一推,“你这人找茬是吧!有得吃就不错了!” 谁想长眉老头“噔噔噔”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是一顿哭号,“来人啊,救命啊!!!郑府的侍卫打人啦!!!!欺负老头子啦!!!!没良心啊!!!!!” 小侍卫:…… 管家匆匆跑来,把老头拉起来,客气道:“来来,老人家,汤圆煮好了嘞,先进来坐坐,换身暖和衣服。” 长眉老头扬眉吐气,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门,临走还瞪了小侍卫一眼。 老郑大人坐在院子里喝着汤圆,心里感叹这汤圆糯米细腻馅也香甜,急功出细活,真是难得,边嚼巴边问老郑大人:“你咋放他进来了?这么明显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小郑大人看着郑宝尚住的院子,答道:“他是江湖人。” 郭绍说,那个老头是个江湖人。 不爱名利,不为苍生,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派,那么,这个老人就极有可能,成为小宝的保护伞,甚至是他日后的出路。 那场小闹剧并没有影响到前院,所以郑宝尚完全不知道,自己费劲脑汁想着要怎么接近的人,现在就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 郑宝尚此时正在接受一天一度的腿部按摩,馒头耍脾气不现身,包子只好挽着袖子哼哧哼哧的上了,满手药油的搓搓这捏捏那,不痛不痒,倒是让郑宝尚越发困顿,恍然入梦。 “暗器这种东西啊,只要做得好,活人都可以用,没有内力不要紧,断手断脚也不要紧,只要还有一口气,总有一款适合你,可惜啊,你这小短命的,资质是好,但是我也不想收个死的比我早的徒弟。”长眉毛的老头在灯光下这样说来,屋外传来虫鸣声,时不时来几声蛙叫,空气里都带着安神的青草香气。 “你别以为不是我徒弟我就不敢教训你!等老药孙来了,他若说你有的治,我收你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抽你板子!”老头气的哆嗦,两手解着被变成麻花辫的长眉毛,一脸的心痛。 郑宝尚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啦好啦,我来帮你解开就是了嘛!不就是个眉毛吗,有没剪掉你的!” “小郡王!!!” 郑宝尚吓得直接坐了起来,“喊什么喊!眉毛不是还在吗!” 包子没理他胡言乱语,浴桶衣摆,袖子一挽,“洗澡嘞!” 第九章 郑宝尚最讨厌的,就是绵绵春雨,滴滴答答的一下就是一整天,连带着他都变得无精打采,呼吸都有点潮湿粘滞,心里有鼓气,偏偏不知所起也无法发泄。 屋里还烧着炭盆,潮湿闷热,郑宝尚熏得脸颊红通通的坐在桌边看着本民间小册子,包子在这湿热的房间里困顿难挡,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开始打盹。 这样的天气,老郑大人也是不喜欢的,他有点风湿,还要抽着老腿去上朝。 皇帝坐在耀眼的龙椅之上,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左参议迈出一步。 皇帝十分不耐烦,“准奏。” “觐州去年冬天天灾肆虐,山同日崩,地裂二十处处,裂合长二十里百七十步,深不见底,灾民死伤无数流离失所,更有……” “够了,”皇帝一挥手打断他,“要多少钱?” 左参议脸上一阵青白交错,“难民失所,需搭建救灾房屋……” “好了好了,自己回去算清楚,直接去户部拿钱就是。”皇帝衣摆一掀,大太监忙唱一声退朝,急忙跟着皇帝走了,户部尚书举着玉芴迈出了半步,那句“臣有本启奏”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去御书房求见,告诉皇帝,国库空虚。 满朝文武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他们心里都有着一个不敢说的想法:或许真的是,气数将尽了。 绵绵的春雨打湿了官员们的小软轿,家仆们抬起轿子,小心的避开了其他官员,各自散开。 郑家两个大人下朝后一整天都呆在书房里,老郑夫人也不曾出现,郑宝尚和包子两个人坐在大大的饭桌上,可怜的不行,晚饭干脆就到房间里吃了,包子夹了块鱼肉,细细去了刺,拌在饭里喂给郑宝尚,看他吃了几口就无精打采的想睡觉了,于是自己呼噜几口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了,用袖子一抹嘴,“其实我也很讨厌雨天啊,总感觉菜都变得特别淡。” “我可没有少放盐,”郭绍一脚踏进屋里,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天气潮湿,老夫人特地交代我煮了点姜糖水给小郡王去去湿气。” 包子:“能不能不要每次说到菜你都蹦出来?” 郭绍:“抱歉,这是命。” 包子端过瓷碗来闻一闻,辛辣的气息夹着一点甜丝丝的味道,温度也正好,一口下去肯定神清气爽五脏发热。 郑宝尚自己动手,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包子问郭绍:“我的呢?” 郭绍说:“厨房还有一大锅,你可以拿来洗澡。” 包子很欢乐的去厨房了,郑宝尚慢慢喝完了一小碗姜糖水,郭绍接过碗就要出去,郑宝尚喊住他,“你知道馒头在哪里吗?” 郭绍犹豫了一下,决定说真话,“和老爷少爷在书房议事。” 郭绍推下后,郑宝尚才显出一点情绪来,他习惯性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被子里,又觉得有点热,于是虚披着棉被,脸埋在臂弯里,难得心里有了些委屈和不服,前世是自己傻,现在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打算瞒着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知道与不知道,以他的身份都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是两派间的一个受气包,一个牺牲品,一个微妙的交叉点。而他唯一的靠山——长公主,已经行踪不明。 郭绍回到厨房,发现一锅的姜糖水已经空了,包子又坐在隔壁小厨房跟哑巴丫头聊天,肚子明显鼓出来一块,圆滚滚的,仿佛晃一下都会有水声。 郭绍扶额,“那些姜糖水是要分发给府里下人的。” 包子一所当然道:“我就是下人啊!我只是水量比较大,一次可以喝一桶而已。” 郭绍盯着他,“那其他人怎么办?我倒无所谓,但是府里的老人女人,受不了这种湿热天气。” 包子迟疑道:“不然我趁早给你吐出来,你不说我不说,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郭绍:“……不用了,再煮一锅就是了,不过我没空,你煮。” 等郭绍再来到小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包子和哑巴丫头蹲在炉子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沸腾的水,水里躺着一堆连泥巴都没洗净的整块生姜…… 包子看到他,立刻双眼发光的凑了过来,“你终于回来啦!我正要问你,要放蜜糖砂糖还是红糖啊?放多少啊?” 郭绍突然觉得一直在认真跟他交流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 一锅姜水报废了,包子想着“锄禾日当午,姜汤很难煮”即使是失败了,也不该浪费,转念一想,这姜汤不是驱寒的嘛!正好也没放糖,可以拿去给郑宝尚泡一泡,说不定今晚就不用帮他按脚了! 想到做到,包子招呼小哑巴丫头拿来一块纱布,两人合力滤掉了姜汤里的泥巴,往浴桶里一倒,混着些热水,再往肩上一抗,走勒! 烧柴老头在隔壁厨房里看着,翘起大拇指,“少侠好腰力!” 长眉老头坐在门栏上没精打采道:“兄弟你也好毅力。” 本以为混进郑府就有机会接近那小子,偷到图纸,顺便打探打探这小子什么意思——做得出那么精妙的暗器的人,没理由比自己年轻,更没理由还来找自己拜师嘛!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长眉老头,也就是玄机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郑府有个寂寞的烧柴老头,被形影不离的跟了一天,特别是当他躲到房梁上的时候抬头发现烧柴老头贴在屋顶上时,那种绝望啊! 玄机子武功不咋地,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一手暗器绝活,可是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他好几次收起了袖口里瞄准烧柴老头的“一针睡到天大亮”,最后只能捶地长啸:我了个槽!!退隐江湖这么多年是我的错吗!!谁能告诉我现在江湖上是不是随便来个人都有那么好的武功啊!!烧柴的、煮饭的,甚至帮人洗澡的太监,你们够了!!! 正在帮人洗澡的包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裤裆,两腿死劲抖了抖。 不行不行,果然天太冷了,我一会也得洗个姜汤澡。包子一皱眉,继续卖力的搓着毛巾。 郑宝尚本来一直沉寂在自己的内心小花园里,黯然神伤,丢一个小石子啊,看那心湖又是一阵波纹荡漾,好不忧伤。可那湖水突然就开始冒热气了。 郑宝尚问包子:“这水好烫啊,你不觉得吗?” 包子一看,人身上已经一片火红,成了红烧猪皮了! 馒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包子抱着衣衫凌乱的郑宝尚,郑宝尚边挣扎边说:“你放开!!让我脱!!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淋雨!!我要去泡井水!!都是你的错!!现在立刻马上放开我然后去自宫谢罪!!!” 包子毫不费力的一手捞着他腰,“哎哟哎哟,奴才的出发点是好的嘛,只是想给你驱驱寒,哪知道年轻人火气这么旺啊,这样你就受不了啦?” 郑宝尚大怒:“你个欺师灭祖无恶不作狗仗人势的卑鄙小人!!你给我去泡生姜水!!!给我去全身贴满生姜片!!!” 郑宝尚那姑娘一样的小皮肤红通通火辣辣的,一挣扎就跟衣料摩擦,更是一阵难受,看到馒头回来了,也不记得两人之前那些别扭了,立刻求救道:“馒头,把这个混账给我拖出去打死!!快点!!!!哦!!先给我打盆冷水来!!!!” 馒头看着边上一桶已经没有热气的、微微泛黄的、带着一股姜味的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了,一手把郑宝尚提了过来,吩咐包子:“去拿几瓶薄荷膏来!” 包子撇撇嘴,还是转身出去了,从宫里带来的东西里没有薄荷膏这个选项,于是只好去借,老郑大人表示他也没有,让包子去问小郑大人,因为蚊子都很喜欢咬他。 包子不肯泄露自己用生姜水把郑宝尚给洗了的事情,于是只说自己屋里蚊子多,结果小郑大人酌情给了他一小盒,一小盒啊!!!包子在心里咆哮:你特么大方一点会死吗!!!等会药量不够难受死的是你儿子不是我啊喂!!!! 然后包子在回廊上遇到了烧柴老头,老头端着个巴掌大的盒子,用手挖了点东西出来吃,“嘶!!” 包子听着就觉得有点饿,但是自姜汤事件后郭绍好像不想理他的样子,他就不好意思去求夜宵,于是把注意打到烧柴老头身上,“你在吃什么啊?是不是锅勺给你特制的夜宵啊?” 老头回过头来,对包子打了个嗝,一大股薄荷味冲的包子神清气爽啊,老头说:“这么难吃,才不是绍娃子做的,是我在院子里捡的。” 包子大大惊奇了,拿过那盒子一闻,果断是薄荷膏啊,而且似乎还加了其他好料? 烧柴老头大方的一挥手,“你要就给你呗,难吃死了!” 包子盯着老头看,发现他不像撒谎的样子,思来想去,这药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无论是好是坏也不是冲着自己的,无所谓啦,果断拿去交差。 玄机子蹲在草丛里扎蝈蝈:老药孙的特制超强效薄荷膏你一口吞那么大坨,明天拉死你看你怎么跟着我,咦哈哈哈哈哈!!!! 包子和馒头合力按倒郑宝尚,从头到脚给涂了一层薄荷膏,除了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部分被死死捂住。 郑宝尚脸上没泡到姜水,但老药孙的薄荷膏涂在脖子上已经够了,熏得他闭着眼还一直流眼泪,一手的薄荷膏也不敢捂脸,就那样涕泪横流的捂着裤裆吼:“你们给我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明天全部送边疆完蛋去!!” 等听到两人故意放大的脚步声好关门声后,郑宝尚泪眼朦胧的巡视了房间一周,发现确实没人了才放松身体,喘了口气。 所以他没看到,在他放松躺下的同时,床底下冒出一个脑袋。 一个男人捂住裤裆,一般会有两种情况:一是伤了,而是石更了。 好巧,郑宝尚两样都是。 火辣辣的是折磨,疼的也是折磨,碰它难受,不碰更难受。 一只抹了薄荷膏的手就这么伸过来,把他的烦恼都揉碎了,郑宝尚深吸口气,睁开双眼,“不是叫你……” “叫奴婢什么啊~?”床边斜斜倚着的,裹着一身夜行衣的消瘦男人就是没有缩骨的大珠,他习惯了平日里嗲声嗲气的,现在也改不过来,但他本就男生女相,这样看来也不算别扭。 郑宝尚拍开他的手,强压下那股不适感,问:“你怎么出来了?” “奴婢本来是有事要跟主子商量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急的事啊~”大珠向前一倒,伏在榻上,几根手指“哒哒哒”的爬山郑宝尚的手,单手一握,压在头顶,“奴婢进宫有好些年了,可一直都没忘记过自己的本分啊,主子你别为难,奴婢本就是为了给主子‘排忧解难’的~” 沾着薄荷膏的手就这么握上了脆弱的地方,真真是冰火两重天。 郑宝尚一时失神,任凭大珠动作着,也分不清到底是热还是凉,只觉得那处刺激得仿佛失去了知觉又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敏感,铺天盖地的像是麻木了又像是被块感淹没了,好半响才发的出声,支离破碎的,“你……哈!你手上,手上茧太多了,嗯啊,疼……呃!” 不知是被大珠的手刺激的,还是被薄荷膏熏得,郑宝尚的双眼一片水汪汪的,大珠看着他,俯身在他耳边吹气,“奴婢晓得了,主子你真坏~” 语毕,放开了束缚着他的手,人又滑到他腰间,含住了。 郑宝尚再也忍不住,呻、吟都变了调,那儿本就被姜汤泡的火辣,后又被薄荷膏似抚慰又似加剧的折磨了一番,再入到温暖湿滑的环境,真的是痛苦和块感混为一团,剥离不开,舍弃不下。 其实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大珠抬起头的时候,郑宝尚已经力竭昏睡了去,留他哭笑不得,“这么快,还连个嘲笑的机会都不给我。” 再想想,又有点心疼,这家伙身子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如果不是受了刺激,平日里恐怕身子根本无法自然的起反应吧。 大珠想着,再快点就好了,再快点,就什么都不用顾忌了,不管是哪派都不会再顾忌了。 “说起来,正事还没谈啊,主子真讨厌~害奴婢明晚还得来一趟~”这么说着,大珠却起身,打算打盆热水给郑宝尚擦擦身,脚步轻盈的哼着小曲踏出里间,顺手捏住了刺向喉间的剑,“馒头哥好讨厌啊~人家不是女孩子你就不会温柔了吗~” 第十章 馒头举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大珠,大珠却不屑的把剑尖一弹,“你要是想泄愤,去杀了小包子就是了~可要是你动了人家一根汗毛,主子追究起来,不讨好的还是馒头哥你啊~~” 包子端着一盆热水踢开门,给了大珠一个白眼,给了馒头三个,又觉得眼睛有点斜视了,于是给大珠追加了两个来平衡平衡。 大珠伸手要去接过水盆,被包子给避开了,“走开!哪凉快你哪呆着去,最讨厌人妖了!” 大珠娇俏的一扭身,指尖在包子鼻尖上点了点,“人家也最讨厌太监了~” 语毕,转身掠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里。 包子觉得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讨人嫌呢,利落的给郑宝尚擦了身子盖好被子,留馒头照例守在外间,他倒也不担心——郑宝尚这幅纸折的身子,他要真下得了手,那也算没白投畜生道了。 包子积了一肚子的槽,奈何小哑巴早就收拾睡了,他只好去对着全是柴灰的炉子诉说了。 包子在门口左右张望,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于是放心的坐在小凳子上,翻出了一个硬馒头,对着炉子悄声说:“你说小郡王这算不算是脱离处男身了啊?他这样也算和大珠做过吧?那我怎么办啊?这一脱团就脱了俩,我不想到时候被他们集体嘲笑是处男啊!真是愁死了,每天都在郑府守着小短命,离开半个时辰算是牛逼的了,哪有时间失身啊,哎呦愁死我了!” 包子邪恶的用柴火捅了捅炉子,“你说~大珠会不会其实是喜欢馒头的啊?出于羡慕嫉妒恨,然后对小短命出手,等小短命死后,他就可以对馒头说‘人家抱过主子,你抱人家,不就等于是抱了主子了嘛~’,哎哟,人妖就是险恶啊!可是我怎么一想到馒头和大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想吐呢?虽然他们三个不管怎么凑我都觉得很想吐啊,希望他们不要三缺一找上我,我这直的跟标杆似的的节操高高挂,他们要是硬来撩我,我可是宁弯不断的啊!哎哟好愁啊!!” 包子又说,“你还记得上次跟你提起的那个冰蝉丝秋裤不?虽然它超贵的啊,而且据说冬暖夏凉老少皆宜,但是扯腿毛确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啊,我犹豫了好久啊,觉得男人就要果断!要舍得!要对自己狠一点!!” 包子神秘兮兮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近炉子轻声道:“我把腿毛给剃了,别说,这冰蝉丝还真舒服。” 包子扯起裤脚,露出里面银灿灿的秋裤,在门外听了半天的郭绍终于忍不住喷了。 包子淡定的放下裤脚,丢了捅炉子的柴火棍,“你怎么老阴魂不散啊?” 郭绍诚实的回答,“大人让我监视你。” 包子这就有些为难了,“你们怎么这么直白啊,这么没羞没躁毫不遮掩的,是在告诉我你们已经胸有成竹迫不及待了吗?” 郭绍说:“好吧,我是来给你送夜宵的。” 一碗汤圆摆在了桌上。 “你知不知道晚上吃汤圆对肠胃很不好啊!你就不会做些别的东西吗?”包子端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一颗颗姜粒,用勺子挑了丢出来。 “我觉得做汤圆比较好玩。” “你知道老头为什么想给你找媳妇吗?”包子吃一口汤圆,嗯,芝麻馅的,“因为你真的超烦的!” 郭绍也不甘示弱,“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是处男吗?因为你的秋裤刀、枪、不、入。” “你不知道我有条后开裆的吗?!!”包子怒极,又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郭绍一脸的意味深长,“夜深人静的,咱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也不大好,你慢吃,我先歇去了。” “差点忘了正事,”郭绍回头,月光底下一张青白的帅脸,“大人说,在小郡王面前管好你的嘴。” 包子莫名其妙,丢了颗汤圆喂炉子,“关我腿毛事啊,难道不是他们告诉小短命的吗?” 以郑宝尚的智商,如果没有人给他透信,他怎么可能有那个能耐积郁成疾啊我艹? 那郑宝尚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们母子,都应该很有默契的被蒙在鼓里才对。 从没再收到京城传来的信开始,长公主就察觉了不对劲,打扮成商人赶路是为了安全之类的说法,简直是太骗小孩了,一个仅仅掌管后宫的皇后和毫无实权的公主,还带着大批的侍卫,每天被群众围观着赶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回来刺杀? 反而是带着货物银钱的商人,有脑子的都知道要劫哪个好么?!!! 长公主的亲卫都不在身边了,他们跟着那个冒牌的公主,在去往昆仑的路上,被砍了本就娇弱的翅膀的长公主,如今就如眼瞎耳盲一般,没有半点关于京中的消息,甚至打探不到半点皇帝这样做的用意。 即使知道皇帝不会害自己,可失去了宝贝儿子的消息还是让长公主坐立难安,皇后一路刻意的冷淡,对她的问题避重就轻打太极一般绕来绕去,偏不透露半点痕迹。 一切持续到长公主从一个馒头里吃出了一封信,不对,确切的说,因为信太厚,导致馒头被挖的只剩一层皮,这样也能被混进来,不得不说这馒头好演技! 一共五张纸,上面爬满了郑宝尚的狗爬字,总结起来就是:安好勿念。这事说来话长,干脆不说,以后秘密保持联络。 长公主虚抹一把汗,心道:我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啊,孝顺又可爱,最主要的还是够牛逼啊!不过她的傻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的?这一支明显是皇帝亲信的队伍里,居然混进了他的人? 千里之外的小珠淡定的绣着一朵菊花,“那些傻逼们都忘了,朱家堡是靠什么生意赚钱的了。” 朱家堡败落之前,明面上就是做连锁店的,后来被查出和专门买卖情报、有钱什么都可以打听的、正邪不分毫无节操的百晓生有所牵连,被毫无道理的一网打尽——没有人喜欢自己的隐私被窥探贩卖。 哪里是有牵连,朱家堡,本来就是百晓生,而百晓生,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渗入了朝廷和江湖的千万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了郑宝尚那可观的零花钱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消息,卷土重来,简直就是命中注定好么? 大珠在宫里看桃花,摘一朵插一朵,直到满头红艳艳,再也插不下半朵了,又全部摇下来重新插,简直无聊到爆表。 李翠又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丢温泉里,然后回御膳房忙活了。 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大珠预感到,不久的将来他会很忙很忙啊~ 觐州地震,这就是大珠去找郑宝尚的原因。 成为郑宝尚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只知玩闹的小郡王的手下,无非是因为长公主对他们兄妹有救命之恩,其次便是因为郑宝尚在小珠身上下了丹心蛊。 但这两个原因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动用朱家堡的剩余势力。 几乎从不出宫,也没有什么名师的郑宝尚,不但知道朱家堡的背景,甚至还清楚他们作为百晓生的存在,更大珠震惊的是,郑宝尚预言了这个国家的走向,他提到那么一长串的事情接踵而至,其中,也包括觐州地震。 郑宝尚这具躯壳就好像是被两个灵魂共同使用,明明无所事事傻得可以,却偏偏知道很多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不得了了,我好像猥、亵了比国师还要神奇的人物啊,但愿他练得不是童子功~”大珠拈花一笑,满头花枝乱颤,就好像是冷宫里的疯女人。 午饭的时候大珠就笑不出来了,他收到了一些情报,以及八百里加急的、来自长公主的、长长的回信。 这些东西都是塞在他午饭的烧鸡里的。 所以他中午只能吃鸡皮咽饭。 夜里李翠来小温泉里取鸡蛋的时候,很委屈的发现只剩半篮子了,李翠挺起胖胖的身子,对娇俏可人的大珠怒目而视。 大珠娇嗔道:“干嘛?用人家的地盘煮鸡蛋还不准收租哦?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嘛~” 如果不是郑宝尚交代‘见李翠如见他’的话,大珠肯定一个都不会给她留的,饿死了好嘛? 李翠委委屈屈的提着鸡蛋走了,大珠打个哈欠关了门,转身回屋换夜行衣去了。 昨晚只是突发奇想(人妖的第六感?)变回了身形换回了男装,但实际上骨头缩起来又张开去的过程还是十分不舒服的,所以今天他还是女装去郑府了。 “呼啦”一阵风拂过,值夜班的小侍卫打了个踉跄,紧张的左右张望,已经长期值班加班代班的侍卫统领顶着熊猫眼打了个哈欠,“难得遇到一个有偷偷摸摸意识的家伙,我真感动啊。” 郑宝尚身子已经虚到了一定程度,发泄一次导致第二天都软绵绵的没精神,虽然他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但以前是心理上的无力,今天是生理和心理共同无力,看的郑家老夫妇肝胆直颤,包子吓得药量都擅自减半了。 以前觉得“多活一天是一天”,现在觉得“好不容易活完了一天真的好疲惫啊”,被吓破胆的包子特许了不用沐浴,郑宝尚直接往床上躺尸,“累死了。” “是啊,好累啊~”大珠贴在床帐上,面对着他微笑。 郑宝尚已经没有力气受惊了,“你用个正常点的方式出现好不好?” “遵命~”大珠卸了力,落下来,虚靠在郑宝尚胸前,手指画圈圈,“主子有没有想奴婢啊~有没有觉得小别胜新婚啊~~” 郑宝尚:“有事启奏,无事滚蛋,包子就在外间,你再啰嗦一句我就让他在你身上捅一个窟窿。” 大珠看出他实在没那个心情和体力应付自己,也不玩花枪了,干脆道:“觐州地震了。” 这是郑宝尚交代的——一旦觐州地震,就亲自来告诉他。 “还有,这是长公主的来信。” 郑宝尚接过这沓厚度比自己当初写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信纸,居然恢复了一丝精力,坐起身仔细看了起来。 其实他们母子的共同点就是:废话很多重点很少。 那么厚一沓信,总结开来就是:我也安好,但还是很想你的,你该不会是背着老娘玩阴谋篡位,结果玩脱了吧? 郑宝尚苦笑,他这明明是被玩脱的好么? 郑宝尚把信纸细细正好,压在枕头下,这才转头搭理大珠。 “你收拾收拾,去趟擎天崖顶,那儿不久会长出一颗洗髓果,你去摘来。” 大珠肝胆直颤,擎天崖顶那种地方,虽说不是碧落黄泉,但也奇险之地,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啊! 虽说肝胆是颤了颤,但大珠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的应了下来。郑宝尚很少让他出外勤,所以这次的事对他肯定是很重要的。 看着郑宝尚已经十分疲乏,他也不好再逗他,自觉的伺候人宽衣盖被,然后熄灯走人。 馒头还是在外间守着,但是今天没有剑拔弩张,害的大珠两指捏空,有点尴尬。 包子蹲在门外吃玉米,啃得满脸都是,听到门开了,头也不回道:“洗髓果能去除体内污浊之气,练武之人吃了会筋脉舒畅修为大增,普通人吃了也是大有好处,可是对他没用的。” 大珠微微一笑,“大珠只是个下人,主子要什么,奴婢给他取来就是了,至于有用没用的,哪管这么多~” 不管是震惊江湖一时的朱家堡,还是觐州地震后不久擎天崖顶会长出洗髓果,这一切都是郑宝尚前世从玄机子和老药孙的聊天里探得的消息。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一件事,老药孙手上有可以为他续命至少十年的长生蛊,以蛊续命,已经是他最后的活路了,可是上次遇到那个江湖郎中一样的老药孙,他却并没有提及此事,到如今也没有再来和他有过接触。 或许是老药孙的朋友玄机子不像前世一样想收自己为徒了,又或许是时间提前了好几年,所以老药孙还没有得到长生蛊。 最好是后者。郑宝尚入梦前无力的想。 玄机子蹲在树上的玄机子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他其实很冤枉,难得今天那个烦人的郭老头拉肚子,他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想要去郑宝尚那打探打探,哪想这家伙一整天也就是午饭的时候在餐厅漏了个脸,晚饭都直接在房间解决,身边还跟着两个讨厌鬼,靠近一点就会有东西或“FIU”或“PIA”的飞过来。 “真的好讨厌啊,不就是收个徒弟吗?还是你求着我收的,怎么反而是老头我在这累死累活费尽心机的!?”玄机子抱着树干欲哭无泪,如果不是太想要那套“超越了暴雨菊花针”的暗器制法,他才不会来这里受苦受累! 郑宝尚.前世篇 馒头说:“一会就回有人接你,你到了那边,乖乖等我,嗯?” 郑宝尚把他的衣服整的七歪八扭,“好好好,啰嗦死了。” 馒头低头亲了亲他有点调皮翘起的鼻头,“乖。” “不乖。”郑宝尚精虫上脑,扑上去亲了个够。 包子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了,馒头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没能回来,郑宝尚看馒头一副郑重的表情,心里乐得不得了,面上却不显露,傲娇的想着:不就是小爷的生辰吗,你们搞那么神秘干嘛! 馒头说的人没有来,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郑宝尚这才觉出奇怪,“是要送我礼物吗?那直接送过来就好了,我还要到等馒头呢。” 大太监僵硬的一笑,“再过几个时辰,或许小郡王就要称那位为‘皇上’了,杂家,这就带您去见他。” 屋内明明生着火炉,穿着厚棉袄的郑宝尚却突然四肢冰冷,寒气侵入了心脏,已经做不出什么适合的反应了。 去宫里的小轿第一次这样颠簸,郑宝尚坐在里面,听着轿夫们踏雪的脚步声,突然发觉京城里这不正常的寂静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只是他在那深宅大院里,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郑宝尚第一次进金銮殿,老皇帝盘腿坐在地上,面前驾着棋盘,他仿佛没有看到郑宝尚,谨慎的落一颗子,抬头对国师道:“先帝曾说,郑家五代为官,忠心为国,就算全天下谁都可能造反叛国,唯有他郑家人不会。” 国师紧接着落子,“真难得,陛下你要输了。” 皇帝叹息,似乎在琢磨着如何起死回生,“朕当初还把最喜爱的女儿交给了他们。” 国师手指在棋盘上一点,“陛下,你输了。” 皇帝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郑宝尚,“你身上要是没有留着郑家的血,小婉儿该多高兴。” 郑宝尚的脑子已经有点木了,他想不通,馒头和皇帝,郑家和造反,这些,怎么会有任何联系,他想,我身上有着父亲的血,娘为什么会不高兴?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让自己回家,不让自己见父亲和爷爷? 一声号角响起,才唤回了郑宝尚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的魂,刀剑声,嘶吼声,一瞬间争先恐后的挤进了郑宝尚已经明显不够用的脑子里,一片喧嚣。 老皇帝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回荡着皇帝狠绝的声音,“父债子偿!” 被人拖进后殿,最后带出金銮殿,穿梭在宫殿楼阁之间,厮杀之声渐远,郑宝尚一路被连拖带拽的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他晕乎乎的想着,馒头早上还让自己乖乖等他,不过一个时辰,翻天覆地,这算不算无妄之灾呢? 不管了,他功课向来都不好,连无妄之灾这个词用得对不对都不知道。 最终藏身在一个荒芜的宫殿之中,皇宫里的冷宫太多,哪怕是从小就在宫里长大的郑宝尚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宫什么殿,住过什么人? 国师给他红肿的脸上了药膏,可他已经半边脸都没有知觉了,甚至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颤着嘴唇看着国师,国师面上有了些同情之意,安抚道,“不会伤你性命的,只是想用你,换他们逃出升天一世无忧。” 这么一说,郑宝尚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馒头肯定不会对自己坐视不理的,父亲也是,爷爷也是,自己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了,殿外时不时听到铠甲的碰撞和走路声,郑宝尚被点了哑穴,浑身无力,闹不出半点动静,只能等着他们谈妥条件来放了自己。 大概是过了一炷香时间,或者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金銮殿方向升起了红色的焰火,郑宝尚的眼睛也被点燃了一般,亮金金的看着国师。 国师说,好,这就放了你! 说罢却从袖口里拔出了一把短刀,面庞扭曲,“要怪只能怪他们这样赶尽杀绝,竟不愿给陛下留条活路!” 郑宝尚如遭雷劈,过往点点滴滴从脑海中闪过。 馒头说,我喜欢你,只要你是我的,只属于我的。 爷爷红着眼眶看着他,说,我的乖孙已经真么大了啊,过来让爷爷仔细看看。 父亲用戒尺不痛不痒的敲了他手心一下,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三字经都背不全? 馒头又说,你这狗爬的字,模仿起来可真难。然后左手执笔,替他抄那厚厚一叠的论语,烛光摇曳,郑宝尚乘机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一口,馒头乖死了! 父亲说,你的名字是我和你娘娶的,她去了个“宝”字,我取了个“尚”。 夜色下,他们爷孙三人吃着月饼,郑宝尚说着自己在宫里的趣事,偶尔抱怨下他娘的固执,仔细想来,竟对那远在昆仑的母亲没有半点思念。他喝一口茶水,对他父亲说:“如果不是因为娘,我早就能回来住了!” …… 再到后来,包子消失前对他说,小郡王啊,只有患难才见得到真情不是?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过去一生的回放,这就叫走马灯吧,可惜了。 都是假的。 就这样,被抛弃了。 “咚”的一声,国师倒在了脚边,胖胖的李翠举着石头站在国师身后。 守在外面警备的皇帝亲卫被惊动了,李翠连忙拉起地上的郑宝尚,圆圆身子,拖着虚弱的郑宝尚,两人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冷宫的小厨房,再用杂物堵住了门窗。 他们躲在角落喘气,听到国师故意放大的声音,“不用开门了,烧了。” 门窗缝里很快冒出了浓烟,火苗越来越多的窜进来,在厨房这种堆满柴火的地方,放火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是连国师也想不到,李翠会从炉灶下挖出一条地道,把郑宝尚塞了进去,递给他一个小包袱,“长公主并不知道郑家造反的事,也不知道皇上要取你性命,她被皇帝藏在了江南滨合,你去找她,长公主的话,一定会护你周全!” “你怎么.....” “这些事情和这个密道都是小珠告诉我的,她说,这算报了长公主的救命和养育之恩,你快点走就是了!” 浓烟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郑宝尚不得不往地道里缩了缩,“那你也快下来啊!” 李翠被郑宝尚欺负到大,第一次抬手打了他,在他额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我这么胖,下去个头就算不错了,你走就好,别管我,也别觉得愧疚,你只要记得欠我一条命,下辈子要娶我做老婆就是了!” 说完把郑宝尚的头往下一按,压了个小水缸在洞口,李翠抱腿缩在炉子边,眼泪鼻涕混合着柴灰,可笑又可怖。她被满屋的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死死堵在炉灶前,心里想着,要是真有下辈子,一定要当一个好看的瘦子。 大火已经从屋顶窜出,馒头,或者说郑宝尚的表哥,和他的父亲,领着一队士兵循着火光一路赶了过来,不过这些郑宝尚也都不知道了,他沿着黑暗的密道一路狂奔,跑不动了就手脚并用,在狭窄的泥洞里磕磕碰碰,只有自己的喘息和脚步声,在这不知尽头的密道里无限放大。 见到光线的时候,郑宝尚的眼睛不适应的开始流泪,即使外面已是夕阳西下,他看到不远树下甚至有一脸迷茫的糯米粥在那等着,郑宝尚打开了怀里的包裹,看到里面有碎银子,有肉干,还有一些李翠平时总拿在手上的零食。 郑宝尚又哭又笑的跪倒在地,“傻翠花,你这个臭胖妞,居然敢教训我,还打我。” 灾区是什么样?饥荒是什么样?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是什么样?当郑宝尚一路赶到觐州的时候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觐州地震过了三年,朝廷的赈灾粮款被各级官员层层剥削,最后到百姓手上的时候,甚至还不够一人一顿饱饭,时隔三年,觐州已是人间地狱。 郑宝尚身上那点碎银,一路上已经花费的所剩无几,即使他从不敢住店。 他知道朝廷四处悬赏找他,可他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抛弃过他的父亲爷爷和情人,如果没有翠花,郑宝尚已经死在那座冷宫里了,那就当郑宝尚已经死了就好。 即使有大把银钱,到了觐州也毫无用处,根本没有买卖粮食和衣物的店,路边的树都被扒了皮煮了,一片荒芜。 郑宝尚骑着一样明显消瘦的糯米粥,在觐州郊外就被盯上了,灾民一哄而上,石头树枝无所不用。 郑宝尚被推倒在地,看着糯米粥只来得及嘶叫一声就被砸碎了脑袋,不用柴,不用火,那只总爱看帅哥,跑的比其他驴子都要快的枣红色的糯米粥就被啖肉饮血,郑宝尚拼命的爬过去,他说我给你们银子,你们不要动我的驴。 灾民们满面血肉,机械的重复着进食的动作,有人回过头看他一眼,眼里仿佛泛起见了绿光,“这小子倒是细皮嫩肉的……” 不待他说完,郑宝尚就尖叫着逃离了。 觐州,似乎已经没有人了,到处都是怪物。 郑宝尚躲在石头后面,看着一个个骨瘦如柴的恶魔在土地里翻找,草根虫子,混着泥土直接塞进嘴里。 四处都是赤裸的骸骨,有人的,有动物的,不见半点肉星。 逃出京城后,郑宝尚第一次有了“背叛也好,怎样都好,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回京城也无所谓”的想法。 避开夜色下游荡的灾民,郑宝尚回到郊外那个地方,只剩一滩血骨,他拾起一块被敲断的骨头,在裂口处允吸,一股血腥味冲的他不断干呕,平息后又继续允吸。郑宝尚泣不成声,只有隐隐的嘴角,嘴角带血面目狰狞,仿佛是地狱爬出的恶鬼。 什么时候虚脱的,什么时候晕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着,要是睡梦里被人吃掉了,可以没有痛苦的话,也是不错的死法。 “诶,老药孙,你看这个小孩长得多好看!” “这么黑漆漆的一团你哪里看得出好看?” “他脸上写着‘黄金十万两’。” 郑宝尚在梦里也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心里抱怨:才悬赏十万,小爷才不要回去。 郑宝尚醒来的时候看的的就是两条长长的眉毛,然后才是一张老脸,长眉毛一脸心痛的看着他,“老头子虽然想要那十万两黄金,可也不是恶人,他们这样对你,再送你回去等于是要了你的命,算了,就当让狗吃了十万两好了。” 长眉老吐一脸惋惜,郑宝尚不明所以:“他们怎么对我了?” 老头说:“他们没怎么对你你逃到觐州来干嘛?” 这么一说,郑宝尚就想起了生死不明的李翠以及尸骨无存的糯米粥,神色黯然。 长眉老吐猜错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你中的虽是慢毒,但至少服毒十余年,深入骨髓。到底是谁很么人?就算是再大的深仇大恨,这样对一个孩子,也未免太恶心!不过你既然逃了出来,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了,快活的活完最后几年罢。” 郑宝尚一愣,中毒? 十余年? 思及包子每日端来的药碗,和他们每次看自己喝下的表情。 难怪即使搬到了郑府,为他把脉开药的依然是宫中御医,连个路边遇到的老头都看得出来他至少服毒十余年…… 原来自己早就被抛弃了。 门被踹开,打乱了郑宝尚满心的伤感,一个虽然长着老头样,但神采奕奕步履如飞的老人走了进来,踢了踢长眉老头,“都收拾好了,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觐州,确实已经是个鬼地方了。 三年前觐州地震后,擎天崖上长出了一颗洗髓果,老药孙来收果子时不小心落了一粒种子进土里,洗髓果的种子极其珍贵,而且触土生根,他们现在来觐州,就是为了收回那颗已经生根发芽可以移土的洗髓果种子。 长眉老头突发善心,“既然这里还有一颗,那之前那颗洗髓果就给这小子吃了呗,你看,人家长得这么帅也不容易不是?” 老药孙凶他,“给他吃还不是浪费!洗髓果哪洗的掉这种陈年污垢,你还不如直接把他骨头剃掉血放光!” 长眉老头小声道:“你这也太过分了,别当着小孩的面来说啊!” 郑宝尚:“……” 最后他们还是带了郑宝尚上路,因为他们本就是要回江南,也不在意捎郑宝尚一程。 郑宝尚每日郁郁寡欢,活了这么多年,每个认识的人想起来都够他难受一阵的,长眉老头看不下去,没事就抓着郑宝尚跟他展示自己做的暗器,郑宝尚才知道,原来这个多动症长眉老头是江湖上造机关暗器最牛逼的玄机子,他谦虚的拱了拱手,“抱歉,我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玄机子:“……” 郑宝尚平日里没事也会做些小东西来玩,是不是挖点陷阱使个坏,这会儿倒是跟玄机子异常投机,两个人有事没事就拿着木头做的、纸折的小暗器挠痒痒似的打来打去,倒让郑宝尚忘了不少烦心事。 在去江南的路上,老药孙突然想起有个东西可以给郑宝尚续命,他说:“你现在只能活个一两年,但是那个东西,至少能帮你续命十年,其他的,要看你造化了。” “但是能不能得到那样东西,也要看你造化了。”老药孙又补了一句。 “那个东西”就是长生蛊。 老药孙曾经得到过一只,不过长生蛊本就是阴损的东西,于是他随手丢在乱葬岗了,“过来这么多年,那东西虽生命力顽强,但也不定能活下来,我先去看看,你们回江南等我好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家这样帮助自己,郑宝尚感动的一塌糊涂。 不过郑宝尚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老药孙回来,因为他们才到江南,长公主亡故的消息就传到了江南——长公主,是死在京城里的。 那场叛乱以后,长公主不顾危险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想要确定儿子是否平安,却得知郑宝尚失踪的消息,每日悬着一颗心。一方面盼着有人告诉他哪儿哪儿有了郑宝尚的下落,心里又害怕儿子其实已经客死他乡,毕竟以郑宝尚的身子,独自在外,确实凶多吉少;另一方面,得知一向最宠爱自己的父亲一直在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喂毒,想着自己还曾经亲自喂他喝药,长公主日日以泪洗面,最终忧思难解又染风寒,不治而亡。 皇帝和郑宰相动用了满京名医,却也救不了一个几近心死的人。 长眉老头知道其中纠葛后,气的大摔杯子,“他们这样四处散布长公主病逝的原因,详详细细的恨不得把你娘出殡线路图都画出来到处贴,明显就是要引你回去,你在他们眼里是有多没脑子啊?!” 郑宝尚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又降到了谷底,万念俱灰。 再如何好的续命方子也救不了一个心死的人,更何况他本就虚弱的可以,得知长公主死讯的那天晚上,他就和他娘一样,在睡梦里,无知无觉的没了。 第十一章 大珠出发后,郑宝尚的心情也稍微好了起来,这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吃午饭的时候还跟老郑大人聊了聊天,小郑大人让他多读读书的时候他也没顶嘴了,还主动唾沫横飞的背了一遍三字经。 这几乎是郑宝尚到郑府以来吃的最其乐融融的一顿饭了,连老郑大人都感觉到自己跟孙子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都窄了许多,乐呵呵的给了不少零用钱。 消失多日的茶会终于又如期举行了,虽然穿的依然比较厚实,但除去了棉袄的郑宝尚往那一坐,迎着春风映着百花,鲜嫩可口的不得了,丫头们都红着脸往他身边挤,把包子和馒头都挤到了郑宝尚周围五米范围外。 丫头们表示好久不见小郡王,甚是想念,所以做了这个点心,绣了那个手帕,缝了哪个荷包,香喷喷的堆在一堆,郑宝尚都找不着边了。 郑宝尚拿起一块捏成兔子的糖心馒头,小小咬了一口,“点心还成,其他的小爷可就不敢收了。” 丫头们不甘心,“怎么不能收呀?老爷少爷还会骂你吗?” 郑宝尚表示:“小爷上辈子答应过一个姑娘,这辈子要娶她的,我得替她守节~” 丫头们听笑话一样问:“哪个姑娘啊,在哪啊?” 郑宝尚拿着点心一扭头,“不告诉你们!” 包子叼着根草嗤笑,“大珠是死的吗?” 这么一说,丫头们也反应过来了,“小郡王你早就不是和大珠妹妹内个内个过了吗?” 这句话勾起了郑宝尚意图装傻忘记、而且真的差点就忘记了的回忆。 郑宝尚囧着一张脸,“我是用灵魂来守节的。” 丫头们表示,那你肉体上收了咱的荷包手帕就好了。 郑宝尚百般推阻不得,一一收了,塞在包子和馒头的兜里。 馒头自顾自的散发着“我不爽气场”,被姑娘们排挤一下午还有替人收礼物的包子蹲在角落,用树枝戳泥巴,“人妖在擎天崖为你拼死拼活,你居然还在和小丫头调情,负心汉!禽兽!!” 郑宝尚:“……”刚刚是谁特么拆小爷台的,敢不敢站出来裸奔! 丫头们笑作一团,“包子哥你要不是太监,我们也绣给你嘛~” 现在换包子囧着一张脸,到底是谁特么到处散布老子是太监的流言!!!!尼玛一定要老子站在门口脱裤子你们才甘心是么!!!!! 正策马奔驰在前往觐州的路上,大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坐下千里宝马打了个踉跄。 郑宝尚疯了一天,累得不行,吃了晚饭早早睡下了,馒头熄了屋里灯火,又去了书房。 包子坐在走廊里吃汤圆,虽然他实在是很腻味郑府的夜宵顿顿汤圆,但是聊胜于无了。 馒头回来的时候已近黎明,包子本来只是想耍耍帅,摆个pose等他来,谁想这一去大半夜,等到人回来了,自己屁股都麻了,只能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姿势,斜着眼睨他,“虽然不符合角色设定,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们,最近动作太激进了,别说宫里那位,就是我都听到了风声,逼得太紧,会得不偿失的。” 馒头并不打算搭理他,包子欠揍一笑说:“你是担心小短命死得早,还是担心大珠把他给吃了?” 馒头给了包子一个正眼,他很不喜欢小短命这个称呼。 警告的眼神对包子来说简直就比挠痒痒还不如,“你知道我最瞧不起你什么吗?即使你表现的再怎么在乎他,可喂他喝药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真正拦过一次。” “有舍才有得,这个不舍,那个又想要,最后会遭报应的。” 话未说完,馒头已经转身进了屋,落了插销。 包子静坐半响。 “哎哟喂,全身都僵了,就不能来个人扶扶我吗!” 大珠离开了,郑宝尚不认识其他朱家堡的人,只能自己去找小珠送信给长公主。 不得不说,小珠的确是个闺秀典范,每次见到她她都必须在绣花,老大的屏风绣着锦绣河山,小珠正细细绣着角落丁点大的一头牛。 小珠绣花其实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边上有个人,那个人是郑府的侍卫长。 郑宝尚一行进了屋,小珠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倒是侍卫长先抬起了头,一拱手,“小郡王,包兄,馒兄,真巧。” 包兄……蛮凶…… 包子:我哪里凶! 郑宝尚看他打扮的人模狗样,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跟擦了猪油一样,长矛也收了起来,腰间像模像样的挂着一柄剑,实在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泡妞的。 侍卫长看懂了郑宝尚鄙夷的眼神,忙解释道:“小郡王别误会,在下只是负责将府里要洗要补的衣物送过来而已。” 包子蛰伏多时终于可以一雪前耻,迫不及待的拆穿他:“当郑府的侍卫长很闲吗?一堆衣服也要护送,还一路送衣服送到姑娘闺房里来了?” 侍卫长尴尬的红着大黑脸掩唇咳了一声。 小珠:“你的口水喷到屏风上了。” 侍卫长:“……”求求你让我去死吧!! “好了好了,我想侍卫长可能只是迷路了而已,”郑宝尚出场解围,认认真真对侍卫长道:“小心大珠回来打死你。” 侍卫长落荒而逃。 小珠早就知道了自己哥哥去擎天顶的事情,迁怒于郑宝尚,不肯跟他说话。 郑宝尚自知理亏,坐在一边安静喝茶。 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郑宝尚对小珠从来都是又敬又怕又感激又愧疚的,即使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但无论之前还是现在,她对郑宝尚都有莫大的恩情。 前世一夜露水情放一边,被送出宫后依然愿意出手帮这个吃了不认账的混账东西一把,也不得不说小珠姑娘好胸襟。 当初为了绝对控制大珠而让小珠吞了丹心蛊,这一直是郑宝尚的一块心病,总觉得恩将仇报愧对小珠,小姑娘好不容易有了个哥哥,却还要为自己卖命。 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等一切安定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兄妹!郑宝尚如是想。 再仔细算算,好像郑宝尚世间走一遭,欠下的都是女人债。 小珠把郑宝尚一干人晾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郑宝尚空腹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包子馒头侧目:…… 郑宝尚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小珠,美色当前,小珠动摇了,放下绣花针凶他,“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错的人是我吗?!” 郑宝尚说:“都是我的错!” 小珠问:“你知道错在哪了?” 郑宝尚点头,“我不应该让大珠做那么危险的事!” 小珠一根针扎他脚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知你是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让他这么屁颠屁颠的上赶着贴上去,我哪管得到你们?!” 郑宝尚面红耳赤,难道小珠知道什么了? 那晚他确实有点卑鄙心思,就算大珠真的做到最后他也不会阻止的,就像是去擎天崖前的一个甜头,也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小珠很少这么生气,眼睛里飞出绣花针一样,看得郑宝尚浑身都疼,她说:“你手里捏着我的命,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为你办事,但你对他无意就不该去撩拨他,你这样算什么?轻贱自己也侮辱了我哥!” 馒头突然发难,剑尖就抵在小珠的喉头,刺破了皮,渗出点点殷红。 包子也难得没有了嬉笑的样子,虽然手捏着剑尖,却是在教训小珠,“小珠姑娘,你虽是女流之辈,但要是再这样对我主子出言不逊,我可就不会再拦着馒头的剑了。” “你们给我收手,”郑宝尚拽着拳头面色发白,“出去。” 馒头无言的看着他,郑宝尚从来都不会容忍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哪怕是当初他的二皇子舅舅嘲笑他没有父亲,他也敢指使自己和包子把人欺负的日夜不得安宁,无论如何,郑宝尚对小珠的包容都已经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 馒头收了剑,摔门而去,包子跟在后面险些被砸平了鼻子。 小珠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了,蹲下身来仰视着郑宝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不通,其实取洗髓果并没有那么难,可是你为什么要……” 小珠拿出一张捏的皱巴巴的纸条,“这张纸条我哥没看到,从衣襟里掉出来,被我捡到了。” 郑宝尚看着那张纸条,那是他的字迹,但不该是他写的。 小珠说:“你既然知道他对你的那点心思,你就不该这样。你不需要加筹码,我们兄妹都不会背叛你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还有什么痴心蛊忠心蛊再给我吃就是了。” 郑宝尚茫然的摇头。 “别用自己当筹码,我哥知道了会难过死的。” “可是,”郑宝尚眼神空茫的看着小珠的方向,额头不断溢出冷汗,“我没有写过这张纸条啊。” …… 包子馒头破门而入的时候,郑宝尚的脸已经和他的锦衣一样白,冷汗沾湿了鬓发,小珠拼尽全力才按住四肢抽搐的他,“你们快点过来帮忙,打晕他!” 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但明显不适合让外人知道,三人合力给郑宝尚换了干爽的衣服,让他在小珠床上休息。 小珠也有点受惊,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觉得,他好像病了,不是身体上的,我是指……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情况一点都不好。” “这种情况早就有了,他睡觉的时候总是会突然睁开眼睛,又哭又笑,囔囔自语,有时还会在房里四处游荡。”馒头淡淡的说着,但这些已经算好的了,到了郑府以后,情况就更加糟糕,很多时候郑宝尚还会戴着不属于他的怨恨表情看着他,更多时候不是想自残就是要杀了他。 包子一脸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这些又是拜谁所赐?” “如果你是指那些药的话,”包子正色道,“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他出现这种症状。” 小珠面色凝重,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昏迷的郑宝尚,心思转了好几个弯弯。 刚才郑宝尚突然变得很奇怪,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他问你知道三年后觐州的样子么?他说都死了,都走了,他找不到长公主,他说小郑大人和馒头不要他了,他说那些人吃了糯米粥,还想吃了他。 郑宝尚抬起头来,神态几近癫狂,“我也吃了,哈哈,我喝了它的血,真难喝,他们们怎么吃得下呢?” 小珠从未见过他这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他痴痴走过来,跪在自己脚边,环住她的要,把脸埋在她腰上蹭了蹭,像个小孩一样囔囔,“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娘,万一一切都没有改变,那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么笨,我什么都不会……” 他怎么知道三年后的觐州,那些活得好好的人,从未发生过的事,究竟是郑宝尚的臆想还是…… 这就是郑大人一党突然如此激进的原因吗?郑宝尚心魔难除,还是中毒已深才致神志不清?哥哥知道这件事吗?见过他发病吗? 小珠脑袋乱成一团。 大珠走前告诉过他,郑宝尚曾说过刑部尚书会被满门抄斩,说过边城会有瘟病横行,说过觐州会地震,如果是预言的话,三年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袖子里是在包子馒头进门前藏进去的、郑宝尚写给长公主的信,小珠起身去煮安神汤,偷偷将信拿出来,大部分字迹已经被汗侵糊了,除了保平安好一些问候的话,郑宝尚还特别交待,不管多久,不管听到了什么消息,千万不要回京城,等着自己去找她。 已经乱七八糟的信纸,肯定是不能寄给长公主了,小珠把信纸烧了,想着到时告诉郑宝尚再写一封就是,哪想之后却忘了,让郑宝尚与长公主险些天人永隔。 此时小珠内心百般复杂,千里之外大珠好似有感应一般,茶杯平白碎裂,温热的茶水洒在手上,他看了看京城的方向,丢了几个铜板给来收拾的店小二,“退房,我还是不住了。” 憨厚的店小二看了看这个俊的像姑娘一样的人,犹豫片刻,还是劝道:“这位大侠,若是现在出发,明天下午前都到不了镇子,路上也再没有人家了,荒郊野外的,可不安全!” 大珠对他一笑,带出点习惯性的媚气,看得小二黑脸红透,“多谢小二哥提醒,只是在下牵挂家人,还是想早点办完事回家。” 原本的房钱直接换了些干粮,大珠收拾好包裹,拍了拍有些不情愿的马儿,“快点去到觐州吧,办完事或许还有时间去趟药谷给他请医生,回去请你吃好料。” 第十二章 任一干人操碎了心,郑宝尚醒来的时候也只知道自己饿了,小珠难得小心翼翼的端茶倒水,也不敢打探他到底是忘记了还是不愿提起而已。 包子想了想,入夜之后还是进了宫,老皇帝已经睡了,他暂时不敢喊,于是只好转身去找国师,国师也睡了,包子给他掀开被子拖了起来。 “哎哟哎哟,孽子,一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了!”国师打着哈欠骂道。 “我觉得渗得慌,睡不着啊。”包子倒了杯茶,把郑宝尚怪病的事情细细跟他说了。 “你说,郑宝尚是不是被附身了啊?我也觉得有时候他看起来怪怪的啊!”郑宝尚下午的样子确实有点渗人,以至于包子都不敢叫他“小短命”了。 国师想了片刻,“我也不是大夫,只是这听起来倒像是梦游之症,可也没听过白天发作的。” 包子用肩撞了他两下,“不然你掐指算算呗,有鬼除鬼有病就算了,也省的我担惊受怕。” “你在宫里睡一觉,明天一早哪个御医先上班你就带哪个过去给小郡王看看。”国师终于抗不过睡虫,被子一扯往床上一倒就打起了鼾。 包子睡意全无,索性在宫里乱逛了起来,遇到了长公主寝宫门口的李翠,李翠表示大珠不在,宫殿落了锁,她打算爬墙过去煮鸡蛋。 “我倒不知道你喜欢用小郡王的洗澡水煮东西吃,这不会是某种能让小郡王喜欢上你的巫术吧?” 巫蛊之事向来是宫里最忌讳的东西,李翠哪敢有半点牵扯,慌忙解释。 原来李翠的老爹的师傅当初就是擅自在御膳房给自己开小灶,结果被抓去砍了,所以李翠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拿御膳房一针一线,当然,也不能带进去一针一线,所以李翠只好每天跑来小温泉煮鸡蛋。 包子奇怪:“那你这鸡蛋难道不是御膳房里拿的?宫人是不能擅自出宫的吧?” 李翠说:“我早几年托采办给我买进来几只小鸡仔,养大了,就能下蛋吃了。” 这下包子一下被带起了好奇心,“是多厉害的小鸡仔啊,一天能给你下一筐子蛋?给我也抱回去养几只呗!” 李翠就干脆领包子去看了,“翠花儿养鸡场”就在皇宫一个偏僻小院里,早前可能住过几个不受宠的美人之类的,现在荒废了,竟连侍卫巡逻也不怎么路过这儿。 包子看着满院子满满的的、已经从小鸡仔变为大鸡群的母鸡,发现除了很有危机感的没有乱叫以外,这些灰扑扑的家鸡没有任何特色,于是就没提要抱几只回去的事了,“这不过是占着数量优势,我还以为就几只小鸡下蛋都那么厉害呢!” 李翠偷偷松了口气,心想若让包碎嘴抱几只回去,明天落日之前整个京城的人恐怕都得知道自己在皇宫偷偷养鸡。 夜深人静,甚是无聊,李翠的肚子叫了一声,于是两人达成一致,决定去专门为宫人做饭的小厨房偷点剩饭剩菜什么的,也算废物利用,没有对不起公家。 两人左绕右绕,躲开巡夜的侍卫,好不容易到了小厨房门口,结果看到一个蹲门栏上数星星的小侍卫跟他们打招呼,“二位晚上好,你们也来偷吃的啊?” 三人客套了几句,待包子和李翠进门,果然看到侍卫统领顶着个熊猫眼稻草头,四肢大开的坐在柴火堆边,一手烧饼一手白粥的,好不痛快。 包子说:“好啊!我说今天进宫怎么不见你唠嗑,原来是在这监守自盗!” 李翠说:“难怪每次我来偷夜宵都被你抓住,原来你是贼喊做贼!” 侍卫统领愤怒的喝完粥,把碗一放,“要不是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东西,我至于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吃饭要躲着睡觉要站着吗!!?” 包子说:“这是你们值班表排的有问题,不够科学!” 侍卫统领继续啃着饼,“你以为每个当侍卫头头的都像郑府侍卫长那么闲吗!!还可以去泡妞!!我三年没回老家了,女儿都一岁了我还没见过一眼!” “你可以去投诉……”等等,信息量好大! 包子囧着脸把统领的话消化了半天,最后怜悯的说:“好同志!是国家对不住你!将来国家一定会替你养老的!!” 李翠不知从哪里也翻出来个烧饼,边啃边叹息,“真可怜,吃着狗的粮食做着牛的事情。” 侍卫统领:你是得了“说好话会死病”吗? 三人边吃边唠嗑,李翠跟不上他们的话题,于是埋头苦吃,最先吃饱回去睡了,包子啃着个冷掉的酸菜包子,看统领探过头来神秘兮兮的说:“前几天国舅爷府上进刺客了,大腿上给扎了个洞,皇上怕的不行,下死命令了,以后啊,不管是鸟啊虫啊,包子啊馒头啊还是大珠啊,但凡是天生飞的,我都得射下来,没的说的!” 包子说:“可是你守门口干嘛?除了鸟啊虫啊,包子大珠我啊,还有哪个傻逼会直接从大门进来啊?” 筋疲力尽的侍卫统领表示:“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好嘛,老皇帝你这戏做的好假啊!这种智商是怎么做到下棋赢了国师大半辈子的啊!! 吃饱喝足,包子友情陪同侍卫统领去守大门,两人一人一边,靠着城墙妥妥的睡,小侍卫坐在中间,抱着膝盖数星星。 日出东方,和上朝的两个郑大人打了个招呼,包子提留着来上班的小太医去郑府了。 也许是白天发过飙的缘故,郑宝尚晚上睡得十分安稳,眼皮子都没睁一下,也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难得的跟着太阳一起醒了,洗洗漱漱吃早餐。 明显是新上任的小太医红着个脸,站在桌边结结巴巴的说:“不知小,小,小郡王,呐呐呐哪里不适?” 郑宝尚新奇的看着他,“怎么,现在当太医的门栏那么低了吗?结巴也可以?” 包子拍了拍小太医的肩表示,“这是胡太医的爱徒,小胡子,小兄弟长在乡下没见过什么帅哥,有点紧张。” 郑宝尚明了,“诶,都怪我长的太帅,你也别害羞了,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包子一推小太医,“去,打个招呼。” 郑宝尚喝着馒头喂的猪肚粥,两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小太医,看得他更不自在了,僵硬的行了个礼,“小,小,小郡王早上好,卑职胡安是来给您诊脉的……” 郑宝尚本来就不用自己动手吃饭,于是乖乖的伸出左手来,袖子地下粉白细嫩的手腕,跟个小姑娘似的,胡安都担心自己一用力把他手腕都折了。 小心的切脉,那脉相里显出来的症状即使早已料到,胡安也不禁抖了抖。 这个身子,已经快被掏空了。 抬头看看郑宝尚,吃着早饭依然不老实的瞄来瞄去,灵动可爱。胡安一阵难受,他确实自小长在乡下,从未见过如此灵秀好看的人,好像一眨眼就会就会飞走成仙,让人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只是,可惜了。 胡安愧疚的抿着唇,暗下决心,“小郡王身子并无大碍,或许是前段时间受了惊才会……睡不安稳,卑职回宫为小郡王抓点药送来,喝几副就好了。” 包子道:“不必了,小胡子你开个方子给我去抓药就是。” 包子一再坚持,胡安只好提笔写了药方,包子接过后意味不明的扫了他一眼,“耽误了那么久,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去抓个药。” 郑府并不大,回廊却很长,绕过天成的荷花池,婉转缦回,就是文人喜欢的那种风格,两人沉默的走过回廊,包子停在荷花池中央,将手中的药方丢了下去,“明明已经被怀疑了,还敢开出这种方子,胡太医能平安的活在太医院,实在是件让人惊讶的事。” 胡安有些局促,但并无后悔之态,“胡某从来胆小怕事,但这次,却无论如何不想违背良心。小郡王那样的人,不该成为牺牲品。” “没有人该被牺牲,但是,这不是我们这些小卒能干涉的,”包子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今天的事我不会有人知道,还望胡太医日后要三思而后行。” 胡安本就不抱有希望,但被识破难免失望,还是忍不住劝道:“按你之前所说症状,小郡王可能是患了癔症,那些药,还是停了的好。” “胡太医见过那张药方吗?”包子看着地上青灰色的石砖,“现在的小郡王,停药,只会倒的更快。” 胡安愣在当场,但包子却不再理他,转身返回,留他一人站在回廊中央,面色哀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过是上班早了半个时辰而已,却见了这辈子都不该见到的人。 包子并没有回餐厅,而是去了小厨房,吃着早餐,手里捏着那张胡安写的真药方,“啧啧,不过是坑他一下,还真中了,傻子,我哪里看得懂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包子一松手,药方落进了炉子里。 “所以我才最讨厌桃花旺的男人啊~” 郑宝尚猛不防打了个喷嚏,喷了馒头一脸的粥。 皇宫之中,皇帝也打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看着面前瘸着个腿叫屈的国舅,叹口气拂开他的手,“你找我哭有什么用?要是抓得到刺客,朕也不用天天这么担惊受怕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咱宫里的侍卫都好多天没合过眼了,把皇宫围了一圈,朕也不放心呐!” 国舅爷拖着伤退,皇帝一退他就一进,“这还用查吗?肯定跟郑……” “国舅爷啊,刀可以乱捅,话却不能乱说啊,”国师将他与皇帝隔开,“时间也不早了,令夫人该喊你回去吃饭了。” 国舅爷一脸委屈的离开,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那么多年,朕都是怕静仪伤心才那般纵容他们,任他们胡作非为,他们却到如今还不懂适可而止,还要搅一搅这浑水!” 国师安慰道:“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爱屋及乌对外戚多加照拂。这些年,陛下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们自己造的孽,终是要自己还的。” 皇帝并不适合做皇帝,他心里只有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小家,顾不得天下。 不是皇帝的料,却是皇帝的命。 为了妻女而纵容外戚横行,为了妻女而忽视了江山社稷,甚至对外孙下毒手,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爱护着她们。 那个时候,反派的阴谋刚露出了点苗头,当皇帝对他说出自己的决定的时候,国师确实背脊一阵发凉,皇帝叹着气说:“婉儿还年轻,若是小宝儿死得早,她还可以再嫁,朕一定会给她许个真正好的人家,再生个可爱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有着逆贼的血的人。” 可惜,或许是当年开方子的御医不忍,又或许是小孩子并未老实喝药,郑宝尚并未早夭,而是一路惊险的活到了这么大,等到郑家人察觉皇帝居然对自己外孙下毒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从皇帝暗地反击郑家一党,再到皇帝无力反击,只能争取时间做着后退的准备,郑宝尚成了一枚棋子,用来报复,也用来谈最后的条件。 即使再怎么不在乎江山,从万人之上被拉下来,皇帝还是心存怨恨的。牺牲一个郑宝尚,可以平息一个帝王的怒火,无论如何,这都有利无害。 包子曾经问过,官员腐败外戚专政,皇帝对天灾人祸一概不闻不问,这样的人,真的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国师当时的回答是:“没有应不应该,他就坐在那,他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挚友,若连我也背叛他,那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该怎么办?” 这样的理由苍白无力,但事实上却是最真实的,因为国师其实从来都不是国师,他只是一人之师,他的所作所为既是愚忠,也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第十三章 虽说在擎天崖这样地势险要环境恶劣的地方,还能生长并结果的必定就是洗髓果了,可是…… 大珠坐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看着日暮残霞,向着京城的方向哀叹——尼玛这擎天崖上寸草不生,连根枯枝都没有,不是我不相信主子你啊,可你也没说洗髓果特么的长的那么隐蔽啊!!!!! 随着日头落下,擎天崖顶的温度更是降到极点,大珠的斗篷上满是冰霜,可是上山很难,下山更难,何况他找洗髓果耗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下山简直是摸黑找死,不得不在崖上找个地方避寒过夜。 别说,还真有个山洞,洞口仅容一人进出,内里呈拱形,可容下四五人,大珠得意的一拍手,“我就说得有山洞,不然就不符合设定了。” 擎天崖上虽终年寒冷,但好在干燥,找点不知是风刮来的还是早年生长在这的枯枝生火还不是问题,大珠用石头将洞口封了个大概,升了个小火堆,侧耳倾听半晌,确定擎天崖上没有生活着什么怪物才靠着石壁闭目养神。 可怜大珠只知道在擎天崖上还能生长结果的植物必定是洗髓果,却不知洗髓果性喜寒冷干燥,见不得阳光,所以当他在日出时醒来,转身发现一直靠着歇息的石堆缝里露出小小一角暗绿色叶片时,尚未完全成熟的洗髓果已经被他无意中压成了一团泥…… 郑宝尚从被窝里爬出来时已经接近饭时——最近他的待遇突然大好,不但掌握了是否洗澡的决定权,还可以无条件睡懒觉,连包子都不会来啰嗦。 郑宝尚坐在镜子前任馒头给他梳头,数着手指算时间。 当初他骑着糯米粥跌跌撞撞的,用了将近一月才到达觐州,那么,按大珠的脚程,十天了,他应该已经到了擎天崖,甚至找到了洗髓果。郑宝尚虽然放心大珠办事效率,但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担忧,不禁在心里又细细叮嘱了大珠一顿,求个安心。 天命不说,人事方面,因为他的刻意为之,很多地方都已经与前世不同了。偏离了应有的轨迹,他就不得不烦恼如何得到长生蛊——一个举世难得的暗器图可以勾住玄机子,他却不一定能说服老药孙,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洗髓果就是他和老药孙谈条件的筹码。 今日艳阳高照,竟已到了春夏交接之际,郑宝尚少了一身累赘衣物,走路轻飘飘的就怕是要飞起来了,听说郑老妇人要去庙里上香祈福,连忙屁颠屁颠的跟过去了。 路程也不远,郑宝尚不想一路在马车里呆着,于是带着包子馒头骑着糯米粥先行上路了。 包子出门前特地以出差为由,向郭绍讨了不少可口点心,提着篮子边走边吃,好不快活,留馒头一人鞍前驴后的照顾不安分的郑宝尚。 春日里看的是娇美的百花,夏日里看的就是衣着单薄的姑娘们了,虽然还未入夏,但京城里不少姑娘已经纱里透肉,肉里透粉了。 郑宝尚一路看过去,见到好看的小姐丫头,还上去调戏几句,全然不知自己唇红齿白,英俊风流,一颦一笑,才是这京城街上最好的景色。 等收到的香帕已经够给糯米粥缝件衣裳了,三人一驴才迟迟来到护国寺,竟比后来出门的老郑夫人一等还要晚。 老郑夫人由丫头搀扶着,笑眯眯的看着孙子跳下枣红毛驴,一蹦一跳的跑来,全然不知自己这一路的风流名声早已传到老人耳里,完全不逊于小郑大人当年中榜游街。 郑宝尚搀着老妇人的手,“奶奶,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了好多东西,还买了个据说是宁雉太后用过的青铜香炉,我叫人给您送府里去了,您回去再看看喜欢不?” 郑老太太笑的看不到眼,拍拍他的手,“小宝有这个心,惦记着奶奶,奶奶就喜欢了,可是,宁稚是不信佛的啊。” 郑宝尚早就料到,答道:“馒头也这样说,可是那店家说,宁稚太后不信佛,却很喜欢这香炉,于是拿来装零嘴的!” 老郑夫人:“……” 老郑夫人常来捐些香火钱,于是护国寺方丈总是亲自接待,两人还会一起谈谈佛理,作下思想交流。 郑宝尚听老郑夫人和方丈虚寒两句,就觉得无聊,转身跑了。糯米粥被留在了山脚下,郑宝尚带着两个跟屁虫徒步走在山间石路上,时不时抓抓蝴蝶,逗逗姑娘,只觉得春日无限好,恨不得把所有蝴蝶抓回家,所有花草摘回家,所有姑娘娶回家…… 既然说是寺庙,沿路自然少不了卖护符和算命的,郑宝尚拿了块碎银子,去到石阶上唯一一个漂亮姑娘摆的摊子,笑吟吟的说:“劳烦姑娘为在下算一卦,就算,在下何时能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郑宝尚语气意味深长,一双笑眼直盯着姑娘的脸看,若是一般女子,可能就娇羞的都要哭了,可是这位姑娘只是把碎银收进了荷包,头也不抬伸手一指,“不就在你后面么。” 郑宝尚转身。 赫然看见一张老脸,上面挂着两道长长的眉毛。 这正是好不容易摆脱了烧柴老头,一路追来的玄机子。其实也不算好不容易,只是烧柴老头虽然难缠,但从不出郑府,所以玄机子还站在郑府门外骂了烧柴老头好半天,气得他大呼小叫的要叫孙子来打玄机子,玄机子这才慌忙转头往护国寺去。 郑宝尚目瞪口呆,转头看着算命姑娘,心想:难道我朝已经没有平凡人了?难道所有人都重生了?难道他真的是国内智商战力各种排行的最底层??? 郑宝尚又掏了块碎银子给姑娘,“那姑娘再帮在下算算,在下什么时候能遇到一个比较没……没用的人?” 姑娘又收了块银子,显然心情甚好,施舍了一个微笑,“公子回去照镜子就是了。” 郑宝尚一口沸腾的热血哽在喉头。 玄机子被郑宝尚用后脑勺招待了半天,一挥手把他整齐的发冠打成斜四十五度,玄机子前世就常这样打他,既不会伤到他,也可以解气。 郑宝尚甚是怀念的扶正了发冠,凑到玄机子耳边说悄悄话:“你怎么不等我把他们俩支开再出现啊?” 玄机子气的又给他一掌,发冠又歪回去了,“支什么支啊,这几天老夫都被这两魂淡用石头打过好多次了,整个郑府就只有你个猪头不知道老夫天天在你门外守着了!” 郑宝尚很是难过的低下头,心想他果然已经是郑府最傻的了吗?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那玄机子的事就不必隐瞒了,只要朱家堡的情报势力不暴露出来,就没有人会把他当回事,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其他人而言,他都是瓮中的鳖,难道还能闹翻了天? 今生的初次会谈中,玄机子的话说的十分简单明了: 第一,我可以收你这个徒弟,不过不会参与任何与朝廷有关的事情; 第二,别想通过我勾搭老药孙,因为你已经没救了。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不管怀着什么心思,包子馒头听到这都不免难过,但郑宝尚心里却在乐呵,仿佛看到了长生蛊在对自己招手。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没救了,所以人都会放弃自己,同时也会最大限度的纵容自己,郑宝尚想着自己以后靠着长生蛊延年益寿的日子,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仰天长啸:你们这些人类真是太单纯了,咩哈哈哈哈哈哈!!! 会谈结束后,郑宝尚和玄机子就指示着馒头铺摊子,逼包子贡献出点心,两人在草地上野餐了。 郑宝尚大小就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欺负人,借此弥补自己体力方面的不足,所以此刻看着他和玄机子两人互相聊着对各种阴损暗器的看法,包子虽然有些担忧,但决定不告诉皇帝这件事了,反正,也不过是小孩子小打小闹。 只是监视一个郑宝尚,完全不需要他出马,他的目标,本来就是馒头,所以遗漏了关于郑宝尚的某些情报,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 早前在皇帝还有能力和郑家一派对抗的时候,包子不止一次明算暗算过馒头,可惜不是运气太差就是学艺不精,得手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还被长公主以顽皮好斗的原因罚抄过不少书。再到后来,皇帝也力不从心了,朝廷里不是专横的外戚就是郑家一党,极少的中立大臣也只是在观望,于是包子就彻底变成把风的了,监视他们的动向,给皇帝足够的撤退时间。 习惯成自然,当自己不再需要日夜思考怎么杀死馒头以后,包子就觉得自己生活日渐空虚,于是人就越发话唠,还养成了幸灾乐祸的好习惯,每次看到馒头吃瘪碰壁爱而不得的憋屈样,他就恨不得抱着郑宝尚亲二十口,默默握拳呐喊:干得好! 比如现在。 馒头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不像包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觉得郑宝尚反正活不了多久,就刻意的忽视和放纵;他更不像郑家父子,虽然知道儿子(孙子)命不久矣,但依然希望他能活的快活,至少在宫变以后,不用处在那样尴尬的位置,想离开的话也可以有别的靠山。 在馒头心里,郑宝尚迟早是他的人,虽然他不懂为什么郑宝尚总是不肯接受他,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但他很怕郑宝尚真的早逝,四处打听救治的方法,更担心好不容易断了他的退路,他却还有别的方式可以逃离自己。 朝廷触手不及的地方,就是江湖,更何况郑宝尚现在认识的还是一个擅长耍阴招的玄机子,让他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小宝?” 郑宝尚和玄机子吃吃喝喝聊得正好,却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郑宝尚看着眼前这个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含着糕点打了个招呼,“四舅舅好~” 此人便是与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四皇子,虽说血缘亲近,郑宝尚与他从来都是两看生厌,一直到四皇子十四岁懂事之前,两人见面都是连打带骂,甥舅之间比仇人还不如。 郑宝尚回头想想,觉得四皇子肯定早就知道郑家背后谋划的事情,所以才那么讨厌自己,不过他也无所谓,虽然人笨,但是他都讨厌自己讨厌的那么明显了,自己也懒得去讨好他。 四皇子年岁渐长,也就学会了装模作样,见了面也可以笑呵呵的打招呼,只是郑宝尚虽然没有继续连打带骂,但总爱理不理。 四皇子说了一大堆,例如好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啊,真是越看越像郑大人了,最近身体怎么样巴拉巴拉…… 郑宝尚听到夸他的话就点头说句“那当然”,听到不想搭理的,就直接埋头吃点心,可惜他不想搭理的内容太多了,直到他吃的肚子都圆了,四皇子还在巴拉巴拉。 郑宝尚用馒头的衣服抹抹嘴,说:“四舅舅,你有话直说,我时间很紧的。” 四皇子很郁闷的停下了冷嘲热讽,因为他觉得这个小笨蛋好像根本听不懂自己话里有话,白白让自己积了一肺的血,于是也干脆道:“姐姐写了信回来,这封是给你的,本来要给你送去郑府,结果听说你出门了,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郑宝尚还奇怪,这个舅舅从来都是超讨厌自己,怎么可能专门来给自己送信,结果打开一看,就明白了,这封“长公主”的来信里,大多是描述自己一路所见所闻,问候之语寥寥无几,甚至透出了一股冷淡的气息。郑宝尚心里笑出了翔,四皇子原来是专程来看自己伤心失落的表情的,好想拿信丢到四皇子脸上告诉他:你个傻逼! 郑宝尚忍了忍,看完信又折好递了回去,说:“字写得不错,语气也有点像,可是啊,四舅舅,你肯定不知道,我娘私下里跟我说起你,从来不会叫你弟弟,她一般叫你‘又丑又笨无药可救狼心狗肺天生无脑基因变异的小混蛋’。” 四皇子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因为他跟郑宝尚水火不容的关系,他那个爱子如命的姐姐向来都和他不亲近,但四皇子也知道这句话肯定是郑宝尚编的,乘机骂自己的,气闷之余还奇怪了一下,郑宝尚这小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郑宝尚本来想再损几句,但想到这家伙死的比自己还早,也就释然了,怜悯的递上一块咬过的桂花糕,“四舅舅,跑了那么远你也饿了吧,来,这个给你吃,别客气。” 四皇子气绝,甩袖走了,郑宝尚转头问看了半天戏的玄机子,“你带了家伙不?给那讨厌鬼屁股上来一针呗!” 这边郑宝尚用牛毛针扎了四皇子一屁股,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那边擎天顶上大珠却差点没气了。 老药孙当初好不容易得了颗洗髓果的种子,辛辛苦苦的拖着老骨头爬上擎天崖顶种下,小心翼翼的还用石头挡住,生怕它见了光,除此之外倒还真没想过会有人没事来擎天崖上玩,所以只防了天灾,并没怎么想过要避开人祸。 当脚程比较慢的老药孙辛辛苦苦到达擎天崖顶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种的洗髓果成了一团糊糊,而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一旁擦着沾了洗髓果果肉的衣摆。 第十四章 自打去了郑府一趟后,胡安就时常走神,把脉都能把到手指上去,胡老看不下去,教训了好几次也不见成效,最后只有给他放了假赶回家休息去了。 胡安魂不守舍的走出宫门,路过郑府半掩的大门,看得见里面青灰色的石板路,偶尔有巡逻的侍卫或打扫的丫头走过,胡安想着,那个人每天也踏在这样的路上,软底的锦鞋落在石板上,发不出半点声响,就像那个人本身一样,连命都如鸿毛一般轻。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好像已经见过了那个人的千百种姿态,就好像他如果在这里,就一定会眉眼带笑的看着自己,秀气好看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说声:小胡子太医啊,好巧啊! “小胡太医,好巧啊,你也出门买菜?” 胡安脱离了那雾蒙蒙的幻境,看到眼前俊朗的青年,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出强劲的生命力。 如果那个人不是那样不幸的身份的话,应该也是这个样子,一静一动,都英姿勃发,而不是那样美好得仿若虚无。 郭绍拖着个大菜篮子,看着半脸明媚半脸忧伤的胡安,“小胡太医?” 胡安彻底的回过神来,又暂时变回那个温润儒雅的年轻御医,回了郭绍的招呼,“在下路过郑府,正想问问小郡王身体可好。” 郭绍想了想,“应该是不错的,听说和老夫人去护国寺上香了,等他们回来后,我会向小郡王转达小胡太医的问候的。” 胡安想告诉他郑宝尚身子不好,那副壳子透露出来的朝气已经是最后的假象了,实在不宜太过劳累,不只是劳累,最好每天只呆在家里晒晒太阳休养生息,但又不知怎么开口。他想问郭绍是不是出门买菜,要告诉他小郡王不能吃太多荤腥,饭菜都要煮烂来,少食瓜果,最好是多喝点药粥…… 郭绍又与灵魂出窍的胡安对峙了半晌,最后只好拖着菜篮子去买菜了,留他独自在门口神伤。 小珠站在街角,手里捏着张纸条,神色莫辩。 如果利用甚至牺牲一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就有希望走活一局死棋,那到底,该不该舍人为己? 如果,那个人是自愿被利用的话……这难道不是老天白送的一颗棋子? 侍卫长大坐在墙头上隔着街对她挥手,小珠对他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胡安前脚刚走,老郑夫人等人就浩浩荡荡的归来了,郑宝尚心情向来和精力成正比,今天不但见到了玄机子,还扎了四皇子一屁股牛毛针,郑宝尚现在的心情指数是出宫以来最好的,一路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神采奕奕,就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出门踏青的纨绔公子。 老郑夫人悄悄抹了把泪,第一次对家里一心为民的丈夫和儿子有了怨言,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就保不住了呢。 玄机子当晚就上了郑家的饭桌,郑宝尚得意洋洋的介绍自己新拜的师傅,即使家里的大人根本就不知道玄机子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是多么牛逼的存在,但看着他一脸“认得到这个师傅我真的很牛逼吧”的表情,都很配合的恭维了玄机子几句。 烧柴老头对玄机子的登堂入室很不满,偷偷往锅里撒盐,咸得大家不断喝水,只有包子一人乐得吃了三大碗饭。 郑宝尚可怜兮兮的用掺过两次水的汤泡饭吃,每道菜都要被馒头过水后才能到他口里,“馒头啊,沾沾水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刷来刷去啊,都没有味道了!” 馒头:“不行。” 擎天崖上的老药孙也说,“不行!” 大珠虚脱的躲在一块岩石后面,“老人家,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旅途劳累,找个山洞休息一下,哪知道会压到你的宝贝啊!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交个朋友呗!” 老药孙再次果断道:“不行!” 虽说老药孙跟玄机子一样,武功不咋的,可是两人一个善用暗器,一个善用毒药,一样的难缠,一不小心就得中招。大珠如今一根枯枝一块石头都不敢多碰,如果老药孙在上风口,他还得闭气,真是不如真刀真枪的痛快,抓住机会就往山下溜,恨不得用滚得直接滚回京城。 大珠觉得,自己似乎给郑宝尚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好不容易滚到了崖下,觐州地震不久,大珠跑到幸存的客栈之一,打了桶水从上到下洗了个透彻,缩了骨化了妆,策马狂奔回京城。老药孙跟着一只小蜜蜂,看它嗡嗡嗡的向京城方向飞去,眉头皱的比“川”字还多了一撇。 去时用了十天,返回只用了七天,大珠蓬头垢面的冲进郑府,差点被郑府侍卫用矛插成马蜂窝。 郑宝尚正在跟玄机子一起在厨房门口埋机关,只听一阵喧哗就看到一团灰溜溜的东西连滚带爬的过来了。 大珠在理郑宝尚一步远时堪堪刹住了,“哎哟主子,你快叫那些臭男人住手,奴婢没有力气跟他们玩了啊!” 郑宝尚玩得起暗器自然有好眼力,一眼认出了大珠,在侍卫长准备飞出长矛刺向大珠的时候,及时大吼一声:“放肆,小爷的丫头你们也敢动!!!” 侍卫长一个踉跄,差点把长矛扎在脚上,颤颤巍巍的看了大珠那人鬼莫辨的装束,立刻收起了武器,“原来是大舅子啊,怎么不早说嘛!” 大珠疲惫的脑袋迟钝了三秒,阴沉的看着侍卫长,“我的妹夫,只能是死人。” 侍卫长大腿一颤,“哎哟哎哟,开个玩笑,好好说话嘛,虽然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可是日久见人心,大珠……公子,你迟早会发现我是一个好人的!” “好累,今天没力气,改天再来打死你。”大珠一挥手,然后晕倒了。 大珠这么一副灰不溜秋的样子,肯定不能直接往床上丢,可郑宝尚怕他身上的洗髓果被发现或者顺走,把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捞袖子打算帮大珠洗澡。 有好心的丫头出门前羞答答的提醒道:“大珠妹妹身子疲乏,今日恐怕不适合……” 郑宝尚一脸囧相,馒头的脸黑的可以直接磨墨了,包子在一旁看着,心里笑翻了天,人妖干得好! 等郑宝尚好不容易把人扒光了丢进浴桶里,别说洗髓果,连个苹果都没有! 郑宝尚耐心的又把衣服翻了一遍,最后又去扒了扒大珠的鸡窝头,结果除了一堆虱子,什么都没扒出来。 在不祥的预感袭来之前,郑宝尚直接倒在客房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帮一个不主动的男人脱衣服真的是件超级辛苦的事情! 包子进来叫人吃晚饭的时候,郑宝尚已经睡得流口水了,大珠依然脏兮兮的泡在水已经凉了的浴桶里。 “啊啾!”大珠用手帕掩着鼻子,一个喷嚏打得头上发簪掉了一半。 郑宝尚心中有愧,帮他捡起来一根根插上。 大珠憔悴的避开了,一对杏眼哀怨的看着郑宝尚,“主子心里果然是没有奴婢的~奴婢知道,主子关心的都从来不是奴婢~” 郑宝尚解释道:“其实你要是做一个正常的男孩子,或者正常的女孩子的话,我会比较知道怎么关心你的!” 最初大珠刚入宫时,郑宝尚还是十分体贴照顾“她”的,直到后来直到他是个男人,而且还继续穿着女装后,郑宝尚就不知道改用什么表情面对大珠了,你想照顾他的时候会想到他裤子里面其实也有一根棍子,你想把他当兄弟的时候又会发现他长的秀丽可人娇小可爱…… 大珠掩面,撅着嘴抱怨:“这都怪你们不早发现,人家都穿惯了女装了~” 夜里,大珠依然以长途跋涉劳苦功高为由,赖在了郑宝尚房间,还拦过了给他抹药按腿的活,最后两人被包子逼迫泡了药澡去虱子,折腾大半天,换了好几桶水都还不被允许出桶。 郑宝尚玩着以前从来都不玩的木头鸭子,和缩骨后娇小的大珠坐在浴桶里,眼睛时不时往大珠肚子以下瞄一瞄,包子在帮他洗头,馒头帮他搓背,郑宝尚每看大珠一眼都会被狠狠的刷背,直到痛的嗷嗷乱叫无心乱瞄,馒头才放轻了手劲。 等到郑宝尚香喷喷暖洋洋的坐到了床上,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包子去吃夜宵了,馒头照例睡在外间。 大珠擦干头发凑了过来,郑宝尚马上脸红通通的往里边移了移,大珠莫名其妙——若他是个女人,此刻酥、胸半露,那郑宝尚的反应他很能理解,可事实是他除了骨架较小,肤色偏白,其他和普通男人都没两样,更比不过郑宝尚这个白玉团子。 看我还不如看你自己呢。大珠心想。 郑宝尚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用屁股挪了挪,在大珠耳边说悄悄话:“大珠啊,我问你啊,那个……那个……你缩骨的时候,那个会不会缩啊?” 大珠看他一脸猥琐的盯着自己下、身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强忍了下去,妖娆一笑,“主子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郑宝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才泡在药水里,看不清嘛。” 大珠:“……” 大珠眼眸一闪,拉过郑宝尚的手,顺着小腹下滑,“真想知道的话,主子亲自感受下不就好了嘛~” “哐”的一声,吓得郑宝尚回了神,丢了那乱七八糟的好奇心,“今晚风真大,屏风都给吹倒了,哈哈哈。” 大珠切了一声,“奴婢只是想表演下缩骨功给主子看,不过现在看来,有人吃醋了~演不成了~”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两人安静了下来,郑宝尚是这几天玩累了,大珠是逃累了,不一会而就双双打起了呼噜,大珠间歇还吹个鼻涕泡泡,睡得美滋滋的。 夜半三更,明月照进半掩的窗帷,隐隐可见那没拉床帘的榻上直挺挺的坐起来一个人,毫不犹豫的双手掐向枕边人的脖子。 “好你个大珠,我差点给忘了,说!洗髓果呢!?你这么乱七八糟的赶回来,是不是惹了什么祸!!?” 大珠的美梦随着鼻涕泡泡一起破碎了,他睁开眼,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奴婢愧对主子信任,求主子‘狠狠’的责罚奴婢吧~” …… 昏暗的烛光下,郑宝尚对着一瓶据说是混有洗髓果果肉的、已经馊掉了的泥巴,瞪着大眼睛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你是说,你毁了洗髓果,还被老药孙发现了?” 大珠的头已经低到了胸前,费力的点了点,“不过奴婢当时是男装,他不会想到奴婢是主子派去的……吧~” 那洗髓果……是用来救老药孙那宝贝孙女的命的啊…… 郑宝尚眼眶发红,手都快生生抠近桌子里了,最后扑上去狠狠掐住了大珠的脖子,“你还我命来!!!” 郑宝尚颓然倒下,被身后的馒头接住了,大珠轻咳了几声,“你不必这样的,让他发下气,这种程度还弄不死我。” “我只是怕他气急伤身。”馒头抱起郑宝尚,转身放在了床榻上。 第十五章 “是我不对啦。”郑宝尚垂头丧气的站在回廊上,大珠坐在朱红的木栏上,背对着他抽泣。 “是我没有说清楚,害你白跑一趟还差点被老药孙毒死,还害你生病,还对你动手……”郑宝尚越说头就越低,大珠为他鞠躬尽瘁,他却动不动就拿大珠出气,感觉真不是人…… 大珠满脸泪痕的转过头来,给他半边侧脸,“主子责罚的是,都,都怪奴婢办事不利,嘤嘤嘤嘤……” 一个成功的女装癖所享有的福利就是:即使真身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但是依然很容易勾起别人的怜惜和负罪感。 郑宝尚一边忏悔着,一边在心里吐槽大珠明明拿着手帕一直在抹脸,还真是巧妙的避开了流泪轨迹啊……突然闻到一阵诡异的味道,郑宝尚打了个打喷嚏,震得自己头晕呼呼的,大珠连忙将手里捏着的洋葱丢进荷花池,转身跳下木栏扶着郑宝尚:“主子啊,你怎么也染风寒了呢?” 郑宝尚推开大珠,死劲揉了揉眼睛鼻子,“洋葱都浮上来了!” 大珠:……我不装哭你能原谅我么…… 郑宝尚心情好了没几天,又开始烦躁,看到馒头就想到他当初让自己差点被活活烧死,看到大珠就想到自己彻底得罪了老药孙,可能这辈子还得早死,干脆把两人都拉进黑名单,去厨房找包子调侃。 包子已经彻底受不了郑府夜宵顿顿汤圆的惨况,正自己动手煮面条,看到郑宝尚来了,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还招呼他一起吃,“这锅面可是集我一身功力,有红枣桂圆枸杞花生山药人参,还有牛肉牛鞭猪肉猪脑鸡腿鸡蛋……” 郑宝尚觉得吃完这碗面后包子可能会活不过今晚,明早就会被发现爆体而亡,于是温和的笑着拒绝了他的邀请,表示看着他吃就好了。 郭绍照例在一旁揉汤圆,顺便问了问郑宝尚要不要来几个,可以点馅,郑宝尚果断点了一个牛肉馅的,一个酸菜馅的,一个白菜馅的。 郭绍:……自从郑宝尚一伙来了以后他就觉得在郑府当厨子的压力太大了。 当端着三个汤圆的郑宝尚和捧着一大锅面条的包子坐在院子里的时候,正好圆月当空满天繁星,包子很吃力的在一堆食材里面挑出一口面条,吸溜一口吃了。 郑宝尚戳了汤圆半天,发现一点胃口都没有,叹了口气,把汤圆倒进了包子的面条锅里。 包子:……我前世是杀了多少个叫汤圆的人才会遭此报应!!! 郑宝尚:“我可能还是要死了。” 包子一口把鸡蛋喷了出来,心道:尼玛能不能拜托你换个人谈心啊!!!老子是反派好不好!!! 郑宝尚帮他把蛋捡起来,丢回锅里,“我觉得太委屈了。” 包子看着锅里的蛋,一脸纠结,最后还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金玉良缘取得了胜利,一筷子把蛋丢回了嘴里,随口选了个最官方最模糊的回答,“人固有一死嘛!” 郑宝尚从他锅里抓个鸡腿出来啃,“可是,我觉得我死的也太轻于鸿毛了。” 包子想了想,觉得也是,因为老皇帝不爽而死,其实真的是件毛事啊!绞尽脑汁的想对策,包子脑袋里孔明灯一亮,FIU的飞到了灵感的海洋,开口道:“只怪天妒红颜!这就是美男子的命运啊!你看,卫玠都能被人看死了,其实帅哥死起来是很容易的嘛!” 郑宝尚被他一说,吃鸡腿的胃口也没有了,又给包子丢回锅里,在他袖子上擦了擦手,“可是我觉得我应该比卫玠帅!” “所以呢?你是想表达‘以你的英俊程度应该死的比卫玠更容易’的意思吗?” “听说国师说过……我爹,如果毁容的话,就可以避灾避难,”郑宝尚忧伤的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我觉得国师可能掐错手指了,我爹还没有帅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他算到的可能是我的命。” 包子把那半个鸡腿夹到一边,心里默默吐槽:他要是毁容就没有你了,没有你就不会为了国家死儿子了,那还不算避灾避难啊!!? 郑宝尚打了个喷嚏,觉得肯定是包子在骂他,于是决定监督他吃完整锅东西,期待他明天爆体而亡。 另一厢,大珠正努力把自己的“挫(chi)败(cu)”“愧疚”“不高兴”等负面情绪转移到馒头身上,百褶裙一撩,二郎腿一翘,兰花指拈着一只白玉小茶杯,“吸溜”喝一口,“听说上个月,国舅爷在自己家里被扎了一刀,居然没死,好讨厌哦~” 大珠撑着下巴,无辜的眨着眼睛,“你为什么手抖了呢?血刃仇人太激动了?还是想到大皇子就晃神了?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冲动呢~~他在酒楼了才骂了几句故去的大皇子,你怎么就忍不住上钩了?” 大珠十分做作的拍了拍手,“回来被骂惨了吧?!” 原本在打坐运气的馒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知道的太多无处倾诉,好烦呐!”看着馒头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大珠捂着嘴苦闷的想着。 一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左飞飞,右飞飞,飞啊,“啪啪!!” 大珠看着手心那只蜜蜂尸体又惊又怕,“传说中比狗还灵,千里追踪的‘一只小蜜蜂’!!!” 大珠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着了老药孙的道了,感情这老头故意先放他走是为了擒王啊! 郑宝尚看着包子吃完一锅杂烩,心满意足的回房了,还主动要求今天要洗澡,哼着小曲回到院子里,就看迎面冲上来一个黑衣人,郑宝尚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啧啧,上次没有看仔细,如今看来,你已经长成这么英俊挺拔的小帅哥了啊!” 已经变回原本身形,还换了一套夜行衣的大珠没有搭理他,抽出腰间长剑“唰唰唰”的连刺郑宝尚十二剑,速度之快,可见残影,力道之大,可闻破空之声,最巧妙的是,割破了郑宝尚从里到外所有的衣服,就是没割到一根汗毛。 郑宝尚呆立了半盏茶的时间,“啊~~~~~~~~~”的一声,一百八十度转体,晕倒了。 包子原本扛着一浴桶的水跟着后面,莫名其妙的看了半天,这会儿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郑宝尚实在是太做作了,一边利落的丢了浴桶,大叫一声:“有刺客啊!!!!!!!” 侍卫长带着一堆小侍卫跑过来,“这什么世道,银贼人妖刺客都冲着太监去!!!” 待侍卫长进了院子时,大珠已经踩着墙头飞走了,于是侍卫长首先看到一个倒了的浴桶和一地冒着热气的水,然后看到一旁作惊讶害怕状的包子,接下来看到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郑宝尚。 侍卫长:“……包同志,请你严肃认真的告诉我,你到底对小郡王做了什么?你真的不是贼喊抓贼吗?而且你不觉得你的表现太做作了吗?” 晕倒在地的郑宝尚内心活动:尼玛惊讶害怕都算做作了!!小爷一定要装晕到底,绝对不要被他们发现我更加做作!!! 郑宝尚装晕着,装晕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床边就只有一个满眼泪光的胡安太医。 郑宝尚被他那满含担忧、后怕、惊喜、庆幸等等等等的复杂目光闪了一下眼,怕怕的往床里缩了缩,“小胡太医早啊~真是幸苦您了,您知道我的书童侍卫和丫鬟去哪了吗?” 胡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怕,没事了,府里进了刺客,你的书童和侍卫因为失职正在受罚,郑大人已经派人把小郡王的院子保护了起来,已经安全了。” 郑宝尚又缩了缩,艰难的把手抽了出来,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呵呵,我已经没事了,小胡太医公事繁忙,还是先回宫吧,不用照顾我了。” 胡安痴想多日,终于得见佳人,心里又惊又怕又喜又悲,变本加厉的执起郑宝尚的双手,“胡某惊闻小郡王遇刺,甚是担忧,如今看到小郡王平安醒来,心里还是后怕难止,可恨这府里的侍卫,竟对小郡王这样的人物如此怠慢,防卫松散,险些酿成大祸,胡某真恨不得自己能日夜守在小郡王身边,护您周全!” 胡安说完,又惊觉自己表白太过,有点害羞的低下头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 郑宝尚一脸纠结,好想对他咆哮:能不能拜托你别用你的左手捏我的右手,顺便也放下你用来捏我右手的左手!!!小爷是汗手,这样很难过好不好!!!! 胡安似乎是听到郑宝尚内心的声音,发现自己的动作太过唐突,慌忙收回手,却发现掌心有点潮湿,一脸震惊的抬头了眼郑宝尚,又低头继续害羞——原来紧张害羞的不止我一个人啊! 汗手的郑宝尚真心冤。 胡安调整好心态,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抬起头来说话了,“小郡王,其实,其实胡某,胡某对小郡王你......” “啊!小胡啊!”老郑大人神插、入,开启“凡告白必备打断”模式,“那些没规矩的下人竟让你守在这儿,真是辛苦了,来来来,我们去喝茶聊聊,我也好久没见你师父了,他还好不?哎哟,小宝啊,你醒了啊?再睡一会吧,爷爷去帮你教训那些混账东西啊!” 郑宝尚隐隐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感激涕零的盖被子继续睡觉了。 胡安对着床上那已经包成包子的佳人,欲哭无泪,只得转身跟老郑大人走了。 馒头被罚俸禄一月,包子被罚夜宵一月。老郑大人表示,即使你们是宫里出来的人,但在我郑府,也不能无视郑府的规矩,护主不周,就得罚! 馒头本来就不需要用钱,所以无所谓,包子则默默在内心盘算着怎么跟郭绍打好关系求小灶,实在不行的话,汤圆也无所谓。 这样一个不平的夜晚,郑宝尚想着“大珠这是在做什么呢?”入睡了,馒头包子也各有所思,可怜胡安被老郑大人拖着聊了大半夜,才得以精疲力尽了去客房睡了。 老郑大人想着“我们小宝怎样才能不那么受那些臭男人欢迎”入睡了,小郑大人睁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的,一夜无眠。 郑府里的另一间客房里,老药孙摸着胡子问玄机子:“真的是刺客?” 玄机子说:“是啊是啊,吓死人了啊,听说我徒弟被伤的衣无完肤啊!!!” 老药孙继续摸了摸胡子,看着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一只小蜜蜂”的尸体,内心疑惑着:如果那个人不是受郑宝尚之命,那么作为杀手,也太水了;如果他是郑宝尚的人,那郑宝尚要洗髓果,或者毁洗髓果做什么呢? 玄机子继续说,“不过这刺客功力真的超差啊!我徒弟那个人,你拍他一下他基本就会晕了,那还不是随便杀,啊!!!这么说来,这个刺客和闯进国舅府的刺客会不会是同一人啊?” 睡在外间的馒头和睡在“我爱洗衣女红好好”的大珠同时打了个喷嚏。 第十六章 虽说“一只小蜜蜂”已经死了,但谁知道老药孙还有没有什么“两只小蜜蜂”“多只小蜜蜂”之类的东西,即使没有明说,但大珠也看得出郑宝尚不想得罪老药孙,确切的说,是十分怕得罪老药孙,所以他不敢贸然去郑府,只能收拾收拾,回宫里呆着了。 李翠本是不抱希望的来看看,连鸡蛋都没提,哪想就遇到了正开锁开门的大珠,又喜又愁,喜的是以后又可以吃温泉蛋了,愁的是今天偏偏没有带鸡蛋来。 虽然没有刻意保密,但考虑到影响,所以事实上,知道大珠其实是个男人的人并不多,而李翠就是不知情者之一,她走过来用胖胖的身子撞了大珠一下,结果被弹回去一屁股坐地上,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大珠下盘扎实,纹丝不动的掏钥匙继续开门,朱红的木门一推开,迎面一阵清风袭来,大珠冷不防,被吹了一脸的纸钱。 一月无人的长公主寝宫里居然洒满了纸钱,白茫茫的一片,小温泉都已经脏得不成样了。李翠起身拍了拍屁股,把脑袋往门里凑,“你是不是出门前没关好门啊,怎么厕纸都吹出来了?” 大珠气得把青铜门环都扭了下来,这好歹是在宫里,还是最受宠的长公主的寝宫,做出这样的事情是要砍头的,可偏偏还撒了这满院子的纸钱,这样劳师动众而且肯定掩藏不了行踪的行为,说不是四皇子做的估计都没人信。 不顾得罪了自己的姐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触郑宝尚霉头,虽说四皇子向来恃宠而骄,幼稚又记仇,但这种行为也未免太过了——郑宝尚几乎是注定的薄命,一直是他们一干人的逆鳞,四皇子这是撕破脸皮了。 “还没到最后关头就想奋力一搏了?哼,找死。”大珠冷冷一笑,一旁的李翠看得毛都竖起来了,心想这小郡王身边的侍女果真是不一样,长得好看手劲也大,这么一笑起来,还有种后宫娘娘的感觉,真是惹不得。 “今天好像不适合煮鸡蛋,那我还是先回去了。”李翠小胖身子一扭,转身迈着小碎步加速离开。 大珠两手一伸,把门彻底推开,任纸钱跟着清风四处乱窜,“回来,这么大的地方,你让我一个人收拾吗?” 宫人一部分跟着长公主走了,一部分跟着郑宝尚去了郑府,原本就只剩几人与大珠一起,只做一些日常打扫,后来都调走了,只剩大珠一人,守着这没有主子的空屋,而她本身也只是大宫女,使唤不了其他宫里的下人,独自留在皇宫的日子其实还挺心酸的。 焚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小珠绣着一朵残荷,浅浅的笑着,“冒昧来见大人,实在唐突,只是奴婢有些事不得不请大人相助。” 胡安只觉四肢僵硬,如鲠在喉,只能愣愣的听着她继续,“奴婢乃是小郡王身边的大宫女,自小跟在主子身边,很多事情即使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我家主子人好,命也苦,从不知道自己的外公竟会算计自己的性命,奴婢只是个小小宫女,有些话不是不敢说,只是说了也只能徒增主子烦忧罢了。” 胡安不曾见过大珠小珠,却也刻意打听过,知道郑宝尚身边有个很得宠的宫女,但也不会仅凭这几句话就信了这个奇怪的女子。小珠似乎也没打算让他彻底相信,毕竟有些事情,只需要种下一颗种子,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小珠放下手上针线活看着胡安,“奴婢看得出大人是真心对主子好的,宫里那些太医全是老皇帝的走狗,是伤害我家主子的帮凶,如今,能救主子的只有大人您了。” 小珠的脸似乎蒙上了薄雾,一会又变成了郑宝尚的脸,皱着眉头说“我不想死”,再一晃,又变回了那个娇俏的宫女在说“求大人救救我家主子”,他一眨眼,却又成了郑宝尚苍白的脸,他说“救救我”...... 胡安头痛欲裂,耳边突然如炸雷搬响起一句“太医院藏书间珍奇录”,猛地一个寒颤,胡安一身冷汗的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在郑府的客房,窗外可见天色已大亮。 原来只是个梦。 胡安匆忙起身,现在赶去太医院或许还不迟,胡老太医年纪大了,经常会晚到一个时辰,他能赶在之前到就可以免去一顿唠叨。 正要取屏风上搭着的外袍,却有东西从衣襟滑落,掉在地上,正是一块绣着残荷的手帕。 今天天气好,风都暖洋洋的,不闷不热刚刚好,郑宝尚等人把早餐搬到了荷花亭里,大老远就可以听见他和玄机子两人说话的声音。 胡安走过回廊,与荷花亭只有两步之遥,却是跨不过去,郑宝尚吞了一口香菇肉丝粥,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小胡太医早啊~上班要迟到了啊?” “说来惭愧,在下确实睡过了,”胡安扶着朱红的木栏,面露迟疑,最后还是开口问了,“一直听闻小郡王身边有个伶俐的姑娘,怎么都不在小郡王左右伺候?” 他一个大男人去打听一个姑娘,实在不妥,更何况这个姑娘很有可能是郑宝尚的通房,奈何心中疑虑太多,胡安只想证实梦中的事是否真的发生过,若是真的,他真的能就郑宝尚吗? 郑宝尚一听胡安打听大珠的事,脸色立马就古怪了起来,大珠样貌与小珠十分相似,锁骨之后就像个小家碧玉,这几年也确实欺骗了不少纯情侍卫的玻璃心,若是胡安也动了那样的心思……郑宝尚打了个寒颤,胡安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也不坏,自己有必要阻止他误入歧途! 郑宝尚干咳一声,“小胡太医为何突然这样问?大珠那丫头不守妇道,被我罚去跪祠堂了,这样丢脸的事情,我本不想说的,可是小胡太医也不算外人,等等!难道小胡太医找大珠有什么事?”好哥儿,你还是去找个正经姑娘嫁了吧,大珠他是个男人啊!!! “不,不是的,胡某只是一时好奇,一时好奇!”郑宝尚计谋得逞,胡安生怕自己被误认为与那位大珠姑娘的“不守妇道”有关,连忙澄清,然后毅然决然的擦着冷汗上班去了。 郑宝尚看着他背影哼了一声,转头对玄机子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习惯当女人的男人变回一个男人的吗?这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玄机子不知道郑宝尚说的是什么,只是奇怪,“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那不就是投错了胎?只能重新投了!” 郑宝尚被馒头塞了块鸡蛋,含糊不清的说,“介口不行,嗦起来都是窝害得。(这可不行,说起来都是我害的。)” 玄机子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仔细分析完后,一脸震惊的看着郑宝尚——能让一个男人变成习惯当女人…… 玄机子拍桌愤起,吓得包子一勺粥喂进了郑宝尚的鼻子,玄机子眉毛被自己吹的一直飘飘,“我只当你生性纨绔,但至少心地不错还明事理,哪想你小子竟跟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一样,还敢强抢民男了!” 郑宝尚只顾着擦鼻子,反应过来的时候,玄机子已经自己叽里咕噜一个人说到了“我要把你踢出师门”,吓得他差点把粥都吸进肺里。 不能说大珠其实是男人,以防那天老药孙一见到他,连性别都不用怀疑就直接认出人了,郑宝尚苦于不知如何解释,又怕玄机子抬脚走人,饥不择食,哦不,是慌不择路的一指包子,“其实我说的是包子!!这些年来,包子为了保护我,消除歹人的防备心理,一直扮作女人,如今想改也难改过来了!!!” 玄机子回头惊讶的瞪着包子,“原来你不是太监!?” 包子:太.....你妹!我拜托你们都去死好不好!!! 李翠因为太胖了,行动不便,只能提着布袋跟在大珠身后,看她捡着纸钱,一个时辰过去了,半个时辰又过去了,李翠擦擦汗,忍不住夸大珠,“大珠妹妹真是好腰力!好体力!好毅力!” 大珠冷淡的回一句“过奖”,继续弯腰拾纸钱。 等两人收拾完,已经近黄昏,领了晚饭坐在小温泉边烧纸钱温鸡蛋,大珠看着摇曳火光,问李翠:“你觉得一个男人最怕什么?” 李翠说:“最怕没饭吃?” 大珠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要以己度人啊?” 李翠不受打击,继续想,“那,没权没势?” 大珠继续鄙视,“你爹不也没权没势,不是照样吃饱睡好,生个女儿都能养成个球。”权势这种东西,四皇子迟早会没有的,轮不到也用不着他现在做些什么。 李翠不服,反问他:“那你说男人最怕什么啊?” 大珠仔细想了想,似乎深有感触道:“应该最怕心爱之人红颜薄命吧!” 李翠不屑,“这有什么好怕的,死了妻还有妾,死了妾还有婢,死了婢……百花街那不是还有一群嘛!” 大珠咋舌,“你舌头上抹了鹤顶红啊?要是平时也这样毒舌,谁还敢欺负你啊!” 李翠沉默了,她很想反驳说宫里除了郑宝尚那个无聊的,还有谁会欺负她,可这么说了,就好像她一直都故意迁就郑宝尚一样…… 大珠也沉默了,因为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扮女人办久了,都不知道怎么用男人的脑袋求思考了,男人到底怕什么呢? 大珠突然觉得内急。 “我知道了!!” 天下的男人,或许不怕断子绝孙,但总是怕断子孙根的嘛~~~~ 大珠嘿嘿一笑,火光摇曳纸钱纷飞,看得李翠又想逃了。 断不了你,我也可以让你形同虚设嘛~~~~ 小珠当晚收到了一张纸条,里面的内容让她想立刻用几十百针把皇宫里某人扎个千疮百孔,怎么一跟傻子作对,智商就立马掉到同一水平了,这到底是是有多幼稚!!! 最近的夜晚总是不太平,不只小珠被气得不行,包子也因为讨夜宵不成,撒泼打滚不得安宁,馒头拦住了郑宝尚,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而老药孙,跟着另一只小蜜蜂,站在了皇城墙边。 “虽然气味淡了不少,但好歹让老夫找着了!” 第十七章 正是半夜三更入梦时,郑宝尚卷着松软温暖的棉被半瞌着眼,黑棕色的眼仁四处转动,梦里一片凌乱,好半晌后突然僵硬的坐了起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馒头一直坐在桌边,借着月光见他脸上有着微光,走上前去,探手轻抚沾得一手湿凉,原来是哭了。 “馒头。”郑宝尚蹭了蹭他的手,那声音糯糯的,尾音上翘如撒娇一般。 “啊桓,你不要不要我。”他抬起手抱住那只手臂,半是依恋半是怨恨,俊秀的脸蛋扭曲得不成形。 馒头知道他又犯迷症了,不敢惊扰他,眼眸微闪,看着面前这个人,面色苍白却依然俊美的不像话,月光之下好似一座了无生气的玉雕,又像是一团迷雾,一晃眼就会消散。 思及近来种种,馒头神情渐渐坚定,反手小心的握住他的,轻声诱哄:“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京城虽是富饶之地,遍地官宅贵府,但也不乏阡陌小巷,而这万千不起眼的平民巷子里,有一间屋子里就住着一个和尚,他拿树枝戳着个金钵,里面是两只在缠斗的蝎子,两只都伤痕累累,显然这场比斗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还是你比较厉害啊,小花!”和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高兴的捏起那只得胜的花色蝎子,一甩手,丢进了嘴里嚼得咯嘣脆,然后呸的一声吐出点碎克来。 和尚拿起金钵正准备出门,结果反被突然推开的门下了一大跳。 “嘿!你这人怎么……”话音未落,和尚就被来人点了哑穴。 来人收回手,小心的牵引着身后的人进门,待到将人领到榻边坐好,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物品,方才拎着和尚出门。 那和尚刚被解了哑穴便气急败坏道:“早就说过,贫僧只会杀人不懂救人,你还带那个家伙来干嘛?”想让他早死早超生啊? 他现在死的话,若能投胎早点,确实来得及和你来段忘年恋来着。和尚摸着光头想着。 来人是一个冠着国姓,单名桓的人,说直白点,就是馒头。 “不用你救他,让他忘了十一岁以后的事情,这个你总办得到的。” 和尚愣了愣,随后了然的笑道,“邪门歪倒嘛,我自然擅长。” 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尚在一旁做着准备,馒头看着榻上已经熟睡的人,想着日后再也没有那些想不通猜不透的原因阻隔着两人,便对自己今日的决定越发满意。 记忆里,在郑宝尚还是个小包子的时候,五官尚未长开,但白白嫩嫩的已经十分讨喜,由于先天不足,个子总不及同龄人高,生气的时候随便找个石头或树丛躲起来就够让人找半天。 那时候馒头也小,但自小习武,无论身量还是体制都比郑宝尚强出许多。有一次不知怎的,惹了到了郑宝尚,小孩踢他一脚就跑出去多没影了,一干人四处找,将近入夜,馒头才在一座假山的小窟窿里找到他,缩成一团居然早就睡着了。 没得说,自然是又着凉生病了,红着张小脸躺在床上,还硬扭着头不理馒头,由着包子得意兮兮的边伺候边挑拨,直到馒头气不过,在无人时将他提起来问究竟才知道,原来是包子私底下对郑宝尚说:“我和馒头的名字都是假的,我真名叫包奇才,是拿你当好兄弟才告诉你的,若是连名字都不愿意说,那就不是好兄弟,连好朋友都不是!” 思及之前小孩也是在问自己名字,结果被自己绕过去了才生气的,馒头心里了然,又是那个爱争宠的包子在找自己麻烦了,他本身不屑再编个名字骗郑宝尚,但也不能透露自己的名字,看着小孩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还有气呼呼瞪着自己的大眼睛,馒头心软了,也有了主意。 “我原名叫啊桓,但从长公主收留我以后我就是馒头了,原来的名字是不能继续用的,若是被师傅们知道了,是会重罚的。” 小孩半信半疑的继续瞪着他,好一会才露出笑脸喊一声啊桓,又说只会私底下叫,不会告诉别人的。 可惜也只到十二岁,十二岁后,只是一夜醒来,小孩不但不愿意见到他,连眼神都满是怨恨,一时间,除了长公主谁都亲近他不得,虽然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一个月,但之后虽然隐藏的很好,但郑宝尚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们一直隔着道看不清是什么造筑的墙;任馒头百般探查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郑宝尚变成这样,而且时不时,他还是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神色,说是在看杀父仇人都不为过。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和尚喂了郑宝尚一颗药丸,手指搭在他眉间念念有词。 胡安对那个似梦非梦的会面十分在乎,而在与郑宝尚谈过之后胡安暂时也不敢动去找大珠当面问的心思了,只好从藏书间着手,细细的翻遍了书目,也没有看到有名叫有叫珍奇录的东西,连类似的名字都没有,为防书目年久不更而造成一楼,胡安只好一立一立书架开始找。 从古自今医者所撰写的书籍不计其数,光是看书目就好了他大半天,更别说一本本的找,等到头晕目眩停下来时,才发现已经到了饭时时。找书也不能急于一时,胡安将已经找过的书架做了标记,打算吃顿饱饭再继续,哪知才到了太医院门外就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拦住了。 之所以说是管家,因为他身着较好的下人服饰,而非宫里太监侍卫一类,定是宫外哪位皇亲或大人的家仆。 即使行色匆匆,来人依然十分规矩的行了个礼,“小的四皇子府管家福禄见过胡安大人。” 胡安点了点头,“看福管家来太医院似乎有什么急事?” 福禄向太医院里探了探头,没有回答问题,却问道:“不知提点大人可在?” 太医院提点便是胡安的师傅,胡老在太医院任职多年,后来升了提点,但大多人还是直呼胡老太医,如今被福禄这么正正经经的一叫,胡安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师傅今日可能不会来了。”胡安有些尴尬,胡老年纪大了,迟到早退是常事,也是皇帝默许了的,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么直接的说出师傅旷班的事实,还是让人有点不好意思的。 福禄听了有些焦急,胡老在家时懒得出奇,就算皇上亲自下旨也未必会出诊,原地踏了几步,又抬头对胡安道:“那不知胡安大人可方便跟奴才去一趟四皇子府?” 胡安看他欲言又止,自然知道四皇子定是有了什么不好言说的麻烦,也不知是折腾了自己还是折腾了别人,职责所在,胡安也没有推脱,直接跟着福禄出宫了。 四皇子也是皇后所出,虽不及长公主,但也深得皇帝喜爱,府邸离皇宫近的不合规矩,若说从太医院出宫还有点远,那从宫门到四皇子府就跟饭后散步似的慢慢走也能很快就到。 向来张扬热闹的四皇子府竟还未入夜就闭了门,丫鬟仆役都匆匆忙忙又小心翼翼,才进门就能听到四皇子的咆哮声随着砸东西的声音大老远的传来。 看来是十分严重啊。胡安想着。 四皇子涨红着一张脸,脖子上筋都崩了出来,看起来是气急了,胡安才到门口看了一眼,差点就被飞来的茶盏砸坏脑袋,福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冲屋里道:“主子,是胡太医来了。” 四皇子举着茶壶的手停了下来,看着胡安表情忽喜忽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茶壶砸了个粉碎,进了内间。 福禄连忙将胡安请进去,自己也跟了去,谨慎的关上了门,看他这模样,是十分不想泄露出去的。 是什么麻烦,需要请他师傅出面,又不能让人知道,还让大皇子如此极其败坏?胡安仔细一想,心中似乎隐隐猜得几分。 一问之下,四皇子虽然支支吾吾,但福禄在一旁补充暗示,胡安也听出了个大概,也就是四皇子与别院的美妾同房,哪知早上醒来发现裸露那处竟变得毫无知觉,暗地里严刑审问了那个妾室,却一无所获,这样丢人的事宣扬不得,最后只能偷偷去请太医。 四皇子不愿让人看见,只说那儿颜色古怪,透着些青黑,莫说是触碰,就是掐上去也毫无知觉。 胡安听着觉得像是些比较偏门的毒药,但也不能下定论,四皇子又拉不下脸脱衣,他只好把把脉,用银针验验血,模模糊糊的只能保守治疗。 开药方的时候福禄在一旁千恩万谢,四皇子倒是黑着脸威胁,生怕泄露出去再也没脸出门。胡安心想这四皇子真是倒霉,听说前段时间屁股上还莫名其妙的起了疹子,又痛又痒,药石无效,直折磨了好些日子才消去,才舒服了没几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人品奇差。 事实上,最近大家人品似乎都不够好,大珠暗算了四皇子之后,也没了睡意,蹲在屋顶上,熬了一夜,于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四皇子的反应,那一张脸青青白白红红绿绿都能画出一幅山水画了,看得他乐的不行,想着是不是要给郑宝尚也送个信,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哪知也就几步路,刚到宫门口,一时大意,竟被老药孙逮个正着,连身份都来不及掩饰就软趴趴的被提到郑府去,要找他主子算账。 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好人未必有好报,恶人必有恶人磨嘛~ 他的人妖身份早被老药孙一眼识破,一路被毫不怜惜的又拖又提,最后一丢,直接破门而入,吓得郑宝尚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馒头一手提剑一手把人抱了起来,看着趴在地上的大珠和门口的老药孙。 郑宝尚揉了揉屁股,指着老药孙大骂:“哪里来的臭老头,竟敢闯小爷的闺房!拖出去阉了!!” 又转头看着馒头,“虽然你也算擅闯,但护卫有功,就不治你罪了。” 说完就冲着门外喊:“馒头!!!!馒头!!!有刺客!!!!” 大珠手软脚软的勉强爬了几爬,扯着郑宝尚的衣摆,“主子……奴婢,奴婢对不起你!” 郑宝尚又吓了一大跳,“这是哪来的脏婆子!?诶?不对!这是哪里?你们把小爷拐这来做什么?!” 大珠的下巴“喀拉”一声,差点在地上砸出个坑。 “主子你别玩了~~~呜呜呜~~~~救命啊~~~~呜呜呜~~~~” 第十八章 “哎哟哎哟,这可怎么办哟!好不容易收个徒弟,短命也就算了,这回还变成傻子了!”玄机子搓着手在门外转圈圈。 老药孙冷哼一声,“别是怕我找他算账,这才装疯卖傻吧!” 屋内乱作一团,依然全身发软的大珠扯了扯郑宝尚的衣摆,泫然欲泣,“主子~” 郑宝尚忙抽开又走远几步,“你这家伙,好歹是个女人家,乱认主就算了,怎么还老在地上爬呢?” 大珠趴在原地撑着下巴,眨巴着大眼仰视着他,“小郡王本来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也不想乱爬,但现在中了外面那老头的三百六十香软筋散,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才能站起来。” 郑宝尚突然有点脸红,因为他发现这丫头年龄虽然不小,说话也疯疯癫癫的,但仔细看,长的还真好看,更何况还是个中了毒还依然坚持着不放弃的姑娘,实在是身残志坚貌美如花的模范代表! “那……我允许你趴我床上休息下,但你不能再抓我了!”郑宝尚坐在桌子上,为了不让他抓到,连脚都收上去了,突然发现:诶?小爷的手脚怎么这么长!!? 大珠看了看自己的床榻的距离,估摸着,大概有几步路程,折合成“趴程”,大概就一个时辰左右吧。 大珠:“谢主子厚爱,奴婢还是趴地上好了。” 郑宝尚看他又要来扯自己,蠕动着靠近,看起来渗的慌,连忙大叫:“馒头!!!馒头!!!!” 馒头听到声音立刻从外间进来,包子臭着脸跟在后面,装束凌乱,明显是打斗了一番。 虽然自己现在真的很帅,但郑宝尚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一夜之间从十一岁长到了十八岁,更加不习惯包子馒头也都一夜长大了,看见他们进来,还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才反应过来,指着大珠问:“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你们难道要告诉我,一夜之间翠花那个大胖子都长成这样了!!??” 不待馒头开头,包子立马接上:“她是大珠啊!长公主送给你的通房丫头!” 郑宝尚:!!!!! 大珠见他瞪自己的样子,暗暗恨自己掉以轻心,没想到某些人居然做这样得不尝失的事情,不顾郑家父子会对他心生间隙,只为一时私欲做这种又蠢又烦人的事情!! 郑家两个大人上朝回来得知此事,脸色都立马黑了,看着郑宝尚满院子指挥人掏鸟蛋挖陷阱,每走两步都不知道天上地下前后左右会不会飞出什么东西。 老郑夫人早就来关心过,哪知孙子根本不认识自己,更加顽劣难处,于是伤心的回去念经求佛。 郑宝尚对着突然冒出来的亲爹和爷爷十分陌生,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老郑大人倒是对自己一脸稚气的孙子心疼又愧疚的不得了,亲切的不行,但小郑大人就一直板着张脸,任他十分明显的窥探又靠近,也没有什么表示,最后,心里幼儿化的郑宝尚只能垮着脸,委屈的泪汪汪。 虽然他四舅舅经常嘲笑他有娘生没爹样,他看着不在乎,但总会想想印象里已经十分模糊的人影,他经常会抱自己,还唱过很难听的歌,如果不是自己被带到宫里,他一定会一直都很宠自己。 可是事实上,怎么这么冷淡。 午饭过后,郑家父子和馒头三人心里各有不爽,进了书房,老郑大人气急败坏的吼声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 郑宝尚坐在树上,看着府里丫头仆役没几个逃得过埋下的陷进,全都一身狼狈,他乐得不行,若不是有包子在护着,早就不知摔过多少次了。 老药孙和玄机子围观了半天,决定暂不插手,收徒寻仇都待这一团乱麻自动理顺后再说,于是果断离开郑府,远远观望去了。 侍卫长扶着已经没有人质作用但依然受药效控制的大珠,两人艰难的向大门移动,侍卫长恨得牙痒痒,有功夫傍生自然不至于向其他人那样狼狈,可是每步都小心翼翼的,平时半个时辰就能巡府一圈,如今一个时辰才半圈,这就是变相加班! 咬牙切齿中的侍卫长扶着大珠停在了一堆树叶面前,树叶不是问题,问题是,光秃秃的地面上,就那么一圈树叶…… 侍卫长:= =!!!!智商被低估了…… 大珠:“直接踩过去。” 侍卫长:Q▽Q小郡王都不认识你了你还这么努力给他面子讨他欢心吗!!!?这么蠢的事,就算是为了讨好大舅子我也不会照做的喂!!! 侍卫长抬脚,直接踩了下去,然后…… 两人平安的走了过去。 侍卫长:对不起,是我高估自己了TAT “大舅子果然不一样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侍卫长不泄露一句吐槽也不放过一个马屁。 “这家伙真的神烦,而且为什么每次都是在我没力气打他的时候!”大珠目泛冷光的想着。 侍卫长把人送到了“我爱洗衣女红好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心上人就被翻脸不认人的大珠指使着管事给赶走了。 小珠依然在绣花,这次绣的是百鸟朝凤,金丝银线,在小珠绣过的东西里,这也是上上品了。 龙是皇帝才能用的图腾,而凤却是身份尊贵的女性都能使用的,大珠进门一看这绣品就想起来了,老郑夫人的寿辰也就在这几日了。 “是假慈悲和尚的莫愁经。”不待大珠询问,小珠便说出了答案。 假慈悲是被少林逐出门的弟子,虽不算无恶不作,但也造孽不少,像很多名声不好的人一样,假慈悲的能耐也不小,最是擅长歪门邪道,莫愁经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听过假慈悲颂莫愁经的人都会忘记一切强烈的感情和引起这段感情的记忆,无论是喜怒哀乐都一样。 “不过是迷幻之术辅以药物罢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百晓生近年来一直都是小珠在掌管,各种明面暗底的消息自然是知道不少,以至于大珠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些神乎了。 “这么说来,你一定能解吧?”大珠已经服了管事递上来的药,身上渐渐有了些力气,依旧软软的伏在桌上,两眼看着小珠。 “不需要,这对小郡王来说,反而是好事,”小珠放下针线,递给了大珠一塌纸,“小郡王的用药我一直都有派人私下减量,可他的身体却依然衰弱的十分快,这根本就不是那药作怪,而是心病。” 小珠喝了口茶,看着大珠翻阅那些纸张,“虽然小郡王似乎原先就知道一些我们所未知的事情,可是对他本人而言,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况且,如今我基本可以确定,能救小郡王的东西,就在太医院里,让他性命无忧也只是时间问题。” 大珠快速看完了纸张上所有内容,都是一些少见的杂记或异闻录的摘抄,其中都提到一样东西——珍奇录,而最后几张,是关于有人曾在太医院藏书阁见过珍奇录抄本的记载,看起来像是百晓生的内部情报。 “这是好事,但跟郑宝尚恢不恢复记忆没关系,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收了馒头的钱。” 本来是句兄妹间调侃的玩笑话,哪知小珠听了却肝火大盛,一巴掌拍得茶盏稀巴烂,“是!我就是不乐意他记起来!我知道,长公主对我们有救命之恩,那我们救儿子一命总够还了吧!!早点报完恩早点打包麻溜走人!!你还想怎么样?也不看看这些年你是个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你以为一直这样留在他身边就能怎样?他还真能把你收了房?在他心里你也就是个靠得住的下人而已,你也不看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再这么搅合下去,将来天下一变,那人第一个砍的就是你的头!” 大珠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男扮女装进宫是小珠的一块心结,但没想到她这么介意,甚至还怨恨上了,大珠默默一抹泪,妹妹长大了啊,终于肯对哥哥吐露心事了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 大珠猛地抬头紧盯小珠,“你是不是和郑府那个侍卫好上了?” 小珠被他这生硬的转话题膈得一口热血卡在喉头,硬生生的扑灭了火气憋成内伤,眼泪都给憋出来了,稀里哗啦的满脸涕泪,指着大珠骂:“哪有你这样当哥的啊!!你看街对面那卖猪肉的,跟你同龄,人家儿子都能帮着称肉了!!!” 大珠见她哭了,也顾不得腿脚依然发软,连忙上前去安抚,小珠看到他走到跟前,因为缩骨的原因还比自己矮了半个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猛一伸手又推开了,没想到大珠软绵绵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疼的脸都青了。 郑府书房里,老郑大人若不是放不下老脸,现在肯定也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好好的孙子被白眼狼盯上了,偏偏那个气他的人将来总会成为九五之尊,他还不能动手,那个气的啊,直拍儿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郑大人:“嗯。” 老郑大人:…… “其实,目前来说,这对小宝也是件好事,”小郑大人决定不逗他爹了,“至少可以过得无忧无虑的,‘那位’那边,我自有办法牵制,至于将来……” 小郑大人话说一半,老郑大人却也想到了,至于将来,小宝这身子,真的还有将来? 关于郑宝尚的将来,另一个人也在关心着。 四皇子喝下一碗黑漆漆的药,一口白牙要得嘎嘣响,“好个郑宝尚!欺人太甚!!总有一天,我会千万倍的还你!” 福禄擦了一头汗,“主子如何知道是小郡王动的手脚?” “什么小郡王!那就是个反贼!”四皇子反手将药碗砸向福禄,“除了他,还有谁会用这样阴损的招来羞辱本宫!” 福禄:…… 四皇子正在气头上,突然灵光一闪,“郑家那个老太婆要办大寿了吧?” 福禄点头。 “原本念及甥舅之情,我还不想做的太绝,如今也怪不得我了,福禄,准备准备,到时我们要送上一份大礼!” 长公主.前世篇(一) 变天了。 长公主滞留滨合三年后得到了这个消息。 为什么不去昆仑而偷偷转道滨合,为什么滞留三年不归皇帝也不闻不问,根本不是像她母后所说的夫妻不合,只是为了躲过这场政变,恐怕一直以来病卧在床不便返程也是假的。 长公主顾不得披上下人递来的狐裘,踏着湿冷的夜风穿过回廊,到了皇后屋前。 皇后面上早已没有了那些苍白的病态,她身边甚至还有那个传闻中早已战死在边城的四皇子,这一切就不用再解释也无需再掩饰了。 长公主冲上去拉住皇后的手:“母后!小宝呢?小宝也来了吗?!” 皇后看着她,面色复杂语言悲戚,“小宝已经……不在了。” 长公主依然焦急而期盼的看着皇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我的孩子,小宝?” 皇后不忍看她,侧过脸去,点头。 “姐姐,小宝确实已经不在了。”四皇子上来想要拉开她死死拽着皇后的手,哪知原本失魂一般的长公主听到这句话后却反手给了他巴掌,“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过来!!!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留在京城?既然你们早知会是这样,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一个人留在京城!!” 长公主歇斯底里,对着四皇子又踢又打,好几个嬷嬷费尽力气才拉住她,死命按住却轻声劝慰,希望她能平静下来。 “郑坤呢?郑坤也在京城,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小宝!!那是他儿子啊!!”长公主再次出声质问,却是对着从京城狼狈而来的国师,国师却不知如何开口。 四皇子的发冠都被拉扯歪了,也不敢靠近,就躲在皇后身边喊着:“谋反的人就是郑家父子!是他们暗地里拉拢朝臣,一心要让那野种上位!!若不是他们装的太好,父皇也不会那么晚才发现,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就是他们,亲手杀了小宝!!” 四皇子反咬一口,国师明知真相却也不愿开口,能让长公主对郑家人怨恨也好,至少不再存有期望。 “胡说!”长公主突然发难,挣开了一只手臂,长长的指甲刮破了四皇子的眼角,又立刻被控制住了,“小宝是他的儿子!!小宝身上有他郑家的血!他们怎么可能对小宝下毒手!!” “因为小宝身上也有皇家的血!!你也不过是被他们给骗了,郑家人根本没把你们母子放眼里,只是为了用你们来遮掩他们的野心,甚至拿来当威胁父皇的人质!!!” “够了!”皇后出言喝止,知道儿子对郑家恨之入骨,但她也不愿伤大女儿太深,“婉儿,人死不能复生,小宝那孩子是真的不在了,你父皇也走了,你若不振作一些,我们孤儿寡母还要怎么活?” 长公主瘫坐在地上,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眼里却止不住的淌下,嘴唇开开合合,却发不出声音,终是悲伤难抑晕死过去。 日子一晃就过了大半月,长公主日日失魂落魄,总想着儿子以前的调皮事儿,哭哭笑笑,好似疯魔了一般,直到有一日,心腹的侍女关起了门来,偷偷告诉她郑宝尚还活着。 “你说.....?!”长公主惊喜的声调才扬起一半,却又被侍女给捂住了,顾不得冒犯,直到长公主平静下来,答应不会发出大的动静,侍女才放下手。 “市集上贴出了小郡王的画像,京城里那位悬赏十万黄金找他,”侍女顿了顿,“皇后不让我们告诉您,怕最后没找到人,又让您伤心一次,但奴婢觉得,有个盼头总是好的,您每天这么难受,奴婢看了也不好过。” 长公主眼眶泛红,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她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只想着尽快去找皇后商量找小宝的事,竟没有发现书房周围空荡荡的,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郑宝尚居然还没死?!”长公主推门的手顿住了,她自然听得出这是弟弟的声音,但她也听出了声音里的刻毒。 “我当初亲自命人放的火,还将那屋子周围都堵死了,没想到还是被他逃了!”苍老的声音,是国师。 长公主捂住了嘴,压下自己过于惊讶险些发出的抽气声,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更让她不敢相信的事。 那是一个长公主无比熟悉的,皇后的声音,“皇上给他喂了十多年的毒都让他撑了过来,如今再次死里逃生,或许那孩子真是命不该绝,我们也不必再管,只当他死了便是,千万别让婉儿知道!” 晚饭时分,长公主难得愿意出房门一起用餐,皇后等人自是高兴,还稍稍喝了点暖身的药酒,一顿饭是离开京城后难得的温馨热闹,长公主看着众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里却在默默算计。 她的亲卫早在当初改道滨合的时候跟着那个假公主去了昆仑,如今长公主身边只有两个心腹的武侍女,三人打点好行装,夜里偷偷的动身了。 一路小心谨慎,躲开巡夜的侍卫和起夜的仆人,哪知到了后院,却是灯火通明,而皇后一行就在院子中间等着她。 “回去吧,婉儿,那张悬赏不过是逆贼用来引我们出现的,小宝早就死在他们手上了。”皇后淡淡扫了长公主身后的两个武侍女一眼,“看在你们报信的份上,之前泄露悬赏令的事哀家就不追究了,” 长公主只是愣了一会,就恍若未闻直接绕过众人走向后门,擦肩而过时四皇子连忙出手阻拦,“姐姐,你可别中了那奸贼的计!” 长公主心头本来就憋着股邪火,如今四皇子人就在她面前,自然手下不留情,反手一巴掌竟直接把毫无防备的四皇子给扇趴在了地上,皇帝皇后一直都偏宠长公主,可平日里长公主虽然对弟弟甚是冷淡,但在清醒的状态下动手还是第一次,以至于连四皇子本人都先愣住了而不是立即发火。 “婉儿!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你弟弟,你竟愿意相信那些逆贼的一张悬赏令也不信他吗?!”皇后回过神来,连忙心疼的扶起儿子,呵斥女儿。 长公主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们一样,转身要走,却被侍卫团团拦住,皇后知道女儿性格向来吃软不吃硬,连忙好声劝说:“别说那悬赏令是假的,纵然那是真的,天下之大,你又去哪儿找小宝?若是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难道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婉儿,你也是做母亲的,母后的心情,你怎么就不懂呢!” “同样是做母亲的,那母后你怎么就能那样对待我的儿子!”长公主猛地转身,满眼的悲伤怨恨却没有流泪,“同样是做母亲的,母后您想想,要是有人给四弟喂毒十年,还曾那么恶毒的想要放火要烧死他,您还能心平气和的和那些人呆在一个屋檐下吗?!” 听了这席话,皇后瞬间苍白了脸,之所以一直隐瞒,不过就是害怕女儿会怨恨自己,哪想如今还是让她知道了,“我就知道你会怪我,可那孩子身上留着逆贼的血,还冠着他们的姓,我和你父皇怎么能让他继续活着,他的存在就是对皇家、对你的耻辱!婉儿,你还年轻,你还能再拥有别的孩子,比他更好,更健康的孩子,你……” “耻辱?”长公主尖利的出声打断,“你们居然一直认为自己的亲外孙是耻辱!就为了这个原因你们居然就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下毒手!你们就为了这样的原因对他下毒手!!你们这么这么狠毒!” “啪!”皇后再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狠狠扇了长公主一掌,“你这个不孝女!你父皇都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你居然还关心着那个混帐东西!您到底有没有良心,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父皇他有多疼你,你让他在天之灵听到了改多伤心?!!” “那又如何!无论小宝是生是死,我都不可能留在这里。每当看到你们我就会想到我可怜的小宝,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还只是个孩子,虽然很调皮很霸道,但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无辜的孩子!!”长公主脸色也没比皇后好多少,急速扇动的眼帘让她眼里连火光都照不进,绝望的漆黑一片,“我的儿子不在了,母后,你也就当你的女儿死了吧。” 哀大莫过于心死,长公主的话就是插在皇后心上的刀,她看着女儿半边红肿的脸,明明是自己宠溺到大的女儿,如今看到心里却痛的麻木,“好,好,好!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我就当自己从没生过你这样的女人!” 长公主从武侍女那夺过包袱,决然的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四皇子等一干人早就惊傻了,呆立在一旁,只有其中一个武侍女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出去。 长公主听到呼声,回头去看,见是那个告诉自己悬赏令消息的侍女。 武侍女追上来连忙解释:“不是奴婢给皇后报的信,奴婢发誓绝不会背叛主子,请主子让奴婢随行!” 经过一番折腾,长公主早已没了精神,看了眼微微透着火光的小院后门,点了点头,转身继续上路。 正如皇后所说,天下之大,她们主仆二人要找郑宝尚实在太难,只能往昆仑去——郑宝尚若是侥幸逃生,定会去昆仑找长公主,母子二人能遇上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总比大海捞针的好。 可就在二人赶路的第三天,却发现市集上的悬赏令都揭了,百姓们四处在穿着是谁谁谁那么幸运的找到了人,得到了十万黄金。 郑宝尚,被送到了京城。长公主急忙改道,日夜兼程北上。 “郑爱卿,朕可是有个大礼要送给你,不日就该抵京了。”新登记的少年天子坐在书岸边,手里握着迷信,相国大人并未打探所谓大礼,面无表情的谢了恩。 一月之后,相国府门口出现了身形憔悴的长公主。 长公主.前世篇(二) 原来的小郑大人,现在的郑相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长公主,无论是自小在宫里还是后来嫁入郑府,她都是极受宠爱的,身边侍从无数,生活富足无忧,简直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子,哪知如今,却似乎成了最不幸的存在。 “郑坤,”长公主转身看着那下朝回来的人,两人自离合后再不曾见过,如今再见自然恍如隔世,那个记忆里俊美的状元郎如今成了相国,还是那样板着张脸,两鬓却已见斑白,“郑坤。” 长公主连唤两声,唤得郑坤2心都软了,即使两人早已不是夫妻,但在他心里,温婉依然是他唯一的妻子,可如今人就在他面前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无论谋反还是那个昏庸旧帝的死,他都可以问心无愧,真正让他觉得无颜面对温婉的,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儿子。 长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他,一步一步,好像用尽了这个女人的力气,她问:“小宝呢?” 郑坤这才明白新帝那所谓的大礼,“小宝很好。” 只一句话,长公主放下了心,这一路的疲惫却一并涌了上来,直直倒了下去,连同那武侍女也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强撑,一时间相国府门口乱作一团。 长公主一睡就是三天,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喂几口汤药又睡了过去,郑坤顾不得两人已无夫妻之名,将公务都搬到了房里,一回府就陪在一旁,寸步不离。 长公主回京的消息自然瞒不住,朝堂里众臣心思各异,摸不清到底该是去祝贺他们破镜重圆还是怎样,民间更是炸开了,关于这位正值壮年却位及相国的郑大人会如何对待身份已不再尊贵的前妻,就像在听一段离奇戏文,只看唱的是痴情郎还是负心汉。 武侍女好歹是有功夫傍生,休息两天就恢复过来,也守在长公主榻前,每每看见郑坤却是欲言又止,直到第四日,郑坤下朝归来,武侍女才鼓起勇气一般问道:“相国大人,奴婢斗胆一问,小郡王是不是根本不在京城?” 若是在,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看长公主才是,如今过了四天依然不见踪影,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郑坤早知此时瞒不住,可当时看见那样风尘仆仆的长公主,她的语气她的眼神都让自己不忍心说出真相——这不过是新帝的如意算盘,用郑宝尚之名引来长公主,再以长公主为饵,只等郑宝尚上钩。 他并不希望郑宝尚回京,所以从来不关心悬赏之事,以至于京城以外都撤消了悬赏令他都未有察觉,而事实上,京城还保留着悬赏令,就是新帝为了骗过他的耳目。 “他总会回来。”郑坤丢下一句话,转身去了前厅会客。 “主子……”武侍女难过的看着床上睁开眼的长公主。 如今长公主怎会不明白其中种种,只是心力交瘁,心绪大起大落,实在无力再怨恨指责什么,身子一颤竟呕出一口血来。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夫人她……” 温婉冷笑,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可这声夫人,她也万万当不起。 老郑大人已经告老,与老夫人在乡下买了出僻静的园子安享老年,得知儿媳回京的消息,也立马赶来问候,哪知刚进门就听说儿媳呕血,着实吓得不轻。 老夫人在床前看着又昏睡过去的儿媳抹泪,儿子在小宝火场失踪后只一夜便多出了许多白发,如今儿媳也好不到哪去,往日的神采消失殆尽,像空壳一样,一整天都难得睁一次眼,让人不得不担心她有一天会这么睡了过去。 好在温婉本身比他们想的都要坚强,卧床几日就彻底清醒了过来,虽然精神依然不好,但好歹不再整日昏迷,与郑坤终于有了一次正面交谈。 “当年你带那个孩子回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根本不可能是你儿子,那是大皇弟的幼子,我当时竟以为你只是不忍他小小年纪被诛连……”所以她带着郑宝尚离开,她知道劝不动丈夫和公公,所以提出离合,哪怕将来皇帝发现郑家藏匿死囚也不会连累到自己儿子,哪知那个孩子却混进了自己亲卫培养的孤儿中,可恨自己隔了几年竟没认出那张脸,还亲自把他送到小宝身边,“当初玩捉迷藏的时候,你也总教小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小傻瓜最听你话,总都躲在我身后,害我好几次转身都险些撞倒他。” 往事越是美好,现实就越发不堪,“这就是报应,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怕受牵连而回了宫,却害了小宝……你也知道对吧?你也知道吧,父皇他……” 说至此,长公主泣不成声,自己的父亲毒害了小宝,她哪里说得出口,“我还亲手喂他喝药,拿蜜饯哄他,做甜粥逗他,每日每日看着他喝下去!为什么你们都能这么忍心,怎么都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小宝……” 郑坤也红了眼眶,却不知该怎么安慰长公主,若不是郑宝尚儿时偷偷出宫来找他却遇到了人贩子,若不是自己一时情急动用了不该用的势力,也不会被老皇帝发现他们的计划,也就不会害了小宝,等他们发觉那些药有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来说去,说不清是谁的错,但最后受苦的,却是最无辜的人。 “我现在就走,你们休想用我来引小宝回京,你若敢拦着试试,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新帝对郑宝尚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当初是自己儿子带着人到自己面前坦白的,自己只当儿子年幼玩闹,养个娈童而已,也无所谓,如今却万万不敢让郑宝尚再与那人有半点牵连。 可是,无论是如今贵为相国的郑坤还是落魄的温婉都不是能决定自己去留的人,新帝的传旨官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郑府,温婉看着面前的圣旨,真是可笑,“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谁还稀罕这个长公主之位?!” 传旨官仿佛没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依然讨好的笑着,“皇上说了,无论如何,您都是他的亲姑姑,本就该尊为皇长公主。若是方便,还请长公主这就跟奴才进宫,您以往的寝宫一直都有下人搭理看护着,今日就能住了。” “做梦。”温婉示意武侍女搀扶着,转身欲走,传旨官却不急不慢的抛出杀手锏,“那可如何是好,皇上方才得了小郡王的消息,正等着与相国大人和长公主商量。” 御书房里,新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温婉,“前几日听闻姑姑回京,朕忙于政务怠慢了姑姑,今日才得空却听闻姑姑又要离京了?” “皇上的一声‘姑姑’我还当不起,”温婉冷着脸道:“我为何而来又为何要走,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看了公主并不待见朕,那朕也就有话直说了,”新帝起身绕过书桌,“您为何不愿将小宝交付于朕?如今纵观天下,除了郑,还有谁能给他最无忧的生活最尊贵的身份?” 温婉冷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最无忧的生活是受众人非议鄙夷?最尊贵的身份是以男儿之身却和女人一样后宫争宠?” “朕不会让他受委屈。” “如何不委屈?你能为他退位?还是为他一生不娶?” “我退位与为不委屈小宝无关,国不可无后更不能无储,但我能保证,小宝不会被留言所扰不会被人看轻,他的身份永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为了小宝可以放弃一切,连命都能不要,你待小宝尚不及我,又如何敢大言不惭让我将他交付于你?”温婉转过身不愿再谈,而郑坤一直在她身旁一言不发,新帝却明白,他是个比长公主还麻烦的存在,如今再说下去只会是得其反,新帝便转了话题。 “公主可还记得当年您送进宫的那个唤作小珠的丫头?小宝的行踪就握在她手上,而那个丫头十分顽固,不见到您便死不开口,朕正是为此事才传出假消息引公主回京,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小珠的事连郑坤都不曾知道,却看地牢里那个娇小姑娘的凄惨模样便知她早已落入新帝手里,受了不少刑法。 小珠看见温婉,强撑着起身,踉跄走到牢门边磕了三个头,“公主大恩,小珠感激不尽,当日却疏忽未有追随小郡王左右,愧对公主大恩。” 温婉怜她忠心耿耿,想用帕子擦去她面上血污,哪知那些痕迹好似从皮肉里生出来,抹不去洗不淡,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毁了容貌。 “长公主,”小珠感激的握住温婉的手,“您为何要回来?您若是不知道,还能有个盼头。” 在场的人心中都涌出不祥之感,便听小珠接了下去,“小郡王在觐州失去了踪迹,我的手下只在郊外找到一滩黑血和驴骨。” 驴骨,驴骨,张宝胜的坐骑不就是只枣红毛驴吗?还是自己当年见他闹着骑马,又怕点着他,所以送给他的…… 不只是常常在奏折里、地方官口里听到觐州境况的新帝和郑坤,连温婉都苍白了脸,觐州那样的地方,即使只是绕路远远的走过也知道里面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觐州……”温婉倒退几步,若不是郑坤扶着,她早就倒在了湿冷的地上,“我的小宝,去了觐州……” 那夜温婉做了个梦,梦到了小小的郑宝尚三岁生辰的时候,再好再珍贵的礼物他都不喜欢,闹着要出门看花灯,自己抵不过他撒娇耍赖,只好与丈夫一起将儿子包成一个小汤圆,胖嘟嘟牵到街上去看花灯,小儿子看见漂亮花灯就闲不下来,一路又跳又叫,自己不小心松了手他就立刻跑得不见人影,任自己在后面如何呼喊如何追赶都没有回应。 第二日,武侍女见温婉迟迟未起便进屋去探看,宫人等了许久却不见不见里面传唤,斗胆推门进去看,却见长公主身子发僵脸色青白,早在睡梦中去了,而武侍女也自尽于榻前。 第十九章 郑宝尚忘记了大珠,而大珠在消失一天后不负众望的杀了回来,迈着小碎步,噔噔噔的跑进大门,穿过回廊,衣袂纷飞,郑府的一干小丫头大老远的握着拳头给她加油,包子蹲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的吃着汤圆,看大珠粉色的衣衫衣衫而过。 风雨欲来山满楼啊!包子如此感叹,不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郑宝尚正在和馒头玩泥巴,一块一块的掺了水,再一团一团的捏起来,一会儿捏坨翔,一会儿又捏坨翔都不如的东西,他指着那两团东西对馒头说:“你看!这捏的是小爷和啊桓在捉迷藏!” 馒头夸他,“藏的真好。” 郑宝尚正打算把包子和糯米粥捏进去,却见院子门口飞进来一团粉红色,“嘭”的落在自己面前,正是那总是在地上爬着扯自己衣角的丫头。 大珠满脸红晕的站着,十指搓揉着衣摆,双目似羞似喜,欲语还休,“主子~奴婢,奴婢,奴婢有了你的孩子!” 郑宝尚“PIA”的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泥巴堆里。 大珠虽然是女装癖,又经常缩骨,但也没有可以隐瞒过自己人妖的身份,以至于那些知道他真身的人都会想“他都那么明显了,谁还会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啊!” 可事实上,知道他是个男人的人,真的寥寥无几,就算偶尔听说过,也只会当做笑话,认真你就输了。 不知情的模范代表就是一心忙于政务的郑家父子。 无论是御医、民间大夫、亦或是略通医术的老友都被老郑大人请来诊脉,一时间郑府大门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每个人的答案都是“恭喜小郡王喜当爹”,郑宝尚在在一旁也乐呵呵的笑答“同喜同喜!” 作为太医院接班人,胡安自然也在其中,他为大珠诊脉之后立刻如遭五雷轰顶,双目无神的看着郑宝尚,那种“我爱的人当爹了,孩子他娘不是我”的忧桑之感袭击了胡安的一颗少男心,想着自己为了一个飘渺虚无的梦境而苦苦寻找珍奇录,而那个人却在春宵暖帐好不快活,如今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内心黑化持续半盏茶的时间后胡安突然想到了一点,那个梦里的宫女不正是这怀了郑宝尚孩子的女人吗? 胡安猛地转头看向一脸娇羞的大珠,而大珠似有感应,也转过脸来看着他,“胡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珠曾对胡安用过迷幻之术的事昨日大珠也听她说了,珍奇录是否真的能救郑宝尚还很难说,但终归是一线希望,不过胡安对郑宝尚的痴迷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便是了。 胡安还未回答,郑宝尚却提前发话了,“你们借一步说话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当着小爷的面说的?” 大珠粉拳轻轻在郑宝尚胸口蹭了一下,道:“奴婢想向胡太医求点女人养生的方子,总不好意思当着人前问啊~” 郑宝尚莫名起了一身鸡皮,忙道:“那你小心点,别大意伤到了孩子……算了!你去吧,以防万一,先把孩子留下。” 众人:……你以为怀孕就是在兜里揣个小玩偶吗?! 馒头寒着张脸看着大珠和胡安走远,包子叼着根狗尾巴草凑上来,“大珠好牛逼啊!太医都诊不出他是个男人,居然还能怀孕!好多功能好羡慕啊~~~” 馒头嘲讽一笑,“那又有什么用?只要唤个嬷嬷来验身,他这点小把戏立刻就能揭穿。” 包子神秘兮兮的凑上去:“这可不一定!说不定缩骨功可以把小唧唧也缩进去呢!” 馒头:…… 郑宝尚也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你们快点让糯米粥也怀孕啊!不然我儿子生下来没有坐骑了!” 包子:我X!糯米粥怀孕跟老子有毛干系!你能不能不要随意加大信息量啊!! 大珠对胡安说了三句话: 1、小郡王被奸人所害失忆了。 2、怀孕是假的,情势所逼,为了不然奸人得逞蒙骗了小郡王而出此下策。 3、能救小郡王的就只有你了! 第一句话胡安豁然开朗——原来他不是没把我放在心上,只是被人所害不得已啊!第二句话让胡安放下心中间隙,重启痴汉模式。第三句话则让他自信心和责任感爆棚而出,充满力量的继续回太医院找书了。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零,越是痴情越是傻逼,大珠都觉得有点愧疚不忍了。 胡安走了,郑宝尚去假作不经意,晃悠晃悠的走了过来,大珠真的很想告诉智商也一并退化到十来岁的郑宝尚:你这样假装不经意的倒退着走路反而更引人注意好不好! 郑宝尚看看花,看看草,看看丫头,看看仆役,看看倒退的景物,千辛万苦的到了大珠面前,折扇“唰”的一开,露出高深莫测的半张脸,“大姐,其实你根本没怀我孩子吧?” 大珠被他唬住了,心道这家伙是假装失忆还是智商开窍了?哪知疑惑不到一秒,郑宝尚又接着说:“其实你是下凡历劫的仙女,为了掩藏行踪篡改了我们的记忆和年龄对不对?肯定是这样!你看我资质不凡,竟没有完全被你法术所惑,所以才假装怀孕来接近我对不对?!不是我失了七年记忆,而是那七年根本就不存在,对不对!” 大珠一脸强笑:……我要真是仙女肯定先给你换个比较好使的脑子。 郑宝尚当他是默认了,又问:“那你是怎么让御医都诊不出问题的?你肚子里是仙胎吗?” 大珠:“不,只是一口仙气。” 郑宝尚失望的看了一眼他平坦的小腹,郑重的交待:“那你可小心,千万别放屁啊,不然把仙气放出来就露陷了。” 大珠:……! 老郑夫人的寿辰将近,郑家父子孙三人定制的金佛都已经做好,店家送过来的时候郑宝尚还在郁闷了好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定的是个大胖子,应该定齐天大圣这样威武的神仙才对,结果转眼就看见了小郑大人定的金佛,长长的两根金须翘起,拿着定海神针踏着祥云,那不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吗! 郑宝尚立刻不干了,抱着大圣金身又哭又闹死不撒手,若他真是个十岁孩童,那也还说得过去,但任谁看到一个样貌俊美衣冠不凡的佳公子抱着一只金猴子撒泼打滚,心里都必须要震惊的。 小郑大人回府见到的就是坐在大门门栏上望着自己的星星眼。 “爹~~~~”郑宝尚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憋着嘴,对小郑大人撒娇。 小郑大人看了他一眼,又倒退几步看了看门上的牌匾,转头再看看今天的太阳,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郑宝尚。 郑宝尚对这个已经没什么印象的爹原本还是有些惧怕的,如今耍起赖却完全没了估计,他说,“我不追究你在外面生儿子的事情了,你把那齐天大圣给我!” 小郑大人想了半天,才明白那所谓齐天大圣就是当初为了老郑夫人寿辰所订做的金佛,也是凑个热闹和他们一起订了,其实自己另有准备礼物,没几天就将那金佛抛脑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拿去便是。” 原本还叉着腰偷瞄他的郑宝尚立刻扑上去送了个响亮的啵,转身欢天喜地的走了。 小郑大人一时还接受不了突然和没说过几句话的儿子这么亲近的事实,呆愣了一会才在侍卫们见了鬼的神情里微笑着进了门。 郑宝尚一路小跑回院子里,被馒头逮到,安抚了半晌才停下喘息,抓着他袖子嚷嚷:“那金猴王是我的了!快点扛起,我要拿去给四舅看,气死他!!我是孙悟空,他就是个猪八戒!!” 郑宝尚趾高气扬,叉着腰仰着头招摇过市,包子和馒头在后面抬着金佛,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大圣胸前,突然觉得因为有“身孕”而被限制行动的大珠实在是太幸福了! 主仆三人到了四皇子府门口,对着包子馒头还对不远处守宫门的侍卫统领打了个招呼,统领长久的睡眠不足,心情十分不好,傲娇的一转头留给他们一个背影,郑宝尚却不理,叉着腰对着四皇子府里喊:“猪八戒舅舅!!本老孙带着金身来看你了!!你还不快快现身,讨好讨好小爷,爷还可以给你摸摸这金身!!” 扯着嗓子喊了几句,郑宝尚有点喘不上气了,命令包子馒头:“你们给我接着喊!” 四皇子这几日都在算计着怎么整郑宝尚,见他送上门来,正打算去给他个下马威,哪想刮完堆积几日的胡渣,换好衣裳,出门却见郑宝尚已经疲乏睡去,被馒头背着回府的背影,大老远的只见那书童吃力抱着的金佛在夕阳下金光闪闪,简直就是在嘲笑他! 四皇子咬牙切齿,笑得阴狠:“算你跑得快,本宫也不及,咱走着瞧!” 郑家是官宦世家了,祖辈曾位及相国,在官场人缘甚好,老郑夫人寿辰自然有不少官家女眷和年轻后辈前来祝寿,热闹非凡,郑宝尚那尊齐天大圣就高高的立在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不住多看几眼,看得大圣边上守门的侍卫都觉得抬不起头。 郑宝尚爱热闹,上串下跳,馒头近几年已经少见他如此开心,不忍坏他兴致,只在身后跟着护着,而包子早就在厨房偷吃的忘乎所以了。 郑宝尚才“十一岁”,自然还没有讨好漂亮姑娘的心思,跳进女人堆里就作怪,引起一阵惊呼笑骂,混进男人群里更加惹得一些新晋官员和世家公子脸色忽红忽白,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容易郑宝尚玩累了,跑到一处远离人群的小亭子里休息,出了一身汗也不愿回去换衣服,馒头看了看,这是政府僻静的一处偏远,仆役都在前院帮忙,没有能使唤的人,只好交代郑宝尚不要乱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自己赶回去给他拿更换的衣服。 郑宝尚正想着一会儿整人的点子,一个人坐着也时不时嘻嘻笑出声,正乐着就见到了自己的死对头。 四皇子看到落单的郑宝尚,极力掩饰自己眼里的算计,笑着走上去,还令下人摆上准备好的点心,“小宝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郑宝尚不想理他,觉得这人长大以后更加难看了,想不明白自己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天资聪颖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舅舅,倒是对那碟做成兔子狐狸等小动物样子的糕点十分好奇,捏起一个左看看又看看,咬一口,嗯,红豆馅的。 四皇子眼里闪过一丝森意,看着他连吃几块,算着差不多了,对下人使了个眼色,“小宝?小宝你怎么了?” 郑宝尚奇怪的看他一眼,刚想回他一句“小爷好着呢!”困意便袭了上来,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好几个来回,“嘭”的一声就撑不住了,脸砸进了装糕点的盘子。 第二十章 大珠“有孕在身”,老夫人怕外面人太多难免照顾不到,便不让她进前院,还特地嘱咐了身边的老嬷嬷好好照顾,大珠尝到了自己酿的苦果,眼巴巴看着郑宝尚上串下跳的带着馒头跑得没了影,最后借口回房休息,又从窗户偷溜了出去,躲在屋檐和树杈间看热闹,好不容易等到馒头那碍眼的走了,还想去吓吓郑宝尚,哪知四皇子捷足先登,使坏还被自己抓个正着…… 四皇子一干仆人扛着郑宝尚左躲右闪,避开人群,到了郑府花园深处,曲径幽深花丛遮掩,一看便是偷情好地方,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从去前厅的必进之路上却能透过枝叶间隙看见些许,若是有人在,大白天的定会被发现。 四皇子唤来一个灰衣仆,大珠凝眸一看,不得不喊声妙绝,那灰衣仆竟是郑府园丁尤四。 尤四此人样貌丑陋满脸赖疮,平时风评也不大好,府里丫鬟仆役都远远绕开他,但碍于并未犯什么错所以得以留在郑府,若是郑宝尚与此人有何苟且之事,还是在郑老夫人寿宴上被宾客看见,即使是被人下药暗害,日后也会成为贵族饭后谈资,不只是郑宝尚,连郑家大人日后也没脸见人了。 至于尤四,无论是用钱还是用权,四皇子让他闭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大珠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天上掉馅饼哪有不吃的道理,于是裙摆一撩,继续蹲在屋顶看戏了。 这一看,还别说,四皇子定是其中老手,几番指导让大珠也不得不感叹其老成又阴毒,尤四更是连连点头,神色下流的看向倚靠着假山昏迷的郑宝尚,一脸猴急,也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色急之人。 待四皇子等前脚一走,大珠提裙一跳,好嘞!双手合十对脚下昏迷的尤四道声“罪过”,扛起郑宝尚飘然而去。 郑宝尚手软脚软习惯了,对软筋散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下腹一团火烧火燎的,若说是吃坏了东西,那感觉又不像腹痛,模模糊糊想要纾解,却又不知如何纾解,眼前漆黑一片,未知的环境和身体的不适让他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若是原本的郑宝尚,那肯定知道这感觉就是被人下了药了,可如今这个郑宝尚只有“十一岁”,所谓少年不识情滋味,额,好吧,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但我们姑且就这样理解吧,他就是不识情玉滋味。 已经恢复身形样貌的大珠在一旁看着他侧耳倾听的样子,想笑又不敢吭声,突然觉得自己一时害羞玩个捆绑黑暗play实在是个好主意。 “有人吗?有的吧!”郑宝尚猜着也是四皇子整他,壮着胆子开口。 “嗯,有。”没有刻意憋着嗓子,大珠的声音带着胜于少年人的清澈,甚至略微透出些妖娆,“小郡王有何需要吗?” 郑宝尚一个激灵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总觉得这个声音处处透着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帮小爷松绑吧!听你声音小爷就知道你是个人才,跟着我四舅是没饭吃的,今天你放了小爷,以后爷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啊~”大珠强压下习惯性的娇笑,伸手覆在郑宝尚被丝巾系在床头的手上,暧昧的游移却并未解开,而是一路向下,拂过手腕,拂过玉白色的手臂,然后落在了郑宝尚被遮住的双眼上。 郑宝尚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完全抢镜了,如果现在他的手可以自由的话,他绝对不会去摸自己的皮,不然会摸到一身的和鼻子一样高的疙瘩,忽视对疙瘩的在意,郑宝尚隐隐觉得情况十分不妙,颤声道:“壮士!你能动作快点么?我想如厕……” 大珠轻笑一声,“小郡王真可爱~” 郑宝尚其实很想跟这个神秘壮士说“小爷认识的一个人说话也喜欢带‘~’号,你们两个肯定能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见儿孙满堂”,但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只能扭来扭去躲避那双让他很难受的手,“壮士,壮士!!你松开我的手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脱裤子的!!而且在床上方便好像也不太方便吧!!!” 大珠一双手白皙纤长,指尖微凉,但偏偏好像把下腹的火引到了全身,郑宝尚扭得跟只泥鳅一样,只知道难受,也不懂是该躲开那双灵巧的手还是就放任它这样四处点火,急急叫到:“壮士!壮士!你再挠我痒痒小爷真的尿你一身啊!” 大珠额上浮上一层薄汗,俯身压在郑宝尚身上,咬牙切齿的对这不解风情的家伙道:“再说一句话我就掐断你的!” 似乎是为了让郑宝尚明白自己的意思,大珠的手也下移探进了他的衣衫里,掐住那精神的小家伙,威胁似的掐了掐,听得郑宝尚一声闷哼,又满意的咬着他的耳垂,收回手慢条斯理的解着郑宝尚的衣袋。 郑宝尚被那一抚摸得全身发软,一震麻意顺着脊梁一路袭上头皮,郑宝尚迷迷糊糊的,不懂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舒服,便命令道:“再弄弄那儿!” 大珠哭笑不得,又爱又恨的在他耳垂留下一圈粉红的牙印,“这么舒服?那一会可别求我停下来。” 衣衫被彻底拉开又有温热的躯体立刻紧贴上来,明明是火上加火,郑宝尚却觉得像是沙漠里下起了细雨,让人舒爽,却依然不够,不满的呢喃一句,绵绵细雨便立刻成了倾盆大雨将他淹没。 大珠含住郑宝尚湿润的唇瓣,逗弄他的舌头,手在遐想已久的肌肤上搓揉,两人赤果相贴互相厮磨,郑宝尚突然想起以前先生教过的诗词,那个叫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不记得那是什么意思,但迷迷糊糊又觉得,或许就像现在这样。 两人喘息着分离,大珠看他粉色的舌尖在唇间搜寻似的探了探,又缩了回去,真是可爱又诱人的不行,俯身又是一阵缠绵嬉闹才转而吮咬着他的下巴,脖颈,一路下移。 天下间的情爱大抵都是如此,不知所起,等发现的时候,有个人已经种在了心底,大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对郑宝尚有了这样的感情,但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渴望,哪怕如今趁人之危卑鄙无耻,那也无所谓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丝希望,就是至死也不愿意再放手的。 郑宝尚双手被束双眼蒙蔽,又被下了药,自然敏感万分,却偏偏不懂情欲更加不知羞涩为何物,毫不委婉的点评着这里用力点,不要咬那里,手再右移一点…… 大珠早被点燃了火气,但也气得牙痒痒,干脆一低头含住那粉嫩的小家伙,让它的主人再也无暇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只余破碎的口申吟回荡在房里。 郑宝尚在自家里失踪了,又是老夫人大寿之日,宾客众多,即使着急也不能表露出来,包子馒头领着一干家仆丫鬟暗地里将郑府翻了个底朝天,路过偏院附近的家仆都仔细询问,有人说,看见四皇子在偏院附近出现过,馒头听了脸色阴郁的可以挤出墨汁。 郑府里闹翻了天,“我爱洗衣女红好好”的密室里也不平静,衣衫锦被散落了一地,垂下的帐幔轻轻颤动着,时不时溢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郑宝尚双手握着床栏想要将身子向上抽离,却被一双手穿过腋下死死按住了肩膀,身上的人也喘息着,声音已经不复最初的清澈,低沉暗哑,在他耳边轻声哄骗着,“乖,腿别乱蹬。” 郑宝尚带着哭腔埋怨道:“那你轻点啊!太舒服了,受不了……啊!” 大珠将他双手松开,抱起来抵在床柱上,动作大力的让窗幔摇晃的似乎快要坍塌,“再说一句话我就狠狠弄哭你……” 郑宝尚不敢多说,捆绑太久有些酸麻的手搭在大珠的肩上,蒙在双眼的丝巾早就被侵湿,他仰起头任大珠在他颈间没轻没重的噬咬,后背绷得像拉满的长弓,喉间发出模糊的呜咽声,随着大珠的动作起起伏伏。 郑宝尚的失踪最后像一场闹剧一般的结束——在大珠院子里玩累了,于是直接在那歇息了。 虽然老嬷嬷也不知道小郡王是怎么饶过她的眼皮子进到屋里的,但也确实看到郑宝尚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命人去寿宴上跟老爷夫人报个平安,老嬷嬷转头看向一脸羞涩坐在床边伺候的大珠,双眼扫过两人脖颈间的红痕,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你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别总顺着小郡王乱来,年轻人没了分寸伤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大珠红着脸低头应了,闻讯而来的馒头拔剑的手被一把按住,包子瞥他一眼转头笑眯眯的说:“小郡王和大珠姑娘的感情可真是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不见如狼似虎啊~” 老嬷嬷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两一眼,对两个大男人问也不问就闯进未来孙少奶奶闺房的行为十分不满,各送一枚刀眼,“老妇的话还请大珠姑娘记在心上,我们先出去了,就不打扰小郡王休息了。” 将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和自己一起打发走了,老嬷嬷心里郁闷的想着,她还想再提醒大珠下次力道要轻一点,瞧瞧小郡王脖子上那斑斑点点,都红得发紫了! 老夫人寿辰没有孙儿在一旁陪伴,难免有些伤心,却又听老嬷嬷过来耳语了一阵,红了张老脸笑成了朵花,悄悄附和着老嬷嬷:“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哎哟,你说大珠那丫头还真看不出来,居然如此,哎哟,阿弥陀佛。你一会请大夫去看看,可别动了胎气!” 第二十一章 郑宝尚偶尔智商不够用的时候都会召集小团体开会,这日月黑风高万籁俱寂,躺了两天恢复了元气的郑宝尚靠在床上眯着眼像只小狐狸似的算计着,大珠坐在一旁一脸将(奸)为(计)人(得)母(逞)的幸福微笑,包子馒头立在床边,一个在吃面条一个在发呆。 看起来像只小狐狸一样的郑宝尚终于装不下去了,摸着下巴困惑道:“我觉得最近四舅舅可能出门撞到脑袋了,奶奶寿辰那天他不但没跟小爷作对,还派人来对小爷,额,做了很舒服的事情。”虽然过后腰酸背痛了两天。 大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禁为长公主教育孩子的方式表示担忧,别说男男之事了,就是男女之事,郑宝尚也知之甚少,大珠对自己太晚进宫表示后悔,小时候的郑宝尚多可爱啊,那么呆,真是~ 馒头一手搭在腰间长剑上,青筋爆出,阴冷的眼神在大珠身上从左边刮到右边从右边又刮回左边,包子一口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龇牙一笑,露出大白牙上一片葱花,“这可说不定,或许是有哪路神仙从天上跳下来救了小郡王来着。” 馒头的刀眼杀了过来,包子一个寒颤泼了半碗汤,觉得自己好像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的安危之上了,连忙捂着肚子上茅房去了,留这三人在屋子里争风吃醋。 大珠功力虽不弱,但若与馒头缠斗上也是十分头疼的,于是便打定主意这几日要寸步不离郑宝尚,更何况得尝多年痴念,自然要守好窝边草,不能让别人乘机吃了去,综上所述,大珠这几日都是用尽手段霸占郑宝尚的另半边床,仗着老夫人的维护,把馒头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去。 郑宝尚有点不明白自己一句话为什么让气氛变得怪怪的,只是馒头这个样子让他慎得慌,坐在床上默默背了半天三字经,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不敢抬头看他。 这天夜里郑宝尚从梦中惊醒,眼前仿佛还晃着馒头那双眼,他赤着脚跑下地,到了外间,榻上却空荡荡的。 “啊桓?”郑宝尚喊了几声,没人应,又嘶溜跑回床上了盖被子取暖了。 大珠早被他吵醒,靠过来抱住他微凉的身子,“啊桓是谁?” 郑宝尚想了想,觉得告诉大珠也无所谓,便将自己当初因为名字而与馒头闹别扭,后来又和好了成了“好兄弟”的事告诉了他。 大珠下巴抵着他的发旋,说:“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你本来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忘了。” 郑宝尚吃力的仰起头看他,“那你说呗。” “朱紏。” 郑宝尚:“是你自己要说的,我又没逼你,干嘛骂人啊!” 大珠:“……那是我的名字。” 郑宝尚笑喷了大珠一下巴的口水,“你的名字叫猪头?!” 大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反射着清冷月光,“再笑我亲死你。” 一说亲,郑宝尚就想什么起来了,即使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还是可以凑到大珠耳边说:“小爷知道了,从四舅舅那救了我,又对我做那些事的人,就是馒头!” 大珠:“你怎么肯定?” 郑宝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梦到了!他对我做那种事,还有好多好多!肯定是因为我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所以馒头才会生气,还蒙住我的眼睛吓我……” 大珠如遭雷轰,脑袋里回荡着关键词如:梦见,那种事,好多好多! “你知道,那种事……是哪种事?” 郑宝尚点头,“原来不明白,但后做了那个梦,好像又明白了,”说着又抬头看大珠,“真是对不住啊,就那样把你送出宫了,不过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了孩子,时间对不上啊?!对了,你原来不是叫小珠的吗?” 大珠觉得自己一口血哽在喉头,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不然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掐着郑宝尚的脖子问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所谓“记忆”到底是哪里来的,做个梦也能当真?!老子天天看着你你什么时候跟馒头这样那样过!?还有!不是怀疑他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吗!?为什么又会突然变成小珠!!? 没有给他休整情绪的时间,郑宝尚起身异常严肃的看着他,“抱歉,虽然这样说很伤人,但是你的孩子不是小爷的,爷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牵扯,毕竟爷是有家室的人了。” 大珠急火攻心,一把将人扯过搂进怀里,封住那张莫名其妙的嘴,直到郑宝尚喘不过气才放开他,抵着他的额头厮磨,“不是馒头,不是别人,那个人是我。” 郑宝尚费力的推开他,摸了摸嘴,“你一个姑娘家力气怎么这么大,不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么不知廉耻,还满嘴谎话,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是……” 郑宝尚话未说完就见大珠浑身骨骼咔嘣响,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七尺男儿!!!! 这一晚信息量太大,郑宝尚终于超负荷晕了过去,大珠看着怀里人,心里百味混杂,明明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却又因为一个梦就要到别人身边去,简直是要逼疯他,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蒙上他的眼! 郑老夫人寿辰过了两三天,京城里出来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向来最得宠的四皇子强抢民女,而且还不小心给弄死了。说句阴暗点的大实话,这种事情在贵族之中并不少见,给点银两打点打点就过了,官府不会再追究,对方家人也深知民不能与官斗,打落牙齿和血吞,几两银子就抵了一条人命。 可四皇子这事大就大在他不长眼,拖走了新科状元的未婚妻子,状元郎披着血字三步一叩头的从城门口走到了宫门外,民间早就炸开了花,大骂四皇子禽兽不如。更糟糕的是那状元还是老相国门下弟子,都快告老还乡几乎不问政事的老相国领着朝里众臣参四皇子的折子雪花似的往皇帝那儿飞,愁得皇帝父子都不敢出门。 四皇子冤的简直要吐了一缸血,但他又不能直接对着那些没长眼的大臣和刁民们大喊“本宫现在连硬都硬不起来,干嘛还去抢女人!”更可恨的是一条街的人都看到是他的亲信将人抓走,还口口声声嚷嚷着“四皇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那亲信已经消失不见,四皇子简直是百口莫辩。 四皇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是被人阴了,可他有能如何,翻遍京城抓出那出卖自己的人?还是抓住那状元严刑拷打问他幕后指使?前一个简直是海底捞针,后一个就直接是自寻死路了,只能哑巴吃黄连,蹲在府里暂避风头。 包子将此事当笑话说给郑宝尚听得时候,郑宝尚只是感叹一句“四舅舅太坏了”,对平民生命的藐视,这几乎是每个皇族子弟与生俱来的冷漠观念,即使不会去伤害他们,但也不会放在心上。 郑宝尚也是一样,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死亡对他来说就显得太遥远,仿佛不幸永远都只在别人身上发生,引不起共鸣也不会上心,倒是包子感叹了一句“真缺德,好好的小鸳鸯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郑宝尚坐了半天,见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可今天还没见过馒头,便问包子:“馒头呢?他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还在生我气吧?” 包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还能知道他生你气?” 郑宝尚撇撇嘴,“这又不全怪我,都怪你!明知道我和馒头两情相悦,你还骗我说大珠是我的填房丫头,你才是真缺德。” 包子惊得早饭都快吐出来了,回头默默看了一眼不远处死盯着郑宝尚散发怨气的大珠,心道怪哉怪哉,什么时候又被馒头给摆了一道? 包子细细回忆了这几天种种,实在看不出馒头有下手搬弄是非的机会,倒是耗费太多脑力导致肚子饿了,拍一拍郑宝尚的肩,“你的感情世界太复杂了,我还是不参与了,馒头大概去安排缺德事的收尾工作了,过一会就回来,你再等等,有什么好戏最好等我吃饱了你再开场!”说完一溜烟的跑厨房要饭去了。 四皇子的事确实是馒头一手安排的,这个时候其实叫他温桓会比较符合意境。 四皇子暗害郑宝尚的计谋实在恶毒,即使没成功温桓也不会放过他,买通了四皇子亲信,状元郎又演了出好戏,只是未婚妻暂时要躲到乡下不得露面了,正好老相国一直中立,迟迟不肯站队,如今借他得意门生之力将他彻底拉了过来,一举两得。 温桓心中的郁气抒发了不少,身后多了一个桃李天下的老相国,就相当于多了上百助力,离那把龙椅也更近了一步。他已经厌恶现在畏首畏尾的日子,手上没有实权,连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若是早日了结天下事登上那至尊之位,区区一个大珠他还真不用放在眼里,而郑宝尚,也终究会回到他身边。 没错,不是“到”,是“回”,温桓总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郑宝尚本来就该是他的,他们本就该在一起的。 一个状元夫人的冤屈还不至于逼死四皇子,但也足以让对方头痛不少时间,温桓谨慎的嘱咐了不少事情,以防日后露陷被反咬一口,等安排妥当又商讨了一些事宜后已是第二日午时,几番伪装改道,回到郑府时他又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郡王亲卫馒头。 而郑宝尚明显不这么想,他在看见人的第一时间就讨好的笑着,上去亲昵的拉住馒头的手,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吃饭了吗?心情好不?今天天气不错啊!” 第二十二章 四皇子最近火气十分大,隐疾久治不愈名声又一落千丈,那破状元每天领着人在门口求公道,让他憋死在屋里也不敢轻易出门,更可恨的是,皇帝那儿传来口信只说稍安勿躁,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胡安在找书的间隙又被召唤到四皇子府,出了宫门口就可以看到四皇子府聚集了一群人,他想了想,觉得八成是他那不安生的远房表弟了。果然,走进了瞧,那席地而坐穿着写满血子的衣服头上绑着跟白布条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不就是那家伙嘛! 状元郎一看到有人影靠近,吐出狗尾巴草往头上一插,立刻又开始哭:“哎哟我的小亲亲啊!!你怎么就被这衣冠禽兽给害死了呢!!” 身旁众人忙附和着他喊着王法何在正义何存之类的,胡安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可没有忘记自家表弟被姨夫打的时候也是上蹿下跳嘴里喊着这样的话。 状元郎抬眼一看,发现是胡安,立刻又不闹了,把狗尾巴草摘下来继续叼着,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四皇子生病了?” 胡安想了想,含糊说了句“是”,状元郎点点头,又对他道:“那你快进去呗,要是他发火迁怒于你,你就连滚带爬的出来喊‘救命’,到时候我就可以给你和小亲亲一起讨公道了!” 胡安:“……”你好歹是个新科状元,咱有点脸得不? 胡安转头,发现福禄已经在门边看了一段时间,一脸纠结的盯着他们看,最后还是侧身请胡安进去了,只是不同以往那样拉着他问这问那,很快诊了脉便出来了,估计以后也不用来了。 状元郎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地上,狗尾巴草已经比之前短了一半,他一张嘴说话就掉了出来,“小胡哥,你给我开点药呗,我膝盖和脑袋现在还疼的厉害。” 胡安想起自己听到的传闻,便问他:“你真的是从城门口一路又跪又颗头的到了宫门口?” 状元郎一挥手,“差不多啦,我走三步磕一头,然后再顺势滚两个跟斗,真是累到快死了!” 胡安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做个好表哥,“这么辛苦的事,要不就别干了?回家休息休息?” 状元郎一挥手,赶他走,“这都是黎明前的黑暗,涅盘前的自焚,你记得把药给我送府里就好了。” 胡安:……你就是滚在前面开路的傻逼蛋。 从四皇子府出来,胡安又想顺便去看了看郑宝尚,可惜御医在郑府知情人心中的形象太差了,就是老皇帝的走狗,无事想登三宝殿实在是难,无奈打道回宫,继续在藏书阁里翻找。 且不说侍卫故意没去通报,就是他去了,郑宝尚也没空见胡安的,他此时正指天发誓自己已经恢复记忆,并且再也不会骗馒头气馒头妄想压到馒头。 馒头压下满心狐疑道:“你说你真的想起来了,有什么可以证明是真是假?” 郑宝尚收起发誓的手,正襟危坐,“你可以问我啊,我肯定都记得的!” 大珠蹲在屋顶内心咆哮:不是你记不记得的问题,重点是只有你“记得”那些乱七八糟根本没发生过的东西!你个蠢货看不出他在套你话吗?!! 这么一想,大珠也觉得不对劲了,如果馒头也不知道郑宝尚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那到底是谁给他灌输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记忆?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馒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我是你什么人?” 郑宝尚瞪他一眼,“你就是小爷的人啊。” 这个答案太过笼统,馒头接着他的话说,“这么说来包子也是你的人,那个怀孕的宫女也是你的人?” 郑宝尚以为他还在跟自己斗气,长臂一搂,在馒头脸上“吧唧”亲一口,“你是爷的人,是爷的郡王妃,这样总满意了吧?” 屋顶上大珠“咔嘣”捏碎一块瓦片。 馒头自动忽视了“郡王妃”这个称呼,“那我什么时候,又为什么成了你的人?” 看他问的认真,郑宝尚也老老实实把小珠进宫侍寝到自己拉着馒头向长公主坦白的事一一说了,只见馒头脸色越发古怪,而屋顶瓦片碎裂声也越发频繁。 馒头接着问了长公主的去向和入住郑府的原因,郑宝尚一一答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唯一奇怪的是,他说小郑大人经常逼他去书房背书练字,犯错了还会打手板。 郑宝尚看着馒头不自然的神色,问:“我记错了哪里吗?” “没有。” 郑宝尚原本还瑞瑞不安的表情立马变成了眉开眼笑,搂着馒头摇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忘记,但现在记起来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馒头也伸手搂住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色几番变幻,最终归为漠然。 莫名其妙却完整没有缺漏的记忆,就好像是命运在某处裂开了口,奔向两条不同的轨迹。郑宝尚没有必要编这样的谎话,可若说是受莫愁经的影响,假慈悲和尚却又一口否决,“莫愁经的效用也是因人而异,如果受到较大的刺激也确实有恢复部分或全部记忆的可能,但拥有一段全新的记忆,那也就是‘幻觉’,这种情况贫僧虽闻所未闻,但能肯定不是莫愁经所致。” 假慈悲和尚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明明当初是温桓自己要求让郑宝尚失忆,如今出了状况却怀疑上他,若不是自己曾受温桓恩惠,才不会留在这吃力不讨好,“不然我帮他彻底解了莫愁经,你再看他是否还有这段记忆?” 事情诡异却并非无益,温桓断然拒绝了假慈悲的提议,就当是他意外捡了份大便宜好了。 说来可笑,听了郑宝尚所说的那些事,温桓竟然有种“这些事真的发生过”的感觉,好像他们本就该是在一起的,可是偏偏现实出了差错,走错了轨迹。 郑府的丫头们作为围观者,只能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人情莫测,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小郡王不要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包子说:“这是你们不懂,男人啊,有的时候也想体验一下被征服的快敢嘛!” 丫头们嫌弃的四散开来,“咦~太监的思维好恶心啊!” 包子:“……” 背景许久的郭绍:“你会想体验一下被征服的快敢?” 包子面无表情的转头,“你肯定想体验一下被阉割的快敢。” 事情已经演化到这么曲折诡异的地步,就算是为了找人吐槽一下,包子也该上报给皇帝了,可惜皇帝正为自己家儿子弄死状元夫人的事头痛欲裂,对别人家的小孩子谈恋爱的事情不感兴趣,挥挥手就把他赶走了。 包子无奈,只好去找熬药的小哑巴丫头,小哑巴丫头见他来了,立马起身想要关门,包子眼疾手快一脚插了进去,挤进小厨房,“哎呦,好久不见,不要这么冷淡嘛~” 小哑巴丫头尽量掩饰内心的嫌弃,坐下来继续看着炉火,包子自顾自的找到了一个玉米馒头,又倒了一碗茶,看架势是打算长篇大论一番了。 “今天我要给你讲的可是一个惊天大秘密!”包子神秘兮兮的凑上去,小哑巴丫头伸手擦掉他喷到自己脸上的馒头屑。 “我怀疑啊,小郡王被鬼附身了!而且还不止一只,你看啊,”包子掰着手指数,“第一只是想要伪装成郑宝尚的冤鬼,第二只是早夭的小鬼,第三只是暗恋馒头的痴情鬼!啧啧,这到底是什么低劣民间话本啊!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下一次附到郑宝尚身上的会是一只色鬼!” 小哑巴丫头:除非是“色盲”的色,不然看上你的几率实在太小。 包子没有感应到小哑巴丫头内心的吐槽,继续道:“我还听说啊,西方有一种吸血鬼,好像长得还挺帅的,被他吸了血还能长生不老,我比较希望小郡王下次能变成吸血鬼,然后再来咬我一口,嗯,当然啦,看在经常陪我聊天的份上,我到时候也会来咬你一口的,咱们一起长生不老!” 小哑巴丫头:我一点都不想听你吐槽一直到地老天荒,求放过。 “啊!!!!我想起来了!!!”包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小哑巴丫头,“小郡王和大珠两个狗男男私通了,如今看来馒头脱团也指日可待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是处男啊!!!” 小哑巴丫头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太监也有处男和非处男之分吗?” 包子:....!!!!!! 郑宝尚突然和馒头十分亲近,在人前也毫不掩饰,还口口声声说馒头是长公主认同的准媳妇,老郑大人急的肝都要吐出来了,现在的孩子感情世界太复杂多变了,他实在跟不上这种步伐,而小郑大人也明显表现不满,与馒头彻夜长谈一番,毫无效果,又想和儿子谈谈,哪知儿子一见自己就开始背三字经,好不容易等他背完了自己要开口,他又立刻开始背百家姓,又等他再次背完,自己刚动一动嘴唇,郑宝尚就跳起来继续背各种课文,直到他实在想不出又什么了,才苦着脸问:“功课我都背出来了,难道有遗漏吗!?” 小郑大人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给他布置过功课,“我找你不是要谈这个。” 郑宝尚:“那是要谈什么?” 小郑大人嘴唇动了动,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了,转而道:“学过作诗吗?” 棒打“鸳鸯”恐怕会适得其反,郑家父子担忧的时候,姜城出事了,一支打着大皇子名义的乱军起义,四处以大皇子遗部之名招兵买马,除了郑家一党的知情朝臣学士之外,其他人几乎都信以为真,许多被外戚欺压的地方百姓都捐响捐粮报名参军,甚至有一直崇拜大皇子并为他不平的官员主动打开城门迎接乱军,一时间姜城乱军势如破竹连取四城向京城逼来。 边疆猛将多被郑家并联归为温桓手下,皇帝若是令他们北上镇压恐怕他们会途中生变,借此机会直逼京城。可除了边关,其他地方守城兵力都相对薄弱不宜调动,只有京城还余有不少直属于皇帝的精兵,若将这些精兵派出镇压,那京城空虚,更容易被郑家一举逼宫。 皇帝进退两难,却在这时探知姜城乱军似乎并非温桓与郑家父子所操控,他们也是毫无头绪一直在派人彻查,并且同样怀疑皇帝想利用这支乱军障眼,打算清除他们的军中或朝中势力,两派之间相互怀疑并最终都选择暂时按兵不动观察着对方反应。 事出反常。 大珠和小珠在密室里会面,他们都听郑宝尚提起过姜城起义,不过事情就怪在,这起义提前了一年,也就是说,两派矛盾会提前被激化,也会打乱他们的许多计划,这根本就是山雨乱来! 到底是郑宝尚预测的错了,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致使姜城起义提前了? 郑宝尚失忆了,一切无从印证,朱家兄妹只能先靠百晓生得来的情报改变日后的计划,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十三章 世界本就是环环相连的,天与地,国与国,家与家,人与人,事与事,甚至是说的每一个字之间都互相紧扣,牵一发而动全身,简称蝴蝶效应。 虽不知为何,但朱家兄妹却相信郑宝尚会知道变故在何处,也知道姜城起义背后的势力,可如今郑宝尚被莫愁经洗脑,他们只能一面紧盯着局势一面寻找破解莫愁经的方法。 大珠不满的看着小珠,“你不是说莫愁经不过是药物辅以迷幻之术吗?你不是说得很简单吗?为什么不知道解法?” 小珠回瞪他:“你不知道药物有很多种吗?不知道迷幻之术也分很多种吗?解法确实简单,可是简单的解法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个?!” 大珠第一次发现自己妹妹还能这样赖皮,也不想再跟她幼稚争辩下去,吩咐下人烧好水,自去沐浴了。 郑宝尚自“恢复记忆”之后就把大珠当成“不知在哪怀了野种还厚脸皮跑回来找自己当冤大头的不洁之人”,那晚在他面前变成男人的事似乎被当成了一场荒诞的梦抛在脑后,只是每次见到他就绕道走,绕不开就命人把他赶走再走,再加上馒头的鼎力支持和包子的隔岸观火,大珠靠近郑宝尚比登天还难,无奈只好换回男装。 大珠洗了个澡,变回了朱紏,铜镜前的七尺男儿容貌不同于郑宝尚的俊秀,而是如同女子一般,精致中透着一股妖娆之气,这样的男子出了门不但不会让女子为之痴迷,反而会引来许多断袖同好纠缠不休,这也是朱紏一直比较喜欢女装示人的原因。 女装的时候他虽实为异类,但大家只会将他当做样貌姣好的女子,而换回男装却成了十成十的异类,十分不自在。 如今朱紏一身月牙色男式长袍,银丝绣的图腾若隐若现,腰间银白色腰带显得人越发挺拔精神,往那一站都让小珠和管事赞不绝口,可他依然觉得变扭,“难道你们不觉得女子轻纱罗裙更加轻盈好看,花色也多些,剪裁也不像男装古板,还可以搭配许多饰品……” 小珠、管事:……少侠你谁啊? 朱紏不喜男装示人,即使与郑府之隔一条街却依然等到夜深之时行人渐少才出门,直奔郑府。 侍卫长正要换班休息,忽觉一阵劲风吹过,身子猛地后翻出几丈长枪一栏,“大胆……诶?大舅子?!” 朱紏穿上男装本就心情不好,偏偏这不长眼的又撞上门来,手指虚晃,捏着绣花针就要扎下去,却有个眼明手快的小侍卫挡了上来,“咦?这位就是街角小珠姑娘的哥哥啊?”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朱紏也看到他从袖口划出的百晓令,那是朱家治下百晓生成员的身份标识,这个人出来护着侍卫长,意思就是小珠让他护着了,朱紏脸色更黑了一层,冷哼一声转头走人。 对于一个妹控大哥来说,没有什么比妹妹护着其他男人更加让人讨厌的了,更何况那个丫头前几天明明还在因为自己喜欢郑宝尚的事情吃醋!! 刚进院子就见到了包子,对朱紏来说,包子还是让他觉得比较亲切的人,因为他跟小珠有一个相似的地方,或许应该叫执着——每次见到小珠她都在绣花,每次见到包子他都在吃东西。 包子的夜宵禁令还没取消,只能每天厚着脸皮去跟郭绍讨吃的,但是再也不挑食了,给啥吃啥,比如今天,捞到了好几根大麻花,炸的嘎嘣脆,可惜不是鸡肉味。 包子咬一口麻花,脸上满是芝麻,抬头看见朱紏进来了,连忙把剩下的麻花往腰带上一别,“哪来的狐狸精……哦,大珠啊~上次没仔细看,原来你已经生的这么如花似玉貌若天仙我见犹怜了啊~” 朱紏刚好一点的脸色又黑了回去,包子见状忙改口,从腰间抽出刚刚吃过的那根麻花,“认识您这么丰神俊朗的美男子真是我包奇才三生有幸,这根麻花是我祖上传下来专补男人味用的,送给你!祝你今后每天都像今天这样风流又霸气!” 朱紏一把抽过麻花,“咔嘣”一口咬掉一半,阴狠的瞪着包子,嘎嘣嘎嘣咀嚼着。 包子:……明明是同一根麻花,为什么他吃起来这么响!感觉这么好吃啊!!! 朱紏吃完麻花,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绣工精致的粉色手帕擦了擦嘴和手,问包子,“主子呢?” 包子还有好几根麻花,这会儿正在啃着,张口就喷了朱紏一脸渣,“这个说来话长啊!今天他和馒头卿卿我我恶心死我了,于是我就假装去厨房吃饭,然后躲在屋顶上偷听,结果听到他们亲亲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真是不知廉耻啊!那么响!然后小郡王说‘不要,腰还酸’,然后馒头心情不好的走了。” 朱紏:“所以呢?” 包子:“所以小郡王现在在睡觉,馒头不在屋里。” 朱紏再次掏出手帕擦了擦脸,然后狠狠按在包子脸上,“你喷我一脸麻花就是为了说一堆废话?” 包子:你明明听了前半段很生气听了后半段又很开心,这哪里是废话?你是得了不别扭会死病吗?!! 留下包子在原地委屈,朱紏径自开了郑宝尚的房门,又回头露出半边阴森侧脸,“你要是敢偷听试试。” 包子看着眼前缓缓合上的门,不甘心的啃了口麻花,转身去厨房讨汤喝去了。 郑宝尚其实并未睡着,最近小珠令人在他药里加了点新得的好东西,他精神也就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又有心事,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不通馒头为什么生气,做的腰都痛好几天了,该生气的不是自己吗?!!这样还要自己去道歉哄他不成?莫名其妙!! 门开了又关了,郑宝尚盖着被子翻身装睡,伸手伸脚把床都占的满满的。 朱紏:“主子你这么大开大合的姿势,是在暗示奴……我什么吗?” 郑宝尚装睡途中惊坐起,看着床前这个有点面熟又记不起来的男人,“你!你!你!你是谁?” 朱紏倾身捂住他的眼睛,故意带着暧昧的低哑在他耳边轻声道:“再认不出我,我就弄哭你。” 郑宝尚病猫躯一震,眼睛瞪得快要脱框,这个声音他自然记得,还有这人身上的脂粉味他也想起来了,更重要的是,他好像明白了馒头生气的原因…… “你,你怎么忽男忽女的啊!还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居然敢对小爷做出那样卑鄙无耻的事!”郑宝尚对着门外喊,“来人啊,有刺客!” 包子在厨房吃东西,自然听不到,而一路偷偷跟来的侍卫长蹲在外面听墙角,小侍卫十分担忧的问他的上司:“真的不用进去吗?小郡王在呼救啊……” 侍卫长一挥手,“不用管,人家窝里闹呢~” 小侍卫拽紧了手里的百晓令,担忧的想着到底该不该提醒他的名义上的上司一声:如果他继续学少爷说话带“~”的话,小姐可能会见他一次打一次了…… “我当初那样做也是为了救主子啊!那四皇子为人歹毒,对你下了非交、合不能解的春、药,我想主子你也不想被那赖头尤四碰吧?这事情又不好宣扬出去,所以奴……我只好牺牲自己了!”朱紏一双媚眼含着水汽看着郑宝尚,尽是委屈。 “狗屁!”郑宝尚暴起,“信你我就是个棒槌!你到底来干嘛的!” 这家伙该不会是四舅舅派来挑拨自己和啊桓的吧?郑宝尚一脸怀疑的看着“长的就不像好男人”的朱紏。 若是朱紏听到他的心声,肯定要吐血,郑宝尚难得聪明,但总是没用对地方。 “其实我来,只是想跟小郡王聊聊天。”朱紏后退几步,坐到桌旁,表示自己不会对郑宝尚做些什么,“姜城突然出现了一支打着大皇子旗号乱军,小郡王听说了吗?” 听到姜城、乱军等字眼,郑宝尚心里莫名浮起一阵焦躁,他自认为这种焦躁是来自于对朱紏的反感,于是不耐烦的转身盖被子睡觉,“那关我什么事,外公自然会处理好,你干嘛为了这个吵我睡觉,快滚!” 其实原本就没打算能从郑宝尚这问出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他,而心里有带着一点希翼,妄想着或许能让他记起什么,只是结果还是令人失望了。 朱紏在桌边坐了一晚,温桓也一晚没有出现。百晓生一切事务早由小珠掌管,朱紏再放心不过,况且他们不争天下不为百姓,只是为了报长公主大恩,自然不会有太大压力,而温桓不同,他初担大任,心怀仇恨又觊觎着天下,姜城之事若不尽早想出对策定会后患无穷,从收到消息起就和一干大臣幕僚暗地会面商讨,一夜都不得空。 姜城乱军,若真是大皇子流落在外的旧部,温桓肯定会首先考虑收归麾下,可就情报来看,领头人当年不过是祁大将军手下的小小校尉,是个爱贪便宜的人,说不准就是被皇帝收买了,假作叛乱最后却和皇帝里应外合对付他们。 可偏偏皇帝的行为也让人费解,若他真有计划,应当会装模作样一下派军队剿杀乱党,若不是,则更不应该放过乱军,可偏偏皇帝也按兵不动,甚至紧盯着他们的动作,好像同样不解姜城乱军的由来。 如此一来,温桓等人简直寸步难行,若是暗中接近叛军乘机收归,又怕其中有诈,而且当前确实不宜节外生枝,将老皇帝赶下台还不到时候。若是等到老皇帝下令他们出兵去平乱,等将来他们再竖起大皇子旗帜登上大位的时候,那就等于是打了自己一个大巴掌,也令一些有心投奔效力的有识之士心寒。 进也不成,退也难为,温桓和郑家父子的眉头自姜城起义消息传来后就没有放松过。 第二十四章 莫愁经的解法尚未探知,乱军之事却有了线索。 乱军冒着大皇子的仁义之名,还要依靠这个好名声来招兵买马,自然不能滋扰百姓烧杀抢掠,如此一来军饷和粮食都成了问题,若在姜城老巢还好说,如今攻略几城队伍不断壮大,后方补给不足,百姓捐响捐粮也凑不足军需的十分之一,军队就只能拉拢当地粮商和富裕的庄稼户,而被拉拢的人之中,就有朱家百晓生。 “才走几步就物资匮乏,到底是谁家的小猫跳出来充老虎?” “我本也怀疑这乱军真的是民间起义,巧合罢了,哪想这个时候,它自己露出来马脚,”小珠停下绣花的手,指尖银针得意的晃了晃,“虽然乱军现下势如破竹形势大好,可与乱党勾结还是会令商户有所顾忌,所以他们联系会面都是在暗中进行,而且就明前打探到的情况看来,他们很‘巧’的避开了背后有朝廷势力的商户。” 既然说是背后,那就不是皇商,而是作为眼线隐藏在市井中的棋子,能知晓这些商户的背景,这也足以证明姜城起义有朝中势力参与其中。 “可这么说来,这乱军背后到底是哪派人依旧难以判断,我们不就相当于原地踏步?那你得意个什么劲?”朱紏不解的看着小珠。 “有啊,”小珠笑眯眯的看着朱紏,“我令人把这个消息卖给了郑家,若之后乱军开始调查详查各联合商户,那么问题就出在温桓一派,若是乱军没有发觉,那就是老皇帝那边的事了。” 朱紏被小珠毫不犹豫的帮助他情敌的举动给生生膈应出一肺的血,醋劲十足的对床帐里的人道:“小郡王怎么看?” 一只枕头伴随着郑宝尚憋屈的声音飞了出来,“我看你们是有病才会大半夜在我房间里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自己的爷爷父亲连同啊桓一起对付外公,那不就是谋反? 一定要把这两个饶人清梦还造谣生事的人抓起来游街示众!郑宝尚恨得牙痒痒。 两人好像才意识到现在早过了郑宝尚的睡眠时间,吹了烛火轻手轻脚的出门。 小珠出了门,见包子蹲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吃汤圆,看到他们出来龇牙一笑,露出大白牙上黑乎乎的芝麻糊,小珠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今晚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难怪自己可以看得那么清楚。 小珠转头看着她那清冷月色下显得越发妖艳的哥哥,不满道:“我就说没必要过来,你看,他根本不可能记起什么。” 朱紏面色阴沉的看着院中树下一块阴影,冷声道:“确实不该来。” 小珠顺着他目光看去,之间方才没有注意到的阴影居然是个人影,斜斜倚在树干上,侧过头来对她温柔一笑,小珠突然觉得夜凉如水,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出来散步。 侍卫长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脱下了执勤的滚边黑衣,穿上一身与朱紏相似的雪白长袍,腰间系着简单的宽腰带挂着一块鸡血玉下面缀着同样艳红的流苏,微微倾着身,对着月光吟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包子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转过头去,他都不忍心告诉侍卫长他那浑然天黑的肤色在穿身白衣,夜色里就好像飘着一只无头鬼。 朱紏夜视能力也不错,还能找着侍卫长的大黑脸,冷冷的盯着他,“你连时辰都不分吗?现在已经夜深了。” 包子默默吐槽:“其实他从黄昏交班后就一直守在这了。” 侍卫长负手走来,笑吟吟的看着小珠,“小珠儿,难得来一趟,我带你去荷花池边玩玩吧,正好大人养的锦鲤也肥了,我抓几条烤给你吃~” 小珠看着他这身抄袭意味浓重的打扮,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拦住自家哥哥手里的绣花针,“别管他,我这就回去洗洗睡了,你也进去守着小郡王吧。” 朱紏给了侍卫长警告性的一瞥,转身进了门,守在外间。小珠对包子点点头,绕过侍卫长出了院子,郑府值夜的侍卫就看见自家老大穿着一袭长袍磕磕绊绊的追着洗衣坊的小珠老板出了郑府。 “小珠儿~小珠儿啊~”侍卫长追上去拉住小珠的衣袖,“我穿这样你不爱看?” 小珠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你说话带‘~’我也不爱听!” “好吧,”侍卫长马屁拍在马腿上,干咳一声,“我还以为大舅子这类型会让你觉得比较有安全感。” 小珠抬头看着他,“你是怎样就怎样,不用去管别的什么,我若是不喜欢你,任你死缠烂打也不会搭理你,若是喜欢,那也不需要你去模仿谁。” “我知道是我犯傻了,”侍卫长一脸正色的握住小珠的手,“等一切安定下来,我就去跟大哥提亲,他就算用针扎死我我也要把你娶回家。” 明媚月色下,一对小鸳鸯互相依偎着诉衷肠,包子一个汤圆丢过去,惊奇一片涟漪,吓跑了两只鸳鸯,“每次看到谁家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我就觉得世事快要弄人了。” 郭绍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后,“既然还省的出粮食来打鸳鸯,明天是不是不用吃了?” 包子吓得一骨碌差点没滚进荷花池里,被郭绍提着领子拎回来了,“你最近乖乖吃东西就好,哪都别乱跑,懂?” 包子摇头,“最近吃太多汤圆了,脑袋里一团糊,不太懂。” 郭绍:“明天有八宝饭。” “好嘞!”包子端着空碗跳起来,“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谁管他家事国事天下事~” 包子转过头,斜着眼看他,“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年轻人,不要太天真了~” 包子跳上回廊,七转八转的消失在了尽头。 月亮渐渐下去了,黎明前那么一黑,太阳又出来了,院子里的鸟叽叽喳喳个没完,郑宝尚顶着一副熊猫眼踢了踢榻上的朱紏,“醒了就快起来滚蛋,别想呆在这挑拨小爷夫妻感情。” 朱紏看了他一眼,没搭理,径自去打水来为他梳洗穿衣,等收拾妥当出门,包子已经候在一旁,“哟,今天这么早?思君心切夜不能寐?” 话音一落,馒头转个弯进了院门,郑宝尚大眼睛往那边一看,再一愣,又迅速暗淡下去,“你回来了啊,正好我们吃早饭去。” 老郑夫人近日已经极少出门,一直在屋里诵经念佛,今天却出现在了饭桌上,这让郑宝尚有点适应不过来,老夫人虽然十分和蔼,待他也很好,但两人也确实没什么话可说,早饭吃的有点尴尬。 郑宝尚喝一口包子喂的粥,看着馒头递来的羊奶酥皱了皱眉,还是一口吃了下去,双手在桌下绕来绕去,想找些话题来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但又觉得老夫人应该比较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纠结半响还是决定开口。 “爷爷和爹怎么还没起啊?这么大了还赖床!”救命,快告诉他这种无聊的话题才不是他想出来的! 老夫人慈爱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开口道:“他们早就上朝去了,来不及陪小宝吃早餐。” 郑宝尚囧着脸决定再也不开口了。 “恢复记忆”的郑宝尚早就忘了茶会这么个消遣的好活动,他的生活每天除了跟馒头撒撒娇跟包子打哈哈就是吃药吃饭睡觉,如今他满腹心事,不想跟包子聊天更不愿意看见馒头,三人在一起出奇的冷场了,朱紏作为一直被自动忽视的人,站在十米之外一脸探究的看着郑宝尚。 这么一天无所事事,包子早就东吃吃西玩玩没了影,郑家两位大人午饭晚饭都没出现,反倒是馒头异常清闲,一直陪着郑宝尚发呆,直到夜里才有消失不见。 “大人听说小郡王的朋友来府里做客,已经准备好了客房,奴才奉命带公子过去。” 朱紏意味深长的看了小仆一眼,笑道:“好,你稍等,我跟小郡王还有聊聊天叙叙旧,一会就去。” 小仆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立马又低头行礼,规规矩矩的退到院门外等着。 朱紏看着手捧诗经装模作样的郑宝尚,挂上一幅邪魅笑脸凑上去,“主子今日心情似乎不佳啊?唔~不然我来猜猜原因?” 郑宝尚斜他一眼,装过身去继续看书,耳朵却紧张的竖了起来。 “因为我的缘故?”郑宝尚撇嘴,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难道是早饭不好吃?”郑宝尚眉毛一抽,你当我是包子吗? “或许~是因为馒头?”郑宝尚菊花一紧,背脊挺了起来,又欲盖弥彰的放松下去。 朱紏奸诈一笑,“难道是因为姜城乱军的事?”郑宝尚动了动肩。 “因为小郑大人太忙了,一天都没有来看你?”郑宝尚别扭的一低头,还哼了一声。 朱紏:太做作了!你好歹也是宫里长大的,勾心斗角会不会啊!! “原来只是被老爹冷落闹别扭了啊,”朱紏漫不经心的下套,“我还以为是因为馒头今天怪怪的,好像另一个人一样呢~” 果然,郑宝尚没忍住身子一僵。 朱紏:中了! 蹲墙角的包子:卧槽!馒头居然是假的!卧槽!我都没看出来! 包子猫着身子后退十米,转身欲走,撞上了一柄勺子。 郭绍:“今晚有八宝饭,乖乖呆着。” 包子退一步看着他,“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郑府里的温桓是替身,那真的温桓去哪了?姜城?调查叛乱的事用得着他亲自出面吗?可如果不是姜城,又是去哪需要用这招金蝉脱壳?一定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 郭绍铁勺随意的横在身前,“吃夜宵。” 包子都被他气笑了,“你以为郑府里只有我一个眼线吗?你拦住我也没用了,早有人去报信了。” 郭绍:“你也太小看我了。” 温桓的替身虽不说好不破绽,但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哪怕是郑家两位大人短时间内也无法察觉,谁想却被郑宝尚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只有郑宝尚看出来了,这郑府看似防卫松懈,实则不然,特别是郑宝尚的院子,想进出实在不易,更别说还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再出去传话了。 “到底是谁小看了谁啊?”老皇帝能放心他一人盯着温桓,那他自然也不会是个小兵而已。包子虚晃右掌,手中出现一颗石子,郭绍急退几步防他袭击,却只见他轻轻将石子摆在脚下。 一时间,飞沙走石风云变幻。 郑坤.前世篇 嘉兴元年四月,皇长公主病逝,谥号懿宁,举国哀悼废朝三日。 郑相国请以一品夫人礼为皇长公主下葬,棺柩入郑家祖陵,嘉兴帝未允,依旧以皇长公主礼藏之,只是葬礼由郑相国操办。 即使不合规矩,满朝文武也没有人出声,连最毒嘴的谏官也低首闭嘴站在一旁。 皇长公主的灵堂设在曾经的郑家如今的相国府,沐浴袭礼后的温婉看起来就像熟睡一般,反倒是郑坤,仿佛一日间又苍老了许多,面容疲惫头发灰白,老郑大人看着也不禁红了眼眶,儿子日夜守灵不愿离去,他和老伴劝不动,也不忍心再看,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灵堂。 温婉身为两朝公主,在众人眼里一直圣宠不衰,更何况还是郑相国念念不忘的前妻,怀着各样的心思,从王公贵族到文武大臣家中的小辈与女眷皆来吊丧,挂着白灯笼的相国府竟热闹的如同集市,说不清多少姑娘的手帕意外遗落在院子里灵堂外,又有多少素未谋面的千金贵女在皇长公主灵前泣不成声。 郑坤冷眼看着,第二日相府便大门紧闭,若有人问起,侍卫便直白的答道:“大人说未免人多口杂,扰了皇长公主清净。” 长公主头七之日,郑坤挥退了下人,独自守在灵堂,都说人死后魂魄会在头七回来,亲人是应当回避的,不然被鬼魂看见会令死者牵挂,不愿投胎轮回。郑坤为长公主细细理着发丝,“你若看到我会牵挂也好,在奈何桥头等几年我便会来了。” 郑坤不知夫妻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他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在他心里,让这个戴着凤冠霞帔嫁入郑家、夜里会为他送一份宵夜留一盏灯的女人过得幸福安康就是他一生的责任。 即使很多时候他都听不懂温婉话里的意思,猜不透她的想法,但两个人在一起,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己绞尽脑汁的附和几句,却觉得日子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平平淡淡却毫不乏味。 直到大皇子被诬叛国。 老皇帝独宠皇后,后宫雨露不均,这是满朝皆知的事,也因如此导致皇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长公主这个掌上明珠和四个皇子,大皇子是贤妃所出,在四个皇子之中资质最好的且聪敏好学足智多谋,门下幕僚中也不乏才华横溢之人,相比之下其他皇子都要逊色许多,特别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终日只知玩乐且人嚣张自大目中无人。 皇储之位本该毫无悬念,坏就坏在老皇帝是个痴情种,爱屋及乌对皇后所出的长公主与四皇子宠爱有加,对外戚也多有照顾甚至是放纵,在这样的风气下,朝廷越发动荡不安,外戚目中无人横行朝野,甚至曾当着皇帝的面称四皇子为太子,嚣张至极。 而大皇子叛国案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可偏偏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让大皇子与其门客尽被抄斩。事到如今,谁还看不出老皇帝早已被蒙蔽双眼帮亲不帮理,老郑大人几番劝谏无效终是对这样的朝廷绝望了。 或许是命中注定,满朝文武不乏像郑家这样忠心耿耿且根基不浅的世家,可大皇子妃的侍女偏偏就拦住了郑家的轿子,大皇子的遗孤偏偏就藏进了郑家。 郑坤想跟温婉解释,原本确实只想救那孩子一命,可眼见朝廷一片乌烟瘴气,外戚迫害忠良鱼肉百姓,皇帝顾及皇后而不愿整风换血,要救这样的朝廷,只能改朝换代。可惜佳人已逝,任他说再多做再多也无人来听。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看到那个孩子,不该让你回宫。”郑坤终于熬不住这几日堆积下来的疲惫,靠在温婉毫无温度的颈边沉沉睡去,晚风撩起了白色帐幔吹灭了灵堂烛火,树叶沙沙作响就好像亡灵的脚步声,又像是细细的呜咽,在静谧的夜里四散开来。 皇长公主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蔓延了好几里,却无人为她唱挽歌……即使早已讣告天下,可是郑宝尚依然未出现。自入殓之日起,天子的暗卫就监视着京城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过半点郑宝尚的踪迹。 那个人,或许真的死在了觐州。即使不愿意承认,但皇帝却抛不开这个念头。 长公主二七之日未过,便有不长眼的人前来献殷勤,郑坤看着眼前市舶司家的小姐,二八出头正是最好的年华,蛾眉螓首,肤若凝脂唇如点朱,晃眼一看,就好似当年初见的温婉静立含笑看着他,连那身衣裳都绣着她喜爱的花式。 那日,市舶司家的千金与向来冷情的郑相国相谈甚欢,几近黄昏才有相国大人亲自送回了府,她满面娇羞而又骄傲的踏进家门,不像回家,倒像是嫁得了金龟婿风光回门。 流言蜚语还来不及传遍京城,那位小姐也只做了一夜美梦,再醒来便是市舶司收受贿赂暗增商税锒铛入狱,府邸被超,一干家眷狼狈离京再无音讯。 皇帝下的旨赐的罪,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对身边大太监道:“谁没有几处逆鳞,只是郑相国这逆鳞似乎藏得太好,害的人家献错殷勤反遭横祸。” 江南温柔的夜色下,一个长眉的老头驾着马车,后头还追着个老头,破锣一般的嗓子响彻街头,“停下停下!你这把年纪了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哟!” 长眉老头冷哼一声,一挥鞭道:“他们不是千方百计想让引小宝现身吗?我这不就如了他们的愿,也可以让小宝找到他娘了!” 后头追着的老头跑不动了,蹲下来拍着腿恨恨道:“不过是个白捡的徒弟,你倒是上心得很!老不死的臭顽固!!” 长眉老头不搭理他,又抽一鞭,马车“咕哝咕哝”的向北方驶去。 温婉下葬近一月后的清晨,守城的士兵一开城门便看见门外血红的漆木棺材,大骂一声晦气,挑起长枪要去探个究竟,走近一看,发现那棺材竟没有盖上棺材盖子,里面躺着一名身着素衣的俊美男子,面色红润仿佛随时会从梦中醒来,士兵认出了这张脸,慌忙伸出手指在他鼻尖试探后膝盖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快来人!!!” 年轻的天子在大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却忽然觉得心口被重重一击,有些喘不过气来,猛然抬头,只见大殿之外黑云密布,漫天沉郁的乌云仿佛要压垮这依然动荡不安的朝廷,又好像是压在自己心口上,阴沉绝望蔓延开来,晦涩压抑。 百官正在争论该如何处理觐州灾情。觐州三年前遭遇了一场地震,后又出了疫病,若是当时能处理得当,也不用到如今成了满朝文武一块心病,大国地图上狰狞的伤口。 当年先皇被觐州接二两三的天灾人祸扰的不得清净,最后下令封锁觐州,只进不出,周围州县不得收留觐州灾民,导致原本就遭受地震又疫病横行的觐州明明处在大国之中却被孤立,灾情越发严重,拖到如今,觐州之内遍地尸骨,飞进一只苍蝇都会被抢夺分食,新皇曾经派去赈灾队伍,结果还未到城门就被已然疯魔的灾民围堵在了郊外,灾民们已经麻木无知,看到活物死物都往嘴里塞,明明一个个都骨瘦如柴却让轻甲的军队丢盔弃甲狼狈而退。 再派轻功绝顶的暗探进城探看,却只看到屋舍坍塌倾毁,几处地面巨大的裂痕里填满了尸骨,灾民们犹如地狱饿鬼四处游荡,双目呆滞肤色如同黑铁,似乎人人都染有疫病,皮肤溃烂生斑。大街之上胡同巷尾,随时都可以看到某人突然发难扑倒身边的人疯狂啃咬,路人见状也一哄而上,不多时,就只剩一具尸骨,皮肉无存。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对待溃烂的伤口,只能削去皮肉重新生肌,有人提出引火烧城,却被指责泯灭人性令人心寒,若要进城救助,却又难以实现,百官犹自争论,无人发现郑相国与皇帝在这种时候的沉默。 这几日郑坤的手经常莫名颤抖,有时是在写奏折,有时是在喝茶,有时是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发现双手抖得不能自已,就好像有不知名的悲戚之情躲在心底,十指连心,惊惶不已。 特别是每当听到想到“觐州”一词的时候,他只能死死扣住双手,不让人察觉他的异常,若非袖子宽大,恐怕整条手臂都会抖如糠筛,他有时会不禁想,自己或许真的老了。 而今日却十分反常,双手不但没有颤抖,反而僵硬冰冷的好像沁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直直传进心里。 “原来是我的孩子回来了。”看到报丧的大太监冲进大殿的时候,郑坤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朱红的棺材就停放在大殿之外,就在很久以前温婉日日来给他送点心时所站的地方,被偌大的殿门框在其中,显得孤寂可怜。 郑坤走过去,先是看到里面灰色的布鞋,然后是白色的孝衣,再走近点,才看到他的儿子。 郑坤在无数个夜里梦见过父子再见时的场景,小宝有时还是那样肆意玩笑无忧无虑的贵公子,有时又成了瘦骨嶙峋的难民,更多的时候,他看见的只是一具白骨,而今,真正看到了,他瘦了,也黑了,像他娘一样面无表情的躺在那,肤色红晕,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用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看着自己。 郑坤伸手为他正了正有些松散的发冠,转身看着宝殿之上的帝王,他僵坐在那,呵斥着大太监的目无法纪,不敢抬头看殿外一眼,慌忙退朝,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 或许他们都该遭到报应,可是为什么,这让对无辜的母子成为了他们的报应。 听着百官齐唱着吾皇万岁,他想,退朝了,他该带小宝回家了。 温桓.前世篇 沁阳宫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宫女捧着热水拿着锦帕进进出出,小太监急急忙忙赶去太医院,拉住一个药童便问:“胡太医呢?宝珠娘娘旧疾又犯了,请太医快些去看看!” 药童也知道这身娇体弱来历不明的宝珠娘娘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事可了不得,急忙去通报一声,收拾好药箱跟着胡安急急去了沁阳宫。 沁阳宫里宫人来来往往却只听得到踏雪的细碎声音,所有的窗户都被纱布所取代,胡安知道这屋子下面的火龙定也烧得火热——宝珠娘娘的身子受不起风寒又经不得憋闷,不能不透气,也不能进寒风,不能不暖和,也不能太燥热,实在是为难了伺候的宫人们。 沁阳宫是昔日皇长公主的寝宫,本就富力奢华,宝珠娘娘入住之后更是堪称金碧辉煌,柔软舒适的羊毛毯铺满了宫殿每一个角落,就算是打落了杯盏也未必会发出声响,绫罗纱幔皆是进贡的上品,装饰器皿无一不是做工精湛百里挑一,更别说宝珠娘娘日常的吃穿度用了。 圣宠如斯,却还是抵不过红颜命薄,胡安看着宫人急忙掩上的门,遮去了漫天飞雪,这位宝珠娘娘,恐怕难熬过这个冬天。 妃色的床幔里拉出一根细长红线,胡安拈着红线,只觉得帐内的人脉搏越发微弱,凝神细探。 即使出诊数次,胡安依然未曾见过这位娘娘,连声音也不成听见过,若不是宫人来收取红线时帐幔之内会一闪而过纤细的手,胡安几乎要怀疑这帐内是不是空空如也,而通过红线传来的脉动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屋外响起沙沙的脚步声,皇帝下朝赶来,解开黑色的长裘,里面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龙袍。胡安忙起身行礼,皇帝扫过厚厚的床幔,却并未过问宝珠娘娘的病情,只挥挥手让他退下。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起初胡安还会主动将宝珠娘娘的病情仔细说来,到后来确实渐渐不再提了,只能感叹帝王宠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沁阳宫里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最金贵的,宝珠娘娘常用的药食更是千金难求,可胡安却从来都看不出皇上对这位娘娘有半分的关心,说句冒犯的,造就了这样一个毫无生气的金丝牢笼,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在折磨那位娘娘。 挥退了下人,皇帝并不靠近,坐在桌前隔着床幔对床上人道:“今日太傅又来向朕告状了,永乐用墨汁把他的胡子都染黑了,还把自己不合格的卷子都吞进了肚子。” 皇帝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沁阳宫里,“简直跟小宝一样调皮,不,比他还调皮,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爬树摸鱼捉弄宫女,简直就是个小霸王。” “还有一月永乐就七岁了,我会立他为太子,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皇帝话音落下,犹如死水的床帐之内终于有了动静,一双布满暗红疤痕的手掀开了帐幔,露出同样伤疤纵横的脸,没有焦距的眼睛却死死的对着皇帝的方向,被拔去了舌头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无力的抗争。 “你不愿意?”皇帝站了起来,“那有如何?你真以为自己是身份尊贵的宝珠娘娘?” 皇帝的手附上那人细瘦的颈项,“若不是你为他留下了血脉,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看着手下的人面色涨红发紫,渐渐喘不过气来,皇帝才放下手,“你最大的功劳就是生下了永乐,这同样是你最大的罪过!” 皇帝甩袖而去,留下床上的人瘫软喘息着,那双失明已久的眼睛早就流不出眼泪了,她伏在柔软的锦被上,十指死死的拽着床单,扭曲不堪。 有宫女推门进来,在床前迟疑一阵,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拉好帐幔退了出去,沁阳宫中再次寂静无声。 任谁来看都不会认出这个容貌尽毁眼盲口哑的宝珠娘娘就是当年那个秀丽可人的小珠。 原本被抓进狱中严刑拷打,最坏不过是死,可御医一句“月子里带来的病”就将她打入地狱,温桓查到了小永乐的存在——那个她当年被送出宫后偷偷生下的孩子,郑宝尚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被刺瞎了双目拔去舌头,幽禁在这沁阳宫中,没有鸟叫虫鸣,没有半点人声,所有的宫人都像哑巴一般,她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来自温桓的声音。 温桓说:“不过一夜露水,你竟敢偷偷生下永乐,你竟敢……还好还有永乐……” 温桓说:“那夜他是怎么对你的?很疼吧?他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可是那时候,我比你更疼。” 温桓说:“你肯定不知道,小宝他其实很喜欢吃桂花糕,那种很廉价的、甜甜腻腻的、街头巷尾都有卖的桂花糕,还偏偏不好意思,怕被人发现,总是躲起来吃。” 温桓说:“他不适合跟女人在一起,没有谁会像我这样包容他照顾他,给他想要的一切。” 温桓说…… 小珠嘲讽的勾起嘴角,这个可怜的皇帝守着心上人和别人的孩子,还要自欺欺人的和一个残疾女人吃醋争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夜凉如水,沁阳宫里却从感觉不到四季的变化,看不出日夜的区别,时间好像是静止的,又好像是飞快流逝的,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已经快七岁了,原来她已经在这寂静的牢笼里熬过了四年…… 她听见门轻轻推开的声音,或许是宫人怕她无声无息的死去会让失去泄愤对象的皇帝会迁怒于自己,于是又来探看探看,她转过身将头埋在被子里,空洞的眼对着一片黑暗。 床幔动了动,探进来一只小手,“娘?” 小珠一愣,浑身僵硬。 那个稚嫩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小小的手抓着她的被角,悄声道:“娘,我来看你了,父皇说娘生病了,永乐不能来闹您,可是永乐想娘了。” 小永乐停了下来,期盼的看着小珠的背影,“我就偷偷来看娘一下下。”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永乐伸长了手,搭在小珠肩上,温暖柔软的触觉透过薄衫传到了她的心底,“娘,永乐快要七岁了,娘会来给永乐庆生吗?” 小珠浑身僵硬冰冷,即使是在夜里,她也不敢转身,她怕永乐看到她可怖的脸,害怕自己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吓到永乐,她只能死死抠着被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小永乐等了半晌见床上的人毫无动静,失望的收回了手,“那娘好好休息吧,要快点好起来,永乐要回去了,娘晚安。” 轻轻的脚步声过后那扇门开了又关了,沁阳宫又变回那个死寂的牢笼,小珠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恨意疯狂生长,几乎要将一切感情都吞没。 皇帝再来沁阳宫的时候,小珠摸索着起身,向他跪了下去。 “这倒是稀奇,我以为宁愿在这宫里熬到死也不会向朕低头。”皇帝看着跪倒在脚边的女人,堆积在心里的郁气似乎终于得以消散,只有他明白自己心底对这个女人的嫉妒,几乎逼得他几近疯狂。 小珠咬破手指,颤抖的在地毯上写字。 皇上的独子永乐皇子七岁生辰上,只在传闻里出现过的、圣宠不衰的永乐皇子生母宝珠娘娘第一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说是出现也太过勉强,因为只有一顶软轿,垂下的纱幔隐隐透出一个纤瘦的身影。永乐原本在与郑相国和太傅说着话,眼睛时不时往外瞄两眼,见到这顶软轿的瞬间大眼睛跟点了蜡烛一样亮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却被身边的太监拉住了,“殿下且慢,宝珠奶奶还病着呢,别让病气过给了殿下。” 永乐也不挣,就站在原地欣喜的看着轿子里的人影,“娘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轿子里的人点点头,身边的宫女假作侧耳倾听,再转头对永乐恭敬道:“回殿下,娘娘身子好多了,今日殿下生辰娘娘还特意绣了个荷包给殿下。” 宫女双手呈上,永乐忙接过细细打量,绣的是永生安乐,底衬上还有复杂的图腾。永乐小心的将荷包挂在腰间笑道:“真好看,谢谢娘。” 宫女又一阵侧耳,转道:“娘娘身子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殿下要注意身子,外头还落着雪,莫要贪玩着了凉。” 永乐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应了,一路看着轿子远去,郑相国上前拉住他的手,“殿下入席吧,皇上就快来了。” 永乐乖乖的任他牵着,走上玉阶坐在了御座边上,小手抚摸着腰间荷包,满脸藏不住的笑意。 当那顶软轿和皇上一起出现在百官面前的时候,永乐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那俊俏可爱的模样,活生生就是一个郑小郡王,但却无人敢点破。 虽是永乐皇子的生辰,但寿星本人却一直心不在焉,偷偷的越过皇帝打量着那顶软轿,感觉里面的人也在温柔的看着自己,立马又有点害羞的低着头吃吃笑。 皇帝看着他这摸样,心里百般滋味,永乐越大越像郑宝尚,连眉眼之间的调皮灵动都分毫不差,就好像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的小郡王还坐在他身边,低头在想着什么坏法子又要让让自己去恶整别人。 生日宴将近尾声,大太监取出圣旨上前一步,众人见状噤了声俯身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子永乐……” “娘娘!”宫女的呼声打断了太监的宣旨,软轿里的宝珠娘娘忽然晕厥,竟直直的倒出了的软轿之外,永乐闻声立刻跑了过去,扶起地上的人,却看到一张满是伤痕的脸。 “永乐,快到父皇这来。”皇帝心里大喊不妙,不想吓到了孩子,连忙上前去拉他,哪想变故就在这一时,晕厥过去的宝珠娘娘突然暴起,手掌向皇帝脑侧一拍皇帝便直直倒了下去。 “来人啊!!护驾!!!!”大太监尖利的叫喊想起,郑相国冲上来抱住了永乐,捂住他的眼,再看皇帝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太阳穴上冒出一粒殷红的血珠。 “嗬,嗬嗬嗬!!”小珠在四周摸索着,郑相国一手捂住永乐的眼,另一手将他的右手交到小珠手上。 “他没事。” 小珠双手握着这小小软软的手,将他贴在自己的脸上,留恋不舍,最后还是放下,她认出了郑相国的声音向着他做了个口型,“永乐拜托了。” 永乐皇子生辰上的一场混乱,宝珠娘娘用一枚绣花针插、入了皇帝的太阳穴,而后以头抢地而死。 第二十五章 朱紏隐隐听见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走出去一看,却见郭绍一人站在院子中间,手上还握着个勺,样子十分滑稽。 “你大半夜拿个勺子站人门外做什么?” 郭绍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见眼前一张狐媚的脸差点一锅勺拍上去,靠着强大自制力冷静下来,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朱紏问的问题,答道:“今晚做了八宝饭,小郡王的小太监却没来吃,我觉着奇怪就来看看。” 朱紏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小郡王的小太监”是个什么东西,“他或许已经去厨房了,你回去看看,若是不在,我也可以帮你吃了那八宝饭~” 郭绍觉得也是,转身出了院子,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迎面又遇上巡夜的小侍卫,被他毫不掩饰的用探究的眼神目送了一路。 小小一个郑府还真是每天都有新惊喜啊~ 小珠捏弯了手里的绣花针,“下厨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漏勺’也就罢了,烧柴的居然是他爷爷‘不落柴’,这会儿还出了个会奇门遁甲的小太监,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如今江湖人才辈出以至于出门讨个活计还真不容易!” 这么说来,朱紏也给震惊了一下,包子这人向来武功平平智力不行,居然还会奇门遁甲之术?这就好比家里养了只不会下崽的母猪,某天你却突然发现它原来会下金蛋,这绝逼不是一件能让人淡定的事! 虽说易经八卦也属奇门遁甲之术,而且街边算命的都会一点儿,可真正能精通掌握并且轻轻松松布阵御敌的人,如今好几十年都不曾有过了,像国师这样只会掐掐手指看看星星、占卜出的结果也只是模拟两可、摆个阵法也许只能逗逗蚂蚁的人就已经可以被奉为国师了,可见此门秘术的精深所在是极难领悟的,若是老皇帝手中真有这么一人,随便摆颗石子都能成阵,那可没有理由这么忍气吞声的退让着了。 小珠也知他心中所想,道:“他似乎在郑府内布置了不少半成的阵法,再多加一花一草一木就能成阵,而且似乎只能迷惑镇中之人,产生幻想扰乱思绪,范围却十分有限,可见他也并未修习到能一人抵御千军万马的地步。” 也说不准他只是对郭绍手下留情而已,哪怕不可抵御千军万马也绝不能小觑。 奇门遁甲,变幻莫测防不胜防,哪怕是功力再高的江湖人都对此十分忌惮,可何况还摸不准对方深浅。 “温桓离京,确实是件古怪事,也难怪他不惜暴露也要向老皇帝禀报。”小珠又把掰弯的绣花针掰直回来,哪想用力过度,断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朱紏握着她手指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刺破,才继续道,“或许是之前就用过,只是今日不巧被你的人撞见了而已。” 小珠见他故意无视温桓离京之事,不满的将话题又绕回来:“乱军如今攻至漠河,联络商户也是在漠河附近几城,而温桓离京却是直直去了姜城方向,只恨姜城如今戒备森严,进城容易出城难,潜伏在那的百晓生也无法传出消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百晓生尚且传不出消息,温桓却得到了消息…… “乱军,”朱紏双目微眯,透出些许兴奋的光芒,“是乱军故意放出消息引温桓过去,而这消息中又透露着什么让温桓心疑有诈却不得不亲自动身前往的信息。” “你查一查与姜城及周围地方有关的文献记载,究竟有什么是值得温桓冒险一搏的。”越是在乎就越会成为弱点,他空有一身武力却也敌不过温桓身后势力,更不能以天下和郑宝尚掣肘温桓,正是在发愁的时候温桓却自己暴露了出来。 朱紏越想越蠢动,竟没有发现小珠今日的焦躁不安,兀自回了郑府,对着郑宝尚傻笑。 小珠其实很少显露出负面情绪,她无聊了就绣花,开心了就绣花,难过了还绣花,烦闷了依然绣花,而如今绣花针都掰断了,依然理不清头绪,拿不下主意。 小珠恨恨的从牙里挤出句话:“真是小看他了!” 昨日深夜,胡安突然造访,给小珠带来了无尽烦闷。 “是色令智昏还是胡某真的太过愚钝,才让姑娘认为能轻易将胡某玩弄于股掌之间?”昏黄的灯光下胡安神色温和笑容得体,说是翩翩公子也不为过,可惜来势汹汹。 既然他如此开门见山了,小珠也不打算与他虚与委蛇,“是朱薇考虑不周多有冒犯了,只是如今大人愿意来见我一面,定不是为了兴来听小女子一句道歉吧?” 他肯来,说明有意向合作,可既然来了,就一定是要谈条件了。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早已决意小郡王不可留,胡某若是为姑娘找来珍奇录,那便是与皇上作对,胡某不过小小院使,恐怕担不起这罪名。” 说白了就是不愿拼命白干活,小珠本也不是做白日梦长大的,自然知道使唤人做事总是要给些好处的,便接着他的话茬道:“胡大人言重了,小女子既有求于大人,事后也定护大人周全,若是大人还有何顾虑,也可直接告诉小女子。” “顾虑说不上,这回,是真条件了,”胡安干燥纤长的食指敲击着桌面,“想必姑娘早已察觉,胡某对小郡王十分倾慕,若是他日珍奇录能为郡王拔除顽毒,胡某只愿……”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竟想抱得美人归! “当然,也是胡某异想天开,”胡安见小珠面色难看,也不急于得到答案,起身欲走,“姑娘既能探得珍奇录在太医院中,自然也有本事将它拿到手,也未必需要胡某这点微薄之力了。” “大人过谦了,只是此事并非朱薇小小侍女可以定夺的,还请大人容我与主子几日思量。” “敬候佳音。”拱手转身,胡安走得潇洒,一排胸有成竹,任小珠在身后恨得牙痒痒。 若她真的一心向着郑宝尚,此事定不会一人暗自思量,可惜小珠对郑宝尚的感情是在复杂,一来长公主对他们兄妹有救命之恩,理应效忠郑宝尚以相报,可偏偏自己哥哥却又和那麻烦郡王有那么点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动了感情,即使并不是郑宝尚的错,她也不免有些迁怒。 朱家惨遭灭门,就剩朱紏一个独子传承下去,可他偏偏喜欢上一个男人。若是一个普通男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那蓝颜祸水时日无多的郑宝尚,即使日后拔毒成功,可那小心眼的皇帝,那将登大位的温桓,还有那郑家父子与长公主,哪个是好相与的?哪有什么平安厮守可言?再说了,厮守的前提还得是郑宝尚能喜欢上她哥哥! 小珠越想越来气,自己哥哥本该是风流潇洒的江湖侠士,如今变得偏好女装也与郑宝尚脱不了干系,可郑宝尚或许就会因朱紏女气过重而不喜,这怎么能不气人! 小珠一狠心便想答应了胡安要求,若是将来郑宝尚知道后不愿意,也可以再做些手脚让他同意,这样也可以让朱紏死了心断了念。 可万一朱紏知道了呢? 一盆冷水泼灭了小珠心中的算计,若是被朱紏发现自己的妹妹居然在背后算计着自己与心上人……即使朱紏一直十分宠爱她,她也不敢拿兄妹情义做赌注。 可若是没有了胡安的助力,那本大概藏在太医院,实际却不知处的珍奇录她是绝对拿不到的,那样绝世珍奇,记录了不少起死回生与长生不老等绝妙医术且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书,除了皇帝与太医院提点胡老御医,唯一有机会翻阅甚至拿到手的只有下任提点胡安了。 无论答应还是不答应,朱紏都不会开心的。 小珠烦躁不安,气的葵水都提前了,侍卫长抽空来探望也被一把绣花针给扎了回去。 都说血亲之间能相互感应,朱紏如今却是感应不到小珠的烦躁了,哼着小曲回到郑府,看见郑宝尚愁眉苦脸的坐在院子里发呆,乐呵呵的冲上去偷了个香,挨了软绵绵一巴掌又继续乐呵呵的蹲一边盯着他看。 其实也怪不得朱紏追求太低,主要是温桓这人弱点不多,能让他用以牵制的更加少到几乎没有,如今找着点头绪就仿佛看到未来幸福的生活在招手,而温桓气得跳脚却不得不在一旁憋屈看着。 包子早从宫里回来了,还专门去了厨房一趟,把隔夜的八宝饭给吃光了,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回院子,却见门口围着一堆丫鬟,一脸忿忿的搅着帕子扯着袖子,隐隐听见她们叨咕着“狐媚子”“妖人”“不男不女”之类的词,包子伸头往院子里一看,立马被闪瞎了狗眼。 哎哟卧槽,这光天化日之下咱收敛一下花容月貌好不好!?笑的一脸春意这是想入锁妖塔了吗? 想想又觉得奇怪,大珠倒是常笑,但都是娇羞阮媚的,朱紏也常笑,但都是冷笑的,如今却见他乐得找不着北了,得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啊? 难道是小郡王有喜了?!! 包子被自己的想法恶心的差点把刚吃下去的八宝饭都吐出来,摇摇头决定先不回那妖孽横生的院子了,去荷花池捞鱼来吃好了。 郑宝尚愁眉苦脸的,却看罪魁祸首还在一旁乐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用鞋板抽他。 他今日朱紏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起床了,专门在门口拦着爷爷和爹,结果问起啊桓下落,那两人却用那个假货来搪塞,还说是他疑心病重无理取闹,要罚抄书。 那晚听了朱紏与小珠的谈话,他虽不信郑家与啊桓会造反,但也不敢向宫里打听和透露些什么,只好自己在府里苦思冥想,朱紏看起来倒像是有些能耐的,只是自己与他糊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本就让啊桓不高兴了,如今这人跟牛皮糖一样赶不走就算了,若再求他些什么,只怕将来更加说不清了。 郑宝尚苦恼半日,最终一拍大腿:人都见不着还管什么清楚不清楚的! 下定了决心,郑宝尚转头看着朱紏,无视他那灿烂耀眼的笑容,开口于道:“你一定知道啊桓去哪了,带小爷去找他!” 第二十六章 京城重地守备向来严格,自卯时开城门到子时闭门都有士兵把守,出入皆要受盘查,而这日出城之人似乎特别多,长长的排了一条。 士兵们刚检查完了一行在京城生意没落返乡的人,这家族不小,行李也多,盘查起来实在费劲,哪知刚走了这堆,后面又是一队人,个个身材魁梧目露精光,士兵们自然警觉,正要开口盘问,便见那领头的大汉便递了块腰牌。 小兵不认得这东西,便交给小队长看,小队长打个哈欠接过来一看,立刻挂上了笑脸让路,“大人们是出去办事呢?” 领头的大汉拿回腰牌收好,说句“休要多问”,领着二十来人出了城门才上马疾驰而去,小队长看得十分羡慕,对身边小兵道:“看着没?好好干,有出息了才能像那几位大爷那样威风,可都是替上头干大事的!” “这到底是让不让出城了啊?没见人赶时间呢?” 这声音清澈好听却带着不耐烦,小队长以为又是哪家公子要出城游玩了,哪知一回头看见个满脸麻子的车夫,背还有点罗锅,大鼻子歪嘴的看着自己,手上马鞭不赖烦的甩着。 “嚷什么嚷!丑人多作怪!马车里是什么东西,掀开来看看!”小队长见他这样貌便十分嫌恶,没好气的说着,伸手便掀开了车帘,这一看却直了眼。 别说这车夫看着恶心人,车里坐的姑娘可是美得跟天仙似的,一双含情的媚眼怯怯的看了过来,看的小队长心都酥了,忙放低声音道:“姑娘莫怕,只是例行盘查罢了,敢问姑娘为何出城,车上又带了些什么东西?” 漂亮姑娘一双水眸怯怯的看着他,贝齿轻咬下唇,羞羞答答的开口道:“小女子家长病逝前来投奔哥哥,哪想进城打听许久才知哥哥早前接到家书便回去了,竟是路上错开了,这才急急往回赶,为凑路费将东西都典当了,随身只带着些衣裳被褥。” 这声音跟黄莺似的清脆婉转,小队长微微眯起双眼居然红了脸,见那姑娘将包袱都打开,确实是些衣裳被褥,也不好意思细细翻看便挥挥手让人过了,末了还警告那麻子车夫一声,莫要动什么歪脑筋,老实送这小姐回家。 车夫撇撇嘴敷衍似的应了,马鞭一扬抽在马背上,那笨马竟原地踏步几下,并不前进。 “嘿!你这蠢东西!”车夫嫌这畜生不听话,小小的眯眯眼竟硬生生瞪大了,又是几鞭子抽下去,好不容易在小兵发火前让这马车挪动了。 小队长看着这不靠谱的车夫,想着要不要提醒那漂亮姑娘换个可靠的,但转念再想,啧!再漂亮的姑娘也是别人的媳妇,自己操心这么多做啥!收眼转身继续盘查出人去。 那马车慢溜慢溜的到了郊外,那漂亮姑娘头戴斗笠钻了出来,笑盈盈的对马夫道:“主子先进去歇会吧~奴婢来赶车~” 那马夫利落的丢了马鞭,嫌弃似的绕开那姑娘进了马车,漂亮姑娘接过马鞭笑了笑,稳稳坐在车前嘴角含笑的一挥鞭,“走喽~” 车里伸出一只脚,毫不怜惜的往漂亮姑娘屁股上踢去,“慢着点!想颠死小爷啊?!” 那漂亮姑娘正是变回大珠的朱紏,而那人见人嫌的马夫便是郑小郡王了。 郑宝尚贴了满脸麻子不说,眼角也塔拉下来,十分不舒服,更加不爽的是背后还做了个罗锅,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趴着还嫌压着胸口闷,最后烦躁的又给大珠屁股上来了一脚,“这么慢做什么?你是故意想让爷找不到啊桓,你好趁虚而入是吧?” 大珠恢复女装心情甚好,也不计较,两下子拍掉屁股上的脚印,继续稳当当的赶着马,顺着之前那队大汉留下的马蹄印子前进。 急什么~此去姜城路漫漫,更何况带着个身娇体弱的郑宝尚,情敌尚在远方,他二人独处时间长着呢! 可是!!! 郑宝尚作为老皇帝的出气筒、郑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他能出京城吗? 当然不能,所以他好好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包子捧着一碗热乎乎的药过来,“好开心啊,又能喝药了!” “郑宝尚”淡定的把药端过来,鼻翼微微煽动着,娘希匹的,一个月一百两黄金没说要包括喝毒药啊!!!老子的绝活是易容伪装,不是特么的福大命大好不好!! 可是!!! 大珠作为一个如今渐渐被妹妹控着的妹控哥哥,他能轻易离开吗? 或者说,他好不容易撇开了情敌,他还会傻不拉几的带着心上人去千里寻人吗? 当然不会,而马车之所以载着两人悠悠的向着姜城而去,一是郑宝尚闹得欢逼得紧,大珠想着带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二是这姜城确实值得一探。 关于姜城的记载,各处游记史记山水记都有提到过一二,这并不稀奇,最稀奇的是,在某些年代久远或类别偏冷的书籍里倒是出现过几次次,而且几乎每次都伴随着“宝藏”“异世”等字眼,这么说来,温桓此行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得到了消息并且确定了姜城宝藏之说。 大珠一撩刘海,“天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况且姜城之中本就有他们的人,去了汇合便好,还省了路上长长的缀着一堆人。 如今出城遇上老皇帝派出的人,看来他还是赌对了,宝藏之说十有八九是真了! 临行之前小珠还欲言又止,想着是否将胡安的条件告诉自家哥哥比较好,可再一思索,让朱紏知道了还不得跑去给胡安一顿教训,到时候可就连条件都没得谈了。 下定决心独裁到底,小珠看着又变得比自己还娇小的哥哥,用手抹掉了他脸颊上的胭脂,交代道:“这次去姜城,捞得着便宜就捞,捞不着也保护好自己,凑个热闹,再打探下乱军之事便好了。” 虽然知道妹妹是关心自己,大珠还是忍不住腹诽:要是真没捞到好处,那一百两黄金你还不得从我分红里扣?那我要几时才凑得够聘礼哦! 大珠前脚一走,小珠后脚下了令,胡安身边的百晓生无论远近,哪怕只是偶尔得以远远见一面的,都需要时刻盯牢,不放过一个疑点更要死命挖掘一切弱点。 既然他的条件应不得,那便只能想办法让他退步了,他若实在不退,便只能另辟蹊径了。盯梢胡安的同时,向各地都伸出了触须,因为探得珍奇录下落而闲下来的百晓生组织,不得不再次四处搜寻救命良方。 是救命,不是续命。 郑宝尚往常连出门都极少,出京城更是第一次,只是临行一夜没睡好,在车上补了个觉,再醒来便没个消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也顾不上嫌弃大珠男不男女不女了,见着稀奇的东西就扯着他衣摆问,好奇的不行。 来来往往或赶路或行商的人都忍不住往这朴素的马车上望几眼,赶车的姑娘虽然遮着面,但单看身段也是个俏人儿,不禁都想看看用这么标致的丫头来赶车的主人,得是怎样神仙似的人物。 有往京里去的贵公子见了,调转马蹄跟了上来,一步一履跟在马车旁,火红的宝马示威似的“呼呼”喷着鼻息,那拉着马车的棕马儿斜眸瞄了它一眼,“吧唧”拉了一大泡马粪,一身轻松的撒蹄子拉车了。 贵公子轻咳一声,对大珠道:“这车里是那家小姐?看这落魄样是要去哪儿?” 大珠看他这轻浮样,心下冷笑,手里捏着绣花针正思索着是要扎马屁股还是直接扎他一屁股,身后帘子掀开了,郑宝尚嚣张道:“爷是你家祖宗!这不听闻家里出了个傻子,也顾不上收拾,急急赶来看看是那家猪投错了胎,竟成了小爷的儿孙!” 一般人听了这不敬的话定是要闹起来的,可那贵公子还来不及生气呢,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大麻子脸给唬的一愣,大珠乘机出手,那火红宝马吃痛,扬蹄子一声嘶鸣就把那吓傻的公子给颠了下来,听那声响,估计屁股得摔凹了去! 郑宝尚滚进马车里哈哈大笑,又对赶车的大珠道:“你这家伙生的妖里妖气的,比小爷显眼多了,怎么不把自己整张大麻子脸?” “你这一张麻子脸可得十五两金呢,再说了”大珠回眸一笑明艳动人,“出门在外,有个漂亮女人也好办事啊~” “好办事是什么?方便扎人屁股吗?”郑宝尚心情好,也跟他斗起了嘴。 “方便逃命~主子,抓稳咯~”大珠高喝一声,一鞭子抽下去,马车“咕隆咕隆”的加速驶去,将那摔坏了屁股躺地上骂娘的公子哥远远甩了去。 郑宝尚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向车厢里倒去,好在铺了被褥没磕着,背上的罗锅害得他像个翻不了身的乌龟似的四肢划拉了好久,最后干脆一侧身,继续睡了过去。 大珠听着车里捣鼓几声便安静了下去,唇角微扬,哼起了小调。 树欲静而风不止,日落西山之时,这辆“有个漂亮女人好办事”的马车被流寇拦了下来。 几个又黑又瘦的汉子拿着不知哪捡来的破刀横在路中央,带着浓重的口音嚷道:“瓷路是俺开,瓷树是俺崽!” 大珠悠悠接道:“欲从此路过,留下大脑壳~” 几个汉子愣了愣,“俺们要睨脑壳做什么?车子里的东西留着,人走!” 大珠掀开帽上的薄纱,娇笑道:“车子里的可是个麻子,你确定要?” “管他瓜子麻子!小娘们要命就快走!”其中一个大汉不耐烦的吼着,作势上前要拉她下来。
推书 20234-07-01 :飘到星际养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