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江山讨你欢 下+番外——一字江山

作者:一字江山  录入:06-26

 067.笑我太过痴狂

 我一惊:“走了是什么意思!” “尘公子原本在昨天就想去找您,结果今天凌晨时分赶回来之后,怒气冲冲的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奴婢问他去哪,他也不说,也不理奴婢,就这么走了。” 我脸色煞白,一时就要站立不稳,尘飞扬他……来找过我? 他怒气冲冲的走了,会不会是……看到了什么? 可水肃清什么都没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想立刻出去找他,可天下那么大,什么线索也没有,该从何找起…… 冷静,冷静……说不定就像上次一样,离开之后又会回来,一定会的…… 我拔腿转身朝着自己的卧房跑去,推开门之后开始疯了似的翻箱倒柜,发现他的衣服还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心里抽丝剥茧的抽痛。 其实,衣服在又有什么用呢,这些衣服,本来就是我给他买的。 从他恢复记忆之后,我就想着他终会有离开的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竟会以这种方式到来! 是我不对……可要怎么样,才能再换一次时间倒退重来?! 我六神无主的坐在乱成一团的衣服堆上,无助抱着那些他曾经穿过的衣服,别人背叛我,我有千万种手段去报复,可我背叛别人,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狠狠惩罚自己来求得那个人的原谅。 他不会……真的一走了之,这辈子都不再回来了吧! 还说爱我,还说喜欢我,竟然断的这么干净利落,连一席挽回的余地都不肯留给我! 气极的用内力将手里的衣服全部震成碎片,扬的满屋子都是,碎片飘落中,看见二哥迎面而来。 凉湿的气息冷却了我心里无处发泄的怒火,二哥对我伸出手,我迟疑了下,没有搭上去,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二哥并不介意,徐徐道:“三弟,不管发生什么事,二哥都会陪着你,不要被别人控制了心绪牵着走,我们身份特殊,若是因此被人抓了把柄和弱点,就真的糟糕了。” 他边说着,边将落在我头上和肩上的衣服碎片一一拂落。 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如何,只紧紧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涌动的情绪压下,语气还算平静道:“不知二哥有何对策?也不知母后是否真的是被人诬陷,若是真的,恐怕要立即进宫去找证据了。” 二哥摇头,“三弟你太天真,难道父皇会没有想到这一层吗,可当时连一个目击证人也没有,唯一的证物,就是那条手帕,也被验证,是皇后用了好几年未曾换过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怎么为你的母后洗脱嫌疑?” “再加上,父皇已经老了,却接二连三的受到丧子的打击,他能不火上加火吗,皇后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阿楚将屋子里的油灯点燃,送来热茶和吃食,我捧着热茶暖手,须臾,才道:“母后有个坏毛病,就是丢三落四,会不会有人捡到了她的手帕,继而害了九弟嫁祸给她?” 那次音岭捡到的金钗,也肯定是母后自己掉的。 二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可是,这个毛病在此时才说出来,肯定会被当作为了脱罪才编出来的借口,就算事实就是这样,也很难让人信服。” “那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求情不行,会落下不忠不孝的名声,阿楚,备轿,立刻进宫!” 我摔下茶杯,却被二哥按住肩膀。 二哥面沉如水,“不去求情也没人会怪你,毕竟父皇有令在先,现在去求情的是傻子,” 听到‘傻子’两个字时,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失笑:“二哥,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二哥不明意味的一笑:“是,我的确不该再把你当小孩子,想要去也可以,但是你得跟二哥保证,要毫发无伤的回来。” “没问题。” 连夜赶去皇宫,快步赶往父皇寝宫时,发现寝宫外头跪了几个人,为首的就是皇后的父亲,大殷的丞相大人。 可怜这老东西了,当初为了权势把女儿硬塞进后宫,得势的时候恨不得要只手遮天,失势的时候又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叫我说什么好。 “你在外面等着。”我对阿楚道,自己踏进了寝宫的大门。 暖香处处,寝宫里明亮的如同白昼,父皇还未睡,穿着明黄色的里衣倚靠在床头,见我进来眼皮也不抬道:“你也是来求情的?” 我撩起衣摆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是来求情的。” “哦?那你这么晚赶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书,青筋毕露的手搭在上面,懒懒的看向我。 我如在话家常般道:“儿臣此次前来,只是想和父皇一起聊聊,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后陪伴父皇这么多年,多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儿臣得知此事后,想不明白的是,母后怎么会阴沟里翻船。 七弟才离去不久,大哥的太子之位又稳稳当当,母后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把九弟推下水呢? 她这样做,得来的好处又是什么呢? 儿臣大逆不道的说一句,当前,只有儿臣与二哥有和大哥争夺皇位的可能,母后不来杀儿臣和二哥,偏偏去杀一个才十岁的,根本没有威胁力的九弟,这真的,合理吗?” 父皇的眼神一沉,思索了良久,才道:“你说的句句在理,可证据已经摆在眼前,换句话说,父皇就算知道这件事不是皇后做的,也必须要处置皇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我也并不是真心的来为皇后求情,说的好听点是她养了我十几年,我自然该尽尽孝道,她出了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说的难听点,她不过像养一条狗似的养着我,心情好了就对我好点,心情不好,就让我自生自灭,放任自流。 说到底,我只是羡慕大哥有亲生母亲在侧,享尽亲情,发生任何事都会有人站出来,义无反顾的替他扛着。 而我呢,只能自己靠自己,哪怕当头来一棒,也只能自己硬生生挨着,不会有人推开我替我承受。 所以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翼翼。 皇后我早就想除掉,但不是现在,毕竟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后宫风起云涌,得宠失宠争宠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有个皇后震着自然就会少很多不可预知的变数。 068.生有何欢死何惧 父皇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上朝。” 这个被忽视很久的孩子,比他想象中要来的聪慧的多,若不是荷儿……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狠心的丈夫、父亲。 “父皇也早些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他挥挥手,疲惫的闭上眼睛。 这辈子他亏欠了太多女人,可他真真正正爱过并一直爱下去直到死的,却只有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哪怕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皇后的事,已成定局,三天后,皇后被赐一杯毒酒,追封惠德皇后。 太子因伤心过度卧床不起,即便是解禁了,也没有再出现。 血人参已经给了残阳,宫里的事我也都详细的告诉了他,残阳决定先医好小宝,再乔装进宫去看太子。 只是,他说血人参用不了整个,一半就足够,让我保管好另一半,以备后患。 半个月之后,小宝身上的毒已经完全清除,恢复小厮身份,重新跟在我身边侍候,阿楚又做回了府里的普通丫鬟。 我带着乔装成小太监的残阳进宫。 路上,我对残阳道:“我跟你说件事儿,不管你相信与否,大哥他……会死,当然,那个时候的大哥身边还没有你,多了一个你,说不定会出现转机,如果你能医好大哥,那么就想办法带大哥离开吧,去哪儿都好,如果他不肯跟你走,那就说明他爱你爱的还不够深,你也无需再眷恋,我知道,我像是在挑拨离间,所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残阳目瞪口呆的看了我一会儿,喏喏道:“怎么说的好像你活了两辈子似的……” 我搓搓手,笑着道:“若我说我真的活了两辈子,你会怎么样?” “相信你咯,”他耸耸肩,“像我这种不正常的人,活该经历这些不正常的事,其实,我早就想偷偷和溪情一起远走高飞了,毕竟如果他真的当了皇上,那身边就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活了这么久,我还没找到能甘愿让我和他共死的人呢,说不定,他就是那个人。” “哈,别告诉我你能控制自己的寿命……” “怎么不能?”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得意,“我可是医圣唉,想活多久就活多久咯,人都是天生地养的,只要掌握了规律,就能够永生不灭,生死自己定,阎王爷也没辙!” “嘘……小祖宗喂,这种事可不能到处乱说,小心引起天下大乱。”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残阳咧嘴一笑,压低声音道:“哎,你想不想长生不老啊,我可以教你。” “我?”我苦笑,斩钉截铁道:“不想。” “为什么呀,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残阳的两条秀眉都要拧成一股了,鼓着腮帮子很不解的望着我。 “因为……活着对我来说,只有痛苦,活着未必是好事,说不定,轮回更适合我,一碗孟婆汤,多少恩怨情仇都能一饮忘却,那该多好。” 残阳不赞同的反驳:“人生不可能只有苦痛啊,别告诉我你没有爱过,你舍得忘记你爱的那个人吗?” 我舍不得,我哪里舍得,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都要被掏空了。 “轮回之后肯定会有新的所爱之人,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说不定,新人更比旧人好呢。” 残阳啧了一声,“是这样吗——”他拖长音道,“也不知道这半个月来,是谁天天没胃口吃不下饭,整夜整夜的坐在屋顶上发呆呢,看来派出去找人的人都还没好消息,唉……这就是没什么好舍不得的表现吗?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直接承认自己舍不得,省的被人说是口、是、心、非!” 我被梗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理会他,身子一倾靠在一摇一晃的轿子上闭目养神。 ****** 不管当时是有多么气愤,多么想把对方以及和对方有关的一切都挫骨扬灰,当气逐渐消弭之后,才发觉,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啊……呃,不是不是,是这里的风水很不错……啊。” 青尘的四王爷摇着扇子一派风流的慢悠悠跟在尘飞扬身边逛着御花园,他就不明白了,忘掉一个人,只要下个命令叫‘不得在朕面前提起殷溪景这三个字’就能忘了吗? 开玩笑,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话,那也不会从回来起就一直黑着脸,嘴角连翘都没翘起过。 见离着那些下人远了,四王爷才讪讪停住脚步,将扇子阖起,拍打着手心道:“不知大哥叫我来,所为何事呢?”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大哥想拜托四弟一件事。” 四王爷忙谄媚道:“不敢当不敢当,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大哥只管说,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 尘飞扬呼出口气,捉摸不透的眼神在四王爷身上溜了一圈儿,道:“你替我去参加中秋盛宴吧。” 中秋盛宴,是七国的盛事,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七国的皇帝都会在七国之中最强国家的帝都聚首,大殷一直盘踞着这个位置,所以其他六国的皇帝,都要提前算计好时间,赶在中秋到来之前到达大殷的宁城。 尘仙羡差点一口老血喷给他看! “大大大哥……别这样吓小弟好吗,冒充皇帝可是杀头的死罪唉!四弟这辈子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还没过够呢,大哥还是找别人吧,等一下……大哥为什么自己不去啊?” 尘飞扬不自在的咳嗽一声。 “哦~我知道了,大哥之前一直在大殷的对吧?那……大哥莫非是为了在大殷的那个人,所以才不想去?你们闹别扭啦?还是说……大嫂也是皇家的人,所以你才怕见到她?” 四王爷尘仙羡什么都好,都是聪明的过了头。 尘飞扬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圣旨,你不去也得去!” 尘仙羡原本神气的脸色耷拉了下来:“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大嫂到底是什么人呀,能让我们堂堂青尘的国君怕她,啧啧,看来大哥之前是一直对她隐瞒着身份哪,怕被揭穿,所以才不敢去的吧!” 尘仙羡除了性别,其他的基本上都猜对了。 尘飞扬额上青筋直跳,外强中干的吼道:“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069.爱恨同根谁能解 “哟~还恼羞成怒了,好吧,我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尘仙羡凤眼一眯,一肚子坏水不停冒泡。 他一定要亲手把这个神秘的大嫂揪出来,看看到底是何等的绝色,能把他一向清心寡欲恨不得剃发出家的大哥迷成这个样子。 殷溪景是吧,且让他去会一会。 ****** “中秋盛宴?” “是啊,”关北楼春风满面道,“这可是七国共同的盛事,等过了中秋盛宴,我和音岭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王爷可不能不来捧场啊。” 中秋盛宴,可以说,我活了两辈子都没参加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受宠,盛宴上出现的,据说都是那个国家最优秀的皇子,说是聚在一起乐乐,促进彼此间的友谊,实际上还不是各自炫耀。 作为礼部尚书,关北楼早早就开始在宫中做布置,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招待好其他六国的皇帝是目前宫里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好啊,能喝到关大人的喜酒,是本王的荣幸。”我展颜一笑,却牵扯的唇一阵撕痛。 关北楼惊叫道:“王爷,您的嘴……怎么流血了?您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还是回去吧,这朝上发生的事儿,您要是想知道,我去王府上说给您听。”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果然一股子甜腥味,也没逞强,摆手道:“那好吧,你进去吧,我回了。” “嗯,下官先行告辞。” 我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东宫。 小宝跟在后面道:“三爷……您不是和关大人说好了要回家去休息么,这又是要去哪?” “我去看看残阳和我大哥过的好不好。” 小宝接着嘟囔道:“可您自己都没过好,眼底下都有黑黑的阴影了,这些日子您都没睡过一个安生觉,还是先回去休息好了再去看他们吧,好不好?” 我回眸,拧了他的小鼻头一下:“你当是在哄小孩呢,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小宝顺势握住我的手,硬拉着我往外走:“三爷,不管怎么说,您都必须要休息,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了,小宝……小宝都要心疼死了!” 残阳飞鸽传书说这个月底过完中秋,就会带着大哥离开,我只是想去……提前道个别而已。 不过小宝的牛脾气一上来,谁也拗不过他,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跟着他离开皇宫。 上了轿子,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路上无聊,我想起残阳在信上提到的事,问小宝道:“小宝啊……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不记得采松,还有云深?” 残阳说,小宝的记忆消失了很多,连他也说不准,小宝脑袋里剩下的记忆还有多少。 小宝完全不在意的笑嘻嘻道:“他们是谁啊?我才不要管他们,我只要还记得我家三爷就行啦!” 我嘴角直抽,不知道采松听到这话会是个什么表情。 尘仙羡接下了替大哥去参加中秋盛宴这个任务后,立刻动身去了二王爷的府邸。 青尘的二王爷尘竹峰,是尘飞扬的孪生兄弟,模样和尘飞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脾气却大不相同。 尘竹峰性子暴烈,没有尘飞扬来的沉稳,而且极易动怒,还记得他们的老爹说过,要是让老二当了青尘的皇帝,那他一定会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尘仙羡心急火燎的找到人的时候,‘暴君’正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练刀,矫若游龙,翩若惊鸿,藏青色的袍子同长长的发丝凌乱纷飞,虽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较晚的那一个,却生的比哥哥还要高大威猛。 一个脱手大刀直直飞向尘仙羡,他眼疾手快的阖起扇子,在来势汹汹的刀尖上看似轻松的击了一下,刀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尘竹峰飞去。 尘竹峰随手接了,随意的抬袖擦擦头上的汗,道:“不知四弟来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随意的一瞥,无形的威压就迎面扑来,倒是比尘飞扬更有做君王的样子,尘仙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明来意:“二哥啊,大哥给我下了道圣旨,让我代替他假扮青尘的皇帝,去大殷参加中秋盛宴,可是,如果这件事让我来做的话,恐怕不能把咱们的大嫂顺利找到并帮大哥追到手。” “大嫂?”尘竹峰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剑眉轻挑,“大哥有心上人了?” 这可是奇闻,像大哥这种一生下来就是太子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从没见过大哥对什么人上过心,后宫里的妃子们各个国色天香,可大哥都登基好几年,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他差点就要以为大哥有‘隐疾’了。 咳,到底是自己的大哥,这样说他不好,不好…… “当然!”尘仙羡摇着扇子绕着尘竹峰打转,“只是啊,这个大嫂太过神秘,我之所以想让你去,只为了能用你这张脸,把大嫂引出来。” “引出来之后呢?” “当然是想办法帮大哥追到大嫂,然后带回青尘咯,笨!”不轻不重的用扇柄敲了尘竹峰的额角一下,尘仙羡迅速跳开,一脸坏笑。 尘竹峰拿这个从小就调皮捣蛋到无可救药的弟弟完全没辙,对于他的各种出其不意的小招数也习以为常,懒得去和他斤斤计较。 “行,我去。” 中秋盛宴,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到来了。 一大清早,小宝就将新买的华服拿来,给我一件件穿好,淡紫色的衣袍,行云流水般的精致花纹盘踞在袖口和领口处,衣摆处层层叠叠,走动间,摇曳生姿。 深紫色的腰带勾勒出细瘦的腰身,我前后摆动着手,有点不习惯穿这种宽袖低领的衣服。 小宝将发带仔细系好,绕到前面上下打量,嘴里不住称赞道:“好俊!紫色最能凸显华贵的气势,咱们大殷可万万不能叫别国的皇子给比了去。” “又不是去比美,何必这么在乎穿着和容貌?” “这哪是比穿着和容貌,去参加这种宴会,总要穿的正式点才行!” 小宝煞有介事道,两只手还在不停的整理着已经穿的一丝不苟的衣衫。 “对了,三爷,要带王妃去吗?” 我正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听到他这么问,一丝反感滑过心头。 “不了,王妃身怀有孕,还是留在府里好好休养吧。” “噢,好。”小宝没再多问什么,整理好衣服后便和我一起离府,前往皇宫。 070.争夺谁能微笑着淡出 中秋,无非就是赏月,赏花,吃香甜的月饼,和家人团聚。 下朝之后去大哥那儿一直谈到晚上,大哥以身体抱恙为借口推掉了这次宴会,实际上精神却好得很。 有残阳这个能和阎王对抗的医圣在,想死都很难。 说起放弃皇位,大哥话语里是遮掩不住的遗憾和不舍,男人嘛,谁不想成就一番霸业。 只是,若为了江山舍弃得来不易的爱人,代价似乎还是大了点。 大哥提醒我道,朝中势力偏向二皇子的比偏向他的还要多一点,不知是哪位贵人在背后相助,这次母后出事,八成就和那个人有关系,只是这个人藏的太深,无从查起。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哥竟中了一种慢性的剧毒,这种毒潜伏期非常长,要过好几年才能看的出来,不过再厉害的毒也逃不过残阳的火眼金睛,偶然一次和大哥吃早膳的机会,在大哥的菜里发现了这种毒。 或许上辈子大哥的死,就是源于此。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给太子下毒而不被人察觉? 如果那个人的目的是为了让二哥顺利登上皇位,那么他下一个动手的对象,无疑,就是我了。 我猛然间记起那次未遂的刺杀。 如果他再得手,我被他所杀,那么他剩下的目标还有十三弟和十五弟。 把所有的阻碍除掉,那么大殷的皇位,简直就是二哥的囊中之物了。 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袭上背脊,在身体里无法遏制的流窜,让我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不行,我不能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我要化被动为主动,先下手为强! 他的筹码不就是二哥么,那么我如果先把二哥除掉,他自然就无法再心安理得的隐在幕后了。 可要除掉二哥,又谈何容易…… 夜幕降临时,御花园里已是人头攒动,桥下的河里晃晃悠悠的飘荡着美丽的花灯,我边走边欣赏着这喧闹的美景,一队人马从身旁匆匆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我只来得及看到为首的那个男人的侧脸。 好生熟悉的侧脸……心跳陡然乱了节拍,我僵立在石桥上,久久没有回神。 小宝以为我在看风景,也乖乖站在后面东张西望,过了好久还是见我没动静,禁不住伸出指头戳戳我道:“三爷,该过去了。” “……嗯。”我平复着杂乱的心跳,缓步下了石桥。 御花园很大,东道主,也便是父皇,几案在上首,依次排下的是青尘,芦国,以及其他四国的君主。 而在这一排几案的对面,便是与之对称的各国皇子,中间空着的,便是舞姬们献舞的地方了。 我找到自己的案几,撩起衣摆坐下,有宫女立刻上前往茶杯里注入热茶。 悠扬的琴声一直不急不缓的响着,父皇宣布宴会开始之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彼此间相互敬酒敬茶寒暄一番,剩下的就是吃东西和赏舞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项,就是各国皇子的才艺展示。 我自认没什么擅长的,舞一套剑法差不多就能应付过去,没有攀比之心,自然也不会像其他皇子那样兴奋的连东西都吃不下去,只等大显身手一鸣惊人,兀自悠哉悠哉的品着自己杯里的茶水,吃着香甜软糯的月饼。 陡然间,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投注过来,我抬眸,在周围扫了一圈,撞上了一对笑意盈盈的凤眼。 凤眼的主人自认风流的亲了扇柄一口,送来一个飞吻兼媚眼。 这骚包是哪位? 不欲搭理他,刚要收回目光,谁知,无意间瞄到他身边的人,瞬间让我瞪大了双目。 舒爽的凉风变得莫名刺骨,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结,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里看到的,只有那个人温柔的拿着手帕给怀里的女子擦着嘴角的画面。 他是谁…… 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我茫然无措的放下茶杯,把对面的所有人重新审视了一遍。 这次盛宴,每位帝王都带着自己的皇后或宠妃在身边,从大殷往下数,就是青尘,而青尘的那个案几后坐着的人,就是尘飞扬! 尘飞扬怀里的女子头戴凤冠,应该是他的皇后没错。 我想冷笑,更想苦笑! 把我骗得这么苦,只因为你的身份是这般! 我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一时新鲜的玩物吗,玩过就丢的物! 也对,如果没有这次宴会,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等他腻了我,自然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到他的青尘去,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皇帝,享用他的三千后宫佳丽! 我呢,我算什么,一个被人耍着玩的倒霉王爷罢了。 对面的男人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直直看来,看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那里面,全然是对我的陌生。 我慌乱移开目光,端起刚注入的滚烫茶水一饮而尽。 灼痛的感觉顺着咽喉滑进胸腔,舌头都被烫的麻掉了。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点痛,及不上左边胸口处的万分之一。 “小宝,给我拿一壶酒来。” “是,三爷稍等。” 小宝上前应了一声,跟着宫女走了。 灼痛感已经过去,我坐直身子,理了理垂在腮畔被风吹乱的发丝,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 是我错在先,没有理由去怪谁,你如今这么做,也算是对我的惩罚了,自此以后,互不相欠。 尘竹峰无奈道:“四弟啊,你就不能收敛点,这不是在自家地盘上,随你怎么闹,玩大了可没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尘仙羡的目光还在某个人身上流连忘返,闻言只是陶醉一笑:“二哥你就是太死板,咳咳,当然了,其中也有二嫂的功劳,这个小美人儿可真对我口味,唉……就是有点儿不解风情,哎?他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啊二哥!” 尘竹峰一口茶水就要喷到他脸上! 二王妃就坐在他怀里呢,二王爷可不像某只那么花心,对自家的小妻子那是专情的很。 “乱说什么呢,他可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啦,真的真的!”尘仙羡不住的扯着自家二哥的衣袖,“他刚才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呢,那目光又是震惊又是痛苦的,好像认识你唉!” 尘竹峰干脆不理他了,对怀里的人儿温声道:“阑儿还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喂给你吃。” 071.情为何物,都要臣服 阑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吃货,想当初他对她一见钟情之后,只用了一只烤乳猪就把人拐到床上去了,当然了,这也和小吃货除了吃之外不经任何人事有着很大关系。 阑儿听到尘仙羡说的那些话,压根没生出什么所谓的嫉妒之心或者吃点醋不高兴什么的,在她眼里只有没吃过的北方菜和点心,一边吃一边记着自己喜欢的菜的菜名儿,等回去好让府里的大厨哥哥做给她吃! “不用喂我啦,你也吃!”阑儿把没用到的那双新筷子塞到尘竹峰手里,自顾自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去了,自然而然的把夫君大人晾在了一边。 尘仙羡忍不住偷笑,揶揄道:“二哥,你也管管二嫂,再这么吃下去,要变成一只小猪啦!” 尘竹峰满是溺爱的看着阑儿,嘴里道:“小猪怎么了,变成小猪我也养着她,你不知道,你二嫂如今,可是要吃两个人的饭。” 尘仙羡撇嘴道:“连同你的那份也一起吃掉了吗?” “笨死你算了,不要再扯皮了,你不是要去打听到底谁叫殷溪景么,还不快去?” “噢噢,对,差点忘了这等大事,对面那个小美人儿好像就是大殷的皇子吧,我这就去问问他,嘿嘿!” 看着笑得如同要偷腥的猫一样的四弟,尘竹峰都懒得去揭穿他的不良居心,因为太路人皆知了!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不用回头便闻到了桃花花瓣的香味。 拍人的那只手并未收回,而是放肆的沿着肩膀摸向侧颈,又由侧颈滑向锁骨。 我轻笑:“不知是哪来的登徒子,敢对本王这么逾越?” 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包裹着不容忽视的不悦。 那只手识相的拿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毫不介意的不正经道:“小美人莫生气,在下并无恶意,哦,还没自我介绍,在下是青尘的四王爷,想必阁下就是大殷的王爷了吧,久仰久仰。” 呵,你连我是哪位王爷都不知道,久仰什么? 我侧过身子坐着,看向来人,原来是那个抛飞吻的男人。 是他叫你来的么? 我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不知青尘的四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男人笑吟吟道:“只是来讨教一个问题罢了,不知阁下是否知道,这宫里,有没有一个人,叫……殷溪景啊?” 小宝已经把酒拿来,我抬手倒了一杯,端在手里道:“找他作甚?” “呃……”尘仙羡眼珠子转了一转:“有点私人之间的事情要与她说。” “那你且说来听听。” 我抿了一口酒,甜润的冰凉口感让人通体舒畅,怎么是果酒? 尘仙羡为难道:“说了是私人之间的事了……” 小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道:“这位公子,您难道不知,您眼前的这位,就是大殷的三王爷,殷溪景么?您说有私事说与他听,难道他要听,不对么?” 男人的一双凤眸登时瞪大,嘴张的能塞下一只鸭蛋,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真会演啊,你们青尘是不是个个都是戏班子出身的? 我对小宝道:“再去拿一壶酒来,要烈酒。” “噢。”小宝再次随宫女离去,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没有要耍你的意思,只是忘记一开始做自我介绍了,在下就是殷溪景,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尘仙羡顷刻收起自己的蠢样,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 自己也是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不仅仅是外貌,更多的是他的气质。 就好比雪莲,没有牡丹的娇艳,没有桃花的灼灼其华,但当它静静绽放时,那份由内而外的清新淡雅瞬间就能征服你的心神。 近了看,更是令人惊艳,微露的锁骨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面容柔和五官清秀,只是一颦一笑间,依然有着皇家人与生俱来的那份凌厉气势。 但但但是!再怎么说,这人也是个男人啊!好吧,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男人的人,没资格去说大哥什么,关键是,这人是谁,大殷的堂堂三王爷!谁知道他勾引大哥安的是什么心啊…… 短短几个眨眼间,脑袋里就飞快掠过无数念头,最终得出结论:不能让大哥被这人迷惑了去,要让他对大哥死心! “呵呵……”重新挂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尘仙羡道:“只是一点小事啦,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还望三王爷莫放在心上,大哥……哦,也就是我们的皇上,让我来传个口信儿,等宴会结束了,请三王爷过去坐坐,想必三王爷,还是认识我们皇上的吧!” 三王爷算计人的本事有增无减,霎那间就想出一个损招,并即刻实施起来。 “好啊,本王求之不得。”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想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就恭候大驾了,小王先行告辞。” 等回到尘竹峰身边时,尘仙羡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北方天气渐冷,没有南方的暖和,可见这件事对尘仙羡来说影响之大。 他附耳在尘竹峰这般那般的说了一番,尘竹峰原本平静的脸色也紧绷起来。 “若是照你说的这么做,大哥会不会怪我们?” 三弟的招数实在太损了,尘竹峰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 尘仙羡咬牙道:“怪就怪,咱们可是为了青尘的江山社稷好,难不成,咱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将来娶一个居心叵测的男皇后?父皇临终前叫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帮大哥把持朝政,治理青尘,咱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二哥,你自己决定要不要配合,我也不逼你。” 尘竹峰沉思了一会儿,终是点头同意。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灌进肚里,却浇不灭愈发浓稠的愁,等到好不容易有了醉意,却听到二哥叫我的名字。 原来是临到我表演才艺了啊……我慵懒一笑,起身走向中间的空地。 悠悠的琴声不知何时变得铮铮作响,磅礴大气,掷地有声,我也不啰嗦,说了句‘献丑了’便自腰间抽出长剑,舞将起来。 剑气直冲天际,带着长啸划破残叶剩花,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别样的雨。 我轻飘飘的随着花叶落地,长剑悄无声息的直指某人咽喉,剑尖没入皮肉,稍一用力,就能斩断情丝。 072.等我长大,就娶你 周围大哗,父皇震怒道:“老三,你这是做什么!” 剑尖下,脖颈处空无一物,我娘亲留给我的指环,去了哪里呢? 不过才分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竟发现,我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尘竹峰大笑起来,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小命正握在别人手中,称赞道:“好身手,大殷果然人才辈出,青尘自叹弗如!” 长剑入鞘,我皮笑肉不笑道:“过奖了,青尘国君临危不惧,还有如此气度,令人钦佩。” 一场下不了手的谋杀,就这样草草落幕,我瞥了眼因惊吓而扑入他怀里的女子,和他放在女子背上轻拍安抚的手,默不吭声的回到自己的案几后,坐下继续喝酒。 不知道这顺叙是按照什么排的,最后的节目是一个勉强能到我腰部那么高的小屁孩上场,有模有样的捏着毛笔当场画了一幅画。 不过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哪国的太子没错,绷着小脸不拘言笑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郁结的心情被这小屁孩疏解不少,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直到他画完最后一笔。 然后宫女将画卷呈现在大家眼前,上面画的是一个紫衣少年的侧脸,线条清晰的轮廓,少年微微低眸,愁绪流转,端着手中的酒杯欲要仰头饮酒的样子,淡粉色的唇角氤氲着苦笑,寥寥几笔,活灵活现的人物跃然纸上,我诧异转头,视线落在下首空空的案几上。 到底是在我不知不觉中看了多久,才能将神韵抓的如此惟妙惟肖? 小屁孩奶声奶气道:“这个大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大哥哥,所以就决定画他了,不知稚儿画的好不好?” “入木三分,画的极好,不知小太子殿下是否愿意割爱把这幅画赠与在下呢?” 二哥第一个开口,引起一片附和之声。 “当然可以。”小屁孩指挥着宫女小心把墨还未干的画卷送到了二哥面前,二哥拱手道:“多谢!” 小屁孩谦逊摆手道:“不必客气,那我先下去啦!” 父皇拍掌大笑:“芦国太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华,芦国国君当真是教导有方,我等惭愧。” 侧对面的男人站起来,眼角眉梢具是得色,嘴上却道:“小儿不才,过奖过奖。” 宴会,就在欢声笑语和各种阿谀奉承中结束。 喝了太多酒,几乎要灌到喉咙,我踉跄着寻到一处假山,躲到后面蹲了好一会儿,将吃了没多少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 小宝拍打着我的后背,无奈道:“三爷有心事?别在心里憋着自己承受,可以说出来让小宝和你一起分担的。” 我扶着假山站起来,口中满是苦涩,脑袋却清醒了不少,“我哪会有心事,我的心,我自己都找不到它在哪里了……” 小宝似懂非懂,颦眉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 我踱到河边,弯腰撩起清凉的水洗了把脸,又掏出手帕仔细擦干净水渍,借着水面将自己拾掇的不那么狼狈后,才站起身,去赴约。 向过路的小太监打听到几位国君暂住的地方,等走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却踌躇着放慢了脚步。 近乡情更怯,我不知道他叫我来是要说什么,做什么,心里竟隐隐有些害怕。 此时,小宝恍然大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道:“三爷,丢了的东西,自然可以再找回来啊!虽……虽然小宝不知道丢了心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丢了它之后三爷这么难受的话,不如把它重新找回来吧,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三爷,无忧无虑的,多好!” 那是多久以前的我了?那时候有二哥对我好,即便是得不到父皇的青睐,依然每天都能过的快乐,那时候有柳如是可以喜欢,哪怕她不喜欢我,有她在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甚至,还有儿子可以去尽情宠爱,听他对别人说,我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无欲,方可以活得潇洒,现在的我,背负和想要的东西太多,那些纯粹的快乐,单纯的喜悦,到底是被什么所磨灭…… 小宝说的没错,丢了的东西可以再找回来,尤其是,这东西在一个一点都不珍惜它的人的手里! 我展开这些日子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揉揉小宝的脑袋,刚要迈开步子,一个黑影撞了上来,一下子就抱住我的大腿。 换了便服的小屁孩扭着小屁股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蹭,嘴里叫道:“大哥哥,大哥哥抱我回去!” 后面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太监,见到他家主子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规劝小屁孩道:“殿下,咱们该回房休息了,被皇上发现了可就不好了,要打屁屁的!” 小屁孩撅嘴道:“打就打,我才不怕,”继而把闪亮亮的目光投向我,可怜兮兮道,“大哥哥,你抱我回去吧,好不好?” 我捏捏他肉乎乎的小下巴,故作为难道,“你有胳膊有腿,为什么一定要我抱呢?” “因为……因为……”小屁孩扭捏道,“因为人家喜欢大哥哥嘛……” 小太监脸色青里透着黑,不知该说什么好,“太子殿下……” 小屁孩充耳不闻,巴巴的抱着我的大腿不撒手。 小宝道:“三爷,要不我来吧。” 小屁孩立刻仰着小脸拒绝道:“不行!我就要大哥哥抱!” “嘿你这小孩儿怎么……” 我挥手制止小宝继续说下去,毕竟这小孩是太子,唐突了他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我往上撸了撸袖子,托着小孩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对小太监道:“前面带路。” 小孩一脸甜滋滋,两只小手不老实的捧住我的脸左看右看,最后还撅着小章鱼嘴在我嘴上亲了一口,留下不少口水。 我把他当儿子来看待,只由着他去。 到了门口,立刻有侍卫上前来将小孩接过去,小孩依依不舍道:“大哥哥,你一定要记得我呀,我叫芦稚,芦苇的芦,稚气的稚,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对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人不大胆子不小,还敢调戏我,嘴上敷衍道:“好啊,大哥哥等着你,我叫溪景,溪水的溪,景色的景,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小孩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溪景,我记住了,你要等我哦,等我长大!” 我微笑着朝着他挥挥手,看着他被人抱进去,大门在眼前关上。 073.包羞忍耻是男儿 左右看看,我记得太监说青尘国君的房间就在芦国旁边,左边是空房,那么就是右边了。 门口面无表情的侍卫将我拦下,质问道:“什么人?” 我嘴巴张了张,发现自己什么人都不是。 房间里传来模糊的声响,我武功还说的过去,凝神静听,很快变了脸色。 那明明是……肉体暧昧的撞击声,和女子细若蚊蝇的求饶声…… 交叠的人影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映在了房间雕花的窗户上。 我嘲弄的勾了勾嘴角,半天没有呼出一口气,干涩的喉头一阵阵发甜,稍微清醒了些的脑袋又开始陷入混沌。 “三爷!”小宝一把扶住我,我掏出手帕捂在嘴上,装作咳嗽一声,把忍不住的血吐在了手帕里。 “我没事……我们走吧,回府。”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靴子都没来得及脱,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床上。 ****** 尘竹峰将倦了的阑儿包在被窝里,自己则披着衣裳倚靠在床头,看向四弟。 尘仙羡道:“我看到他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应该是有听到里面的动静,这样,他就能对大哥死心了。” 尘竹峰捏捏眉间,语带担忧道:“我有预感,这件事若是被大哥知道,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尘仙羡大义凛然重申道:“我们这是为大局着想!”心里想的却是若大哥知道了就找地方躲几天,等他消气了再回去。 大殷在北,青尘在南,温差有些大,甫一回到青尘,尘仙羡就生了一场大病,也或许是老天开眼,要惩罚一下这祸害,总之,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立刻回府养病,闭门概不见客,谢绝上朝。 他不上朝,出头鸟就成了尘竹峰,他俩狼狈为奸去大殷的事情哪里瞒得过尘飞扬,不过尘飞扬并未责怪,他只想知道……在大殷,两人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往年他参加的时候,还不认识殷溪景,自然也不知道殷溪景有没有参加盛宴,而且就算他参加了,估计自己也没注意。 万一……今年殷溪景参加了呢?看到二弟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误以为是自己? 其实他早就想把自己的身份对殷溪景坦白,只是……没这个勇气。 说不定这次二弟歪打正着,间接帮自己把身份告诉了景也说不定呢! 揣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一下朝,尘飞扬就将尘竹峰拖到了自己的御书房。 尘飞扬让尘竹峰坐着,自己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情绪,贴身的小太监都成了蚊香眼 咽了口口水,尘飞扬摁着二弟的肩膀,用视死如归的表情道:“接下来,我问你答,不得有任何欺瞒,明白了吗?” 尘竹峰坐直了身子,和大哥一模一样的脸上是和大哥截然相反的淡然表情:“明白,大哥请问。” “你们去大殷,有遇到比较奇怪的事吗?” “如果像是有人拿剑指着我的咽喉也算是奇怪的事的话,有。” “有人刺杀你?” “未遂,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了。” “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那个人叫殷溪景,大殷三王爷,穿着紫色衣袍,长得挺好看的。” 尘飞扬深吸一口气。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有,他对我说,青尘国君临危不惧,有气度,令人钦佩。” “别的呢?” “没了。” 尘竹峰不像尘仙羡那样油嘴滑舌,十句话里可能有一半是假的,另一半是半真半假。 可就因为知道是真话,所以才愈发忐忑,还不如说点假话来让他舒坦点呢。 问了半天,得知了大体经过,就是在宴会上,殷溪景看见尘竹峰,误以为是他,拿剑指了他一下,然后两人再没了交集。 当然,关于算计殷溪景那段,既然尘飞扬没问,尘竹峰怎么可能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呢? ——所以他也只字未提。 ****** “沉疴不愈,旧疾复发,恐怕时日无多。” 这是全宁城最好的大夫们共同下出的结论。 殷溪寒寒着脸负手站在门外,秋风萧瑟,枯叶满地,满王府的荒凉景象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哪里见过呢……他有些出神,是了,在梦里见过,有一个噩梦纠缠了他好久,梦里,他将最爱的人送进天牢,最后,最爱的人被牢役们折磨致死,他成了大殷国的皇帝。 然而,他过的并不快活,好多次孤身来到这人住的地方,可是,这里已不复当初的光景,野草蔓延疯长,无论怎么叫人把这里收拾的如同那人还在时的模样,都有着无法消除的凄凉感。 他记得自己给那人风光大葬,每当累了的时候,就喜欢带着他最喜欢的普洱茶去看他,和他说说话。 还在他墓碑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石头的棱角一笔一划刻上几个不起眼的小字——殷溪寒之妻。 很幼稚的举动,幼稚的每次他都看着那几个小字,都会笑着流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他满头华发的时候,最后一次蹒跚着来到他的墓碑前,和他道别,对他许诺道,如果下辈子还能相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先走。 年少时太过轻狂,以为自己拿得起放下,以为权利高过一切,等真正失去了,真的失去了…… 猛然回神,殷溪寒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出去多招几个下人来打扫院子,我不想在这王府的地上,看到一片落叶。” “是。” 他转身回屋,屋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药味,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尽管屋子里很暖和,可探到被窝里摸一摸,手脚还是十分冰凉。 殷溪寒叫小宝把炭火挑的再旺些,自己则脱掉外衫上床,钻进被窝里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暖着。 “大夫说你家三爷是沉疴不愈,这是怎么回事,他以前受过伤?” 小宝头也不抬道:“嗯,三爷的确曾受过伤,而且当时大夫还让我给三爷带回一些药来,只是那时候三爷以为只有外伤,把外伤处理好了之后就没吃那些药。” “他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按理说沉疴一般都是潜伏在身体里的隐患,若没有引子,很难察觉到,而一旦被挑起,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074.谁见夤夜绘相思 小宝歪着头想了一会,可爱的脸蛋被炭火映得通红,“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三爷都很忧郁,中秋盛宴那天,盛宴结束之后三爷被芦国的太子缠着要送他回房间,然后三爷要去找青尘的国君,结果也没进去,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三爷……就变成这样了。” 小宝不会武功,自然探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 “只是这样?” “就是这样。” 青尘的国君殷溪寒不是没看到,他私心里巴不得殷溪景赶紧和尘飞扬撇清关系,虽然对于尘飞扬是青尘国君这件事他也大感吃惊,不过既然有这么好的契机,他哪里舍得破坏掉。 下意识的揽进了怀里的人,用袖子轻轻擦拭着对方额上的冷汗,即便是在昏迷中,似乎也不怎么好过,眉头一直紧皱着。 殷溪寒看着忙里忙外的小宝,目光陡然尖锐起来,他叫住要去端药的人,问道:“我好像记得,你和你家三爷的关系很不错,见到他这样,你不但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反而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这……不太合常理吧?” “哦……”小宝忙凑过来,低声道,“二王爷有所不知,小的曾经中过毒,三爷给小的求来了一只血人参,但是呢没用完,血人参可治百病,解百毒,只是三爷身子太弱,不能一下子都吃掉,所以这几天小的在逐渐加量,大夫给开的那些药只是调理的,治标不治本。” “这些你是如何得知?你也会医术?” 听到有救,殷溪寒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小的自然是不会,这些是大夫们私底下告诉小的,而逐量增加这点,是当初残阳公子医治小的时学来的。” 殷溪寒低头给怀里的人掖了掖被角,再抬头时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就对外宣称清景王卧病在床,需要静养,闭不见客。” “是。” ****** 是夜,英挺的男人正躺在宽大奢华的龙床上,对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那是一只小小的玉指环,本在一怒之下摔的四分五裂,又被人费力的一一找了回来,细心的用红布缠成了原来的样子。 只是,一旦出现了裂痕,无论再怎样遮掩,都无法复原如初。 那天所见,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扎的他每次想起那个人,甜蜜的同时总带着刺痛。 好想见他啊……哪怕只见一面也好,不知他过的好不好,大殷的天气转凉,有没有出门多穿些,有没有再做恶梦…… 有没有,想起过他…… 思念一旦挑起,就无法轻易按捺下去,尘飞扬翻身坐起,将指环牢牢系在脖子上,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冲出寝宫。 灵巧的双手不断动作,九连环被一环环的解开,快要大功告成之际,门被一脚踹开,吓得尘夕盈手一抖,玉质的九连环就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渣飞溅。 尘夕盈怒,站起来朝着来人大吼道:“你赔我的九连环!” 来人满不在乎道:“等赔你个纯金的,还跌不碎,盈儿啊,还没睡?” 尘夕盈嘟着嘴重新坐下,招来小太监把碎渣收拾了,道:“大哥这么晚来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一听叫她盈儿,就知道大哥有事相求,要知道,从小到大可没听他这样叫过几回。 尘飞扬施施然跟着坐下,搓搓手道:“盈儿想不想出去玩?” 尘夕盈眼睛一亮,忙扑到尘飞扬面前,点头如捣蒜:“想想想!” “大哥拜托你个事儿,你出去玩的时候呢,顺便去大殷一趟,帮大哥去看……一个人。” 尘夕盈朝天翻了个白眼:“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你就说去还是不去吧!” “去!当然去啦,这次想玩多久回来都行吗?” “做梦,给你一个月的期限,回来晚了的话你知道后果的。”尘飞扬坏坏一笑。 “切,就知道拿那件事威胁我,行,一个月就一个月,我明天就出发!” ****** 随着血人参的量服用的越来越多,殷溪景吐血的次数也跟着越来越频繁,不过他紧皱的眉也因此舒展开来,这些血,就是积郁在他胸腔处的淤血,等全吐尽了,也是他该醒的时候了。 殷溪寒是被细小的泣吟声惊醒的,胸前一片湿漉漉,滚烫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里衣传递过来,看来又是发烧了。 他揉揉惺忪的双眼,将搭在床头的湿冷布巾折叠好,将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的人抱着放到枕头上,拿着布巾给他擦冷汗和满脸的泪痕。 “飞扬……飞扬……”忽的,手腕被人握住,带着哭腔的呼唤急切又委屈,“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殷溪寒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只得在他耳畔哄道:“好,我听。” 许是手没有抽走的关系,陷在梦里的人只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会儿,就再次昏迷过去。 整条胳膊都被人抱在怀里,殷溪寒无奈的放回布巾,小心的侧躺下,任他抱着,一晚上没换过姿势。 ****** 阻塞在胸口的大石不见了,我懒懒的爬起来,屋子里暖和的如同阳春。 肚子火烧火燎饿的厉害,我清清嗓子,唤道:“小宝——” 外头一阵叮当乱响,须臾,小宝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意,裤脚处湿答答一片,看来是铜盆掉地上了。 “三爷!您终于醒了!您知道您睡了多少天吗!” “边吃边说吧,去弄点吃的来。” “好!”小宝欢快的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飞奔而去。 脑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我掀开被子想下地去穿衣服,谁知一手摁在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 嗬!怎么边儿上有个人!我眼疾手快的朝那人喉咙处袭去,那人也不反抗,只乖乖被我掐着。 往上一看,二哥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我惊诧:“二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二哥顺势拉住我的手借力坐了起来,柔顺的黑发铺了半边肩头,没系衣带的里衣领口大敞,露出蜜色的胸膛。 “你生病,我能不守着么,感觉怎么样?” 我抽回手,感激的笑笑:“好多了,劳二哥费心。” 二哥却故作受伤道:“还是生病的时候好啊,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松开,结果病好了,就对人家这么冷淡。” 这是变相说我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么? 脸颊有些发烫:“是这样吗……只是……小弟不太习惯和人太过亲密,二哥莫怪。” 二哥揉揉我的发,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要变成鸡窝了吧,笑容温暖道:“不逗你了,既然饿了就先吃东西吧。” 我有些恍惚,有多久,没看到二哥这样的笑容了? 心底里对二哥的隔阂,怨恨,似乎被这轻轻的一笑击的溃不成军。 075.心疼你就快要崩溃(上) “二哥,单纯只做我的二哥,好不好?” 二哥不做正面回答,放在我头上的手也没有拿下,只懒懒道:“你还是忘不了他,就算他抛弃了你?” 我心口一紧,掩饰的低头道:“这件事……不怪他。” “换言之,就是你还爱着他?别忘了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二哥的声音里透着淡然的理智。 “我也想……放弃他,”区区几个字,几乎要用尽我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全部力气,“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只要是清醒的,每时每刻都在疯了似的想着他,一颦一笑,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闭上眼,睁开眼,都是他的脸。 身份,地位,隔阂,阻碍,哪怕这条路上布满荆棘,只要尽头处站着的人是他,我就会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 二哥轻笑一声,里面不无嘲讽:“你要我单纯只做你的二哥,那我也用你的话回答你,我,做、不、到!” “不要逼我恨你。”在已经对你积恨成海的前提下。 殷溪寒的目光有如实质的扫过形状美好的细腻唇瓣,缓缓道:“你本来就很恨我,不是么?如果不恨我,再来二十个尘飞扬,你也不会被抢走。” 要知道,和殷溪景一起长大的人是他,在殷溪景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的人是他,在殷溪景最需要依靠的时候陪着的人还是他!他真的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让殷溪景对他开始疏远,开始变得冷淡! 我喃喃道:“可我们是亲兄弟……” “你是男人我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是不是兄弟吗,别傻了,就好比你爱尘飞扬一样,谁也不可能谁断就断,今天不怕把话说开,我殷溪寒就是爱你,不管你是会满足我的美梦,还是让我孤独一生,我都爱你!”殷溪寒话说的决绝,理着乱发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哪怕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心狂跳着,我重生的目的,就是在此! 二哥不以为然道:“谈什么杀不杀,你如果想要我的命,我随时可以给你。” 感觉处心积虑的一拳全打在了棉花上,二哥离开后,我托着下巴支在桌子上对着紧闭的窗户出神。 外面风很大,却没有落叶拍打窗子的声音,小宝踏了进来,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菜。 “三爷,伤刚好不能吃太油腻和太辣的,所以口味都有点淡,需要忍几天了。” “没事,我昏迷的这几天里,没出什么事儿吧?”我一手拿瓷勺,一手拿馒头的问道。 “嘶……的确是有,”小宝转身把门关好,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关大人送来婚帖,被小的给推辞了,关大人也因此得知您卧病在床的事儿,后来,他又来了好几趟,让小的把这些消息转告给您。” “哦?说来听听。” “关大人说……晴贵妃本来该被皇上接出冷宫的,可她不知怎么跟皇上说的,皇上又把她留在冷宫了。” 我抿了一口菜汤,果然很淡,连盐都少放了好多,随口应道:“还有呢?” 晴贵妃这件事我早有预料,因为当初,我就是要她这么保护好自己以及肚子里的孩子的,冷宫虽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地方,但同样,也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本来打算让她顺利生下孩子之后再出冷宫,如今看来,只能等到抓到杀害九弟的真正凶手之后,方能让她出冷宫,不然的话,凶手的目标又会多一个她。 “太子消失,留下一封信,信里,太子恳请皇上罢黜他的太子之位,另立太子。” “已经走了啊……那父皇有什么反应?” “皇上很生气,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派人去找,而是让丞相回乡下养老去了。” 丞相是皇后的父亲,跟大哥离宫出走有什么关系?父皇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我一头雾水,咬着瓷勺,脑袋飞快的转着。 “那父皇……有立二哥为太子么?” “应该是没有吧……”小宝苦恼的皱起秀眉,看来关北楼并没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些日子二王爷一直都在陪着三爷啊,连朝都没有上过,如果皇上有立二王爷为太子的话,应该会有圣旨传来的啊。” “也对,那还有别的消息吗,凑一起说完。” 小宝清清嗓子道:“边塞地区传来急报,说哈尔族卑鄙的搞偷袭,让我方措不及防损失了很多新兵,老将军还特地带话给三爷,说那个叫什么……采松的,在此战中身受重伤。” 我一口汤全喷了出来,霍然站起身失声道:“什么?!!” 小宝茫然的望着我,“三爷,您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该怎么了的人不该是你么! 当初言采松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他和小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小宝谁都忘了,独独没有忘记我,我该如何向言采松交代? “立刻收拾行李,我们去边塞!” 没关系,小宝忘记了不要紧,我会帮小宝守住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采松是真的喜欢小宝,这点我还是能确定的,所以,小宝不能因为荒唐的失忆错过一个能真正对他好的人。 “啊?”小宝迷惑不解道:“三爷,这个……什么采松,对您很重要吗?” “傻瓜,”我哭笑不得,“就当对我来说很重要好了,小宝,你记住,等到了边塞,无论采松说什么,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拒绝,懂吗?” 见我说的严肃,小宝忙跟着肃容,郑重点头道:“懂。” 就在殷溪景昏迷的日子里,尘夕盈已经到达大殷帝都,打听到三王爷的现状之后,又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自己的游玩之路,顺便把消息飞鸽传书给了闺中的大哥,咳咳,宫中。 尘飞扬收到消息后,展开纸条一看,上头只有寥寥几字:卧病在床,生死不明。 尘飞扬当即召来两位弟弟,怒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他的景就‘生死不明’了! 尘仙羡哈欠连天,一副玉体欠安的模样,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家大哥是在深更半夜把他们召来的。 “大哥啊,我们遇见他的时候人明明好好的啊,我们又不可能半路折返,回去给他补刀。”心里却在嘀咕,不会吧,那个少年真的被他们气到连小命都要没了? 尘竹峰也努力撑着眼皮附和道:“对,四弟说的没错。” 076.心疼你就快要崩溃(下) 尘飞扬扬手将昂贵的白玉镇纸狠狠摔到两人脚下,脸色阴沉的和外面漆黑的天色有得一拼。 两个弟弟吓了一大跳,不过瞌睡虫也全部被赶跑了。 偷偷瞄瞄自家大哥的脸色,两人心有灵犀的得出结论——大哥他,真的发飙了。 尘飞扬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良久良久,才出声道:“你们,都回去吧。” “大哥……”两人都有些心疼这样的大哥。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尘仙羡和尘竹峰对视一眼,尘仙羡无奈叹气道:“那四弟就先告退,大哥早些休息。” “二弟告退。” 目送两位弟弟离开后,尘飞扬颓然跌坐在椅子里,心被揪成一团。 潜意识里还没原谅他,对他和别人亲密这件事这辈子恐怕都无法释怀,曾狠下心来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却又忍不住偷偷的想尽办法获取关于他的一切消息。 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去找他,还是不去找他? 尘飞扬起身,从书桌上拿起一张宣纸,折叠撕成两半,然后提起朱砂笔,在一半上写下大大的‘找’,另一半上写下小小的‘不找’二字。 然后揉成团,闭着眼睛往天上一扔,纸团再次落到书桌上。 他双手合十朝天虔诚万分的拜了拜,咬着牙拾起其中一个纸团。 动作缓慢的展开,定定对着上头的字看了半晌。 然后再次颓然的跌坐在椅子里。 看来,这次老天爷都不肯帮他了。 ****** 殷溪寒回到自己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芦国小太子送他的画,挂到自己的密室里去。 二王爷卧室底下就是一间除了二王爷谁也不知的密室,既然没人知道这密室的存在,也就不会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了。 殷溪寒一一将密室中的油灯用手中的蜡烛点燃,随着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密室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画也逐一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所有的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那张脸,从天真到稚嫩,到青涩,再到青涩中夹杂着成熟。 仰头含着手指眼巴巴的望着石榴树上果粒饱满的石榴时的憨稚,吃东西时腮帮子鼓鼓笑得开怀的可爱,出宫时远走留下的背影瘦削单薄,傲立在朝堂之上的高贵冷淡,游走在街头一身女装的妖娆妩媚…… 指尖一张张滑过,最后停留在一张未完的画上。 那上面的两个人正赤条条的纠缠着,被子半遮半掩,只是两张脸上,都没有五官。 还没有做到这一步,所以他不知,那时的溪景和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 有生之年,他发誓要将这幅画完成。 比起自己画的来,芦国小太子的笔调就稍显笨拙了,还有线条不太流畅衔接的痕迹,只不过,画上的人依然能勾住他的目光,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薄如剑刃的唇角微勾,不过瞥到画的一侧小太子的落款,顿生不爽。 但转念一想,小太子也不过才八九岁,小风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浪,也就释然了。 ****** 边塞总是比其他地方更冷更寒,但天气越冷,操练任务就越重。 又是在寒风中积攒了一身的热汗,甫一结束操练,采松就回帐篷里拿着自己的布巾,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去。 “又去洗澡啊?”云深在背后扯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喊,人已经累的说句话就要喘上半天。 “嗯。”采松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身影已经被小树林没入其中。 小树林深处,有一处瀑布,刚来时,天气还不算太冷,瀑布的水声很大,每次操练结束大家都喜欢来这里洗澡洗衣服和嬉戏。 随着天越来越冷,来洗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大家宁愿臭死也不要被冻死! 瀑布的水声没有那么大了,因为水已经开始结冰,现在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用矛一戳就能戳出个大窟窿。 三两下除净衣物,采松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清澈的溪水混着冰块稀里哗啦的流淌开来,间或还能看到几尾小鱼游过,不过太小也懒得去抓,塞牙缝都不够。 军队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虽然吃糠咽菜,日子清苦,偶尔还要受老兵的欺负,身体却愈发健壮,隐隐还能看到肌肉的雏形。 采松将布巾浸湿,面不改色的将冰冷的溪水往身上泼,然后覆上布巾大力揉搓。 洗过的地方甚至冒起白眼,等到洗的差不多了要上岸时,却听到一声尖叫声自不远处响起。 采松动作灵敏的跳上岸快速将衣服穿的七七八八,右手一直紧握着长矛,厉目扫过前方的树林,冷声道:“出来吧。” 一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的从一棵大树后一步一挪走了出来,两只手还捂在眼睛上,透过指缝见对方已经穿好衣服,顿时松了一口气。 “喂喂喂,我说你,怎么在这儿洗澡啊!”小姑娘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乍然看见别人光着身子,很害羞的好不好! “这溪,是你家的?”小姑娘的打扮很有哈尔族人的风格,采松起了戒备之心。 “就、就算不是我家的,大白天的在这洗澡,万一有人路过怎么办?!”小姑娘梗着脖子叫嚣。 采松瞥了‘她’下巴处一眼,哼了一声:“都是男人,看一眼又怎么了?” 小姑娘震惊的瞪大眼:“你、你说我是男人?我明明是女孩子啊!!!” “穿上女装就是女孩子了?白痴。”采松懒得和他多做争辩,系好腰带拔腿就走。 小姑娘站在原地,犹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女孩子还是男人这个问题上。 一抹火红闯进视野,大胡子的男人笑呵呵道:“锦儿啊,怎么有空来看父王了?” 赫连锦秀眉紧皱,盘腿坐在厚厚的毛毯上,开门见山的问道:“父王,你说……我到底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大胡子的笑意一僵,横亘在脸颊的一道长疤扭曲了一下。 “我们锦儿聪明又漂亮,当然是女孩子啦。”大胡子底气不足的回答道。 当年赫连锦刚出生时,把哈尔族的王高兴坏了,因为这是他的第三个儿子了! 可是,在赫连锦过百岁的时候,席上有一位大喇嘛断言道,此子活不过二十。 大喇嘛在游牧民族中的地位颇高,他的话不得不信。 大喇嘛还道,若想改变此命数,那么,就要把这个儿子当女儿养,且将来需嫁人而非娶人,他未来的夫君是福星高照之人,可以改善他的命格。 于是,哈尔王宣布,族里的任何人都不得告诉赫连锦真相,赫连锦就在大家编制的善意的谎言里,把自己当成女孩子平平安安活了十五年。 077.联姻 “男孩子和女孩子……到底有什么不同?” 赫连锦打算将这个问题打破沙锅问到底,非要弄出个答案来不可。 大胡子期期艾艾道:“这不同之处嘛……就是,就是女孩子可以生宝宝,男孩子生不出来。” “那就是说我可以生宝宝咯?那我找个人试试去。”赫连锦作恍然大悟状,然后爬起来就要走,被大胡子一把拉住胳膊。 “锦儿啊!这、这到底是谁跟你说你是男孩子?!”大胡子在自家孩子面前没架子好说话是慈父,可在外人面前,就是不折不扣的铁血哈尔族王!他的命令,竟还有人敢不听! “我也……不认识他……”这到这里,赫连锦脸上浮现一抹红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别人的身体了。 大胡子浓眉下的鹰眸滑过一丝诧异,莫非……锦儿已经看上那人,还给那人看过自己的身体,所以才被人识破是男儿身? “他是谁!!!”大胡子忍不住咆哮。 锦儿揉揉耳朵,“哎呀说了我也不认识嘛,就是偶然间遇见的啊……就在那条小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赫连锦忙捂上自己的嘴巴。 大胡子阴恻恻道:“小溪?据我所知,我们附近可没有小溪,最近的一条,还是在大殷国军队驻扎的范围之内,说,你去那儿干嘛!” “没、没干嘛……”赫连锦赔笑,犀利的眼神不依不饶的盯了过来,这才喏喏道:“我想出去玩。” “才被你大哥抓回来没多久,你又要出去玩?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大胡子展开说教模式,对着赫连锦说个不停,长这么大,简直要对这段能写成书的说教倒背如流了。 “……你啊,真是不让我省心!” 终于听到最后一句,昏昏欲睡的赫连锦忙打起精神,讨好道:“父王,您渴不渴,我去给您拿水。” “等等,”大胡子喘了口气,“明天,带我去见他。” 谁知道明天人家还去不去洗澡啊……不对,明天那个人不许去洗澡!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胡子就换上大殷人常穿的衣服乔装打扮了一下,带着赫连锦去那条小溪边守着。 直到正午,吹过的风不再那么凛冽的时候,才有一个人影缓缓来迟。 赫连锦蓦然瞪大眼睛,等那人走的近了,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就是他?”大胡子目光灼灼的望着走来的小伙子,小伙子身材匀称,虎头虎脑的,带着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嗯。”赫连锦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暗喜还好来的不是昨天那个人。 不知为什么,私心里就是不想他受到父王的刁难,至于其他人,随便咯! 云深是看在今天天气不错的份儿上,勉强来搓一搓的,不过一走近就看到小溪边立了两个人,看打扮是大殷的子民,就没放在心上,寻了处枯草密集的地方,脱了衣服就下了水。 等到哆哆嗦嗦的洗完上岸穿好衣服要走的时候,那个大胡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枯草后,一转身就打了个照面,吓得云深一个激灵,这老不羞的不会在偷看他洗澡吧! 大胡子笑眯眯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云深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您是哪位?” 大胡子将躲在身后的赫连锦扯了出来,“我是他的父亲,我们父子俩迷路了,看到小哥在此洗澡,就想来问一下路。” 今天赫连锦穿的是男装,乍穿各种新奇和不适应,不过那张没有施粉黛的小脸格外清秀可人,做女孩久了,连随意眨一下眼睛都带了几分天然的妩媚和诱惑。 云深心里已经有人,没敢多看,只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回大胡子道:“在下云深,云彩的云,深处的深,不知你们要去哪儿,再往北就是哈尔族的地盘了,可不能随意的往里闯。” 大胡子抿唇一笑,似乎对这答案甚是满意,捋着自己的胡子道:“多谢小兄弟告知,我们是想去邻城一趟,没想到一出城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邻城啊,应该是往东走,”云深朝东指指,“没事儿,乍出城的人都会一时找不到路。” “哦,多谢,只是……我们身上只带了些银子,没带吃的,走了一上午滴水未进,不知小兄弟……能否帮个忙捉只野兔来充饥?这里有弓箭,”大胡子将挂在腰间的弓箭递给云深,“只是拿来唬人的,老头子我连拉都拉不开呢!” 赫连锦在心里撇嘴,老爹装的还挺像,也不知是谁百步穿杨。 云深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弓,顿时爱不释手,跃跃欲试的架了一支箭来试,谁知用尽吃奶的力气,弓才稍稍拉开一点。 来到边塞之后瘦了很多,却愈发英俊逼人的脸涨得通红,云深握紧弓箭,对大胡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捉。” “好。”大胡子笑吟吟的颔首,对他的窘状毫不介意。 看着云深步入小树林深处,赫连锦颦眉道:“爹,你是在考验他?” “对啊。”自己三儿子将来的夫婿,不好好考验怎么能成? 不知道自己父王到底是要做什么,赫连锦只得静观其变。 等了没一会儿,云深就拎着一只肥兔子出来了,只是两只拎着东西的手都有些颤抖,满头大汗,肥兔子的肚子上插着一尾箭,看来他终是将这弓拉开了。 大胡子的眼里溢满赞赏。 “辛苦你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你去忙你的事吧。”大胡子接过兔子和弓箭,不客气的过河拆桥,云深犹在拉个弓累个半死的状态,也不介意,利索的告辞之后就离开了。 此事过后没几天,哈尔族的使者就给柳大将军送来了一封密函,大将军看了密函之后乐不可支,其实皇上早就有和哈尔族联姻的意思,只是大殷乃七国之首,拉不下这个脸来去讨好一个游牧民族,哪怕它是所有游牧民族中最强的,只得拖着,不过在大将军回京的时候,皇上有单独找他说过,如果哈尔族有联姻的意向,可不必告知他,直接答应就好。 密函上提出,要大殷拿出一百万石粮草和五千良驹做聘礼,并许诺,一旦这亲结成,哈尔族将保证十年内不进犯。这些要求都不过分,大将军自然乐的同意。 078.逃婚(上) 次日清早,云深就被叫到了大将军的营内。 也不知他在营里和大将军谈了些什么,正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采松将他的那份饭菜连同自己的一起领了回来,等云深进帐篷的时候,采松已经吃完自己的那份,在端着杯子喝水。 云深哭丧着一张俊脸,尽管饿了一上午的肚子,此时半点胃口也无。 采松吹吹水上的热气,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秀致的薄唇格外水润,抬眸问道:“怎么了?大将军叫你去说了什么?” “嗨,别提了,也不知哈尔族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要把他们的三公主许配给我?!大将军还说,这门亲事能换来大殷边塞十年的和平,可是,这可关乎我的终身幸福啊,怎么没有人为我想想?!” 采松沉吟了少顷,“的确,和十年和平比起来,你自己的意愿很微不足道。” “喂,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云深叫嚣,劈手把杯子夺过来自己捧着暖手。 采松也不介意,徐缓道:“那你和大将军是怎么说的?” “我……我当然是说我不要娶啦,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哎!听说哈尔族的女人个个凶的要死,比男人都要强悍,我娶回来干嘛,自己找罪受吗!” 再说了,他也根本不喜欢女人啊,他喜欢的人是…… 一抹异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不留踪迹。 “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怎么会点名要嫁给你呢?” 云深不明所以,傻乎乎的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怎么会点名嫁给我……” “笨!这就说明她认识你!” “可我不认识她!不行,我才不要娶,采松,帮帮我吧……求你了……” 自小和采松一起长大,遇到什么事总会先想到他,采松比他稳重,也比他聪明,所以下意识的寻求着他的帮助,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又哪里为采松想过他是否有能力和大将军抗衡。 云深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扯着采松的袖子撒娇,采松无法,只得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先依着大将军的意思去做,能拖一时是一时。” “嗯,好!先谢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云深用力点头,灿烂的笑容重新爬上眉梢。 哗啦——! 瓷器碰撞碎裂的声音骤起,侍女惊慌的躲开,滚烫的浓汤混着饭菜撒了一地。 “告诉我父王,什么时候他改变主意了,我就什么吃饭!”赫连锦一字一句咬牙瞪着她道。 侍女连声道是,急急退出。 哼!就算他再傻再不懂事也知道成亲是件大事,父王如此草率的就把他给嫁出去了,也太不顾及他的感受了吧! 再、再说!他根本不喜欢那个愣头青啊,如果换成第一天碰到的那个人的话,他还能考虑考虑…… 呸呸!想什么呢,他大哥、二哥都是娶人,凭什么就他嫁人?! 不行,他要逃,逃的远远的!指望他的父王改变主意完全是无稽之谈! 赫连锦腾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准备收拾几件衣服,谁知肚子一阵咕咕叫,他苦着脸揉揉空空如也饿了一整天的肚子,好吧……先把自己喂饱再说。 成亲的吉日已由大将军和哈尔族王秘密协商好,而聘礼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筹备好送上了门,大将军甚至派人带着云深进城去置办了几件新衣服以及一套大红的喜服。 采松一直没告诉他想没想出办法来,云深忐忑不安的掰着指头过日子,大将军已经把成亲的日子诏告全军,等到成亲那天,要给大家放一天假,尽情狂欢! 就在成亲的前一晚,云深正呆在大将军为他单独准备的帐篷里吃着最后的晚餐,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采松背贴帐篷静静听了好一会儿,确认隔帐无耳,方朝着云深走去。 云深苦笑:“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采松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放在了他的饭桌上。 细碎的摩擦声让云深忍不住惊呼:“银子?!” “嘘——”采松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是盘缠,三爷临走时给我们的所有银子都在这里了,你拿着它走吧,回去找三爷也好,在外面谋生也好,等安定下来记得给我捎个信儿。” “可是你……” “没有可是,趁现在大家都在外头闹赶快走,你就说你去如厕,没人会怀疑的。还有,我顺着那条小溪往里走第十八棵树的树底下埋了个小包袱,里面有些干粮和你穿的衣物,记得拿着。” 刚来的时候就在附近的小树林里面选了一处刨了个大坑,专门用来如厕的。 “噢噢……”云深利落的将银子揣进自己的怀里,抹了把嘴就要往外走,却被采松拉住,递给他几张粗纸:“装的像一点。” 云深感激的笑笑,拍了拍采松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忽道:“你先走吧,我过一会儿再出去,这样,就没人怀疑我的逃走和你有关系了。” 采松一怔,随即一笑,调侃道:“没想到你变聪明了,好吧……你路上保重。” “保重。” 长这么大还没真正分开过,云深红了眼眶。 等采松离开好一会儿,他才施施然从帐篷里走出来,挥着手里的粗纸和几个哥们调笑了几句就向小树林走去。 大将军并没有对他严加看管,一来没必要,给云深安排的住处就在大将军帐篷边儿上。 二来,这几天云深不再反抗,反而十分顺从,也口头答应了这件亲事,对嘛,这种飞来艳福是男人哪会不享,更重要的是,一个穷小子娶了哈尔族的三公主,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 家里人之所以同意让儿子来当兵,无非是因为揭不开锅,有钱人家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心头肉上生死难测的战场? 再者,云深是三王爷的人,若他走了,自己的身边,就少了一个隐患。 所以第二天去迎亲的时候,发现人去帐空时,柳大将军当场怒火攻心,号令得力手下立刻快马加鞭去找人! 可想而知结果如何,在吉时到来之前没找到人的话……就等着和哈尔族拼死一战吧! 柳大将军将采松叫到帐篷里,二话不说劈手就是一巴掌! 嘴里立刻溢满了甜腥味,大将军怒不可遏的声音如雷鸣响彻耳畔:“昨夜有人看到你进了他的帐篷,说!他去哪了!” 079.逃婚(下) 将满口的血腥咽下,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着,采松却似毫无所觉般淡然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去和兄弟道喜的。” 两个人虽没任何血缘却亲如兄弟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柳大将军冷笑一声:“早不道,晚不道,偏偏在他成亲前一晚去道,你安的是什么心!你可知,这和哈尔族毁约的后果?” “小的知道。” 他的淡然应对平息了柳大将军些许怒意,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人还没找回来,等着哈尔族大举进犯吧! 吉时已到,柳大将军无奈的带着一队没有新郎官的人马去向哈尔族王道歉。 傍晚时分,柳大将军黑着一张脸回来了,本来用作道歉的礼品也被原封不动的全部退了回来,看来是没谈和。 柳大将军让全军做好防御准备,谁知过去了半个月多,哈尔族那边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在众人稍稍松懈,以为此事大概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的时候,一场偷袭悄然降临。 黑夜是最好的掩饰,哈尔族驻扎地和大殷边境的界限是一条长河,河流湍急,唯一的一座桥两边都有各自的人把守。 后半夜,哈尔族的勇士们身穿夜行衣,分批游过河,趁着守夜的士兵们昏昏欲睡的时候,展开了悄无声息的杀戮。 他们先动手的是新兵聚集的营地,新兵们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就一命呜呼。 一阵湿冷的风攸然袭来,采松霍然睁开眼睛,意识尚未苏醒,一道寒光迎面扑来,他下意识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黑衣人紧追不舍,采松这次故意不躲,等刀刃近在眼前了,才扭头避过,猛地出手一把握住黑衣人的手腕,将刀刃逼到了黑衣人自己的脖颈上,毫不犹豫的用力一划! 滚烫的血喷了一脸,采松夺了刀,迅速把黑衣人的衣服扒了下来自己穿上,嘴上的黑布也扯下来给自己蒙上,窜出帐篷,朝着大将军的营帐一路疾行。 偶遇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以为他是同伙并未多加注意,兀自在各个帐篷间穿梭。 大将军的帐篷离这里有点远,而且守卫森严,甫一走进,几把长矛就同时架在了脖子上。 采松呼出一口气,扯掉黑布,露出被血迹沾染的脸来,沉着道:“有人夜袭,我是来禀报大将军的。” 托云深逃走大将军找他算账的福,守卫的这几个人中有认得他的,立刻转身去通报大将军。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还真没见过遇到夜袭还能这般冷静来汇报的人,往常来报意外情况的人不都是慌慌张张屁滚尿流的吗? 大将军很快布置下去,让几个副将各自去召集自己的人马,前去抗敌。 寂静的夜很快喧闹起来,哈尔族派来的这些偷袭者都很狡猾,见大势不好立即撤退,随即一支支带着火苗的箭如雨般疾射而来,漫天的火光如流星划过奔腾的河,扎在易燃的帐篷上,帐篷与帐篷间的间隙又不大,在夜风的助威下,很快引起连成片的大火。 哈尔族的男儿几乎个个都是射箭的好手,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射个透心凉。 一边对付敌人,一边还要努力灭火,辛苦鏖战到天微明,最靠近河边的新兵营地已是一片狼藉,死的死,伤的伤,尸体随处可见,刺鼻的烧焦气味萦绕不去。 采松被推到前线奋战到结束,身上多处受伤,最重的莫过于最靠近心口的那处,血一直流个不停。 新兵没有盔甲,只有一身粗布衣裳,采松自己寻了个空地坐下来,将血迹斑斑的衣裳用牙撕扯成条,缠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不少活下来的新兵还在亲身经历残酷战事的余韵中痛哭流涕,眼睁睁的往日的好兄弟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踩着他们的尸首硬着头皮迎战,一个不小心连自己也会丧命……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一个大块头抱着自己受伤昏迷的兄弟哭的像个孩子,有人眼神涣散,有人扎堆窃窃私语商量着当逃兵,有人在军医疗伤时痛的哇哇大叫……在一片混乱中,安静的采松就格外显眼。 这里是老兵的营地,在新兵营地之后,情况比新兵营地好太多,柳大将军负手站在远处,并未走过来,而是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远远望着。 不得不说三王爷挑选的人就是有过人之处,采松处理伤口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若那伤不是在自己身上。任何时候都不慌不忙,保持理智和清醒,如果他不是三王爷的人,恐怕自己早把这孩子当成心腹来培养了。 事实上,逃婚的并不止云深一个。 赫连锦在大婚前一晚,让一个可怜的侍女顶替自己留下,自己则穿着侍女的衣服成功出逃。 大胡子拿这个宝贝儿子没办法,只得派人去找,吉时快到,就让真正的哈尔族公主——四公主代替赫连锦穿了嫁衣,等待新郎来接。 四公主和赫连锦只差一岁,性格却和赫连锦截然相反,她内向,乖巧娴静,听话到没什么存在感,就算是对临时成为替嫁新娘这件事,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 谁成想,新郎没等来,把大殷的大将军给等来了。 什么?新郎跑了?这不是直接给了他哈尔族王一个大大的耳光吗!他当成宝贝的三儿子竟然还有人嫌弃,反了他了! 于是筹谋已久的偷袭计划,重见天日。 云深走走停停,也不敢多花银子,路上只吃馒头充饥,住客栈也是选最便宜的房间,不知走了多久,一打听,离着宁城还远着呢! 没关系,慢慢走,总会到的,之所以没有犹豫的回去找三爷,一则是因为对三爷有愧,辜负了他的期望,二则是,其实在内心里,已经把三爷当成自己人了吧,遇到困难,不找自己人找谁? 云深自嘲的勾起嘴角,笑里有着无以言明的苦涩,和采松比,他真的差太多,他憎恨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可后悔,已然来不及。 “云深!” 熟悉的声音定住了他的脚步,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举目四望,天冷了,街上的人也不多,很快,就看到了刚才还在想着的人。 那人一身浅灰色的衣袍,在青灰色天际的映衬下,显得干净清秀又亲切。 云深激动的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惊喜道:“三爷?!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这是小宝吗,小宝,你没事了?!” 他扶住小宝的肩膀,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好久,确定人是活的而自己也不是在做梦之后,简直高兴的要昏倒了。 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小宝了呢! 080.谁是你或忘记 小宝嘟着嘴微微挣动了下,见挣不开,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三爷。 “外面冷,进来说吧。” 已经有小二前来开门,暖暖的气息瞬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哦,好。”云深开心的牵着小宝的手往里走,小宝的手又小又软,握在手心好舒服哦! 云深在心里偷笑,直到坐下时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我点了几个热菜,等小二上好热茶后道:“云深,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边城外操练吗?” 云深愉悦的神色顿时消弭大半,他深吸口气,把他出逃的来龙去脉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我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怒道:“联姻?军营里这么多男人,怎的就偏偏让你去,柳大将军这根本就是想让我的人离他远远的!” 云深安抚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大将军,虽然我也不知道哈尔族的王为何认识我,但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隐情?”我哼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兵,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会被哈尔族的王看上并收作女婿吗,你还小,可能不懂其中门道,等我到了边塞,会好好跟大将军谈一谈,不说这个了,看你瘦的,先吃饭吧。” “嗯……”云深把原本想问的三爷为何千里迢迢从宁城赶去边塞这个问题暂时咽了下去。 吃过饭暂且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夜色降临,云深和我说了会儿话就要去休息,我提醒了一句:“小宝他……失忆了,只记得我,把你和采松都忘了,可能对你有些生疏,别介意。” 云深呆滞了一会儿,低喃道:“好……我知道了。” “嗯,那去歇着吧。” 云深前脚刚走,后脚小宝就肩上搭着布巾端着木盆进来了,木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他在我面前蹲下,笑眯眯道:“水温刚好,三爷洗吧。” 我把脚放在木盆里泡着,小宝挽起袖子要下手,我急忙道:“这次不用你洗了,你再端一盆去给云深送去吧。” 小宝不乐意的撅嘴:“他又不是我的主子,不会自己去端啊。” 我一个前倾从他肩上抽过擦脚的布巾,顺手戳了下他的脑袋:“你和他可不是陌生人,再说,你没看到他很是疲惫的样子吗,端盆洗脚水而已,又不会累死你,还不快去!” 小宝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我失笑,小宝自失忆后反而更像是一个孩子了,爱撒娇,爱耍小脾气,虽没有以前那般稳重懂事,却活泼可爱了许多。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他,疼爱他,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小宝重新跟着小二去厨房里端热水,用凉水调好水温之后朝着云深的房间走去。 云深是真的累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一头倒在床上睡的天塌不惊。 小宝腾不出手来用脚踢门:“喂!开下门!” 里面静悄悄的,小宝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心想不会是睡了吧,那这脚……还洗不洗了? 想起三爷说的话……三爷的命令自己哪次不是圆满完成?小宝定了定神,放下木盆,用手去推门。 稍一用力,门就被推开了,小宝探头探脑的望了望,没看到人,端起木盆直接绕到了屏风后。 横七竖八躺在上面的人连靴子都没脱,把双脚搭在了床沿处。 无意间瞄到了这人浓黑睫毛下的青黑,他叹口气,动作轻柔的给他脱掉靴子和袜子,然后把布巾放到温水里蘸湿,拧干后为他擦脚。 即便如此,云深还是被惊醒,他一下子坐起,望向小宝的眼神还是空洞的,当看清眼前的境况时,已经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云深磕磕绊绊的说着,要去抢布巾。 小宝一下子把布巾举高不让他够着,霸道道:“不行!你乖乖躺好就好。” 温热柔软湿润的触感在敏感的肌肤上游走,间或能碰到少年细腻微凉的指尖,惹的心不断狂跳。 忽然想起那夜,风很大,他站在门外,如同站在悬崖边沿摇摇欲坠。 他故作痛苦道:“小宝……你真的,忘了我吗?” 小宝从脚心擦到脚背,再擦到脚踝,头也不抬道:“是啊,我就记得三爷了。” “你知道……我们曾经是什么关系吗?” 小宝不耐烦的瞪他一眼:“都说了我忘了!”随即又好奇道:“什么关系啊?” 云深抓住小宝的一只手,一字一句郑重道:“是情人关系。” 啪唧—— 布巾掉进了木盆里,小宝干笑:“骗人的吧……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你中毒时,我有多么难过,也不知道要和你离开去边塞时,我有多么不舍,以前你还对我说过,这辈子都不和我分开,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云深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其实这几句话里,最起码有一半以上是真的。 小宝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负了这个人? 仔细想想,这个人从今天刚见到自己时,就很激动的样子,三爷也说过,他和自己,不是陌生人,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来给他送洗脚水。 见小宝神情踌躇,云深再接再厉道:“我们是在三爷的府里认识的,那时候三爷刚收留我……和我的好兄弟,武师还是你出去请的呢,我们临走前的一晚,你还把你自己……全部交给了我……” 小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失声叫道:“别说了!” 云深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小宝软了口气,把布巾从水里捞出来拧干,继续未完的擦脚大业,小声道:“我、我会试着慢慢接受你的……” 喜色渲染了俊逸的脸,云深一把将他拉入怀里,小宝不好意思的搡了他一把:“还没擦完呢!” 云深将脸全部埋入他的怀中,用力揽着他的腰身,大口的汲取着独属于小宝的气息,闷闷道:“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结果直到木盆中的水完全凉透了,手也没有松开。 小宝站的脚有些麻,怀里的人呼吸绵长,看来又睡过去了。 伺候人这种事,他得心应手,小心的将人放倒在枕头上,将缠在腰上的手拿下,给他盖好棉被,又把剩下的一只脚擦干净,放回到被窝里去。 做完这一切后,小宝坐在床边,对着云深的脸歪着小脑袋看了老半天,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081.缘灭缘又起,这刻跟你 次日一大早,云深正在洗脸,敲门声响起,他扬声道:“进来吧,门没关。” 小宝推门而入,端着一大碗白菜豆腐汤外加几个白面馒头,第一吸引云深的却不是香喷喷的饭菜,而是一身清爽的小宝。 小宝受不住他炙热的目光,把饭菜一一摆放到桌子上,低着头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三、三爷让我给你送来的,你慢用。” 真是……可爱到叫人抓狂啊! 一个箭步窜过去从后面抱住急着要逃走的人,白嫩的耳朵都染了粉色,云深看的动情,凑到他耳畔低声道:“让我亲一个,好不好?” “这……不太好吧……”小宝支支吾吾的应道,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抗拒的意思。 “我们可是什么都做过了,连亲一个这么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满足我么?” 热气喷洒在耳朵上,痒痒的很难受,又带着无以言说的暧昧。 小宝缩了下脖子,妥协道:“那……好吧,不过!只可以亲脸哦!” “嗯……” 身子被人转过来,小宝表情木讷,实际上是紧张的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就算……以前是情人关系,可目前他对自己而言,还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啊! 彼此间的距离第一次近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呼吸交错,分不清你我,微微干燥的唇就在自己一低头的地方,多少回梦到这个场景,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即便是现实,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尽管心在鼓噪着赶快一品芳泽,理智却逼着自己慢慢来,让这美妙的过程无限延长,所谓甜蜜的折磨,也不过如此吧。 云深头一歪,亲在了软乎乎的脸蛋上,不过并未就此罢休,唇蹭着细腻的脸颊一路下滑,来到微张的唇边,毫不犹豫的含住舔舐,湿滑的舌也灵活的探入其中,扫荡着对方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浓烈又温柔的缠吻好不容易才结束,早上的男人又最容易冲动,紧贴的身体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变化,小宝羞得无地自容,吻一结束就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跑了。 云深抿抿唇,笑得心满意足。 我用指尖点点桌子,试图拉回一直在傻笑个不停神游天外的人,“遇到什么喜事了,说来听听,我也乐呵乐呵。” 云深急忙肃容,摆手道:“没、没有,只是……能在这里遇到三爷,很意外也很开心。” 明显是敷衍的借口嘛!言不由衷的家伙,我没细究,继续重复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我和小宝要去边塞看采松,你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先回王府?没关系,即便是不能继续留在军营,我也不会怪你,回去之后先休息一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其他的事情做。” “你们要去看采松?”云深剑眉一挑,满是疑惑道:“看他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诧异反问,“也对,这应该是在你走之后发生的事,哈尔族偷袭,采松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云深腾得站起来,神情焦急道:“采松到底怎么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不要这么激动:“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如何,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来了,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他?” 云深咬紧下唇,扭头看了眼正坐在炭火边暖手的小宝。 “不……不了,”他说的艰涩,“我还是回去吧,有你们去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也行,盘缠够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些。” “够了,我也没花多少,回到王府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路上小心,我这就回去拿包袱,那个……能不能让小宝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得知自己兄弟出事的第一念头便是:都是自己害的!若不是自己逃跑,也不会惹来哈尔族的偷袭,哈尔族若不偷袭,采松也不会受伤! 可自己呢?自己又在做什么?趁人之危抢他喜欢的人……自己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他! 小宝看着云深发泄似的将门狠狠甩上,砰的一声,发出巨响,脸色阴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 他倚靠在紧闭的门扉上,世人都道幸福短暂,他的幸福,短暂的竟只有一个吻的时间。 小宝轻声道:“你……怎么了?”声音里透着关切。 云深苦笑,鼻子却莫名发酸,他深吸口气,一时之间竟长大了许多。 “小宝,希望你能原谅我,其实……我不是你的情人,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是采松才对,我也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所以……就趁着你失忆,想用这个卑鄙的手段,将你从他手里抢过来。” 小宝脸色一白。 “那你说的那些……” “半真半假,你放心,除了今早的那个吻,我再没有碰过你。” 小宝半晌不语,他只是静默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真的信了,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还为此碾转难眠了一整夜,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他。 可是呢…… “为什么骗我?”他冷漠质问。 云深不解,他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 小宝嗤笑:“你以为……从今往后,我还会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吗?”他表情轻蔑讥诮,眼中却蓄满晶莹的泪水,无声淌落。 云深看的心疼,想伸手为他拭泪,却被一巴掌打掉,他再接再厉,反复了好多次,手背都被打的红肿起来,方才讨好的笑道:“觉得好受点了吗?” 小宝粗鲁的用袖子自己把脸上的泪痕胡乱擦干净,没好气道:“要你管!让开,我要出去。” “不行,”云深耍赖的张开双臂挡在身前,“你原谅我了,我才会让你出去,”语气又变得低声下气起来,“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小宝仰头瞪他:“你说呢!我……我难道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比窗外初阳更暖更炽的笑容因这句话而绽放,云深亲自为他打开门,心里默道,就算这辈子不能喜欢你,也会一直默默的守护你。 绝不食言。 云深和殷溪景在客栈各自分道扬镳,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比天气更晴的,是心情。 “大爷,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这位姑娘,行行好吧……哎?姑娘?你别跑啊姑娘!” “这位小哥!小哥一表人才啊,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 “是你?” 拉着他的衣摆犹在哀嚎的乞丐模样的人霍然抬头,一张精致的小脸脏兮兮的不堪入目,他也瞠大了双目,不可置信道:“是你?!” 082.夜相思,忆欢娇时(上) 赫连锦出逃时准备不够充足,更没想到自己竟会迷了路,银子花的精光,饿了几天,实在熬不住了就去偷东西吃,被人抓住打了好几回。 后来长记性了,可不能偷的话岂不是会活活饿死?于是走上了乞讨的道路。 云深看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少年,诧异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他蹲下来,好整以暇的问道:“你怎会在这儿?你不是和你爹一起去邻城吗,这里离着你们要去的那个邻城,可远得很。” 赫连锦松开了抓着他衣摆的手,没好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嗳?我没指错路啊!”云深叫冤。 赫连锦一连送他两个大白眼:“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虽然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你的身份是乞丐无疑。”云深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个人说话好可气!赫连锦是被自己的父王和两位哥哥宠大的,哪里受过这等憋屈,不过肚子又在此时发难,火烧火燎的感觉让他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干脆不与这人计较。 “我就是哈尔族的三公主,就是要和你成亲的那个人!要不是逃婚,我会落到如此田地吗?!” “三、公、主?”云深眼睛睁得老大,伸手就朝着人家的裆部袭去。 赫连锦连说话都费劲,哪来得及挡住他,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快速的被人占了便宜。 软趴趴的小弟弟被人毫不客气毫不温柔的抓了一把,赫连锦恼羞成怒道:“你干嘛!” 心却因此漏跳了一拍,无法抑制的悸动起来。 “验身啊,你明明是个男人,干嘛说自己是三公主啊。”这人不会是脑袋有问题吧? “笨蛋!我从小到大是被爹爹当成女孩来养的,至于我是男人这件事,也是这几个月才知道的,不过我爹非要把我嫁给你不可,当然不能用哈尔族三王子的身份,两个男人又不能成亲!” “这么说……你爹就是哈尔族的王咯?”云深说的咬牙切齿。 赫连锦天真的点点头:“当然。” “哼哼……”云深哼笑,“很好,非常好,这都是报应,报应啊……你慢慢在这里要饭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起身就走!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赫连锦哪会放过,他才不要过一辈子的讨饭生活呢! 他哀声道:“你就这么狠心吗,就算什么都不肯施舍给我,最起码给我指下回家的路也好啊!” 云深回眸,眼神阴鹜:“我狠心?我哪里比得过你的父王狠心,你知道一场偷袭能死多少人吗?你父王视我们大殷人的人命为草芥,那我视你父王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命为草芥,这不过分吧!” 赫连锦被梗的哑口无言,干裂的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哈尔族骁勇善战,每年粮食供给不足的时候,都会出去大肆掠夺,勇士们会带回大量的战利品,每当这时,哈尔族的姑娘们都会绕着燃烧的篝火跳着舞唱着赞歌为勇士们庆贺。 掠夺的确会死人,他们的勇士也会受伤,可那些血腥的场面是被保护的太好的赫连锦所无法触及到的。 死人?这是什么概念?人命?又有什么意义? 当死亡真正降临到你身上时,才会知道,死亡有多么可怕,而生命有多么珍贵脆弱。 自尊,面子,权势,地位……如今对他来说,还不如一个白面馒头来的实在。 不……只要是能吃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想起过去挑食的自己,才发觉有多么可笑幼稚。 见少年兀自陷入沉思,瘦弱的身子随着细微的风轻轻摇晃,跪着的裤脚处还有着干涸的斑斑血迹,云深又蓦然软下心来。 其实仔细想想,这三王子也不是罪无可恕,毕竟他老爹才是罪魁祸首,而这场祸中,自己亦是导火索。 如今该做的,是如何弥补这场过错。 他呼出口气,转身重新回到少年身边。 “我带你回家。” 家?赫连锦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你不是杀我都来不及么,为何会改变主意送我回家?” 少年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眉眼具是委屈,在他眼里,自己不就是一个该死的人么…… “因为,我要和你来一场交易。”云深说的缓慢而坚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什么交易?” “你要和我成亲,我要用你,换边塞十年和平。” 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却浑身散发着震慑人心的气魄,将他想拒绝的话全部扼杀于无形。 “……好。”他敷衍的回答,不敢看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 “十年后,你我还不到三十岁,到那时,我会休了你,放你自由,娶妻生子,应该还来得及,不过,为了防止你反悔,我们需要一纸契约。” 他还有反驳的余地吗? 全部答应下来之后,云深在他身前背对着他蹲下,协助他爬上了自己的背,然后托着他的腿弯将他背了起来。 没有多少重量,云深走的并不艰难,伏在他背上的少年,却被这份陌生的温暖弄的手足无措,原本是僵直着身子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可要保持这样的姿势特别费力气,不得已,只得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环住了身下人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到达边塞时,边塞正在下雪。 狂风卷着飘落的雪呼啸而过,原本驻扎在边城外的帐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覆盖在野草上一望无际的厚厚白雪。 之所以秋天来时在边城外扎营,是为了方便操练,到了冬天,不必再进行操练,便搬到了边城内。 房间里暖烘烘的,可温度似乎还在不断攀升,这个人的吻竟有着神奇的力量,能让他浑身都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只能瘫软在他怀里,被压在柔软的被褥上,深深下陷。 “玄儿……我的玄儿……”一声声呢喃在两唇稍离时不断泄出,当和这个人刚见面时,就是这个称呼,让小宝浑身一震。 除了他和三爷,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可想而知,曾经,他和这个人有多么亲密。 急切又带着怜惜的爱抚在身上放肆的游走,压在身上的人暗示意味极浓的紧贴着他的下身磨蹭,引起阵阵颤栗。 小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和三爷刚到这里时,这个叫采松的人甫一见到自己,就红了眼眶,三爷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就走了,说要去找大将军谈谈,把他扔在了这人的房间里。 一句话不说,就被人密密实实的吻住并压到了床上,他想反抗,身体却意外的不配合,反而更加卖力的去迎合这个人。 疯了……真是疯了。 083.命格无双 面前是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好菜,对面坐着的是面带慈祥笑意的岳父大人,历经风霜饱含沧桑的眉眼中,蕴藏着我这个小辈绝对不会察觉的冷意。 我将来意款款道来,末了,似是感叹道:“岳父大人可真是有本事啊,我一共两个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被迫逃婚,恐怕天上掉的馅饼也不会砸的这么准吧!难道说……这馅饼也能分辨出谁是谁的人?” 柳大将军的笑扭曲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缓声道:“对这两件事,老夫也深感愧疚,还请三王爷原谅则个。” “哪里……”我皮笑肉不笑道,“岳父大人真是折煞小婿了,想当初,岳父大人也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的人一定会安全,谈何原谅?再者,战场本来就是个风云莫测的地方,在来之前,我就让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如今看来,有些东西,比兵刃相向更来的让人防不胜防。” 柳大将军的脸色冷了下来,微怒道:“三王爷话中有话?” “小婿只是不明白,堂堂一个哈尔族的公主,她怎么就看上我家呆头呆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更没有万贯家财的云深了呢?” “呵,这老夫如何得知?” “也是,岳父大人身为全军的统率,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新兵呢,也活该云深人单势微,最终落得个逃婚的罪名。” 隐忍的怒气终于积郁不下,柳大将军黑着一张脸,“三王爷如此阴阳怪气,不就是想谴责老夫没有照顾好你的人吗!” 护短是我的本能,听到此话也不觉害羞尴尬,只直直的盯着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小婿哪里敢谴责自己的岳父大人,只是……来年五月就是王妃的产期了,生孩子可是女人的一道坎儿,能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说不准。”我尾音轻佻。 他猛地一拍桌子,铁掌拍的桌子上的碗碟都跳了一跳。 柳大将军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没了……那他可就真的要孤独终老。 不是我狠心,而是他们自始至终,都把我当成一枚棋子。 为什么把柳如是嫁给我?为什么对我明修栈道,背地里和二哥暗渡陈仓? 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看清,到底谁,才是真正执棋的人。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语气夹风带雪:“三爷到底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既然岳父大人开门见山,小婿也不好拐弯抹角,岳父大人年事已高,终将有不再做大将军的那一天,采松这个孩子,在军事上很有天分,我希望,大将军能多多栽培他。”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他也自会明白。 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菜要凉了,还是趁热吃吧。” 我拾起筷子,笑吟吟道:“岳父大人请。” “请!” 一顿饭吃的细嚼慢咽,等到吃完,外面的风势已经减少了许多,簌簌的落雪声格外清晰。 我站在岳父大人为我准备的房间里,负手站在窗前看雪,屋子里暖融融的,混着隔壁模糊不清的暧昧声响,恬淡温馨中掺着撩人的甜意。 尽管是寒冬,却觉得春已不远。 冷风扬起腮畔的发丝,微痒,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这么久,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最让人安心。 街道上行人了了,边城有着独属于它的宁静辽远,抬眼望去,眼前一片灰白,似乎抬手就能碰触天际。 无边的天际下,自己显得那么渺小。 一道迟缓的人影慢慢踏来,层层衣物将他包裹的像个球,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深深脚印,我受了蛊惑般目光随着他移动,直到那人没有任何预兆的抬头,与我眼神碰撞,才让我忍不住低咒一声:这么又是他…… 白胡子老头嘿嘿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在雪光的映衬下闪着寒光。 没一会儿,老头已经出现在我眼皮底下,蹲在炭火旁不停的烤着手哈气。 “你不会……又是来警告我不要逆天的吧?” 我将窗子关上,随手给他倒了杯热茶。 “呵呵……哪能呢,老夫只是路过,路过……不过,说不定也能为你解惑。” 他烤完手,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烤鸡,乱没形象的一口口啃起来,烤鸡看来出炉不久,还冒着热气。 诱人的鸡肉的香味飘散开来,我吃的太饱,倒不会觉得馋,只懒懒回道:“解惑?我有何惑可解?” 和初见的仙风道骨比起来,我更喜欢这老头此时的邋遢样。 就好比,和高高在上的青尘国君相比,我只喜欢初见时那个傻乎乎的尘飞扬。 “你……唔,正在为情所困,对也不对?” 我一怔,嗤笑一声,“你不是该喜闻乐见么,我如果为情所困了,说不定就真的能因情而舍弃大业。” 老头把口中的肉咽下去,抹了把油腻腻的嘴唇,“人一生的大业,真的是江山社稷么?” “那还有什么能称得上大业?”我下意识的反问。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所爱之人,得到他的爱,并和他厮守一生,这就是一个人一生的大业,你若连一个人都征服不了,何以征服天下?” 他说的认真,炯炯有神的眸子像把利剑直透人心。 我退缩之意明显,那天的所见所闻成为不能触碰的伤口,一旦想起他,就扯动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 老头了然一笑:“凡事都是自己争取的,为一道鸿沟就放弃置于彼岸的目的地,这不像是你作风啊,你不一向都是所向披靡的么?” 他把鸡骨头扔在桌子上,又撕下一只鸡腿,举着鸡腿指点江山道:“每个人的性格决定他的人生,有的人爱逃避,面对困难畏缩不前,干脆当缩头乌龟,一辈子碌碌无为,有的人好胜心强,一旦挫败一次就决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说到最后,他意有所指的望了我一眼。 “需要我细说吗?将来史书上会记载着,大殷国最不受宠的清景王,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大殷一代帝王。” 合并七国,一统天下! 当然,最后一句是不能说出来的,老头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为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人望尘莫及的命格默然慨叹。 这个人,生来不是帝王命,重生对他来说,不是前生的延续,而是一次惨痛的蜕变,蜕变之后,就是新生。 “所以,把他当成你的天下,勇敢的去征服吧。” 就算这人命格无双,他不是他的贵人,也没必要为他着想,而知天命的人,需以黎民百姓为先,天下分久要合时,必将生灵涂炭,在此之前,若有人能牵绊这清景王一生,说不定真的能让他袖手天下。 他算得出结局,却算不出结局之前的过程里,会有多少变数。 084.夜相思,忆欢娇时(下) 小宝简直后悔死了! 尽管很累很累,还是在天色刚发白时就准时起床,拖着酸痛的身子穿衣洗漱,床上的人犹在美梦中沉酣不醒,嘴角还挂着一抹餍足又幸福的笑。 可恶可恶!自己明明有抵抗的,谁知自己一有拒绝做下去的意向,那人就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可怜样儿,眼底的爱恋却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同欲火一道将他烧的灰飞烟灭了。 要不是……要不是三爷临行前说,无论这个叫采松的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拒绝,自己才不会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他做了呢! 白皙的小脸一下子羞得像块大红布!停!不要再想下去了,不要再想那些羞人的画面了! 可隐隐又有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事自己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做,尤其是昨夜,在看到他用内力溅了自己一手的温水为他做润滑的时候,熟悉的一幕幕飞一般的掠过脑海,仔细追寻时又都看不真切了。 他呼吸一滞,难过的情绪来的毫无征兆,泪水就这样无知无觉的滴落,他疑惑的在脸颊摸了一把,对着指尖的湿润怔了半晌。 泪水来势汹汹,汇聚在下巴尖儿上落到木盆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 我抻了抻懒腰,看着把衣带系错犹在兀自沉思的小宝,毫不客气的在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蹦。 “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专心点儿。” 看来昨夜采松做的太凶,小宝尽管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皱眉的次数却比以往来的都要多。 小宝委屈的揉揉被弹的地方,涣散的眼神有神了许多,看到自己的杰作时伸了下舌头,解开重系。 “小宝啊……既然采松没事,我们就启程回去吧。” “这么快?”小宝惊叫,随即又掩饰的低头道:“我……我的意思是,三爷刚来就要走?” “留在这里干嘛?我的岳父大人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而我又拿着他的女儿要挟他做这做那,我留在这儿才是不孝,能活活把我的岳父大人气死。” 小宝扑哧一笑:“三爷真是坏死了!那……好吧,咱们是今天走么?”笑容只留在脸上,未达他的眼底。 还装!明明想多留几天,却不肯开口求我,我面上不动声色道:“好啊,吃过早饭咱们就走,你记得跟车夫去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 “哦……”小宝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闷闷不乐的将衣带一一系好,绕过我就往外走。 我无奈的伸臂将他拦了下来,“我什么时候对你来说,成了外人?” 小宝不明所以的望着我。 “你叫我三爷,可我从没把你当真正的小厮来看待,你没有感觉到吗?” 小宝眨眨眼睛,还是不解。 笨死算了!我再接再厉道:“只要你开口,我会不答应你吗?把自己的想法都藏起来,不肯对我坦白,那我这个三爷,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嘭——!雕花的木门被人粗野的推开,采松一脸煞气的踏了进来,看到我拦在小宝身前的胳膊时,脸立刻又黑三分。 什么情况?这次换我不解的回头望着采松了。 采松怒气难遮,毫不畏惧的和我对视,一字一句道:“三爷把小宝当成什么来对待,这个问题,我很想知道。” 本来是来找小宝的,可走到门外时正听到屋里的两人在说话,武功日益精进,尽管声音不大,还是一字不漏的进了耳朵。 一旦有了所爱之人,就会草木皆兵,听到这暧昧不明的一番话,采松当即愣了! 什么意思,难道三爷也对小宝…… 三爷不是喜欢那个叫尘飞扬的男人么?他临走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啊!怎么此时却不见尘飞扬的影子? 难道说……三爷其实喜欢的是小宝,然后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后把尘飞扬甩了? 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无数猜测滑过,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小宝只能是自己的!谁来抢也不行! 对采松忽如其来的怒气有些理解不能,我回答道:“我当然是把他当成亲人啊,你生什么气?” “什么样子的亲人?”采松咄咄逼人。 “……亲人,不就是家人一样的亲人么?”我哭笑不得。 采松这才呼出一口气,肩膀也松懈了下来。 “哎,你不会以为,我对小宝……有意思吧?”我不满的皱起眉头,“兔子不吃窝边草,再说了,要是我对小宝真的有意思,你压根连认识他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独占欲很强,可上一世还是苦苦压抑着自己,因为我怕,怕因此而让喜欢的人感到困扰。 这一世,喜欢上尘飞扬,当看着他变成正常人之后,还是会常常想如果他还是不谙世事的傻子就好了,那他依赖的人,将会只有我一个。 可他非但不是傻子,还是青尘的国君,他是属于青尘的,永远不会是独独属于我的。 采松难得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摸摸后脑勺道:“让三爷见笑了,我只是……只是太喜欢玄儿。” 小宝立即嗔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耳朵却红了。 采松看他的眼神明显和看我不一样,柔的能滴出水来。 我咳嗽一声,打破这若有似无的旖旎气氛:“小宝啊,不用去找车夫了,我们在这儿住几天吧,说要立即启程是逗你的。”谁叫你连句不愿走也不肯说。 小宝不可抑止的扬起嘴角,语气却依旧是不情不愿:“哦,小的知道了。”三爷真是够坏。 这样的天气,只适合呆在屋子里,可呆在屋子里久了,又会觉得无聊。 无聊了五六天,终于熬不住了,小宝跟采松腻歪去了,自己披了件大氅,出门上街走走。 街上积雪未化,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喷出的气都是白色的,但是清冷的风却让昏昏欲睡的意识清醒了不少,我缓慢的走着,偶有行人擦肩而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喂!等等我嘛,我真的走不动了!” 雌雄难辨的清脆声音自前方不远处响起,里面还混着撒娇的意味,我闻声看去,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走在前面围巾遮住了大半边脸的少年眉目清俊又熟悉,听到后面人的喊叫,步子放慢了不少,无奈的声调传来:“你不会让人背上瘾了吧,真受不了你,快点过来,马上就要到了。” “不嘛,你过来背我,我就上瘾了怎么了!过来嘛……” ——卷四·寒上燕脂凝夜紫·完—— 卷五:半卷红旗临易水 085.感情如酒酿,烫过喉 走在后面的人始终看不到模样,可这把声音,竟也有着隐隐的熟悉感。 云深终是转身往回走,很快背起一个人,重新朝这边走来。 离得近了,彼此才看清楚面目,云深惊讶道:“三爷?您住到城内了?” “是,大军都搬迁到城里了,不知这位是……” 他背着的人,分明是个少年,只是五官柔和精致,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装。 他穿着的衣服似乎不是自己的,有些大,袖口处挽了几挽,露出白色的里子,衬得白嫩的小手愈发秀气。 少年看到我,水灵的眼睛眨了眨,张嘴就喊道:“美人!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和云深认识啊?” 美人? 久远的记忆霎时涌上心头,客栈里那个……胆敢调戏我的小姑娘,该不会就是他吧! 云深斥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殷的三王爷,也是我的恩人,叫三爷。” “哦……”少年乖乖的应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我道:“三爷。” 没想到小美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赫连锦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一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的确贵气十足,可是他身上,依然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身为皇家人的优越感和跋扈。 反而,愈发让人生出怜惜爱护之心。 云深笑着道:“三爷,这位是哈尔族的三……三王子,但是对外,他就是哈尔族的三公主。” 我承认对这段话有些……无法理解。 见我目露困惑,云深往上托了托身上的人,咳嗽一声:“这个……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罢。” “噗,好。”我喷笑,差点忘记他还背着个人。 重新回到房间,云深将赫连锦放下,喝了口水,便开始细细向我道来我和小宝离开之后他所经历的事情。 说道最后,我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要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自己。” 每个人都有大一堆道理,就好比拿一场亲事去换十年和平,似乎每个人都会喊着这太划算了,如果是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云云…… 那是因为,这种事情没真正落到你的头上来,所以才敢大言不惭的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赫连锦紧张兮兮的望着云深,云深俊逸的脸上稚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好多,稳重道:“不算牺牲吧,有的感情,就是在接触中慢慢培养起来的,说不定我和他的感情,就是属于这一类。” 赫连锦明显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流转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大将军。” 云深和赫连锦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大殷和哈尔族签订十年不战条约,云深成亲那晚,喝完云深和赫连锦的喜酒回来之后,我又喝到了小宝和采松的喜酒。 相对云深,采松的亲事就简陋的很,可尽管只有我这个见证人,两人还是郑重有加。 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采松眼中抹不去的深沉眷恋,我狠心道:“得不到将军之位,就不要回来见我,我也不会再让你见到小宝。” 房间里只有我和小宝采松三人,所以我的野心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不管你花十年还是二十年爬上这个位置,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将小宝亲自送到你身边,以后征战,允你无论到哪都可带着他。” 采松紧紧揽着小宝的腰,闻言潇洒一笑:“定不负三爷所望。玄儿,一定要等我。”他转头,对着小宝深情款款道。 小宝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一切尘埃落定,可以安心上路了,马车上,我调侃道:“这回都记起来了?” 小宝放下轿帘,隔得太远,那个人的人影已经彻底消失的再见不到一片衣角,盘腿坐在厚厚的毛毯上道:“还是没有,可是就算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我还是喜欢他。” 我不可置信:“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又重新喜欢上他了吧!” 在边城住的这几天,采松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让他受宠若惊之余,也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和贴心。 和他相处的每一刻,都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是被呵护着的,哪怕稍稍离开一会儿,也会觉得想念。 这样,算是喜欢了吧。 小宝勾起一抹坦然的笑:“算是吧。” “唔……”我若有所思,点着下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一见钟情才是真爱,日久生情不是爱,只是依赖,才相处没几天就又好上,我倒是有些相信你们两个是上天注定的一对了。” 小宝腼腆的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三爷,那您有爱的人吗?” “这个啊……”尘飞扬的脸清晰的映入脑海,唇角调侃的浅笑变淡,也变得势在必得,“当然有,只是被人抢了去,不过没关系,你三爷会亲自上阵,再把他抢回来的。” ——不择手段。 时光如水,匆匆流过。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五月,尘仙羡徘徊在御书房门外,扇柄敲的手心都红了,还是没敢推开面前这扇不重的木门。 自家大哥自去年他们从大殷归来之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近人情。 青尘面上一片和谐,实际上也是暗潮汹涌,没有谁是绝对的清官,大哥不知发了哪门子疯,将每个人的案底全部在暗地里查了一番,揪出不少贪污证据和陈年冤案,朝中近一半的大臣因此而遭遇牢狱之灾,甚至诛连九族满门抄斩之难。 朝堂大洗牌,很多官位都是经过他亲自选拔提携上来,新官们没有繁复错杂的关系网,反而让颓靡的朝堂焕然一新,重新充满朝气。 这固然是好事,可也有朝中余孽,不断明里暗里刺杀大哥。 大哥对此毫不在意,偶尔受伤也草草处理了事,完全一副生死由命的样子。 这样自暴自弃的大哥,让他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想…… “你的脚步声吵到我了。” 门里传来不急不缓听不出喜怒的低沉男声,尘仙羡脚步一顿,终是咬牙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尘飞扬头也不抬的手执朱砂笔批阅着奏折,每份奏折的批阅时间都很长,看得出他对青尘的国事,无论大小,都有很认真的去关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敢再用玩笑般的话语去和大哥讲话了,尘仙羡试探道:“大哥?呃……小弟只是想说,外面天气这么好,大哥不如出去走走?” 086.别抗拒我的美人计 “没空。” 意料之内的拒绝,尘仙羡并没有气馁,道:“开春的选秀被大哥取缔了,朝中上下对此事都抱有异议,后宫后位空悬,若大哥对后宫里的妃子不感兴趣,不如从外面寻一位能看得顺眼的,先堵上悠悠众口。” 后宫的事务从不在尘飞扬的关心范围之内,他对那些女人半点兴趣也无,随便她们怎么折腾。 只是……四弟说的也对,那些个迂腐派的老顽固们生怕青尘后继无人,几乎每天呈上的奏折里都有催着立后的帖子。 也罢,就随便寻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来顶替好了,目前后宫里的女人无一不是牵制各方势力的筹码,并没有适合做皇后的人选。 “好,那此事就全权交给四弟安排了。” 青尘帝都最大的青楼是怀纱楼,坐落在皇城以东,位于最热闹的花街之中。 当朝天子要莅临怀纱楼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本来就名声大噪的怀纱楼更是恩客络绎不绝,生意空前火爆。 怀纱楼的老鸨却高兴不起来,要知道,那是天子啊,要是伺候的好了还好说,万一稍有差错,她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四王爷有令,要编排最好的歌舞,选用的歌女和舞女不得是风尘女子,必须要身家清白,天呐!这到底是来找乐子的还是来选妃的啊! 老鸨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还好,能做怀纱楼老鸨的人也绝非泛泛之辈,很快利用人脉关系,打点好一切,只等圣上驾到。 身着便服的男人高高坐在上首,狂放不羁的眸子里冰天雪地一片,迫人的气势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尘仙羡打了个响指,或坐或站在两侧的歌女立刻弹奏起手中乐器。 偌大的大堂除了乐声,简直落针可闻,正在此时,清脆悦耳的银铃声纷至沓来。 华服广袖的舞女们翩然而至,幽柔温婉的舞姿衬托出每个人诱人的身材,舞女们踏着轻盈的步子,围成一个圆圈,而后匍匐下腰,如同一朵绽放的花儿。 蒙面的女子傲立花心,一双美眸流光溢彩,却又深沉的如同漩涡,霎时就能将人的心神都吸引了去。 舞女们纷纷散开,为领舞的女子让路,女子纤细的皓白脚腕上亦系着银白色的小铃铛,只是,身上却不是着华服广袖,布料仅仅包裹住上身和下身,露出线条极美的起伏腰线,平坦的小腹,和若隐若现的雪白大腿,引人遐思。 尘飞扬目光一凝,眼神依然幽邃,却是痴迷了神色。 尘仙羡一边欣赏美人一边仔细观察着大哥的神情,见大哥似乎对这个领舞有意思,立刻喜上眉梢。 他知道大哥心里有人,更希望大哥能放弃自己所不能爱的,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那个三王爷的确好,可终究是个男人,哪有眼前这些娇俏可人的女人好,又软又香,最重要的是,还能生娃。 这次不用多,哪怕大哥只看上其中一个,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尘仙羡摇着折扇,水墨画的遮掩下,是一抹狡黠的笑。 舞女们各个使出浑身解数,竭力展现出自己妖娆妩媚的一面,只要被这个男人看上,下半生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独独领舞的女子,悠然自在,随着乐声挥洒自如,媚眼如丝,裹带着水到渠成的诱惑与魅力。 忽而破窗声起,几条黑色的人影快速鱼贯而入!有反应不及的侍卫霎那间命丧刀下! 刺客来的太过突然,歌女舞女们吓得各自尖叫逃窜,却见领舞的女子飞起一脚,将射向尘飞扬的大刀踢落,只是因为没穿鞋的缘故,脚背也受了伤,随着刀落下的还有血珠。 尘飞扬心猛地一跳,立刻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了过去,长臂一捞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紧揽着,不堪一握的腰身微凉,能清晰的感受到贴在上面的大手手心滚烫的温度和湿濡。 袖箭嗖嗖飞来,揽在怀里的人并不喜欢被保护,而是反手将他的佩剑抽了出来,随手挽了个剑花将袖箭全部击落,奋勇迎战! 刀与剑碰撞声尖锐刺耳,甚至还能看到火花,美人如同在跳一支激烈的舞,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偶尔春光乍泄,让刺客晃了心神,也因此露出致命的空隙。 尘飞扬痴痴的看着,又兀自怒火中烧,这身体,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吗! 未等他参战,刺客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贴身侍卫都是精挑细选,万中之一的高手,将尘飞扬保护的滴水不露。 尘飞扬的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人,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那人身边,不由分说打横抱起犹在大口喘息的人,沉声道:“回宫!” 把人轻轻放在寝宫的龙床上,召来御医先将他脚上的伤口清洗之后包扎好,仔细查看了一番,身上别处倒没有受伤,挥手让寝宫里所有人都退下。 与床上的人对视须臾,彼此间的眼神都不再捉摸不透,反而清晰浮现出对彼此的爱恋和思念。 尘飞扬将他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朝思暮想的脸露了出来,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床上的人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绽放出明媚一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迷的神魂颠倒。 “我……是来讨我的成年礼……唔……”话音刚落,就被人俯身以吻封缄。 殷溪景的生日就在五月份,过了今年的生日,他就十七岁了,十七岁,是青尘男子该行成年礼的时候。 尘飞扬曾说过,等到他十七岁,就按照自己家乡,也便是青尘的礼数为他行成年礼。 自妹妹那里传来他生死不明的消息后,他就一直活在患得患失中,有时候会猜想他会不会真的消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从此再也无法相见,有时候又期盼着有奇迹发生,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这样的自我折磨,换来的就是自我放弃。 生死无所谓了,反正结果都是见不到他,没有他,自己生有何欢死何惧? 积攒了太多找不到出口宣泄的情和欲,尘飞扬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不过身下的人也只是柔顺的承受着,偶有几声忍不住的低吟在耳畔轻响,刺激着身上男人的动作愈发孟浪。 云雨稍歇,大手似是有着自己的意识般在禁区爱抚游走,身体彼此紧贴没有一丝缝隙,舒适亲昵的令人喟叹。 087.不问悲喜,问你心中千万缕 “你学舞,花了多长时间?” 尘飞扬有些奇怪,两人的相遇,更像是某人提前策划好的。 我懒懒眯着眼睛,指尖滑过他性感精致的锁骨,低声道:“如果我说只花了三天,你会信么?” 自下而上的睨了他一眼,眼神无辜,暗藏自得。 尘飞扬失笑,抬手将我额前汗湿的碎发拨开,嘴角的弧度竟也有了骄傲的神色:“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你是在得知我要去怀纱楼之后才去的吧,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说到最后这句话时,眸子深处明显滑过一抹沉痛。 我撑着难受的身子,努力偎进他宽阔结实的怀抱,揽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真挚道:“原谅我吧,好么,我殷溪景发誓,以后,这具身子,只有你能碰,只有这个,叫尘飞扬的男人能碰!” 尘飞扬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让我抬头,我固执的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表情。 向人低头从不是我能游刃有余的去做的事,尤其还是在真心实意的前提下。 原本潮红的脸更加烫人,呼吸都有些不顺的时候,头顶才传来一声长叹。 “你都肯为了与我相遇扮女装,暂且放下自己的报仇大计从大殷跑来找我,我如果说不原谅你,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负了你这一片心意?” 当初狠心割袍断义,事后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一气之下再幼稚不过的举动。 怎么能忘记呢?怎么能放下呢?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都是在成堆的奏折中艰难渡过,一旦失去能引开注意力的事,活着就变成了煎熬。 “知道就好!”我调整好表情,将脑袋放到他的手臂上枕着,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眼皮沉重,很快沉沉睡去。 选择性的,把中秋盛宴那天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事情遗忘,在他面前只字不提。 只要没有后续,任何女人都不足以成为我的阻碍。 青尘的天气总是暖暖的,不像大殷一样有一年四季,现在大殷估计刚刚入夏,青尘的晨风已经带了暖薰薰的温度,我却只能僵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目不斜视。 尘飞扬不知是第几次偷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亲自拧了布巾为我擦脸。 他手稍稍用力,我就痛苦不已的嘶气,力道立刻骤减,后脑勺还多了一只手。 “忍忍,我等下给你揉揉。” 我连点头都做不到,只嗯了一声。 好多年没落枕,一枕他的手臂睡就落枕,以后再也不枕了! 他扶着我漱好口,然后重新给我盖上薄被,利落的跳上床,坐到了我的背后。 大手将长发全部拂到身前,几乎是按揉的第一下,我就受不了下意识的要躲避,他强制的将我摁回去,哄道:“不用力不行,没有效果,撑一下。” 我也想撑一下啊!可是激痛混着说不出的麻痒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了了! 我抓紧薄被,咬牙忍受,浑身发抖,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冷汗。 “你瘦了,而且,武艺也精进不少。”大力的按揉结束,他轻缓的顺着颈侧的弧度自上而下的摁抚。 我吐出一口气,试着转动了下头部,果然好多了。 “是啊,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练武,因为我想保护好自己,也让自己,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我算其中一个么?”他按摩完毕,倾身从后面抱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肩头,语气有些撒娇。 “算,”我笑笑,“如果你一个大男人不嫌丢人的话。” 其实在怀纱楼遇刺的那次,殷溪景已经在保护他了,只是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感谢什么的,说了只会让彼此疏远。 “不丢人,如果用我的脸皮换和你愿意一辈子保护我的话,我宁愿不要脸……试试看能不能转过来。” “哦。”没去深究他话中之意,我极缓极缓的转头,颈项间还是隐隐作痛,好不容易转过去了,还没等我喘口气,对方的唇便覆了上来。 舌尖撬开唇齿,探了进来,迫不得已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吻了没一会儿便头晕目眩。 他身子微微后仰,能让我靠在他的肩头,这才发现他是跪坐着的。 双唇稍离,我急促的吸了口气,那唇又要压下来,我想避开,可头一动就钻心的疼。 可恶!欺负我不能转头! 好不容易让他亲够,唇已经发麻,彼此口腔里氤氲的都是对方的味道,尘飞扬又问:“听说你生了一场大病,是真的吗?” 我无所谓的一笑,“已经痊愈了,没什么大事。” “伤了哪里?”他不理会我的敷衍。 “严重点的风寒而已,避不见客了几天,大概传的有些玄乎吧。”看来他在那段时间有打听过我的消息,心里顿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这次来青尘,你还会回去大殷么?” “给我一个可以让大殷三王爷心甘情愿留在青尘不会回去的理由。” “我。”他神色认真,看不出一丝开玩笑之意。 “好吧……”我叹口气,“理由的确充足,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留下吧。” 这次来青尘,就没有打算回去,老头说得对,人一生的大业就是和爱人厮守,如果尘飞扬能做到,我愿意放弃所有仇恨,留在他身边,安安分分的过完后半生。 尘飞扬欣喜道:“真的吗?景,你没有在骗我吧!” “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发现看着他开心,我的心情也会跟着舒畅起来。 他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微糙的食指点在有些红肿的唇上,甜滋滋道:“真好,以后就能慢慢亲了。” 我噎了一下,敢情刚才亲这么久是以为我要走? 我慢吞吞道:“可是如果我留下来,是用什么身份呢?” 以我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能让大殷那边知道我在青尘的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父皇不看重我这个废柴王爷,可若我和青尘有勾结,立刻会被有心人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够我死一万次的。 留在青尘,隐患太多,我倒是想考验他一下,会怎么来安置我。 尘飞扬肃容,垂眸认真思索了起来,我假寐到快要真寐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不如,你就住到清雅阁吧,你在青尘的事不能被外人知道,只能先委屈你留在宫里了。” 088.立后(上) 他说的郑重其事,胸腔里震荡的心跳声却暴露了他的其他情绪。 我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清雅阁……是个什么地方?” 要是这家伙敢说是给后宫妃子住的地方,老子立马翻脸! 尘飞扬眼里有了怀念的神色:“那里是……我母后生前住的地方。” 殷溪景不知道,清雅阁在青尘皇宫里有个什么样的地位。 清雅阁几乎是所有后宫妃子强破头都要住进去的地方,因为只有青尘的皇后,才具备这个资格。 尘飞扬的父皇是个很专情的人,此生所爱的女子只有尘飞扬的母后一人,所以为她建了清雅阁,清雅阁是离着御书房最近的地方,便于他每天下朝后去见皇后,甚至有时候会让太监把奏折都送到清雅阁里去批阅。 青尘老皇帝后半生大部分的时间,可以说都耗在了清雅阁里,甚至有宫女太监说,晚上还能听到清雅阁里传出低低的说话声,离得近了,却又听不真切了。 “你母后住过的地方?你安得什么心?” 我才不信这家伙这么单纯,因为恋母把我送进去住。 尘飞扬咳嗽一声,肩膀一松,坦白道:“好吧,其实……我想立你为后,你……扮成女子时真的很美。” 我仰视了他一会儿,见他眼中确确实实都是真诚,没有一丝揶揄,方道:“让我考虑考虑。” 清雅阁,名如其阁,清新淡雅,而且更重要的,这里不像是皇宫里的建筑,门前的小院里还种着各种蔬菜,菜势茂盛,绿油油的一片,被人照顾的很好。 推门而入,也没有一点灰尘味,屋子里干干净,墙上挂着几副字画,落款是陌生名字,并非出自名家之手。 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一道屏风,两张圆凳,桌子上端正摆放着茶具和一盏油灯,房间不大,却让人感到舒心。 没有权势的浸染,这里素净的仿若民间的农家小院。 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有感而发:“你父皇真的很爱你母后,我觉得他……应该是很想和你母后一起过平凡夫妻的日子,所以才开辟出这一方天地来。” 尘飞扬撩起衣摆坐到桌子旁,闻言笃定点头:“的确,不瞒你说,青尘远没有传言那么祥和,皇宫这种地方,容不下真感情,可是我父皇不信命,偏要逆流而行,结果真的和我母后厮守了几十年,相爱,真的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一圈转完正好回到入门处的桌子旁,尘飞扬一个用力将我拉到他怀中,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喜欢这里吗?” 我嗯了一声,又加了句:“很喜欢,可是,该不会你们青尘的皇子公主们,都是你母后生的吧?” “什么叫你们青尘,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该叫咱们青尘。” 我点了他额头一下:“少得寸进尺,我还没答应下嫁呢,老实点回答问题!” 尘飞扬委屈的撅嘴:“嫁给我怎么算下嫁呢,你相公可是一国之君,把整个青尘都送给你当聘礼,总够格了吧?” 见我不说话,他傻笑一阵,正色道:“怎么可能都是我母后生的呢?其他妃子肯定也会有孩子,可是,如果这孩子不能确定是公主,是决计不会有生下来的机会的。” 青尘的老皇帝和他的四儿子一个德行,虽然风流成性,可是心有所属,无论怎么风流都会先为自己的爱人考虑。 除了皇后外的其他妃子,等到了胎儿七八个月的时候,太医若确诊为公主,那么可以顺利诞下,可若是确诊为皇子,这个妃子连同孩子都无法活命。 青尘老皇帝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不让任何皇子威胁到皇后和他的孩子登基称帝,怕这些妃子背后的势力会成为这个皇子以后威胁到太子的筹码。 所以青尘的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以及一位公主留了下来,而不是皇后所生的三皇子及其他皇子皆早早命丧母妃腹中。 我颦眉,这要爱的多深多自私,才能做到如此狠毒的地步。 “是不是觉得我父皇很狠心?其实……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为什么?”原以为青尘是不争之地,还向往了好一阵子,来了以后方知是家丑没有外扬。 揽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尘飞扬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心里,都有一个愿意牺牲一切去保护的人,为了让这个人过的好,哪怕会下地狱,也绝无怨言,这个人,值得。”他眼神深邃,清楚的告诉我,这番话,不是说着玩玩的。 气氛有些压抑的沉重,我故作轻松的一笑:“那真是这个人的荣幸,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午膳就要到了,我叫他们送来吧。” “嗯。” 不大的桌子,却两极分化的十分严重。 看看他眼前,基本上都是南方菜,以鱼虾蟹为主。 再看看我眼前,基本上都是北方菜,以鸡鸭鹅和面食为主。 他讨好道:“怕你吃不惯,所以特地找来北方的厨子,常常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我用竹筷敲敲面前的小碟,发出清脆的抗议声,无奈道:“别这么宠我啊,万一把我宠坏了怎么办?再说,我要在这里常住的,自然要试着适应这里的环境,你这样,让我怎么适应?” 对面的男人喜笑颜开:“也好,不如这样。”他站起来,把桌子上两极分化的菜碟重新摆放了一遍,北方菜和南方菜变成相互交错。 我满意的端起一杯茶润润唇,开吃! 鱼汤鲜美,虾肉香嫩,米饭粒粒晶莹,南方的菜并不逊色于北方,一时不察吃的有点多,犯起了恶心,只得奔到门外蹲着缓了一会儿。 尘飞扬让贴身太监带人进去收拾桌子,自己则轻拍着我的背,又拿了一杯清水给我漱口。 恶心的感觉终于压了下去,我抬眸,瞄向不远处候着的小宫女,和她仓惶避开的眼神正好撞了个正着。 “怎么样,还觉得难受吗?”尘飞扬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好多了。”我站起来,正午的阳光有些炙,蹲久了眼前隐隐发黑。 “你上午并未去批奏折吧,我想午休一会儿,你先去处理国事吧。” 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去上朝之后,我躺了没一会儿你就回来了,我记得……批阅奏折不可能花这么短的时间。” 089.立后(下) 省略掉的地方他应该能懂,果见他苦恼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一会儿都不想,不如……我就效仿我父皇,把奏折搬到这里处理吧!” 今日上朝之后,尘飞扬沉着脸直接宣布只能上奏大事,小事全部呈折子,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个大事的定义在哪,老油条按兵不动,新官们又谨言慎行唯恐有差错,于是这个早朝早早就散了。 “不行!”我断言拒绝,“御书房乃皇家重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你不要为难我。” 我理应避嫌,哪怕对青尘的国事半点兴趣也无,也不能让人落了口实。 “哎,殷溪景,你到底爱不爱我!连跟我在一起都不愿吗!” 我无赖的笑:“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我只知道,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差这一时,不跟你扯了,我要去睡午觉了。”说罢不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钻进屋子扑到床上。 侧耳听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看来是有听我的话,我勾起唇角,又想起那个宫女,浅笑霎那烟消云散,看来无论在哪里,都躲不过明争暗斗。 床铺柔软,上面有种安心的味道,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 天地一片瑰丽的橘黄色,我唤来小太监,让他端盆水来洗脸,把剩下的瞌睡虫用凉水全都冲走后,搬了圆凳坐到小院里晒太阳。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特别舒服,午膳时见到的宫女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立在门口。 看来那个宫女是尘飞扬身边伺候的人,我抬手遮挡着刺目的光,脑海一片清明。 尘飞扬踏进清雅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身烟水百花裙的人正微微仰着头,露出洁白的颈子和圆润的下巴,凌乱的长发随着微风摇曳,全身都染了夕阳的光辉,慵懒又自在。 心里顿时涨的满满的,说不出的情绪在胸膛流窜,过往的芥蒂,此时看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将还来不及反应的人一把打横抱起踏进屋子,压在床上,吻住刚才盯了好久的唇。 情欲来的毫无道理,且又快又急,等到对方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深埋进他的体内。 我勾住他的后颈,狠狠咬在他的肩头坚决不发出一点声音,粗哑的爱语灼烧着耳畔,混着激痛与浪潮般的快感,脑袋很快变成一团浆糊。 等到两个人纷纷达到巅峰,我一把勒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答应你,做你的皇后。” 我要让全青尘的人都知道,这男人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尘飞扬任由我勒着,顺势亲了亲我的颈侧,闷笑一阵后,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 语气轻描淡写,仿若早就料定,尚且留在体内的某物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恢复生龙活虎,我一怔,改勒为推,却摁在了他脖子下面挂着的小东西上。 “指环?”我错愕,自和他相见,只顾着享受相逢的喜悦,竟没仔细注意到这只……面目全非的指环。 “我的指环怎么了?”我捏着红布缠绕,原本的样子已经看不出来的小指环,气呼呼的问道。 这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他竟然给我弄坏了! 尘飞扬摸摸鼻子,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样儿:“是我摔的,对不起,可是当时太生气了嘛,谁叫你和别人……”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我舒了口气,坦白道:“其实……那次是因为我想得到血人参,交换条件,就是我自己。” 尘飞扬不赞同的捏捏我的脸颊:“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明明精明的很,却总做傻事。” 眼神里有不满,却也有了释怀的神色。 身着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的女人正慈爱的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待听完小宫女的汇报后,慈爱的表情瞬间破裂。 “此事当真?!” “是……奴婢亲眼所见,那女子与皇上十分亲密,皇上不仅亲自伺候着,看那样子,那女子似乎还有了身孕。”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说话间还带着颤音。 钰妃媚人的美目闪现恶毒的光,她深吸口气示意自己冷静,可不能因为那个贱人影响到自己肚子里的宝贝,挥手道:“下去吧,先静观其变,小心着点,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是,娘娘,奴婢告退。” 外面阳光晴好,钰妃的眸子里却是幽暗一片。 第二天早朝,尘飞扬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了要举行封后大典的事。 尘仙羡得意洋洋,这件事有着自己的莫大功劳,同时又有些佩服那个舞女,危急时刻美救英雄,轻易就掳获了大哥的心,还一来就能让大哥甘愿立她为后,高啊! 封后大典并非说办就能办,前期的准备繁琐复杂,下达命令之后,尘飞扬决定先带殷溪景出去透透气,收拾好心情之后再回来举行这封后大典。 一想到心爱的景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人,嘴角想要扬起的欲望怎么也忍不住,于是青尘的官员们有幸见到了自家皇上上朝上的最开心的一早上。 青尘气候温暖怡人,多雨,不过撑着一把纸伞在绵绵细雨中漫步,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我负手在行人匆匆忙着躲雨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尘飞扬像个小跟班一样举着伞走在我身侧,自己的身子露了一些在外面,倒是把我用伞密密实实的罩住。 街道旁的河水水面上浮着一朵朵青翠的小荷,还只是含苞待放的样子,不禁让人期待着它们怒放时的风华艳丽。 风儿凉丝丝的,撩起轻盈的裙角,我深吸一口气,觉得下半辈子在这里度过,委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看风景看的入迷,一时没注意被人撞了个趔趄,尘飞扬眼疾手快的拉住我,才没被摔个四脚朝天。 “二弟?”尘飞扬惊呼,看来是认识撞我的那个人了,我揉揉被撞的生疼的胳膊,转头微带怒意的朝那人望去。 一时间,天地间静的落针可闻。 090.尔虞我诈(上) 不知道该怎么叙述我现在的表情,总之……很傻就对了。 身旁的男人也有些惊讶,他道:“大哥?你怎么会……出来?” 这男人还亲热的牵着一名女子的手,那名女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我那天在中秋盛宴上见到的女子。 我不是愚钝不开窍的人,前后这么一想,顿时全都明白了。 尘飞扬揽着我的腰,笑道:“只是出来逛逛,真巧,碰到了你,你们这是去哪,不如一起去吃个午饭?” “也好,不知这位是……?”他终于注意到了我,和尘飞扬一模一样的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疑惑。 他比尘飞扬还要高一些,但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不待尘飞扬回答,我就开口道:“在下是谁,阁下不是见过么。” 尘竹峰一愣,握着阑儿的手紧了紧,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如此淡然,如此睥睨天下的气势。 见过?这眉,这眼,连同这份气质,的确很有熟悉感,所以刚看到这人的容貌时,就开始疑惑。 尘飞扬自我说话时就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见我语气不对,识相的没有插话。 “你……你不会是……”男人犹犹豫豫,一副不敢确定的样子。 我翘起一边的嘴角,笑的没有一丝温度:“正是在下。” 尘竹峰恍然大悟! 没有哪个女子会自称为‘在下’,他,不就是那天所见的那个紫衣少年吗? 对方一双含情目里满是敌意,尘竹峰不由得记起过往种种,眼神一厉,目光落在大哥紧扣在少年腰间的手上。 语气波澜不惊道:“那真是幸会幸会,巧了,我和阑儿也是出来觅食的,正好和你们一道,殷……殷姑娘可否赏脸?就当在下赔罪了。” “授受不起,请吧。”我没给他好脸色,话说的疏离又冷漠。 男人在前面引路,尘飞扬趁机凑到耳边小声问我:“怎么了?你好像……和二弟有仇?” “何止,”我没有放低音量,“到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尘飞扬满头雾水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先不与他计较,我要弄清楚,我所想的,是否就是事实。 尘竹峰去的地方是自己和四弟合开的竹仙居,里面菜色丰富,大厨们的手艺也是一流,是平时他和阑儿最常去的地方。 竹仙居的布置很是敞亮,二楼有雅间,尘仙羡正在对账本,见二哥和大哥都来了,急忙把他们请上楼。 吩咐小二按老规矩上菜之后,尘仙羡也跟着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我,嘴里问的却是尘飞扬:“大哥,这位就是……那天救你的人吧!” “他救过大哥?”尘竹峰瞥了一眼色眯眯的四弟,皱着眉问道。 “是啊,”尘仙羡一副陶醉崇拜的样子,“她好厉害的!会武功,抽出大哥的剑就迎上去对付刺客了,那身姿,当真是翩若惊鸿,天人莫及!” 我皮笑肉不笑,“四王爷真是过奖。” “嗳?美人……认识我?”尘仙羡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殷一见,在下到现在依然印象深刻。” “大……大殷?”对方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一只鸭蛋。 “没错。”我抬手将茶壶里的热茶倾倒进小小的茶杯中,犹记得那时饮下滚烫热茶时的灼烧感。 五脏六腑都要被烫伤溃烂,而对面的人,犹在做着伤害别人而没有一点内疚的事。 尘竹峰用胳膊肘捅了尘仙羡一下,提示道:“他就是中秋盛宴时,坐在我们对面的人。” 也是,大殷的三王爷,未说出的话,相信尘仙羡已经明白。 所有的花痴表情全部收起,对方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气氛有着剑拔弩张的微妙感,而我乐的享受。 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一碟碟端了上来,我拾起筷子,一点都没见外道:“吃啊,都别愣着,发愣可解不了温饱。” 唯一真正的小姑娘对着我笑眯眯的嗯了一声,也跟着拾起筷子,专心吃起来。 她吃东西时的神情真的很专心、认真、投入,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打扰她进食。 尘飞扬探究的眼神在二弟和四弟身上扫来扫去,好奇之心昭然若揭。 “景,你早就认识我的二弟和四弟?” 最终,他很是含蓄的向我问道,我轻轻点头,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眼中的痛苦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了。 误会可以解开,可是因为误会而带来的伤害,如何轻易抚平? “那……你们之间是有过节?” 他问的小心翼翼,显然是看出我的不高兴。 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面前的小碟子中,低眸敛去所有情绪,故作轻松道:“怎么会呢,我们相处的很好,只是有些误会罢了,不过,如今误会解除,你不用担心。” “哦……”尘飞扬暗忖等明天下朝就叫来两个弟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下还是先吃饭好了。 他夹起一大块鲜嫩的鱼肉,细心的开始挑起刺来,挑完了,直接放到了我的唇边,我张嘴便吃了下去,不去看对面两个男人的表情。 尘仙羡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心帮了倒忙,他是真没想到大殷的三王爷能做的这么绝!男扮女装做舞女,为救大哥甚至受伤,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看大哥对他如此服服帖帖,哪怕父皇和母后在世时,恐怕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心里有点身为亲弟弟的小嫉妒,也有为青尘未来的担忧。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外面的细雨还在缠绵的下着,雨天最容易引起人的愁思,我知道我留在尘飞扬身边是一个最大的错误,可是我爱他,我做不到再和他分离。 就让我,错这最后一次吧! 透过大开的窗户望向外面阴霾的天空,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大殷有大殷的热闹繁华,青尘有青尘的秀气温婉,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起买东西,一起湖上泛舟,一起挽起裤腿下河去抓鱼,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淋雨,一起坐在屋顶上喝酒,一起过着不曾过的快乐日子,在每次疲惫闭上眼睛时,都会默默祈祷,这样的日子,不要有尽头。 如果剩下的日子,都能醉在这一场梦里,那该多好。 可是凡事,没有如果。 封后大典万事俱备,我端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黄铜镜中模糊的自己。 尘飞扬亲自将最后一根金簪插进我的发间,低低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和你在一起了……” 话里万千感慨,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好多次都以为是绝路,可总能绝处逢生,让他愈发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 我晦涩一笑,眼眶发红,有宫女急匆匆闯了进来,面布焦急之色,噗通一声跪在尘飞扬面前道:“皇上,娘娘正在分娩,还请皇上过去看一眼吧,娘娘快要撑不下去了!” 091.尔虞我诈(下) 心里咯噔一下,无限下沉,尘飞扬不急不缓的声音传进耳朵:“哪位娘娘?” “是……是钰妃娘娘。”宫女不敢抬头,只毕恭毕敬又略带慌张的说着。 尘飞扬哼笑一声,一点都不焦急,似乎此事与他完全无关的语气似幻似真:“朕就奇了怪了,朕从未和后宫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鱼水之欢,敢问,这孩子从何而来?” 宫女肩膀狠狠一抖,“奴婢……奴婢不知……” 尘飞扬欲还要说什么,一位盛装的少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开口便道:“大哥,那钰妃怀的,确确实实是你的孩子!你过去看一看吧,钰妃的情况不容乐观!” 尘飞扬脸色微变,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那位盛装的少女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他拍拍我的肩,语气和气势完全截然相反,温言道:“你且稍等,我去去就来。” 我心口处梗塞的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随着盛装少女离开,宫女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匆匆离开。 封后大典的吉时眼看就要到了,那位钰妃,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 我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清媚的容颜,却有着一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对啊,别人能给你的,或许我,永远也给不起。 我对旁边的小宫女吩咐道:“把头上的首饰全拆了吧,再出去给我端一盆清水进来。” 小宫女福了福身子:“是。”表情疑惑,却还是照做。 把繁复的衣服一层层脱下,换了件简单的紫绡翠纹裙,长发也只用一根玉簪挽着,朴素中不失优雅。 “钰妃住的地方在哪,带我去。” “是。” 等赶到的时候,屋子里正传出断断续续的惨叫,有太监端着一盆盆的血水经过身边,我撩起衣摆,踏进门槛。 屋内,右边是大大的布帘,惨叫声正是从布帘后所传来,左边应该是目前尘飞扬所呆着的地方。 我撩起布帘,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锦被,和锦被下面容惨白满头汗水的女子,浓郁的血腥味萦绕不去,几个产婆正在说着鼓励女子用力的话,其中有个道:“娘娘啊,皇上就在外面呢,这说明皇上心里有您,您就再加把劲儿,再加把劲儿……” 见我进来,里面的人也仅是好奇的投来一眼,然后各做各的事。 我知女子生子的痛苦,那时柳如是生产的时候,我何尝不是胆战心惊,唯恐有半点差错,虔诚万分的祈祷老天,哪怕折我十年寿命,也要保佑大人和小孩都平安。 可是,这个女人生的是尘飞扬的孩子,而尘飞扬,是我喜欢的男人。 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正兀自纠结的时候,却见一个太医模样的人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往钰妃嘴里灌。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厉声道:“你干什么!” 太医手一抖,差点将药碗打翻,他急忙道:“钰妃娘娘是临时催产,可到现在孩子还没出来,许是药量不够,所以……” “催产?”我反问,“她为什么要催产?” “这个……微臣也不知,”他以为我是哪宫的娘娘,左右看看,遂凑到我跟前小声道:“只是,钰妃娘娘的产期还未到,这催产药是用来将产期提前的。” 我心下了然,放开他的手腕,作放心状道:“那你赶快给她喝吧,要是钰妃娘娘有什么闪失,皇上可要拿你们试问了。” “是、是……”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也没了留下的必要,对跟着我的小宫女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情况回来汇报给我。” “是。” 独自回了清雅阁,肚子有些饿,让守在清雅阁的小太监去拿吃的,自己端坐在桌子旁喝茶。 每杯茶喝完,总会剩下一个底,我将底倒在桌子上,用手指蘸着,写下今天的日期。 太医说是催产,那钰妃怀孕的日期则可能是去年的八九月份,我记得那时,正好有一次尘飞扬回来时身上带着女人的体香和胭脂味。 难不成就是那次,他回到青尘和钰妃发生关系继而有了孩子? 也对,他毕竟是一国国君,我再自私,也不能自私到让青尘失了继承人。 强逼着自己释怀,继而又想到柳如是,她的产期,似乎也已经到了。 想到又能见到可爱的儿子,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平滑桌面上的的水渍慢慢干涸,连同心里的憎恶和嫉恨,一道消散不见。 屋顶上骤然传来踩踏瓦片的声音,两个小太监都去拿饭去了,等我从屋里飞奔出来时,也只看到一道残影。 和一只……猫? 能有两个巴掌大的猫似乎是忽然间被人放到屋顶上的,还有些站立不稳,不过很快找到平衡感,往前迈了几步,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小猫轻盈落地,很是乖巧的凑过来蹭着我的裙角,不停地喵喵叫着,纯白色的毛发上布满了落地时沾上的灰尘。 我用脚尖逗逗它,心里在疑惑刚才看到的残影。 这里是青尘皇宫,按理说守卫森严,不可能有人随随便便出入。 可又有谁,专门跑到清雅阁的屋顶上,只为了放一只猫呢? 不过这只猫的到来,很大程度上解了我的闷,我抬头望望晴好的天,想着等吃过饭后就给它洗个澡。 小猫很馋,吃饭时候总想着往桌子上蹦,猫爱吃鱼,正好南方人鱼是主食,我将鱼头和鱼尾全部掰下来放在小碟上,端给它吃。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可真让这猫碰到了水,之前的乖巧劲儿全没了,不停地扑腾,挣扎着要从铜盆里出来,水珠溅了我一头一脸。 我轻轻但不失强硬的摁住它往它身上浇水,余光扫到踏进院门的小宫女。 小宫女福了福,恭敬道:“姑娘,钰妃娘娘已诞下一名皇子,小皇子一生下来,皇上就叫人准备了一碗水,滴血认亲,结果……这孩子真的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我没名没分,尘飞扬就命令所有人称我为‘姑娘’,并道,见姑娘如同见朕,不得无礼。 “钰妃呢?”小猫浑身都湿透了,我开始往它身上抹皂角。 “钰妃娘娘没事,只是产后身子比较虚弱。” “嗯,都知道了,下去吧。” “是。” 092.宿敌(上) 我能想像得到尘飞扬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并已经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 可出乎意料的是,当晚他来时,只字不提关于小皇子的事。 “哪儿来的猫?”抬指逗弄着小猫的下巴,尘飞扬饶有兴趣的问道。 “捡来的。”我漫不经心的应,窝在圆凳上软垫的小猫舒服的眯起了圆眼。 “哦?你运气这么好?竟能捡到这么漂亮的猫,”男人面带笑意的走了过来,俯下身子亲了亲我的唇,眸中溢满了宠溺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沉溺亲近,“不过……我的运气也很好,遇到了你。” 心跳莫名乱了节拍,因他低沉真诚的语调,我不自在的垂眸,“你怎么没去陪你的钰妃和孩子?” 相信我,这绝对是因我想岔开话题才问的,绝对不是…… “你吃醋了?”尘飞扬笑吟吟的摸摸我的下巴,如同摸那只猫一样。 见我不说话,他脱掉靴子爬上床,将我连同被子一起揽进怀里,靠在床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其实……这件事真算起来,我也是无辜的。” 尘飞扬耐心的把事情的整个经过说给我听,而这件事的起因,也是他下午时候刚从妹妹那里得知的。 说到钰妃,尘飞扬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他刻薄道:“一个小小的妃子竟敢串通两位丞相和公主来算计朕!当真是活的不耐烦,我已经下令,等她醒了,就将她打入冷宫,这个孩子,以后就交给你抚养,景,你放心好了,如果有人想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那就是痴心妄想!”他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说的笃定无比。 我眉头微皱,想起自己的遭遇。 良久,叹息道:“还是不要了吧,孩子还那么小,再说,钰妃算计你其实也是为了青尘好,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回吧。” 给情敌求情不是我作风,我仅仅是为那个无辜的孩子求情。 “你这算是……求我么?”为了一个外人求他? “就当我是求你好了,你会答应的,对吧?” 我笑的开怀,好似他已经答应了似的。 他无奈的点点我的额头:“真是拿你没办法,对了……今日的封后大典被搁置,我会再选一个黄道吉日,到时候,无论什么事,都不能阻止我们成亲了。” 原来他也知道,这钰妃是有心而为,我嘴角一抽:“是封后大典好不好,什么时候成了我们要成亲了?” 尘飞扬扑闪扑闪眼睛,故作可爱状的低头看着我道:“封后大典不就是你要成为我的皇后了么,那既然我是皇上,这就等于是咱们俩的亲事,不是么?哎呀,美死我啦~” 我哈哈一笑,忽然觉得珍惜眼前这个人,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三两下脱完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把我抱了个满怀,在他闭上眼睛之时,我低低道:“其实……不成亲也可以,反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并不是我惧怕阻碍,而是不想让彼此为这件事有了心结。 他唇角一勾,仍闭着眼睛道:“记住你说的,很晚了,睡吧。” “嗯。” 日子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偶尔会跟着他偷偷溜出宫去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呆在清雅阁里陪着小猫玩耍或者练武,这样的日子虽然没了大起大落,可也闲适安逸,那些仇恨,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远去。 就在我沉沦在这样的日子不可自拔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扰乱了我的美梦。 钰妃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登门拜访。 在走到清雅阁前的大门时,我分明见到她仰头看了一眼院门上方的牌匾,漂亮的眼睛里复杂的情绪稍纵即逝。 再低头时,那双水眸里只剩清澈的无辜。 剑入鞘,我微笑:“不知钰妃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这样无礼的问候,让钰妃的脸色不自然了一下,随即面带感激道:“我……我是来道谢的,我听说,是姑娘为我求情才让我不至被打入冷宫,姑娘对我们母子俩有恩,请受我们母子一拜。” 她说着就要下跪,我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任由她艰难的抱着孩子跪下。 这个礼,我受之无愧,更何况我的封后大典,完全因她而毁。 等她拜完,我才伸手道:“客气什么,钰妃娘娘诞皇子有功,皇上这么做,委实有些过了。” 她眼神闪躲了下,喏喏道:“能为皇上诞下孩子,是臣妾的荣幸,臣妾不敢邀功,姑娘刚才……是在练剑?姑娘当真是好身手,只是……别动了胎气才好。” 什么?胎气?!这谁谣传的啊! 我谨慎的思忖了一小会儿,含糊道:“谢钰妃的关心了,啊,小皇子好像饿了,钰妃不如进来一坐,先给小皇子喂奶?” “哦……不了,”钰妃忙拍拍骤然开始啼哭的小皇子,冲我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姑娘了。” “钰妃慢走。”我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转身回屋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说我有孕,是要陷害我的方式么,这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此后的日子里,钰妃成了清雅阁的常客,而且巧的是,她总是挑尘飞扬不在的时候来,和我的关系,在表面上看是日益加深,实际上,依然是各怀心思。 她要让我做孩子的干娘,被我婉拒,我不想被她抓住任何把柄。 我自然而然的将‘有孕’的谣言当面澄清,是男人这个理由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的频繁拜访,频繁诉苦皇上如何如何冷淡她,自生了孩子之后再没去过她那里,让我愈发觉得自己呆在尘飞扬身边是在犯罪,自己不能生孩子,还霸占着她们的皇上不放。 她还经常送吃的过来,有时候是精心做的小点心,有时候是厨房的新菜式,据送菜的宫女说,这些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而且每次送,都是挑尘飞扬在的时候。 尘飞扬爱吃甜食,这我知道,难得的是,他从不吃钰妃送来的任何东西,还借此向我撒娇让我做给他吃,很久很久以前,给他做的酥山,他仍念念不忘。 这点上,我恐怕要感谢钰妃了,是她的存在,让我愈发看清楚这份感情是多么坚不可摧。 但我也知道,尘飞扬是十分喜欢那个孩子的,从最近钰妃不再抱怨皇上不去看她就能看得出来。 093.宿敌(下) 又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被送了过来,我的手不小心被剑划伤,尘飞扬正低着头拿着湿布巾清理着伤口附近的血迹,两人一时没注意到那盘红烧肉。 “还好伤口不深,以后小心一点。”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总不自觉的微微撅着嘴,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丽,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爱死他这个样子了。 “喵——!!!” 凄厉的猫叫乍然响起,吓了我俩一跳,转头却见小猫疯了似的在地上打滚,盘子里是被吃的七七八八的红烧肉。 小猫的白毛给它自己抓的散落一地,圆眼不停翻白,很快奄奄一息。 尘飞扬怒火中烧,将湿布巾一把摔到地上,溅起血花,厉喝道:“来人!” 手心的伤口犹在不紧不慢的滴着殷红的血珠,有的落在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小猫脸上嘴上,顺着它大张的嘴流了进去。 小猫四爪动了动,自己慢悠悠的翻身爬起来,头一低就呕出了一滩黑血。 我看的惊奇不已,见尘飞扬要将来送饭的宫女拉出去仗毙,忙抓住他的手腕道:“等一下,你看看这……”我指指又重新‘活’过来的小猫,它脸上的白毛被血染红了些许。 尘飞扬眨眨眼,不可置信道:“它……它怎么又活了?” 我附到他耳边用气息道:“先不要急着追究,以免打草惊蛇,让他们先下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照我说的做了。 我正要蹲下研究一下这小猫是咋‘起死回生’的,谁料还未转身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力气大的吓人,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才罢休。 “尘飞扬……”我呼吸困难的唤道,企图让他松手。 刚才的气势和镇定全然不见,抱着我的身体竟在隐隐发抖。 “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景,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顿了顿,我又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他愤愤道:“干嘛跟我说对不起,错的人又不是你!那个钰妃,真真在挑战我的底线!” 我安抚的拍拍他的背,理智道:“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说不定是有人借机嫁祸钰妃,可千万不能掉进别人的陷阱。” 尘飞扬吻吻我的颈侧,闷声闷气道:“你干嘛总是替她说话,你看上她了?” “拜托,我看上的是她的夫君,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哭笑不得的回答,这醋吃的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钰妃那样的女人,老实说……真的不是我的菜。 我喜欢单纯不做作没有心机的人,就跟当初的某人一样。 尘飞扬满意闷笑了一会儿,抱了好久才肯放开我,完全不管那只猫状况如何,捉起我的手左右看看,道:“怎么还在流血啊,我让人去拿点止血的药吧。” “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等会儿就不流了,”我硬是抽回手,对着已经完全恢复生气的小猫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么,如果这盘红烧肉里有人下毒,那么按理说小猫刚才已经一命呜呼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又好了,这中间……这中间……”我仔细回想着,血珠流进小猫嘴里的画面缓慢回放着。 “你想说什么?” 尘飞扬正皱眉盯着某人垂在身侧自然蜷着的手,心道这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自己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伤一分一毫,那把破剑凭什么伤他?等明天就给他找把没开刃的剑来用。 “我想说……是不是我的血,救了它。” 尘飞扬蓦然抬头,板着脸道:“要真是这样……那这个秘密,可不能与任何人说。” 血能救人固然是好事,可是放血,是一件会让他受伤让他痛的事。 “你紧张什么?”我失笑,“这说不定是因为那次我生病,吃了半根血人参的关系,因为只有血人参能治百病,解百毒,这样说来……其实小宝也有这个能力,呵……那,以后就不怕你被人害了,因为用我的血,就可以救你。” 尘飞扬用食指点在我的唇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傻话,就算我伤到命不久矣,也绝不舍得你流一滴血,不许你伤害自己,懂吗?” 我定定的看着他,鼻头发酸,眼眶发胀,记得有个人,也曾说过和他一样的话。 爱都是一样的,只是付出与得到的,或许不会成为正比。 他放下手指,俯下身子亲了亲我的唇,若即若离,一点点的深入,这个吻绵长又有着说不出的缱倦暧昧。 情愫如丝在胸口处蔓延开来,将紧靠的两颗心牢牢缠绕在一起。 或许这辈子,再没有余力去如此的爱一个人了罢。 投毒风波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没有处置任何人,这是我的意思,既然这盘肉没有毒到我,那么凶手,一定还会有后招。 这日,我提着从井里刚打出的水,正兴致勃勃的浇着菜地里的长势茂盛的菜,一道人影风一样掠进院子,冲进屋子里,许是没看到人,又冲了出来,这时我才看清此人正是青尘的四王爷——尘仙羡。 尘仙羡一个箭步冲到我的眼前,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求求你,救救我的篱儿吧!” 他一双勾人的迷人眼睛里满是血丝,眼底青黑,显然是几天没有休息好,再不见以往的风流轻佻。 “我又不是大夫,你怎会找我救人?” 我的血能救人这件事,恐怕只有我和尘飞扬知道,按尘飞扬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尘仙羡明显不信我的话,他略带嘶哑道:“前几天宫里的人都在传你被人陷害,结果有毒的食物都被你养的那只猫给吃了,可是猫竟然没事,难道不是你救的?我记得大哥不会医术的啊……”他作回想状。 我叹口气,甩甩手上的水,道:“算了,虽然我不是大夫,可是我有办法救他,带我去吧。” 尘仙羡立刻激动道:“你真是好人!快随我来,篱儿要撑不住了!”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竟然在宫里御起轻功,令人意外的是,这只绣花大枕头并没有败絮其中,轻功好的不像话。 四王爷府离宫不远,也就是几个屋顶的距离,等落地后,穿过几道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房门前。 094.其实你不坏 这里环境幽静,连来往的下人都没有,要不是白天,我还真不敢一个人到这种环境下游荡。 尘仙羡推开房门,一股沉积已久的草药味霎那盈满鼻端,连嘴里也跟着发苦。 房间很大,窗子却都关的紧紧地,一袭水晶帘挡在床前,隐约能看到床上倚靠着床头坐着的人。 尘仙羡脚步不知何时放轻,完全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小心的一步步接近水晶帘,害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话说我去见我父皇也没这么紧张过,简直像是谁正掐着我的喉咙。 撩起水晶帘,床上人的容颜清晰的出现在视野中。 这下不是谁掐着我的喉咙,而是谁直接堵住我的口鼻了! 微闭双眸的少年,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魅惑,可偏偏又是一副病容,谁见了,都会禁不住心生怜惜的吧…… 尘仙羡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只得装模作样的坐在床沿,拿过少年的手把脉。 假寐的少年被我的动作惊醒,清纯无垢的眸子茫然的望着我,继而又望向尘仙羡。 尘仙羡哄道:“篱儿乖,这位是大夫,让他给你把把脉。” “羡。”少年轻唤了一声,对着尘仙羡伸出另外一只手,尘仙羡立刻握住,在他苍白的手背上亲了亲。 我抿抿唇,不动神色的瞄着尘仙羡,真不敢相信,一个极风流的王爷,竟会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我收回手,似笑非笑的望向尘仙羡。 “四王爷,救人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尽管开口,只要能治好篱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篱儿弯起眼睛,笑得像个小孩,不过在明明能一眼望到底的眸子里,却莫名感受到一股穷途末路的绝望。 “很简单,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不要再做任何企图拆散我和尘飞扬的事。” 对,我怀疑下毒的人可能是他,当初就是他和尘竹峰的一场戏,差点让这份感情就此断绝,他们是对的,目的无非是不想让青尘蒙羞——堂堂国君和男人厮混的名声可不好听,可是,我爱一个人难道就是错的吗?只不过这个人是和我同是男人,是青尘的国君而已。 尘仙羡深吸口气,眼中情绪翻涌,长睫如蝴蝶翅膀一样缓缓闭合,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 “关于那件事……我和二哥都该向你道歉,你知道的……我们大哥身份特殊,可是你来了之后,大哥过的比以前快乐,幸福,看在这点上,我也不会再做同样的事。” 我唇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淡淡道:“发毒誓,如违此言,就让他日日承受非人的折磨,生不如死!”指尖指向一脸无辜的篱儿。 尘仙羡脸色顿变,“我就知道,你非善类!” “对,”没享受过痛苦的人都会毫无愧疚的让别人痛苦,纵容不是我这个非善类该做的事,“所以我给你选择,你可以不发这个毒誓,继续为非作歹,也可以用这个毒誓,换你的小情人一命,他脉象微弱,恐命不久矣,你做这个决定吧。” 篱儿怯生生的仰头道:“羡,不用管我,我不想连累你。” “傻话,”尘仙羡摸摸他的头,笑得一派温柔,转脸立刻又变得疏离:“你真的能救他?是根除,不是一时压制?” “需要我发毒誓吗?” “……不用,”尘仙羡竖起三指,缓慢道:“我以篱儿起誓,绝不会再干扰你和大哥之事,如违此言,就让篱儿……日日承受非人的折磨,生不如死……” 最后几个字耳朵几乎要捕捉不到,看他的表情,发这个誓就很让他生不如死。 “很好,麻烦你出去一会儿,我要开始治疗了。” 篱儿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尘仙羡耐心的哄到他妥协,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踏了出去。 我起身去桌子上寻了一个空碗,挽起袖子,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在手腕上比了比,眼睛一闭用力的划了下去! “不要!你干什么!” 篱儿大叫,伴随着他的喊叫,微微阖着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尘仙羡紧张的踏了进来。 锋利的剑刃划破薄薄的皮肤,凉意霎那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痛。 红的鲜艳的血迫不及待的涌出细长的伤口,流进碗里。 尘仙羡一把掐住我的手臂,想制止我的自残行为,我放下剑,挥开他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第一次知道有一种人,不正经的时候你会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可当他正经的时候,严肃又认真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强大气场。 “当然是治病啊,你不知道,我的血,能治百病,解百毒,只是不知道你的小情人会需要多少了,但愿一碗能够吧。” 尘仙羡气结的望着把这话说的好似跟自己没任何关系的人,低头垂下的发丝遮挡了这人清逸俊秀的侧颜,这个人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是这般淡然沉稳的样子。 他忽然有些明白大哥对这人无可自拔的迷恋从何而来了。 他说一碗,就是一碗,满满的快要溢出的一整碗,篱儿怔怔望着碗里的血,有泪一滴滴的落下,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坏,让羡发那样的毒誓,可他做的,足以让人对他无法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恨来。 反而,还感激涕零。 “快喝吧,若是凝固了可就更难下咽了。” 我咬着尘仙羡拿来的绷带的一头在手腕上缠绕,有些含糊不清道。 篱儿看来是喝苦药喝习惯了,仰头大口大口的将血水灌了下去,没有皱一下眉头。 “先观察几天,如果病还没有根除,你再来找我。”我抬头对尘仙羡道。 他缄默了半晌,方点了点头,将篱儿喝完的碗放回桌子上,“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记住路了,轻功嘛,还难不倒我的,你好好照顾他,告辞。”我将剑收好,拱手道别。 “告辞。”尘仙羡将我送到门口,我一个纵身跃上屋顶,施展开没有他好,却也不赖的轻功快速朝皇宫奔去。 国事繁重,尘飞扬每天不擦黑不会回来,今天也是,回到院子里时两个小太监还老老实实的在门口候着,我踏进门槛的一霎那,低声道:“我的事,不要在皇上面前乱说,知道吗?” “遵命。”异口同声的回答,另一只脚跟着迈进屋子,没有停顿的朝着床的方向走去,失血引起的头晕让我有些想睡。 095.蝴蝶依旧狂恋着花 晚膳很是清新可口,都是素菜,我迷迷糊糊被叫醒之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坐到桌前时还有些精神恍惚。 尘飞扬关切的凑过来,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测温,说话的气息都喷洒在我的唇边。 “怎么了,不舒服?你脸色好白。” “没事,刚刚醒的缘故吧,”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的笑笑,伸手推开靠的太近的他,低头拿筷子的缝隙快速瞄了一眼被袖子遮挡住的左手手腕,确定不会露馅后方道:“我肚子好饿,赶快开吃吧!” “嗯。对了,今天中午御膳房送来一碗补酒,我没舍得喝,等会儿让小川子拿过来,这种补酒可是我们青尘独有,我一年也就能喝到三四回。” “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吧。”我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不客气的取笑他,从小,没有人教我食不言寝不语,而且,和喜欢的人在吃饭时聊几句,入眠前说点贴心的话,正是我所享受的。 尘飞扬没有急着吃饭,而是专心的提着茶壶往我的茶杯里倒茶,闻言立刻瞪大眼睛委屈的叫道:“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成不成?要是对身体不好,我哪能拿给你喝,听说泡酒的材料有的很难找,有的好多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总之很难弄就对了!” “是吗?”我舀了一匙嫩滑的豆腐吹凉塞进他的嘴里,看着他受宠若惊的含住勺子里的豆腐,我笑眯眯道:“这是我赏你的,谢了!” “喂,殷溪景,你不能这样,喂喂,再喂一口怎么了嘛……” 吃过饭,他果然让贴身的小太监把补酒端来,补酒是淡淡的橙黄色,并不浓稠,能一眼望到碗底,有一股浓烈的白酒味,倒是掩盖了其他不知名的味道,不过说是一碗,估计喝一口就不剩什么了。 “喝吧,味道还好,和一般的酒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有点发甜。”尘飞扬小心翼翼的将碗端到我的眼前,我抬手接过,抬眸望了眼他殷切的眼神,把碗缓缓抬起凑到唇边,仰头全部含进嘴里,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扑过去堵住他的唇,将嘴里的补酒全部渡了过去。 小川子默默拿着空盘退了出去,话说他对这时不时就上演的活春宫已经由开始的震惊到惊讶到习惯,现在已经到麻木了。 微微发甜的补酒就在两人的厮吻中混着对方的气息全部吞咽了下去,尘飞扬一把打横抱起我,朝着床铺走去。 背脊触到柔软的被褥,我拉住他的衣领有些气喘道:“酒的后劲没这么快就上来吧?” 尘飞扬但笑不语,暗沉的眸子有情欲的火苗在翻滚,喑哑道:“不是酒,是你太诱人。”他的指尖滑过我的锁骨,一路往下娴熟的解开腰带,衣襟随之大敞,只觉得胸前一凉,火热的唇舌已经舔吻而上。 尘飞扬喜欢看我以无助的姿态臣服在他的身下,男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所以他的手再自然不过的抓住我的手腕摁在头顶,那一瞬间伤口被挤压的钝痛,让我脑海一阵发懵,所有的感觉都凝聚在左手的手腕上,我紧闭了一下眼睛,咬牙没痛吟出声。 夜已深,不知何时风起,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尘飞扬翻了个身,身子不小心压到枕边人的手腕,对方浑身一颤,低低的痛叫一声。 他急忙挪开身子,睡意被赶跑了大半,发现对方的被子不知何时又被自己全部卷到了身上,仅仅只是蜷缩着紧靠在他的背后取暖,让人禁不住的怜惜心疼,这样肯依赖他姿态真的不多见,尘飞扬把被子扯了扯,密密实实的盖住只着雪白里衣的人,借着淡淡的月光,能隐约看到那人侧躺露出的脖颈上,满是他留下的暧昧痕迹。 可是本该幸福高兴满足,却被不知从何而起的假设全部打碎。 殷溪景这个人,不是那种非要依附着什么人才会生存的下去的人,换言之,没了谁,他都会活的很好。 可是自己不行,只要一想到或许某天会因为什么事而和他分开,就觉得某处痛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假设都会这样,若那天真的来临,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殷溪景太优秀,甚至可以说,不比他这个一国之君差劲,他不占任何优势,哪怕高高在上,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感觉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他太喜欢他,喜欢他生气时的冷嘲热讽,喜欢他开心时淡淡的笑温暖怡人,喜欢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己但见的魅惑撩人,喜欢他泰然自若不骄不躁的风姿,喜欢他舞剑时的凌厉逼人…… 喜欢到……接受不了他对自己的任何欺骗。 尘飞扬撩起殷溪景的袖子,一圈刺眼的白缠绕其上。 更刺眼的,是渗出的点点猩红。 他目光复杂的盯着看了半晌,最终什么都没做,重新躺下,把人揽进怀里,谨慎的避开他的伤口。 次日起床时,忍不住亲了亲那处伤口,绷带粗糙,远远及不上这人唇的柔软细嫩。 他没有那种天赋,能让彼此间没有任何秘密,但他真的希望,景在受伤时,第一个想要倾诉痛楚的人——是他。 趁着殷溪景还没睡醒,尘飞扬把清雅阁的两位小太监叫到院子里,开始盘问起来。 两位小太监十分左右为难,一边是能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皇上,一边是皇上看的比自己都重要的殷姑娘,好吧,其实他们伺候了这么多天,也知道那其实是殷公子了,可到底要听谁的? 殷公子说关于他的事不要在皇上面前乱说,两人正踌躇犹豫间,小川子拂尘一挥冷哼道:“少支支吾吾的,皇上之所以派你们来清雅阁伺候里面的主子,就是让你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等皇上问起来的时候好如实汇报,连这点小差事都做不好,皇上要你们何用——?”最后一句话,还故意拖长了音。 两人立刻伏地叩首道:“皇上饶命,公公饶命!” “那就说!” “是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最近清雅阁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一遍,互相补充,恐有遗漏。 尘飞扬听出了些眉目,联想到近几日四弟上朝时半死不活的死样儿,就能猜到殷溪景出去做了什么。 096.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唉……他真的从未搞明白过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之前的中秋盛宴四弟联手二弟算计他的事之后,他竟然还会出手帮四弟?!要知道,前些日子从二弟嘴里盘问出这些事以后,他恨不得赏这俩弟弟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景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气渐渐热了,有刺耳的知了声开始鸣响,钰妃紧抱着熟睡的孩子踏进清雅阁,偶有凉风吹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头越压越多的窒闷。 和殷姑娘接触的越多,她就越能明白皇上的心思,这样的人,是无法让人讨厌的起来的,淡然出尘的气质,敢爱敢恨的脾性,隽秀俊俏的面容,没有小女儿家的矫揉做作,更多的是飒爽的英气,和她一比,自己简直是落入土里的泥。 自她入宫以来,满朝的文武百官都道,皇上变了,每天都春风满面,即便封后大典没有举行,恐怕她在百官的心中,也早已是青尘的皇后。 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人都说母凭子贵,她为皇上生下唯一的皇子,可等了这么久,也没收到皇上要立太子的消息,每次皇上去看小皇子时,她隐晦的提起,也会被皇上几句话给打发了,显然是没有要立这个皇子为太子的意思。 贝齿紧咬,娇艳的小脸扭曲的不成样子,好,既然你轻易抢走我这般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看你这么喜欢喝茶,就捎了点新鲜的茶叶来给你,听说这茶喝起来有点发甜,正好我也想尝尝呢。” 钰妃把包在手帕里的一点茶叶都抖进了茶壶里,小太监急忙注上热水,捏起茶盖盖好。 今儿起的有些晚,脑袋尚有些不清醒,只下意识道:“多谢了,不知钰妃用过午膳了么?” “啊,这个……还没,还没到午膳时间,御膳房估摸着还没做好呢,饿了的话我让小枝先去拿些点心过来吧。” 我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刚起,还有些没胃口。” 她灵动的眸子无意间扫过我的脖颈,凝滞了一瞬。 “皇上他……真的是很喜欢你。” 不,他不是喜欢我,是爱我。 她的语气飘渺虚无,似乎是无知无觉中的有感而发,可眼底的落寞却能被人看的真真切切。 我张张嘴,不知该回什么。 她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别介意,我只是很羡慕你罢了,要知道,我们青尘皇宫的后宫,简直如同虚设,上一代皇帝也是独宠一人,这一代依然是,你没来之前……皇上没碰过后宫里的任何女子。” 不懂她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我只能静静坐着,作洗耳恭听状。 “老实说,这个孩子,也是我冒死设计皇上才得来的,听到这里,你会恨我吗?” 她笑得伤悲无奈,敢于坦诚的人总是能轻易博得好感,我也不例外。 “不会,这毕竟也是他的孩子,我怎会介意?”说到这儿我回头望了一眼放到床上犹在酣睡的小家伙,虽然现在还没长开,看不出哪里像尘飞扬,但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他,小东西胖乎乎的,抱着时总像抱着一团软软的肉团,不知道尘飞扬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她笑而不语,抬起芊芊素手亲自为我斟茶,继续话着家常。 一边听着,一边小口的抿着茶水不时的回应几句,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直到,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钰妃见人已经陷入短暂的昏迷,急忙起身朝门外张望了一眼,见两个小太监都去了御膳房不在时,急匆匆的回到桌子旁,将殷溪景腰间的长剑唰的抽了出来,朝着小孩走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最终眼睛一闭,剑尖瞬间穿透小孩的咽喉,小孩的四肢猛然一阵痉挛,血溅满了包着他的小被子。 随后,钰妃狠心在接近心口处的地方刺了自己一剑,不浅也不深,刚好不够致命,忍着剧痛,将抽出的剑放进了殷溪景的手里,自己则跌跌撞撞的捂着伤口跑到了院子里,倒地不起。 结果,可想而知。 端着饭回来的小太监们惊慌失措的飞奔着去找皇上,尘飞扬到时,入目的尽是满地的鲜血,和闻讯赶来在为钰妃包扎伤口的太医们。 钰妃尚在气若游丝的嘶哑道:“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两行清泪不断流淌下来,见皇上出现在自己眼前,泪掉的愈发的凶,她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哀求道:“皇……皇上……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心下一沉,心跳随之加快,尘飞扬蓦然转身踏进屋子,看到的却是,提着沾染着浓稠血迹的剑面朝床而立的殷溪景,表情茫然。 “我……这是在做梦么?” 一个好可怕的梦,呵呵……我努力的想咧开嘴角自嘲,所有的知觉却在此刻全部涌入身体,炎热的天气,从大开的窗子里吹来的风竟有些冰冷刺骨。 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女人可以恶毒到,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下得了毒手。 “景……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陌生的语气跟我讲话,我后知后觉的发现手里握着的剑,像发现握着毒蛇一样,我失手将剑甩出老远。 钰妃的抽噎声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像魔咒,让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木然的朝着小孩走去,原本可爱的小孩静静的躺在床上,肉乎乎的小手僵硬的悬在半空,手背上有五个可爱的小窝窝,那是我每次握他的手时,都会戳一戳的地方。 如今再握住,已经失去应有的温度。 “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艰涩的开口,无力的发现,语言在此刻,是多么苍白。 尘飞扬低吼道:“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为什么剑在你手里,为什么孩子会死,为什么钰妃会受伤,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苦笑一声,俗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就算我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见太医进来向他汇报钰妃的伤情,我指着桌子道:“麻烦把那壶茶拿去检验一下,里面有没有迷药。” 太医为难的抬头看了尘飞扬一眼,尘飞扬挥手道:“照他说的做。” 097.刀锋偏冷 正在此时,钰妃疯了似的扑进来,和太医撞了个正着,茶壶被摔的粉碎,她跪倒在尘飞扬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带着哭腔道:“皇上……她就是杀了我们孩子的凶手,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就见她拔剑刺死了峤儿,接着……接着还要杀我……” 看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让我觉得恶心!我冷哼:“那我怎么没直接杀了你?就凭我的武功,杀一打的你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她不理会我的话,继续哭诉道:“臣妾……臣妾再狠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臣妾亲眼看到的,孩子就是她杀的,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言外之意,我再狡辩也摆脱不了杀人凶手的头衔。 她哭得凄凄惨惨,我却觉得心寒,为这个无辜死去的孩子,也为尘飞扬看我时,全然陌生的眼神。 天牢,多么熟悉的地方,潮湿阴暗的环境,刺鼻的恶臭味和血腥味萦绕不去,连面目可憎的牢役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次,是他把我送回地狱。 和其他囚犯不同的是,我依旧穿着女装,手脚间并没有锁链捆绑,对偶尔经过的牢役露出的下流眼神视而不见,我蹒跚着坐在一堆枯草上闭目假寐。 枯坐了一天,张开眼睛时只看到昏暗火光下放在牢门外的饭菜,我起身,缓步踏过去,心里隐约有期待。 可是,未等蹲下就能闻到的发馊的气味,打破了我的所有幻想。 都进了这种地方还能抱有幻想,我真的是天真到了极点。 我握住冰冷的铁柱,有凄惨的痛叫声涤荡整个牢房,听牢役们的唾骂声,就知道是在严刑逼供。 也会轮到我吗?对死亡的恐惧让我差点腿软跌坐在地,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好运气,都能得到老天爷赐予的重生机会。 我真傻,为了一个爱字,舍弃自己原有的初衷,当初尘飞扬说什么?说他信我,可是今天,我明白了这个信字的真正含义。 他依然信我,信我亲手杀了他的孩子。 刚重生的那天,我告诉自己,绝不能让噩梦重演,我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我要做帝,我要做王,我不要再被人肆意侮辱践踏,我不要!!! 冷汗流过鬓角,发觉自己的失态,我忙松开手,重新回到枯草堆上坐下。 柳如是……尘飞扬,一个血的教训还不够,这次是我自己犯贱,再次被爱所骗! 如果……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发誓,绝对不再爱任何人! 手不听话的颤抖,我抓紧枯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爱之于我来说,就好比一杯掺了鸦片的普洱茶,哪怕被它伤了一次,我依然戒不掉对它的上瘾。 因为它和其他的茶不同,它是甜的,世间太多苦痛黑暗,所以人们对于甜美和光明,都是本能的向往。 看来这次,我不戒也不行了。 在牢里是无法分辨出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只能从上下直打架的眼皮推断,此时已经是深夜。 惊醒我的,是由远及近参次不齐的脚步声。 牢门被打开,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倨傲的缓缓踏了进来。 恨意如江水泛滥,汹涌的激荡在胸口,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我只能佯装平静的倚靠着身后的墙站起来,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 她笑,是那种极缓极缓的勾起嘴角的笑,只是眼里盛的不是笑意,而是赤裸裸的杀意。 “殷姑娘,你知道吗,皇上刚册封我为皇贵妃,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成为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越过她的肩膀,可以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并不是太监宫女,而是穿着侍卫服佩刀的一群高大男人,我收回目光,戒备之心顿起,强扯出一抹笑来:“恭喜你,得偿所愿。” “你一定很嫉妒吧,你很恨我吧,呵,我要让你尝尝,我曾经受过的折磨。”她轻言细语的说着,充满挑衅和得意。 是,我的确恨,但我不会嫉妒,一点都不。 她眼神一变:“我知道你会武功,所以特地带着我爹安排的保护我的影卫来,让他们好好的‘伺候’你,当然,不想受苦也可以,但是你要好好的跟皇上承认你犯下的错,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求情,留着一条贱命去冷宫渡过你的余生,生或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生,我不会选择死。 但,我也不会委曲求全! “我没有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尽管动手吧!” 她眸光一厉,喝道:“给我上!” 牢房狭隘,几个大男人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出自己原本的水平,也让我钻了空子,弯腰躲过背后偷袭,我飞起一脚踢飞对面男人手中的刀,那男人也机灵,没有急着去抢刀,而是一手抓住我的脚腕,狠厉一拧! 我凌空翻转一圈,劈手夺过正在下落的刀,有了武器,心里踏实了不少,挥刀朝着抓着我的胳膊砍去,动作太快,让他措不及防的吃了一记刀削肉。 正打的专心,忽有绳索套住手腕脚腕,想用右手的刀去斩断已来不及,只能完全被动的被拉的四肢大开,仰躺在地。 钰妃,哦不,现在该叫钰贵妃了,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又抬头对这周围没有拉绳索的几个男人使了个颜色,立刻,我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包围,每人手里都有一把……细长的银针! 我瞳孔骤缩!欲奋力挣扎,千万根银针夹裹着巨大的力道穿心透骨!霎那间无法形容的巨痛让我差点昏死过去。 可是,终究没有。 银针并没有在身体里停留,而是穿透身体之后全部钉入身子底下的地里,可见力道之强。 她不是真的想杀我,她是想慢慢折磨我,腹部和大腿处都接受了一遍银针的洗礼,唯独胸口之上没有下手。 我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上的绳索不知何时被撤走,等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痛楚,再睁开眼睛时,钰贵妃一伙人已经走了。 有沙土簌簌的往下落,我不明所以,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风从上面袭来,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悄然无声的将天牢牢顶搞出个洞,他们就是从洞里跳进来的。 我没了反抗的力气,任由他们摆布,其中一个黑衣人背起我,看样子并不是来杀我的,我咬紧牙关拼命克制着已经冲到嘴边的痛吟,被他们带走。 098.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夜黑路漫漫,不知在黑衣人的背上颠簸了多久,眼前才重现光明。 烛火明亮,我有些不适应的眯起眼睛,疼痛刺激着意识格外清醒,黑衣人将我放到床上,一道修长的人影凑了过来。 我万分惊讶:“二哥?!”二哥怎会出现在青尘? 二哥挥手让几个黑衣人消失,坐到床边,手搭上我汗哒哒的额头。 “听小宝说你来了青尘,就跟来了,怎么,在青尘宫里过的还好吗,我怕你会寂寞,还送了只猫儿过去给你作伴呢,这次你来青尘,别告诉我,只收获到被人打入天牢的下场。” 原来那只猫是二哥送来的,也就是说,他在青尘宫里安排了自己的人,怪不得这么快得知我被打入天牢的消息。 要不是二哥的人及时出现,我恐怕会真的,命丧青尘。 “……多谢……二哥。”连呼吸间都带着钝痛,我勉强开口,如呻吟般的声音让二哥瞬间变色。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二哥剑眉紧皱,快速的解开我的衣带,由于伤口小,血渗的很慢,但架不住伤口多,我能感觉到里衣被掀开时,干涸的血液粘连衣服与皮肉分开时的细微撕裂感。 二哥倒抽一口冷气:“你……你体内有针?” 我轻轻摇头,幅度小的不知他能否看的出来,有气无力道:“已经……穿透了。” “谁做的?”二哥一顿,又道:“先不说这个,我马上去给你找大夫,给你疗伤!” 他起身欲走,我拉住他的衣摆,明明微不足道的力道,却成功的止住了他的脚步。 “不用……立刻带我回大殷。” 尘飞扬不会罢休,他一定会派人来搜,说不定走的晚了城门都关了,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上一瞬。 “可是……”二哥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妥协,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抱着我上了马车。 马车里垫着柔软的毛毯,还有舒适的枕头和薄被,十分宽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的这么周到,是我想象不到的。 青尘离大殷不算远,走旱路也只是几天的时间,就能进到大殷的国境内了,一路上二哥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是刚刚历经一场生死劫,让我对任何人对我的好,都无法感动的起来。 我知道,那个尚且还能放手一搏为爱放弃恨的殷溪景,已经死了,死在青尘的天牢里,此后,只有为利益和权势而生的自己。 …… 而殷溪景不知道的是,当他的二哥在他的伤好些的时候,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暗自安排人,重回青尘为殷溪景报仇。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人呢?婴儿时期人的五官尚未长开,所以哪怕被掉包,也不会被轻易发觉。 尘玉峤是尘飞扬第一个孩子,还是千金不换的儿子,钰妃哪可能下得了手毁掉自己母凭子贵的筹码,更何况,她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有机会得到圣上的恩泽,所以被杀的那个孩子,只是个倒霉的替死鬼而已。 而真正的孩子……此时此刻,就在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蒙面人手里。 钰贵妃正准备就寝,刚躺下闭上眼睛不久,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她猛然睁眼,一个抱着孩子的黑衣人出现在床边。 黑衣人低声道:“别乱叫,来看看,这是谁。” 说着,他把包着小孩的被角掀开了一下,自己的孩子自然第一眼就认了出来,钰妃惊恐的睁大眼睛,目眦俱裂,却真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把孩子托人带出了宫,想着等哪天再找一个完美的借口把孩子弄回来,到时候,这孩子的长子身份,可就是将来登上青尘皇位的最大筹码。 黑衣人闷闷的笑,毫不留情的掐着孩子稚嫩的脖子将人凌空拎了起来,对着钰妃道:“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向你们的皇上说明真相,让你们的皇上知道,他的孩子没死,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你可以继续瞒着,但是呢……假戏最好真做,不然哪天被人揭发了就不好了,所以我只好帮你一把,把这个孩子杀了!” 小孩完全没有动静,看来是被做过手脚,钰妃完全慌了,忙连滚带爬的滚下床,跪到他的脚边仰头急急道:“不要杀他!不要……不要,我这就去找皇上,求求你……放了他吧,他还这么小……” “小?”黑衣人冷笑一声,“其实也不算小吧,和你杀掉的那个孩子,差不多大啊……” 小孩的小脸已经被憋得青紫,钰妃的手都在不可控制的剧烈发抖,她忽然用力的扇起了自己的脸:“是我的错,我该死……都是我的错,请把孩子放下来吧,他要撑不住了……” 黑衣人该拎为抱,冷冷道:“不要妄想耍阴招,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找你们的皇上,我就在暗处等着,若你做的不合我意,呵呵,那我只好用这个孩子为你赎罪了,快去吧!” 话音刚落,人已经一阵风消失不见,钰妃跌坐在地,脸色煞白,试了好几次,才恢复些力气,手撑地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奔出门去。 尘飞扬是喜欢那个孩子的,殷溪景猜的没错,就算不喜欢那些个女人,这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孩子死了,尘飞扬很是心痛,还叫人特地将孩子好好葬了。 只是……前脚刚有人前来汇报说有人劫狱,殷溪景被人劫走,后脚钰妃就失了魂般的闯了进来。 他没空去理会这女人,连夜派遣了大队人马去找,并下令立刻封锁青尘帝都的所有城门。 殷溪景的确犯了大错,可是他的打算仅仅只是把人关几天就好,毕竟这件案子中疑点太多,在他的认知中,殷溪景绝不会是那种杀个人闹得人尽皆知的傻蛋,他要趁着这几天,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可是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尘飞扬心神不宁的在灯火辉煌的寝宫里负手走来走去,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住过自己的寝宫,只是现在清雅阁被封,更重要的是,里面也不再有值得自己流连忘返的人在了。 钰妃一心想先救出孩子,所以见到尘飞扬后立刻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皇上,臣妾前来认罪,其实……皇子被杀这件事,和殷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卷五·半卷红旗临易水·完—— 卷六:霜重鼓寒声不起 099.如履薄冰 尘飞扬脚步一顿,在和她隔了些距离的地方停下,投过来的目光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深吸口气,强忍怒气道:“说明白点。” 钰妃把自己如何算计殷姑娘,又如何用别人的孩子替代皇子等事全部细细说了一遍,她可以保不住刚得到的贵妃之位,可万万不能保不住真正的皇子。 随着真相被一点一滴解剖出来,尘飞扬的心也被一点一点的揪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无可挽回的致命错误。 相爱的基础是什么?是彼此信任,那时候,殷溪景说不是自己做的,而他却依然将他打入天牢的举动已经足够瓦解他们之间彼此信任的基础。 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他真想一剑将她刺死! 青尘的国师地位甚至高于丞相,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都要敬让三分,因为国师有一种能力——先知。 也正因为有国师的协助,辅佐出一代代的明君,才让青尘一步步发展起来,有了今天的繁华面貌。 而好巧不巧,这钰妃,就是当今青尘国师的女儿,不过这个国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诡秘,可他身为国师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 钰妃先前算计他,既然是钰妃犯错,自然可以加以处罚,可被殷溪景制止了,只是有人太不识好歹,对救过自己的人,恩将仇报罢了。 这次,就算因国师的关系不能取她性命,该有的惩罚,也绝不会少一丝一毫! 尘飞扬面无表情的看着钰妃被人拖走,对她喊的那些救出皇子之类的话也充耳不闻,因为现在他已经醒悟,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及某个人来的更重要。 各路人马分头行动,很快各自带回消息,只是……无一是好消息。 尘仙羡道:“大哥,虽然我不知道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具体是如何,只是听宫里的人说……那个人杀了你的孩子,可是我觉得,那个人不会做出这种事,大哥有所不知,他救篱儿的条件,是让我和二哥不再阻碍他和大哥你之间的感情,既然苦心孤诣的维护这份感情,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 尘飞扬缄默一阵,他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也是被爱着的。 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比较对方多一些,一直觉得对方只是被动的在接受自己,一直认定在对方的心里,报仇比自己还要重要。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自降身价扮女装来青尘,只为承诺过的成年礼? 他又怎么会甘愿守在清雅阁那一方小天地,舍弃自己的宏图大业? 他又怎么会许诺,以后,不离不弃? 先不说殷溪景会不会原谅他,现在连他自己,都放不过他自己! “已经有人为他澄清了,篱儿的病已经好了?” “嗯,”尘仙羡点头,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喜色:“已经快要痊愈了,我还想着要当面好好谢谢他呢,也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尘飞扬一字一句坚定道:“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伤口恢复的很快,可能是拜体内的宝血所致,不过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久违阔别的宁城,已经是繁花似锦的六月,岁月催人老,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忽然觉得很累,披着十七岁少年的皮囊,还当真以为自己是青春年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疯去爱,可以完全当肩上的重担不存在。 能让我发奋图强不会颓废的,恐怕也只剩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恨了。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屋子里的东西都有些看不真切,小宝进来点了蜡烛,顺手给了我披了件衣裳。 “三爷,您自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到底在青尘发生了什么事呀?” 我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盛放的花儿被风儿吹的摇摇摆摆,闻言应道:“没什么,倒是你,我去青尘这件事,是不是你告诉二王爷的?” 小宝小脸一皱,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喏喏道:“……是、是啊,二王爷非问不可,小的哪敢违抗他……” 我失笑:“他对你用刑了?所以你……被屈打成招?”我临走时嘱咐他,我的去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话,小宝不会当作耳旁风的,他只会当作圣旨。 小宝摇摇头,不敢说二王爷非常卑鄙无耻的拿远在边塞的采松来威胁他,二王爷权大势大,在朝中地位斐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哪敢得罪二王爷让采松遭殃,万不得已之下才招的。 所以说人啊……真的不能有弱点,否则被人抓住把柄,就真的任由摆布了。 “三爷,喝茶吗?”小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岔开问道。 “嗯,”顿了顿,我又道:“不要普洱,要茉莉茶。” 咦?小宝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三爷自喝茶开始除了普洱就没碰过别的茶,那些个茉莉龙井,都是给客人准备的。 “三……三爷,我没听错吧,您要喝茉莉花茶?” “没听错,想换换口味,有问题吗?”我转头瞥向他。 小宝头上的问号自动隐蔽:“没,小的这就去拿。” 天边的乌云渐渐遮日,朝着这边慢慢移动过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心里荡漾起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却参不透其中奥秘。 没过一会儿,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小宝强制性的关上窗子,烛火已经被吹灭,他重新点燃后道:“三爷,别着凉了,快过来喝茶吧。” “小宝,我不在的这些天里,宫里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小宝点点下巴,作回想状:“宫里嘛……倒是没有,不过听边塞传来消息说,柳大将军提拔采松做了副将,而且今夏他们回来的时候,云深和赫连锦也会来住一段日子。” 我扶着桌子坐下,尽管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却一点都无法高兴的起来。 正和小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门口的侍卫敲门来报,说宫里的太监前来请我进宫。 “宫里出事了?”我霍然起身,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公公没说,只说……要您立刻进宫,有要事。” “那立刻备轿,即刻进宫!” “是。” 100.是爱是痴莫非真的你不懂 小宝小跑着去拿伞,拿披风,走出门外时,雨滴砸的纸伞噼啪作响,像是要将伞凿穿。 五颜六色的花瓣都被大风吹到了地上,陷进泥泞里,不复鲜艳,只余芬芳。 我踩着满地的缤纷上轿,轿子里光线昏暗,却奇迹般的让我躁动不已的心平静了下来。 进了宫,公公却不是引我去御书房或大殿,而是朝着一处陌生的地方走去。 大殷的皇宫很大,大到我无法走遍熟悉每一个地方,而我与宫里的妃子们,皇子们和公主,都交涉不深。 所以当走到目的地,看到地上躺着的小孩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父皇正看着地上的尸体默不作声,在场的还有二哥,以及跪在孩子身边被人架着哭晕过去的贵妃。 看孩子的衣饰,再加上旁边的贵妃,足以说明这个孩子,是个皇子。 雨水不断冲刷着孩子浮肿的尸体,搭在他腰间的玉佩被冲洗的更加玉润剔透,上面的‘元’字愈发清晰。 殷溪元,不正是十三皇子么?算起来的话,今年也不过才…… 五六岁吧。 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就是有的人,能杀掉这些无辜的孩子,而毫不手软呢? 尸体旁边有一口枯井,枯井周遭是茂盛的野草和杂树,位置很是隐蔽,只是此时已被踩踏的不成样子,好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风大雷急,似乎天地都在为这个孩子送行。 隔着厚重的雨幕我望向父皇,他表情痛苦,却隐隐有着不近人情的冷漠气息。 又枯站了好久,腿上的伤刚刚愈合,都开始变得麻木酸痛,父皇方开口道:“将十三皇子厚葬,葬入皇陵,你们……都回去吧。” 我疑惑的瞪大眼睛,父皇竟只是将十三弟厚葬?不去查十三弟是怎么死的么?那到底叫人把我和二哥叫进宫是为了什么? 尽管一头雾水,还是尾随二哥准备离开这里,谁知父皇又追加了一句,这句话,让我瞬间挺直了脊梁,只觉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道:“明日早朝,朕会立新太子,寒儿,景儿,务必都要上朝。” 我和二哥回身,颔首道:“是。” 雨势更大了,吹的纸伞都东倒西歪,二哥不动声色的靠过来,从小宝手中拿过伞,稳稳的撑着。 小宝撇撇嘴,还好出来时拿了两把伞,被挤出后立刻撑起另一把遮雨。 二哥道,“去你府上吧,你肯定有很多疑问,我或许能解答一二。” “嗯,那就多谢二哥了。”看来刚才的疑惑表情,都被他尽收眼中。 衣摆沾染了很多泥沙,还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一进屋,小宝就去找了两套干净的衣服来。 二哥摆手:“不用,我说完就回去,你先出去吧。” 小宝看我一眼,见我点头,方道:“是。” 二哥端起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茶押了一口,吃惊道:“有客人来?” “没有,这原本是给我喝的。” 茉莉花茶清苦,冷了之后尤其,二哥微微皱了一下眉,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我了一眼道:“你……去了青尘之后,变了好多。” 他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没有出口,搁置在桌子上的修长手指轻轻点着。 “是吗,”我不在意的笑笑,“人都是会变的,一成不变的,天地间恐怕只有日升月落了,不说这个,十三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到底是谁在作妖,但是我到时,父皇已经下令将照看十三弟的几个宫女全部仗毙,但错并不都在宫女身上,十三弟性子顽劣,十分调皮,据说是自己掉进去的,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今日大雨,井水暴涨,那口弃井本来已经填平一些,所以尸体被浮了上来,这才被人发现。”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二哥,冒昧道:“如果我说,我怀疑是你派人做的,会如何?” 二哥爽朗大笑,又即刻正色道:“你会这么怀疑,其实也在理,皇子的死,总会让人多想,哪怕真相真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但,你不如分析一下,大哥已经走了,剩下的,能和我抗衡的,不就只有你了么,我何必大费苦心去干掉那些毫无威胁力的皇子,而单单晾着你呢?” “也对,”前世不也是登基之前才把我干掉的么,早晚问题而已,“明日早朝父皇要立太子,太子之位不用说也是二哥你的,或许立了太子之后,如果有幕后凶手的话,这个凶手能消停下来,小弟这里先恭喜二哥了。”我拱手道喜。 二哥幽深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我,歪着头邪笑道:“我怎么从你眼里看到的不是恭喜,而是不甘呢?” 我所擅长的所有伪装,在他面前,似乎都能被毫不费力的看穿。 “二哥知道的,大殷没有王爷,小弟只是为将来自己的下场提前默哀而已。” 轻轻点着的修长手指一顿,二哥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阴影。 然后,他说:“你如果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皇位,让给你。” 我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过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禁好奇是什么条件,值得用皇位来换。 “二哥且说说看。” 殷溪寒抬头,眼前坐着的人正期待的看着他,明黄色的烛火跳跃下,映的这人更加清姿绰约,无关五官和穿着,这是一种经过无数岁月淬炼出的天然气质。 一种,让他怦然心动的气质。 他一字一句道:“和我在一起,但不是以兄弟的身份,你明白的。” 我笑:“二哥真会说笑,皇位传给谁,不是你我说了算,是父皇说了算,就算你有心要让给我,恐怕父皇也不会同意。” 二哥摇头:“不然。父皇还有几年好活?等我登上皇位,我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住我。” 二哥何时这么天真烂漫了?“好,就算二哥能做到,那么,空口无凭,我如何相信二哥你呢?” “可以立字据,我不会爽约的,只要你肯答应。” “字据?二哥前面也说了,等你登基,你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你,要是你毁约,小弟我岂不是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儿?” “说到底,你是不信我?” 我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 101.偷得浮生半日闲 殷溪寒起身,挺拔的身形让坐着的人不得不跟着抬头仰视,他忽而俯下身子,却并没有趁人不备偷香,只在白里透粉的唇上用眼神流连了一瞬,才与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对上。 “信我,你将得到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皇位的机会,不信我,那么下场,你很清楚。” 我笑容僵在脸上,意思是我只有一条路可走? 二哥直起身子,神色认真道:“好好考虑,二哥会耐心的等你的答复。” 考虑个……!我把粗话恶狠狠的扼杀在肚子里,努力让笑容恢复如初:“二哥放心,小弟一定三思而后行,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 晚饭是香喷喷热乎乎的馄饨,汤面上飘着葱花,我舀起一颗吹了吹,忍着烫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味道很棒,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里面有姜末,我最讨厌吃的就是姜,哪怕只放一点调味,也能被我吃出来。 小宝在一旁揪着衣角不停的捏来捏去,通常他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时,都喜欢做这个小动作。 “怎么了?有话就说,别影响我食欲。”我放下瓷勺,想着还是冷冷再吃比较好,烫的舌头都有些发麻了。 小宝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爷,您……您不去看看小世子么?” 我一怔,苦涩的感觉泛上心头,只要一想到在青尘发生的事,就对小孩由心的产生一种畏惧。 所以回来了,尽管知道儿子已经降世,却不敢去看他。 “……吃过晚饭,我就去。” 晚风飒飒,大雨稍停,变成了蒙蒙细雨,我踏进王妃的房间,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被风吹凉的身子。 王妃正逗弄着身侧的小孩,见我进来,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王爷。”她起身,只着一件里衣,作势要下床。 “不用和我这么见外,”我挥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转身坐在床沿,看向床上的小东西。 小东西也正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我,小拳头握得很紧,含在嘴里咬着,有口水沿着嘴角留下来,憨稚可爱的紧。 小宝也凑过来,惊奇道:“哇,好小哦!” 小孩的头也只比我的拳头大一点,小手小脚更不必说,肥嘟嘟的小脸像只包子,看来被他娘亲照顾的很好。 过往的一切在心里留下的阴影瞬时被这小东西驱散的一干二净,我忍不住去牵他胖乎乎的小手,他立刻握住我的食指,竟有些力道,我笑得开怀,摇着他的小手左右不停的晃。 “取名字了吗?”我头也不抬的问柳如是。 “……还没,不过……小名已经起了,大名还请王爷定夺。” “小名叫什么?” “颢(hao)儿,景页颢。”她回答的小心翼翼,唯恐我稍有不满。 颢儿……前世也叫这个名字呢。 不过,是我起的,大名是她定夺,大名叫念寒,那时候被儿子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去细想这名字中的深意。 如今想起,那时候真是傻的可以。 都说女人痴情,殊不知,男人也可以对爱忠贞不渝,只是有的女人求之不得,有的女人不屑一顾。 其实仔细瞧瞧,儿子长得真的和二哥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而且他能走路之后很是调皮,真是……一点都不随我。 可是,无所谓了,我会把他当亲儿子来养,和前世那样对他好,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等着他,再叫我一声爹爹。 小东西啃完自己的小拳头又掰着自己的脚丫子啃,忙的不亦乐乎,一个劲儿的冲我傻笑,我嘱咐王妃照顾好他,至于大名,还是叫…… 殷念寒吧。 事到如今,我已经分不清二哥欠了我多少,而我又欠了他多少了。 桃红轩,晴贵妃的新住处,生下公主之后她便被父皇接了出来,如今很是低调的教养女儿,做着她的贵妃。 “见过那个荷儿了么?”我打量着对面气色不错的女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叹口气,点头:“私下有偷偷看过几眼,的确和王爷说的一样,我……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自嘲的笑,笑得悲凉。 我拍拍她搭在石桌上的手:“正主要是没了,替身不就是正主了么,父皇的身体听太医说撑不了几个月了,父皇立遗诏时肯定会立后,到时,荷儿就会成为太后,你想看到这个结果吗?”要知道,后宫里所有不是皇后的嫔妃们,只要皇上驾崩,就要全部拉去陪葬! “我不想!可是……”她皱起秀眉,“我……能比得过荷儿么,看得出,皇上是真的爱她,我又拿什么去和她比。” “如果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那么这么女人做了什么,这个男人会忍痛割爱呢?”关于这点,我深有体会,不禁笑着问她。 她茫然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道:“背叛!” “没错,你要做的,就是让父皇看清,他爱的这个女人,有多么不值得他去爱。” 我摩挲着她嫩滑的手背,眼神投落在她身后院落里,那一片花瓣早已凋落的桃树,不知父皇的这份爱,是否已经到了风雨不摧的地步。 接下来的日子,我需要做的就只剩静等宫里的消息以及保护好王府里的每个人了。 去见儿子的次数多了,这小东西和我也愈发亲近,只是才几个月,还不会说话,每天最爱干的是就是吃自己的手和脚,玩自己的小鸡鸡,如果鸡鸡够长的话,我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的,最卖力的事就是吃奶,最喜欢的事就是抛高高,最讨厌的事就是睡觉觉,要是没有足够的睡意,谁哄也没用,总是试图要爬起来,继而试着站起来,但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 小东西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叫大名不理,叫小名就张开手臂要抱抱,灿烂单纯的笑容能驱散一切心头的阴霾,看着他,似乎在看着全天下最美好的美好。 “哈,颢儿的屁股蛋好好玩,爷你看!” 大大的水池里,光洁溜溜的小宝正抱着光洁溜溜的儿子在一起戏水,时不时的在儿子的屁股蛋上捏捏摁摁,这大概是因为我不让他摸摸捏捏儿子小脸的缘故吧——转移阵地了。 儿子对此骚扰浑然不觉,非常投入的玩着水,水是温的,儿子一会儿把胳膊都伸进水中,一会儿又拿起来,一会儿又把水扑腾了小宝一头一脸,兴奋的咯咯直叫,小宝啥也不能干,只牢牢的抱着他,别让他给掉进水池里呛着。 我则很是惬意的站在水里搓澡,闻言懒懒道:“你少调戏我家颢儿。”水池边上放着一小篮子花瓣,正散发着怡人的芳香,本来想扔进水里的,可一想到儿子不管拿到什么都想往自己嘴里塞的习惯……还是算了。 洗完澡,换我来抱着颢儿,许是玩的有些累了,颢儿不再扑腾水,而是乖乖的倚靠在我的怀里。 “颢儿,叫爹爹,爹——爹。”我温声细语的耐心引导儿子说话,记得前世也是几个月大,儿子就会叫爹爹了,很是聪慧。 “噗哈哈!”小宝噗嗤一声弯腰笑了出来,“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们也太不像父子了,更像兄弟!” 自家三爷才十七,自己本身就是个孩子,只不过比别人稳重了些罢了,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嫩,抱着一个奶娃要他喊爹爹,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狠瞪小宝一眼:“洗你的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来,颢儿,我们不理他,叫爹爹,爹爹……”我耐心的一遍遍在儿子耳边呢喃,小东西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肉滚滚的小胳膊如一节节的白嫩莲藕,正当我说的口干舌燥时,他忽然抬头中气十足的喊道:“呆呆——!呆呆,呆呆,呆——!!!” 小宝笑的彻底直不起腰来了。 我在熊孩子脸上奖励了一个大亲亲,笑眯眯道:“没事儿,来日方长,爹爹慢慢教你。” 小宝对天翻了个白眼,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爹爹爹爹……魔音穿脑也不过如此吧…… 小宝很快搓完澡从池子里爬出来,擦干身体后穿好衣服,蹲到水池边问道:“爷,您一定说的很累吧,我去给你拿杯茶过来?” “行,去吧,回来之后和我一起给颢儿洗个澡。”我往上托了托儿子,找个处台阶先坐了下来,把儿子放到腿上侧躺着,小肚子都浸在温水里,这样不会着凉,站了这么久,胳膊都有些酸痛。 小宝走了,可刚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我望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奇道:“茶呢?” 小宝朝外瞄了一眼,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道:“爷,太子驾到。” 话音刚落,二哥已经从放在门口处的屏风后走了过来,我一惊,下意识的想找东西遮掩,转念又想到儿子正躺在腿上,不是正好挡住了…… 二哥看到颢儿时明显的狠皱了一下眉头,继而目光露骨的在我上身扫荡了少顷,方开口道:“这孩子……是你的?” 我抿抿唇,不知名的情绪堵的我心口发慌,这孩子是你的?呵,我该怎么回答? “不知二哥前来找我,有何贵干?” “没事不能来找你?”他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目光危险的眯起:“别告诉我,这孩子是你的。” “他叫念寒,思念的念,寒冷的寒。”尽管有想发怒的冲动,还是生生的忍了下去,我不想和二哥硬碰硬,凭借他如今的地位,我根本没有资格与他抗衡。 只得……先服软。 二哥脸色稍霁,嘴角隐隐有笑意浮现,我余光明显看到儿子听到这个名字时的不乐意,粉嫩嫩的小嘴高高的撅起,兀自的扣着自己的手掌心。 “快上来吧,在里面呆久了容易着凉。”二哥终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屏风上抽下一条干的布巾,作势要递给我。 我左右为难,这种情况下叫我如何大咧咧的上去?虽然是亲兄弟,但如果他对我没有居心叵测的话,我想我在他面前远不会如此谨慎拘谨。 看得出我的犹豫,二哥语带笑意道:“害羞什么,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支支吾吾道:“念寒还没洗呢……” 二哥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撩起衣摆蹲在水池边,冲我招手道:“过来,我帮他洗。” 再防备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将横抱变成竖着抱,让颢儿的小身板暂时给我做一下掩护。 颢儿的皮肤太嫩,用普通布巾搓容易搓疼他,我特地让小宝找来一块绵软的帕子给他擦身,怕二哥力道不知轻重,我让二哥帮忙托着颢儿的腋下,自己则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拭着身子。 殷溪寒稳稳的托着小孩,眼神却不离对面的人稍瞬,挺翘的睫毛上沾了些细小的水珠,垂眸间挡不住眼中的温柔神色,沿着优美的颈侧往下,是单薄瘦削的上身,胸前的两点绯红在他的动作中若隐若现,腰线起伏,春光伊始隐没在荡漾的池水中,被朦胧的雾气模糊了最诱人的风光。 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股热流在小腹间蠢蠢欲动。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神热烈了许多。 孩子小,没一会儿就从头洗到脚洗完了,我把儿子擦干之后立刻让小宝用小被子把儿子裹起来,本想立刻爬上来连擦也不擦的先套上衣服再说,谁知二哥在此时开口道:“你先抱着孩子去找王妃,给孩子穿上衣服,我和你家三爷有点话要说,回来后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小宝踌躇了一瞬,我急忙道:“小宝啊,先把那个衣服拿给我。” “不用,我来就好。”二哥走到屏风前的凳子上拿起叠的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转身时小宝忙不迭的迈开脚步朝外走去,儿子趴在他的肩头,眼见着离我越来越远,忙扬起小脸冲我叫道:“呆呆!呆呆!”伸着小手要抱抱。 我还来不及回应什么,儿子已经消失在屏风后,一丝惊惶掠过心头,我强壮镇定的收回目光,看向二哥。 “二哥,劳烦你了。”他站的那么远,怎么把衣服递给我? “跟我客气什么,先上来把身体擦干吧,你总不会是想……不擦就直接穿衣服吧?”他戏谑的笑,仿佛在说你有这么怕我? 在他面前活的真够憋屈的,我呼出口气,伸手道:“那先把干布巾给我。” 二哥把干布巾扔过来,我抬手接住,沿着水池的台阶浑身不自在地走上来,努力忽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可是……在别人面前擦身体真的……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束手束脚,明明是在做该做的事,却觉得自己很是放浪。 正当我好不容易在煎熬中擦完,想转身向二哥讨衣服时,二哥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我!动作太猛,差点让我一个踉跄掉进水池里去。 “二哥,你做什么!”我奋力挣扎,粗重的喘息就在耳畔,二哥喑哑的斥道:“别动!” 什么……没等我反应过来,腿间的脆弱之处骤然被人握住,错愕至极时,只感觉到二哥用力把我的身子往他的怀里按,尽管隔着衣服,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般——又硬又烫。 102.休追问,从来誓言无用 柔软温热的触感一路沿着肩头蔓延,吻到耳边时,二哥深吸一口气,用气息问道:“考虑好了么?” 粗糙的手毫不留情的用力摩擦着最敏感的前端,我止不住的颤抖,咬紧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才不会相信他会把皇位让给我的鬼话!如果真的想让给我,为什么上辈子要那样伤害我,为什么要抢我的女人,为什么要抢我的儿子!为什么不让我死个痛快! 抹不掉的耻辱消融不掉的痛苦在胸腔里翻涌,我疯了似的要挣脱他的桎梏,谁知遇强则强,二哥的力量远在我的估量之上,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无法逃离他的怀抱。 “看来你是不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二哥不怒反笑,快如闪电般出手点了我的穴,故作无奈道:“既然软的你不吃,我只好来硬的了。” 他一只手不断套弄着,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捏揉拉扯着胸前的一点,刺痛中夹杂着颤栗的快感,我几乎要站不稳脚跟,可又不愿屈服,只倔强的咬唇忍受,我倒要看看,他敢做到什么程度! 大不了,只让我能更心安理得的除掉他罢了,我为什么去找晴贵妃?为什么要她协助我除掉荷儿?因为荷儿是二哥的娘亲,只要荷儿出事,二哥一定会受到牵连。 到时,他的太子之位,恐怕就难保了。 剩者为王,前面的障碍都没了,那皇位就一定非我莫属! 不知何时,握住前面的手不老实的往后探去,寻到那处紧致,便要跃跃欲试的深入,我终于隐忍不下去,恨恨道:“二哥!你想把我逼死吗?!” 二哥的动作一顿,放弃般撤回在我身上搁置的手,展开双臂将我紧实的抱紧怀里,顺手解了我的穴,尽管赤裸着身子,却不会再感觉到冷。 “你还没有忘记他,对吧?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守身如玉?”二哥气息恢复了些,语气里仍然有着一份残留的难耐。 我心下一沉,有种被人点破心思的难堪。 我想否认,不是的,我早就放下了,我发誓不会再爱任何人了,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堕落,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可内心深处能有个角落,固执的说着,如果不是为了他,你真的会如此顽固的反抗么? 就算不想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皇位诺言,也大可以用这招让二哥爱上自己,继而狠狠的甩掉他,和别人欢好,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生不如死! 我咽了口口水,发现自己竟然…… 真的办不到。 没办法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的触碰,没办法将他忘的干干净净,没办法像对待柳如是那样,用一个理由把和他之间的一切全部抹杀! “那你又有什么好,最起码,他不会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我能把大殷的江山都让给你,他能做到么?”殷溪寒对自己的情敌不屑一顾!要不是自己出手太晚,哪里轮得到他?! “他又不是大殷的人……”再说,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我都不确定,甜言蜜语谁不会说? “那就让他把青尘让给你,他要是能做到,你二哥我就……甘愿认输,以后再不纠缠你。” 这江山是能说让人就让人的么?又不是只有一亩三分地。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他,总之,我拒绝,拒绝和你在一起,皇位就算我想要,也不需要靠你!” “好,有骨气,”二哥终于肯放开我,捡起地上掉落的干净衣裳递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表情温和,看来并没被我的话气到,“那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过二哥要说的是,无论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二哥都会敞开怀抱迎接你,这皇位,二哥给你留着,等你亲自拿自己来换。” 我平生第一次穿衣服这么利索,麻利的系着腰带,我头也不抬道:“把皇位给我,你一定会后悔。” “不会,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刚才冒犯了,二哥跟你道歉,一时情不自禁,别怪二哥。” 衣服穿好,安全感全部归位,我昂首挺胸道:“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不过同样的事,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二哥这次来如果只是为了向我讨一个答案,那现在答案讨到了,是否能告辞了呢?” “真是绝情,好吧,你好好休息,二哥先回去了,不用送。”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走,只留一个潇洒英挺的背影,他离开后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后怕的感觉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还好……他没有做下去。 自二哥被封太子之后,我只偶尔上朝,今日也是心血来潮才下决心去上朝,父皇老了,留在这人世的时日恐怕无多,尽管我一点都不待见他,他也不曾给过我任何父爱,但终究没有他就没有我,他可以无情无义,我却不能。 只是……今日下朝时,父皇似是不经意的投过来一眼,眼神中有痛,也有深沉的无奈和伤悲,我被看的莫名其妙,直到看着他被人簇拥着离开,也没参透这眼神有何含义。 此后过了两个月,一切安好,我便把这个只出现过一次的眼神抛在了脑后,父皇依旧如同以前那般,对我不冷不热。 九月份的某夜,我照常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知道,这是思念在作祟,强迫自己把某人驱逐出脑海,我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数着数着似乎看见儿子在抱着羊腿往自己嘴里塞,小羊咩咩的叫着,想努力抽出自己可怜的前腿,可儿子就是抱着不撒手,我嘿嘿直笑,心道这臭小子力气还挺大。 正乐呵着,梦却忽然变得飘渺虚远,儿子和小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我试着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走着走着,一片坟地出现在眼前,歪七扭八的树稀稀落落散落其中,地上满是野草,我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埋葬着娘亲的那片坟地! 103.千变万化尽是情种 娘亲的模样已经记不太清了,今年清明还去她老人家的坟头上烧了好多纸钱,愿她在那一边,能过的比这边好。 我走到娘亲的坟头前,正伤感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一个温婉的女子正微微颦眉的看着我,她很年轻,也很漂亮,有着一双和我有九分相似的桃花眼,眼里,竟还盈着晶莹的泪,我看的心痛,忍不住抬手想去抚平她眉间的哀愁。 她朱唇轻启,声音又柔又软:“景儿,快回去,快回去……” 她竟知道我的名字?!我诧异的想问什么,身体却被人用力一推,骤然落空,身后不知何时成了万丈深渊! 我霍然惊醒,满身的冷汗,还来不及压惊,外头小宝的喊叫立刻传来:“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三爷和王妃,快啊!!!” 娘……我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火势凶猛,来不及多想,我拎起薄被盖在身上,弓着腰想往外冲。 “三爷不要!” 嘭——!!!烧着的门轰然倒下,一阵浓烟呛得我眼睛刺痛看不清眼前,被迫倒退了几步,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茶壶,我扑过去,将茶壶里的水倒在薄被一角,捂住口鼻,想趁着门上的火那么大时直接冲出去。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上方不断往下掉火苗,甚至点着了我的薄被,我大惊,想扔掉被子却又舍不得,正急的团团转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破窗而入,见到我后直接冲过来扯过被子扔掉,抱起我就往窗子那边跑,我面朝上看的清楚,一块横木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我想大喊小心,嗓子却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块横木砸在黑衣人的背上,黑衣人踉跄一下,低头看了我一眼,运起轻功直接跳窗而出。 他的眼神!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分明就是在担心我,万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害我每夜靠数羊才能入睡的罪魁祸首,不正在眼前! 黑衣人的衣服被横木上的火烧焦,夏天谁也不会穿很多,我俩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后我立刻跳起来去查看他的伤势,还好,伤得不重,只在被横木砸到的地方烫红了一片。 未等他坐起来,我就骑在他身上又打又捶,他一愣,没有反抗,干脆躺回地上任我发泄,泪水迷蒙了双眼,我歇斯底里道:“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我!” 我不要你来救,哪怕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打到后来,手都疼了,我怔然流泪,看着漫天的星子都映在他的眼中,璀璨明亮,我不敢想象,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会怎样。 失去了娘亲,所以再痛再伤也只能忍着,我不想再失去他。 对,我自私,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有事,其实人们不知道,死的那个,才是最幸福的。 我怕死,因为我不甘心大仇未报,我也不怕死,因为…… 我爱他。 “三爷!三爷——!!!”小宝的呼唤由远及近,我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想说什么,却被他拉近怀里狠狠的抱了一下,然后,他飞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间消失不见。 小宝气喘吁吁的抱着颢儿跑近,见我没事后方松了一大口气,惊魂未定道:“三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没跑出来呢,您怎么跑到屋后来了?” “前门出不去,王妃呢,还好吧?” “王妃没事儿,火最旺的地方就是您住的那儿,其他地儿还好,三爷,今晚,咱住哪儿?” “住客栈吧。”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小宝走,我回头望了眼他离去的方向,只余辽阔的墨色天际。 颢儿是被惊醒的,之后很快又沉沉睡去,小宝是最先发现王府着火的那个,他先冲进王妃房间里救出颢儿叫醒王妃,再赶来叫人救我,虽然一点伤没受,还是累的够呛。 王府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里听我安排,火已经被浇灭,我小心的钻回房间看了看,还好盛放银票的箱子很厚没有被烧透,我将压箱底的小包袱揪出来,里面有着那次想买血人参却没用上的所有银票,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附近的客栈出发。 宁城客栈多,也大,把所有人都安置好后,我才有空收拾自己,王妃和颢儿一间房,我和小宝一间,小宝拧了湿帕子给我擦脸,笑眯眯道:“三爷,您吓哭了?脸都成小花猫了。” “是吗?咳……谁吓哭了,我是被烟呛的。”想起在某人面前毫无形象的哭了个稀里哗啦,我脸颊有些发烫,怪不得刚才在大堂,小二一直盯着我看。 …… 阿楚几乎是在王府起火的第一时间,就偷偷飞鸽传书太子府。 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殷溪寒来时,发现清景王府只剩一片废墟,还冒着青烟。 阿楚趁着大家都睡了,才悄悄溜出来,她知道太子肯定会来,等赶到时,果然看到太子的人马伫立在清景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外。 火把照亮着前路,殷溪寒走了一圈发现府里一个人都没有,想着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暂住,当走到殷溪景平时常住的房间时,旁边的暗卫道:“爷,小心,有迷药。” 房间已经七零八落,门也倒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能在烧焦味和烟味中闻出迷药的痕迹,不愧是皇家顶级的暗卫。 殷溪寒眼神一沉,转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恰好看到赶来的阿楚。 阿楚迎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禀报太子,三王爷没事,偕同府里的人现正宿在咏安客栈。” 殷溪寒颔首,“你回去吧,不要让人给发现了。” “是。”阿楚低头匆匆离开,殷溪寒没有去客栈探望,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次日清早,父皇已经派人来慰问,以及重修王府,并嘱咐我好好休息几天,不必再去上朝。 谢过公公,打赏了些银钱,我让小宝去买几身合身的衣裳,洗漱过后,等早饭时等了好些时候小二才姗姗来迟,我皱了皱眉,联想到父皇,觉得……这消息传的似乎有点快。 我还没有上朝,他就得知了王府着火的消息,并找到我的住处,前提是我没有派任何人去宫里禀报。 莫非……我身边也有父皇的人?可是父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看重我这个儿子,又何必暗自部署自己的人在我身边监管? 隐隐有什么浮上水面,又只露出少许端倪让人无法揣摩全貌,我想到心生烦躁,只得作罢,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104.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在客栈住的这些日子,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像是一场梦,或是一场幻觉,总觉得好不真实,他真的来过吗,还是……只是我太过想念,随随便便把什么人都想象成了他。 那么,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小宝双手托腮,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子旁发呆,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也坐到桌子旁,同他一起发呆。 小宝闷闷不乐道:“爷,你说……采松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明明说好今夏回来的,可到现在还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或许是临时有事缠身吧,毕竟他只是升为副将,万事还是得听柳大将军的,不是么?” “也对……”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双大眼黯然无光。 我失笑,嫁出去的小厮泼出去的水什么的……忍不住戳了他的脑袋一下:“振作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他当了大将军,你就能到他身边去跟着他了,到时候可别嫌腻。” “我才不会……爷,王府什么时候能修好?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想起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我心生疑虑,王府目前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于是道:“再住几天吧,等我查明那场大火的起因之后,咱们就回去。” 小宝颦眉不语,我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夜已深,万籁寂静,只有几点疏星点缀着寂寞的夜空。 忽而,窗子吱呀一声,被人小心打开,一道身影轻盈的跳了进来,落地无声,带进来的风吹的桌子上快要流尽的蜡烛火苗晃了几晃,不断拉扯着来人的影子在墙上形成诡异的形状。 黑衣人轻巧几步迈到床前,从腰间抽出利剑,举起,对准了床上正睡得无知无觉的人的致命之处。 而在他的腰间,露出了一块亮晃晃的,大内侍卫统领的腰牌。 马上要得手的一瞬间,黑衣人只觉得颈间一凉,他大吃一惊,小心的转头,来人和他一样是一身黑衣,蒙着面,一双在夜色中闪着寒光的厉眸正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 出招就在眨眼间,两人默不作声的在不算大的房间内缠斗起来,只有兵器互相撞击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迸溅的火花说明了彼此出招的狠辣。 嗖——明显的破风之声让先来的黑衣人动作一滞,露出稍纵即逝的空隙,让对方钻了空子,一剑送他去见了阎王。 我的玉质发簪落在地上,也不知摔碎了没有。 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被吵醒不久的惺忪睡眼看不清屋子里站着的人面目是如何,可我就是知道,我帮对人了。 余下的黑衣人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离得近了,能看到他手中拎着的剑,剑尖正滴落着鲜红浓稠的血,血腥味掩盖了他身上的味道,即便他的目光柔和,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未散尽的肃杀之气。 他走到床前站定,缓缓弯腰,我的心跳的极快,不知所措中,能感觉到他侧头吻住我的唇,炽热的气息彼此交错,隔着蒙面的布,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粗糙后面的细腻温热。 我闭上眼睛,全心全意的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柔,隔靴搔痒只会更痒,想渴望更多,又沉沦于这份新奇的触感,这个不算吻的吻似乎漫长的没有尽头,又似乎短暂的只有一瞬间,等我回过神来,房间里只剩小宝的酣睡声,尸体连同他,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窗户紧闭,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不去。 天蒙蒙亮,趁着小宝还没起,我仔细将屋子里的血迹清理干净,桌子和凳子上都有脚印和打斗的痕迹,我把桌子凳子擦干净,痕迹无法清除,但好在并不是太起眼,但愿小宝不会注意到。 头昏昏沉沉,看来是没睡饱,忙完这一切后我又重新倒在了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去和周公喝茶了。 再醒来,是被小宝晃醒的。 小宝惊慌道:“三爷,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呵欠,抻了抻懒腰,这才发现他的表情不对劲,皱眉道:“你刚才说什么?” “……三爷,您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小宝拍着自己的胸脯,激动的人是他好吧,我什么时候激动了? “就在刚刚,宫里来人找您,说……皇上驾崩,临死前下令赐死荷昭仪,遗诏已经立好,目前在太子的手里,让您赶快进宫!”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小宝急急忙忙的给我穿衣,我浑浑噩噩的简单洗漱完毕,坐上了赶去宫中的马车。 父皇他……驾崩了?! 可是,为什么在临死前要赐死荷昭仪,这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吗? 还是说……晴贵妃的计划已经生效,结果……父皇一气之下归西? 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进了宫,穿过一道道的宫门,来到父皇的寝宫时,门前已经跪满了文武百官,哭嚎声一片,一下轿,立刻有宫女过来给我披麻戴孝。 进了寝宫,发现龙床前的女眷们也跪了一地,二哥站在床前,怀里抱着十五弟。 父皇的脸上盖了一张薄薄的黄纸,遮住了他的面容,安详的躺在龙床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如同在沉睡。二哥见我进来,把正在熟睡的十五弟让给旁边的宫女抱着,挥手让我跟他走。 出了寝宫,进了不远处的一处空房,二哥从袖中掏出一卷东西,展开,举在我的面前。 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一遍,赫然是遗诏,遗诏上书,传位于太子殷溪寒,并立晴贵妃为皇后,也就是将来的太后。 我没有想到,我处心积虑这么久,被父皇的骤然离世打乱了全盘。 二哥收起遗诏,肃容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立刻改遗诏,如果你不答应,那二哥只能登基,登基之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能现在给我答案吗?” 对,二哥登基之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层是二哥会再次杀掉我,除掉所有对皇位有任何威胁的存在,第二层,是二哥不会杀我,采取别的强制手段,让我不得不和他在一起。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我手心冒汗,和二哥对视半晌,方艰涩的开口道:“我……我答应你。” 105.登基为帝 二哥打了个响指,门外立刻有人进来,手里端着文房四宝。 二哥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将‘太子殷溪寒’这四个字全部抹去,替换成‘三王爷溪景’,因为抹去之后只有五个字的空白,所以去掉了姓氏。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不甘和勉强,仿若修改遗诏这种事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遗诏上不知是谁的字,二哥在宣纸上模仿了几次,就能仿写到惟妙惟肖了。 遗诏改好,我终于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仰头问他:“你不后悔么?” 他失去的是整个大殷,得到的却只是一个阴奉阳违的承诺。 二哥笑着摇头,揉揉我的发,牵起我的手,走出了空屋。 先皇驾崩之后即可继位,二哥率领文武百官全部赶往大殿,到了大殿前,二哥带着我一步步朝着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的位置走去,终于迈上最后一层台阶,转身俯视着整个大殿里的人,颇有种睥睨苍生的感觉。 但同时也知道,高处不胜寒。 二哥简单说了几句话表达对父皇驾崩的伤心和悲痛,随后语气一变,开始亲自宣读遗诏。 官员们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有几个大臣表现出强烈的不信和惊诧,二哥让侍奉了父皇一辈子的公公捧着遗诏,一一拿给官员们看。 很长一段寂静后,当最后一个官员看完了遗诏,忽然有人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对着我跪地行礼,随后一片此起彼伏的万岁声不绝于耳。 以前倾向于大哥一派的势力被大哥让给了我,我虽然平时并不怎么和他们热络往来,但这种时候绝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而倾向于二哥的势力,看到二哥亲自宣读遗诏,以及站在我身边一副没有异心的样子,就足以说明他对这份遗诏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而让侍候父皇的公公拿着遗诏去给他们看,是让父皇残留在朝中的势力明白,他们,大势已去。 我看着这一片对我俯首称臣的人,有些荒谬于这个太容易得来的皇位,又有种自豪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老公公将传国玉玺和遗诏一同捧给我,接过的那一瞬间,沉甸甸的如同接过一整座江山。 可是,我很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得到的不代表不会失去,我凝望着玉玺上盘踞的金龙,眼神幽深。 登基之后,二哥需要和晴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一起守灵,老公公衣锦还乡,身边跟着贴身伺候人依然是小宝,我将王府里所有的人都接进了宫,一一替代了父皇留下的人,然后,提拔关北楼为丞相,母后的父亲被革职之后,丞相这个位置一直是空缺着的。 之前二哥当太子期间,被父皇授命和他一起处理国事,如今二哥除却晚上守灵,白天就在御书房教我如何处理奏折,遇到大事可以召来几个肱骨大臣们一起商量,小事则可以自己做主。 而柳如是……我并没有封她为后,这其中也有二哥的意思,仅仅是封了个皇贵妃的名头。 但是颢儿,我直接封为了太子。 以后或许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或许没有,但无论是谁,都不会威胁到颢儿的地位。 安置好一切,已经到了父皇下葬的日子,父皇生前早已将自己的陵寝盖好,直接将灵柩抬入地宫,封闭即可,陪葬的嫔妃们也都赐了毒酒,这至少比活活封入棺木直至饿死来的仁慈的多。 连日的忙碌让我疲累不堪,想着忙完父皇的后事终于能好好睡一觉,可头刚沾到枕头,脚步声由远及近,缓至踏来。 二哥的身影出现在床前,他的面容也甚是憔悴,我一动也不想动,干脆就这么侧躺着,拍拍枕头道:“一起睡?” 二哥没说什么,默默脱掉靴子和外衫,钻进被窝后把我搂进怀里,满足的闭上眼睛,很快呼吸绵长。 关北楼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皇上,二王爷始终是个隐患,他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想反,还不是朝夕的事?微臣觉得,斩草,需除根才好。” 男人,谁不是以利益为重,他说的喜欢,谁知道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淡薄,会不会有新的喜欢的人将我取而代之,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我该如何处之? 眼皮沉沉,逐渐沉重的睡意压下所有繁复思绪,也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冰冷杀意。 二哥这一来,基本上就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几天都是同吃同住,除了上朝不在一起,其他的时间都是形影不离,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今天天气不错,下朝之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太后那儿。 小宝跟在我身侧嘟囔道:“爷,为啥这几天二王爷老是跟着您,朝中已经流言蜚语满天飞了,说什么……您之所以能登上皇位,是因为和二王爷有那个关系的关系……” 我脚步一顿,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目光触及的地方,几乎都有了秋的气息,满地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碎裂的响声,不由得让人感叹时光匆匆。 “随他们去说,不用去理会。”我没有理由反驳,因为事实上就是如此。 到的时候,太后正在给自己的女儿缝小衣服,见到我时想行礼,被我中途拦下。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我来是有一事想问你,荷昭仪被赐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将针插好,抬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派给我的人根本没派的上用场,等我赶到时,只看到荷昭仪住的地方一片凌乱,尤其是床上,荷昭仪正衣不遮体的跪在地上求先皇的原谅,跪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不过看衣着,应该是个太监,先皇被气的不轻,当场下令仗毙荷昭仪,然后……就去了。” 我的计划是,让一个男人悄悄潜入荷昭仪住的地方,下点迷药,然后和她一起赤身躺在床上,让父皇误会荷昭仪和别的男人有一腿。 结果没想到,荷昭仪竟然真的和别人有一腿?! “太监?”我惊异的反问。 “不不……是个假太监,我见过他几次,就是在荷昭仪身边伺候的,可能连先皇都不知道这太监是假的吧。” 看来父皇真的是爱惨了她,不然也不会被活活气死。 106.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太后欲言又止,凝思了一会儿后,终道:“皇上,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直说。” “先皇临终前,对臣妾道……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那几个孩子了,尤其是你……他说,死去的这几个皇子,都是被他所杀。” 我脊背一凉,“怎么会,这都是他的亲生孩子啊,他怎么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想起自己登基前几次险些丢掉性命,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也觉得很吃惊,先皇絮絮叨叨,把自己做过的事都说了出来,还说……那几个死去的皇子都在看着他呢,他心有愧疚,说……这都是为了能让他和荷儿的孩子登上皇位所致,他这辈子只爱过荷儿这一个女人,她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根本没有想过要拒绝。” 父皇和荷儿的孩子,不就是二哥么! 想起冤死的皇后,即便走了也没派人去找过的大哥,因一块玉佩失势的七弟,死去的九弟和十三弟……我只觉得心……寒透了。 “皇上……”太后关切的声音唤回我飘远的意识。 “我没事。”我回神,不禁感叹父皇命苦,就算为心爱的女人做出这么多的牺牲,最终还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再者,荷儿努力了这么久,恐怕到死也没想到,自己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吧。 荷昭仪和二哥的关系从小就不太亲近,自二哥封王后,我就没见过二哥进宫看望过她,由此可以推断,荷儿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大胆猜测一下的话,她也不喜欢父皇,可能当初是被迫嫁进宫里来的吧,然后利用父皇对她的爱,想让自己的儿子得到皇位,只是没料到,最后一步错棋,毁了全盘的局。 所以说人哪……真的不能太贪心。 “父皇怎么会去的刚好?看到荷昭仪在和别人厮混?”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很滑稽,荷儿又不是傻子,干巴巴的等着父皇去抓奸。 “这个……我是听下人说的,先皇那晚本来是去了别的嫔妃那儿,谁知半夜被噩梦惊醒,执意要去荷昭仪那儿,这之前并没有人去通风报信,结果……撞上了这档子事儿。” “活该,她造了这么多的孽,落到这般下场,完全是自找,怨不得人。” “嗯,”太后长叹一声,“所以,我现在已是无欲无求,只想着把缪儿养大,能为她找到户好人家,看着她成亲,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人来找我。”我起身,抱了抱她,遥想当年初见,蓦然发觉她所经历的变故,已经将她身上的棱角全部磨去,只剩温顺。 而我所经历的变故,带走的是我的怯懦软弱。 回到御书房时,二哥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微风拂过,发丝飘扬,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 “用过早膳了吗?”我坐到书桌前,小宝站到一侧研磨着朱砂,余光却在偷瞄着二王爷。 “嗯,你呢?” “早就用过了。”这些时日我已经能独自批阅很多奏折,碰到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就单独堆放在一旁。 奏折分很多种,好批的奏折属于言简意赅型,几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 还有一种则是长篇大论,找不到他想说的重点在哪,批阅这种奏折很费时间,所以二哥时常帮着我去总结大意。 我让小宝把奏折分为字多字少各一叠,先批字少的。 二哥靠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专心的看着我批,就算是指导,他也不过分指导,除非我主动问,不然绝不插手。 …… 自家爷做起事来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几乎注意不到周围的人事,可小宝就不一样了。 二王爷看自家主子的眼神,很不对劲,怎么说呢……有点迷恋的感觉,但是迷恋中又有别的情绪在里面,……总之,很复杂就对了! 好几次二王爷都是握住自家主子的手去教的,身子紧贴着自家爷,动作亲昵到不忍直视,可自家爷偏偏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对二王爷的动作毫无所觉,害他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嘴。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中过去了。 午膳过后,二哥说想出去走走,正好我也觉得总呆在宫里很是憋闷,就换了便服,和他一起偷偷溜出了宫。 二哥特别喜欢牵我的手,他手的温度总是比我的要高,热乎乎的,牵久了手心都是汗。 可纵是如此,他也没有放手,交握的手掩盖在宽大的袖子之下,这感觉,让我熟悉到想哭。 许是察觉到我心情低落,二哥特意买了一个拨浪鼓来逗我开心,我无语,我是十七不是七岁好吗! 抬手抢过拨浪鼓送给了路过的小孩,二哥又拉着我去买糖葫芦,他自己先咬了一个,被酸的皱紧了脸,我大笑,他就把剩下的全塞给了我。 其实不是很酸啊,我吃的很开心,因为糖葫芦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景儿,快看!”二哥忽然指向一个地方,我抬头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一只很大的风筝在不远的前方冉冉升起,是蝴蝶状的,很是漂亮。 等……等一下,”你叫我什么?” “景儿啊,”二哥笑容灿烂,“你说过,只有你娘这么叫过你,我觉得这样叫很亲近,能允许我这样叫你吗?”他问的深情,眼里满满的装的都是我的身影。 街上人来人往,我很想敷衍一句赶快往前走,可话到嘴边,就是发不出声。 胳膊一动,串糖葫芦的木棍刮住了别人的衣服,我急忙转头道歉,可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惊得手中尚未吃完的糖葫芦都掉到了地上! 那人戴着斗笠,看不到面容,可露出的下巴和唇……数不清吻过我、我吻过多少次的唇形是如此熟悉,此时正微微抿着,身形稍一停顿之后立刻迈开脚步,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下意识的想去追他,可被二哥死死握住了手,那力道太重,攒的我都有些疼,我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入人群中,再不复见。 二哥强制拉着我往前走,继续买些好吃的零嘴和好玩的小玩意儿哄我开心,全当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 107.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最初想出来散心的闲适心情消失殆尽,我游魂一样被二哥牵着走,不知不觉,周围的喧嚣淡去,等回过神来,发现已经置身于一道寂静的小巷中。 二哥面色不善的将我抵在墙上,墙面斑驳,历经无数岁月磨砺的墙面上簌簌往下掉着沙土,凹凸不平,硌得我的背生疼。 他低头,缓缓凑近我,一只手撑在我的耳侧,低低道:“看来你压根就没有要和我在一起的觉悟。” 我避开他的灼灼目光,是,我从来就没真正想过要接受他,答应和他在一起,仅仅是因为皇位。 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二哥叹息一声,额头枕在我的肩头,呢喃道:“我的要求不高,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时,不要想着别人?” 哪怕只给他一种错觉,至少让他能感觉到,他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我缄默不答,我以为他会做什么,可沉默蔓延到铺天盖地时,他依然伏在我的肩头一动不动。 不会非要等到我答应才肯动吧?维持一个姿势真的很累…… 殷溪寒侧着头,能看到小巷的尽头,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微微仰着头看向这边,只露出身子的一半,斗笠下的眼神即便是相隔甚远,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咄咄逼人和怒意。 他挑衅的在殷溪景单薄的肩头上蹭了蹭,继续浑身散发着“我好受伤”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三弟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略带无奈的回应就从耳畔传来:“好,我不会再想着别人,可以先放开我了吧。” 殷溪寒放开他,下一瞬,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惩罚般的将对方的舌头绑架到自己嘴中又舔又咬,欲推开他的手腕被牢牢抓住,甚至过分的将膝盖强硬的挤入他的双腿间,在某处暧昧的蹭着…… 在远处的人看来,也不过是某人没有拒绝的与别的男人亲热罢了,他拉下斗笠,转身就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们之间,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欠谁更多,难道他们的下半辈子,注定要在互相折磨中渡过么? 不知怎么去面对他,也不知该用什么去挽回他。 边城终于有了消息,采松一行人之所以在夏天没回来,是因为除却哈尔族以外的几个游牧民族,联合荆国一起,对大殷发起了进攻。 大殷兵力分为三大部分:两块虎符所号令的兵力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御林军是用来守卫皇城的安危的,而大内侍卫则是专门用来保护皇上的。 两块虎符一块在柳大将军那儿,一块在我手里,对付小小的荆国,甚至动用不上柳大将军手中一半的兵力。 叫人头疼的是那几个游牧民族,那些个蛮夷都狡猾的很,而且他们的勇士擅箭,一个个壮的跟牛似的,简直能以一敌十。 韦大人见我提着朱砂笔迟迟不动,上前拱手道:“皇上,此事万不能姑息,在大殷以北的荆国,以东北的瑞丰都有些蠢蠢欲动,此时不杀鸡儆猴,更待何时?” 韦大人韦邺是朝中的军机大臣,父皇在时就很重用他,我抬眸看他:“韦大人的意思是……踏平荆国?” 蛮夷固然是无法赶尽杀绝,他们没有固定的领土,遇到强敌自然会逃,稍有懈怠,就会卷土重来,简直令人不堪其扰。 “不止,如今芦国内乱,华若暴君当道,正是扩张疆土的好时机,先皇在时,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可惜没等到,”韦邺捋捋胡须,一脸惋惜,忽然又惊讶道,“皇上,您的嘴……怎么肿了?” “噢……是蚊子咬的,没事,”我不自在的抿抿唇,转移话题道:“扩张疆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慢慢来才行,既然荆国主动出击,那就怪不得咱们出手,再者,瑞丰离着荆国很近,难保不会坐收渔翁之利,所以瑞丰也不能放过,要打,就一起打。” 韦邺目露赞赏之色:“微臣正是这个意思,皇上英明。” “至于那几个游牧民族,容朕再想想。”我瞄了眼地图,大草原地势辽阔,不禁有些头疼。 寝宫里明亮温暖,我趴在大床上对着地图出神,忽然觉得身上一重,潮热的气息凑了过来。 二哥轻笑着伸出指头硬是揉平了我紧皱的眉头:“少皱眉头,容易老,看这个干什么?” 他帮我处理的国事越来越少,有完全不再插手的倾向,我戳戳地图:“不知该怎么处置那些个蛮夷,就好像是老鹰抓兔子,兔子们东躲西藏,抓到一只不是问题,可全部消灭完全做不到。” 二哥沉吟半晌,揽着我的肩头道:“不如试试这个办法,就算老鹰没法子抓住全部的兔子,但是只要让兔子们知道,这个地方,进来者小命堪忧,外面的兔子不会进去,里面的兔子能杀的杀,不能杀的自然也会惶恐不安,日子久了,就算里面还有兔子,也不会成为祸患。” “可是……调不出太多兵马去满大草原的抓兔子,人少了的话,兔子们就可能会团结起来反咬一口。” 二哥嘴角一勾:“没想到你考虑的比我更周到,的确,所以……我决定帮你。” 他帮我把只盖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扯了扯,自己蹬掉靴子钻进被窝。 “帮我?你怎么帮?”我收起地图放到枕头下,反过身来仰躺着,他伸过手来摸摸我的肚皮,恬不知耻道:“帮你有什么好处?” “……”我打掉他乱摸的手,“好处就是不会被赶出我的寝宫,可以一直住下去。” 二哥啧了一声:“越来越精明了啊,竟然拿这个来威胁我,好吧,既然不帮你就会被你赶出去,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他语气正经了起来,“我闲着无事训练了三千死士,正好不知用在何处,干脆把他们都派去边塞对付蛮夷,不会浪费你的兵力,也不用怕被反咬一口,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我心一沉,二哥的实力远在我想象之上,他反我,真的可以说是想反就能反。 “不用怕,二哥发誓,绝对不会与你为敌,不过作为报酬,我能不能多要点儿?” “什么?”我奇怪的睨了他一眼,不懂他还缺什么。 108.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叫我一声相公。” “……做梦!”我拉上被子蒙住脸,拒绝去理这个为兄不尊的家伙。 “哎!别害羞嘛,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别蒙着脸,会憋着的……别不理我嘛,相公错了还不成……” 圣旨下了之后,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捷报频传,荆国不堪一击是意料之中,瑞丰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狩猎范围之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二哥的三千死士,也将大草原变成了人心惶惶之地。 哈尔族主动归顺,大殷以北,以东北,以西北全部归为大殷版图。 胜利的喜悦无以言表,我亲自摆宴为柳大将军接风洗尘,哈尔族的王和赫连锦、云深也来了,久别重逢,都觉得感慨万千。 柳大将军的头发花白了很多,可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很,他敬了我一杯,仰头全部干掉之后道:“皇上真是知人善用,老夫佩服,采松这孩子是个人才,所以……老夫决定,退位让贤。” 采松稳重道:“不敢当,大将军过奖了,承蒙大将军的提携,采松才有今天。” 大将军挥挥手,示意他不必谦虚,在行军布阵中,采松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他总能在己方损失最少的情况下,获得最大的利益,更重要的是,懂得拉拢人心,虽然升为副将,但是从来都是和底下的士兵们同吃同住,称兄道弟,谁有难绝不袖手旁观,打起仗来他的一声号令,比兵符都来的有用的多。 我微微笑,当初的少年如今浑身都是精悍之气,虽然话依然不多,但是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势,委实没令我失望半分。 “也好,岳父大人也该安享晚年了,来,为采松继任大将军一职,干杯!”我站起来,高举酒杯。 “干杯!”一圈人纷纷起身与我碰杯。 酒香四溢,舞女翩跹,丝竹管乐声不绝于耳,这个夜晚美好的无以复加。 与之相反的,便是青尘的大殿内了。 天色已晚,殿内还是跪了一地的大臣,尘飞扬不为所动的坐在上首,冷眼扫过跪在最前面的两位丞相,道:“此事朕心意已决,谁敢再多说一句,休怪朕不客气!” 皇上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这是两位丞相的共同心声,几个月前,扔下一句去找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回来之后一直阴沉着脸,害群臣们上个朝连大气都不敢出,派人去大殷密切的关注着大殷皇宫里的一举一动,青尘的国事只管大事,小事连理都不理,直接扔给他们处理,这不,听闻大殷打了胜仗,收服了瑞丰和荆国,立刻坐不住了,非要说人家大殷的皇帝想一统天下,要帮着人家去打天下,想和孟源的公主联姻,目的是得到孟源的三十万铁骑! 论富饶繁华,大殷排第一,青尘排第二。 论兵力,大殷排第一,第二就没青尘什么事儿了,华若仅次于大殷,孟源仅次于华若,青尘甚至在孟源之后。 可如果青尘和孟源联手,说不定第二就没华若什么事儿了,尘飞扬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 “皇上,三思啊……” 尘飞扬不耐道:“三思什么?如今天下动乱,青尘绝不可能因袖手就无事,不先吃人,就等着被人吃吧!” 关键不是这个啊……两位丞相觉得皇上太会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打下华若是为了什么?打下华若之后再打孟源是为了什么?还想拿下芦国又是为了什么? 如若是为了青尘,那他们也不必苦苦在这里跪了一天了。 擦擦头上的冷汗,左丞相还欲说什么,被右丞相偷偷拉了一下袖子,终究是没说出来。 …… “你说皇上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了呢……” 左丞相揉着腿,和右丞相共乘一轿回府,两位丞相的府邸是紧挨着的,所以一直是一起上朝,一起下朝。 “是啊,是个男人不说,还是个这样地位的男人,咱们皇上又是个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就不轻易移情别恋的人,跟先皇一模一样,真不愧是父子。” “那四王爷也是先皇的儿子啊,要是皇上有四王爷的一半花心就好了。” “说的也是啊……为了博心上人欢心,皇上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唉……”两人异口同声的长叹一声,觉得做丞相真是不容易,不仅要为国事操心,更要为皇上的情事操心! 也只能祈祷,青尘别沦为皇上下给人家的聘礼了。 如今七国变成了五国——大殷,青尘,华若,孟源和芦国,除了大殷和青尘,其他几国几乎是人人自危,生怕大殷一个不高兴,自己也成了大殷人。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所以各国的消息空前流通了起来,青尘皇帝要娶孟源的公主,还要封其为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殷溪景的耳朵里。 二哥夹了一个如意白菜卷塞进我的嘴里,我食之无味的嚼着,还是不能消化刚刚收到的消息。 “这么香的食物就能被你吃的如同嚼蜡,说吧,要我做什么,要不要替你去偷偷宰了他?”二哥放下筷子,显然是没了胃口。 “不用,他要娶谁,和谁成亲,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的谁。”我自嘲的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的酒,一饮而尽。 辣酒过喉时,苦涩到难以言明,如同当下的心境。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想的,韦大人建议让我乘胜追击,出兵攻打青尘,因为目前五国中,除了实力不明的芦国,只有青尘最容易拿下。 可是,我拒绝了,我不想和他成为仇人。 我拒绝的那一刻,才发觉,柳如是和尘飞扬,根本就不能比。 我以为我爱的是柳如是,到头来却发现,我爱的不过是一种安逸闲适的生活,爱的不过是一个能和我偕老的依靠。 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尘飞扬,倒头来却发现,我陷得太深,宁肯放下姿态,也放不下他,哪怕他犯的错再多。 身居高位,我却觉得自己很贱! 多少次想断了这段荒唐的感情,可这个想法刚起,就拉扯的心撕心裂肺的疼,如果能重来一遭,我多希望那日初夏午后,我所救的人不是他! 他明明是最不可能会伤害我的人,却偏偏是对我而言最可怕的人,他改变了我太多,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烈酒一杯杯下肚,眼前光影重叠,无数身影近了又远,恍惚中似乎看到尘飞扬就坐在眼前,噙着一抹柔和至极的笑,启唇唤道:“景……” 109.情醉 衣衫逶迤了一地,宽大的龙床上,两道人影正激烈的纠缠着。 身下的人眼里泛起了水雾,承受不住的快感如烟花般在身体里炸开,脑袋一片空白,酒醉后的神志更是飞到了九霄云外。 床头有几个小抽屉,里面是常年都备着的各种床上用品,殷溪寒随意选取了一小瓶,咬开瓶塞倒出些许在手心。 不要怪他卑鄙,面对心爱的人如此毫无防备的样子,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忍不住的。 凉滑的液体顺着指缝间流淌,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味,摸到那处窄穴,他试探着伸进一根手指。 没有太大抗拒,殷溪寒俯身吻住他微张的唇瓣,继续塞进第二根手指,第三根…… 好不容易做完了前戏,他将蓄势待发忍到发疼的欲望抵在入口处,身下的人睁着水雾蒸腾的眸子与他对视,里面一片茫然,眼尾微微上挑着魅人的弧度。 “景儿,我爱你……” “唔……” 伴随着醉人的爱语,他挺身一寸寸深入,原本松松搭在他肩上的手骤然五指成爪,难耐的抓着他的皮肉,留下一道道深红色的抓痕。 “飞扬……飞扬……”痛吟中不停的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殷溪景眸色一沉,掐住他的腰,猛然加快了动作,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密室里的最后一幅画,终于圆满完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朦胧中就听到小宝叫我起床的声音,我勉强睁开眼,头有些疼,刚坐起来眼前就多了一碗汤水。 “醒酒汤,听宫女说爷昨晚喝了不少……爷,这、这些是……”小宝的眼神在瞄到被子滑落之后露出的胸膛上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我只觉得浑身难受,低头一看,白皙的胸膛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还有很多吮出来的引子,一时僵住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如今后宫里除了柳贵妃和太后,连个妃子都没有,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他来的时候还和二王爷擦肩而过,小宝咽了口口水,默默的举着碗不吭声。 良久,他家爷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更衣。”手中的碗也被人拿走,他赶紧应了一声,抖开怀里抱着的衣服,开始一件件给他家爷穿起来。 “青尘和孟源联姻,微臣猜测青尘是想找个靠山,这样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太吃亏,看来青尘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怕我们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韦大人分析着现如今天下之势,‘青尘’这两个字打断了我从早朝就开始的心不在焉,闻言有些失笑,他就这么怕我出兵打他吗? 不过……也对,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凡事必然要先为青尘考虑,这样做无可厚非。 心情无端有些失落,我看着地图不语,韦大人继续道:“皇上,自把荆国和瑞丰的兵力全部汇编进咱们自己的军队以后,咱们大殷的兵力就强盛了不少,就算青尘和孟源联姻,恐也无法抵挡,不妨一战。” “不,”我断然拒绝道,“能不打就不打,先让士兵们歇歇吧,且看看青尘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是皇上,若青尘有意和孟源联手,万一他再用什么法子和华若同仇敌忾,咱们大殷到时候可就要吃大亏了!” “他不会打的,青尘是不会打咱们的,韦大人且放心。”我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自信,但就是这么相信着。 韦大人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我开玩笑般道:“不如咱们去和芦国联姻,芦国实力未知,说不定还在咱们之上呢。” 韦大人梗梗脖子,支支吾吾道:“皇上有所不知,芦国的公主年纪最大的才七岁,皇室中年纪最大的是他们的太子,不过今年也才十一虚岁……” 小宝捂着嘴偷笑,我咳嗽一声,不自在道:“就当朕什么也没说。” 夜色刚刚笼罩着大地,小宝就拿进来一张帖子。 “爷,这是二王爷府里的人送来的,您看看。” 我让颢儿自己抱着小老虎玩,接过帖子,展开看了起来,原来……今天竟是二哥的生辰?! 颢儿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学着我有模有样的看着帖子,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直转,我摸摸他的脑袋,顺势揽过他的小身子道:“颢儿,咱们去给你二皇叔过生日,好不好?” 颢儿看看我,又看看帖子,转身扑进我怀里撒娇道:“呆呆——” 教了这么久,这小子还是只会叫呆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说。 “爷,外头凉了,还是别让小太子去了吧,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小宝唤来宫女,把颢儿抱了过去,用小被子包好送回了他娘亲那儿。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颢儿拿着一双无辜的,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趴在别人的肩头上望着我,仿佛我是天底下最狠心的爹爹。 小宝凑过来挡住了我俩的‘父子情深’,伺候着我把脱掉的外衫又重新穿好。 二哥的府邸自重生后便再没去过,进去时觉得有些陌生,随着带路的侍卫来到大堂,却发现满满一桌子菜旁,坐着的人只有二哥。 再见面不知怎么去面对对方,我喊了句二哥之后,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堂里还站着不少人,看样子都是二哥的手下,打扮各异,静静伫立。二哥牵着我坐下,亲昵的仿若只是普通人家的兄弟,毫无隔阂。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能和二哥喝一杯么?” 他提起酒壶斟满我眼前的杯子,又给自己满上。 想起昨晚的酒后乱事,我犹豫不定,实在不想碰这酒杯。 二哥似是看出了什么,笑眯眯道:“没事儿,这不是烈酒,只是果酒而已,后劲不大,不信你闻闻。” 我低头一嗅,果然有股子清淡的果香味儿,只是颜色和白酒一样清澈透明,我端起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喝。 “二哥,我敬你,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二哥笑着和我碰杯,一向深邃到不可捉摸的眼神,此时竟只剩满满的单纯的快乐。 晚膳已经用过,还是又陪着他吃了不少,果酒都喝到微醺的时候,二哥挥挥手,立刻有人呈上一个锦盒。 二哥把锦盒放在我的腿上,我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给他带任何礼物。 “打开看看。”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登上皇位之后,无论什么东西,到我手里之前都是经过层层检验的,确认无害才会递到我的眼前。 右手搭在锦盒上好一会儿,我终是打开了锦盒。 一排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令牌,静静的躺在红色的绸布上。 110.后悔也无路可退 “这是……”我惊疑不定的望向二哥,他只是静静的笑,以往的锋眸线条异常的柔和,他缓缓道:“这是我能号令手下的所有令牌,”他伸过手来,一一指给我看,“这个是号令三千死士的,这个是号令父皇留给我的所有皇家顶级暗卫的,这个是号令王府所有侍卫的,还有这个……是号令我暗中培养的五百杀手的,二哥手里就这么多势力,全都给你。” 他收回手,与我的手背一擦而过,温度竟是透骨的冰凉! “二哥!”我大惊,他面色没有任何异常,笑容却在以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勉强。 二哥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眼睛有睁不开的趋势,他道:“我知道朝中有人一直怂恿你除掉我,二哥不愿让你左右为难,不如替你做了决定,以后,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你的皇位……” 我抓住他硬梆梆的手,哽咽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没事,我的血可以解毒,你不会死的……你不能死……” 我张嘴就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去,二哥把头放在胳膊上枕着,气若游丝道:“没用的……这毒无色无味,被我抹在了杯子上,喝了这么久,毒早已渗透七筋八脉,五脏六腑,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不如陪我再说说话……” 周围站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默默跪了一地,原来……原来二哥他早有预谋,我将似有千斤重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抬袖胡乱擦去满脸的泪,镇定道:“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他好像困的厉害又不肯去睡的人,呢喃道:“我想……听你叫我一声……相公……” 我紧咬下唇,我一直想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任由地牢里的那些牢役如此折辱我!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这是每个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不得不做的事。 既然得到的是无上的权势,那么就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半阖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深吸口气,怕他听不清,俯身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道:“相公……你知道吗,念寒其实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扯动嘴角,低低道:“真好,等他长大了,就能替我好好照顾你了……再叫几声吧,我想听。” “好,相公,相公……” 二哥,一路走好。 二哥就在我面前停止了呼吸,我握着他的大手,看着他安详的如同熟睡的面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 其实细想起来,除了那次将我打入地牢,他对我真的很好。 可是重生之后,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算计我,怎么除掉我,怎么暗害我…… 活的风声鹤唳,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不但如此,还把真正对自己好的人,置之死路。 我想,是时候让自己清醒一些了。 亲自为二哥守灵,最后一晚,我正往铜盆里扔着纸钱,忽然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飞来,停驻在了二哥的棺木上。 小宝急忙去驱赶,蝴蝶又飞了起来,不过这次是落在了我的肩上,逗留了好一会儿,才蒲扇着翅膀重新飞走。 看着白蝴蝶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我忽然觉得空了一块的心,又重新被填满。 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二哥毫无预兆的离世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他们大概一致以为,二哥是我杀的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宝拉长音喊着,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关北楼站了出来。 我叹口气,原本还有点怪他,但仔细想想,他是为了我着想,也就放下了。 “但说无妨。” “皇上,青尘和孟源联姻之后,青尘国君竟御驾亲征,率领青尘五十万大军和孟源的三十万铁骑,去攻打华若!微臣以为,青尘是想收服华若,到那时,青尘实力将与我大殷不相上下,恐成祸患。” 韦大人出列:“微臣赞同丞相大人的说法,还请皇上定夺此事,青尘此时不攻,以后可就难攻了。” 我敲敲龙椅的扶手,有些不能理解尘飞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国事为大,儿女情长必须先放一边,我不能再任性的坚持己见,万一他真的攻打过来……到时候为我这份摇摆不定的感情陪葬的是万千无辜的大殷子民! “这样吧,待青尘和华若打完之后再说,那时,青尘和华若皆处于元气大伤之时,咱们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英明。” 尽管话是这么说,我不知道到那时,我能不能真的下的了这命令。 冬已至,外面寒风呼啸,打开窗子一看,天上竟飘起了雪花。 小宝给我披了件大氅,和我一起看向窗外,感慨道:“爷,时间过的真快。” 是啊……转眼又是一年寒冬,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和小宝一起赶往边塞,在边城住了些日子,遇见了那个老头,被他的一番话激起了斗志,在春暖花开之际去了青尘。 今年,我依然和他天各一方,隔着千山万水,仍被他占尽心神。 “启禀皇上,有个自称是青尘国师的老头求见。” 门开,有大内侍卫来报,身上还沾染着无数晶莹的雪花。 不怪侍卫无礼的称青尘国师为老头,据传话给他的兄弟说,要不是他手中有刻有青尘字样的国师令牌在,看起来跟个要饭的没两样。 青尘国师七国闻名,走到哪都很吃香,据说还有不少国君想要拉拢贿赂他,为自己国家效命,不过看样子都没挖墙脚成功,这国师还是人家青尘的。 “宣他进来吧。” 隐约中有种预感,这老头,我肯定认识。 吹了一会儿凉风,忙碌了一天的脑袋霎时变得格外清醒,转身回到书桌前又喝了杯热茶,等到传晚膳的功夫,老头终于出现在眼前。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手里拎着个大大的木盒,破旧的棉袄布丁摞着补丁,面容憔悴不堪,头发凌乱,缕缕白发掺杂其中,让人看的心酸。 果然是他。 我给他赐座,他挥手说不用,我很是惊奇他的拒绝,想起在边城时他在我面前毫无形象的啃鸡吃,有点奇怪怎么这会儿反倒跟我矜持起来了? 他喘了好一会儿才顺了气,佝偻的身子晃晃悠悠,竟跪在了我面前! 111.为你夺乾坤社稷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站起来,受不住他这样的大礼,小宝很懂我眼色的上前去搀扶。 “不……老夫这次来,是来赎罪的,愿看在老夫这一片诚心上,请皇上您……不要攻打青尘。” 他颤颤巍巍的将木盒拎到身前,哆嗦着枯瘦的手解开缝隙处的锁头,小宝下意识的把我挡在身后,怕是有诈。 木盒打开,小宝惊叫一声,我则是惨白了脸色! 那里面放着的……分明是一个人头! “这、这是小女,老夫知道小女犯下大错,曾对皇上有所不敬,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请皇上高抬贵手,放过青尘吧!” 他知道天下必将全部归为眼前这人所有,可是……他身为青尘的国师,纵有通天本领,竟保不住自己的国家,哪能甘心! 有时候,命数是可以算出来的,可是,谁也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去改变它。 “她是你的女儿?”惊吓之后,我终于看清了这人头的容貌,这不是……钰贵妃么? “是,老夫也是回到青尘之后,才听说这事的。”终是晚了一步,没能力挽狂澜,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容不得他从中作梗。其实,让自家皇上和眼前这人在一起,对于青尘来说,反倒是好事。 我皱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对这位狠心的父亲说些什么。 我不恨钰贵妃,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力,无论手段如何,至少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当初在青尘,让我满心受伤的,是尘飞扬不信我的眼神。 要说钰贵妃错在哪,那大概就是她和她的老爹一样狠心,为了能得到尘飞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下的去手吧! 我负手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终于站定道:“这样吧,只要青尘不对大殷有所图谋,不对大殷动手,我也不会主动去攻打青尘,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若是青尘真的要和大殷过不去,到时候哪怕拼个你死我活,我也绝不手软! “谢皇上,谢皇上……”他连连磕头,磕的咚咚作响,再抬头时额头已经变得青紫,既然保不住天下,最起码,也要保住青尘! 只是老头大概没想到,天下归一,其实,不止只有战争这一种方式。 华若地处青尘西北方向,中间还夹着个孟源,所以尘飞扬先收服孟源再攻打华若的做法,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华若仅次于大殷的实力,并不是说着玩的。 “皇上,您不能再去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龙体要紧,您还是先回宫吧,这里有两位将军和铁骑首领在,您不用操心!” 左丞相急的团团转,夜袭归来,皇上竟然受了伤!背上插了一尾箭,还好伤得不深,经太医检查,箭上也没毒,不过这也够他们一干大臣着急的了。 “皇上,您忍着点,要拔箭了。”太医把一根缠着干净布条的咬棍递给尘飞扬,尘飞扬赤裸着上身,懒洋洋的趴在帐篷里临时搬进来的木床上,身下是软软的被褥,小麦色的精壮上身和雪白色的被褥形成鲜明对比,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味道,可惜,在场无人敢欣赏。 太医满头大汗,仿若这箭不是只插进去一点,而是直接穿胸透骨,小心的在伤口周围撒了一些麻粉,麻粉能起到暂时麻痹伤口的作用,不过尘飞扬并不介意这点伤,等他好不容易拔出来了,还在兀自的把玩着咬棍。 伤口才流出一些血,就被止血的药给生生堵了回去,尘飞扬等太医把伤口缠好,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丞相大人,朕知道你的苦心,可是朕留在这,一则能鼓舞士气,二则,朕不想呆在宫里。” 宫里有太多和那人一起的回忆,每一处不经意的景色,总能勾起他最不想触碰的过往。 左丞相有点不解,这仗又不能打一辈子,皇上难不成还想打完了直接住在华若? 正在帐篷里的人相对无言时,一阵小孩的啼哭声打破了这沉默,宫女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皇子急匆匆的迈了进来,福了福身子道:“皇上,小皇子他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奴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抱过来给朕。”尘飞扬张开手臂,接过白胖胖的儿子,那天自钰贵妃前来说明真相后,之后儿子就莫名的出现在他的龙床上。 尘玉峤甫一靠近父亲怀里,立刻收起惊天动地的哭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爹,小脸上干干的,很明显刚才是光打雷不下雨。 “奶娘喂过了吗?”尘飞扬把小孩抱着站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孩站不稳,一直不停的踩来踩去,差点踩到他爹的命根子。 宫女低头羞赧道:“喂过了。” “嗯。”尘飞扬漫不经心的应道,微微仰头看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抬手捏捏道:“峤儿,和父皇一起给你另一个爹爹打天下,好不好?” 左丞相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小孩被捏的有些疼,忍不住瘪起了嘴,委屈的用小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尘飞扬在上头亲了一口,笑道:“父皇捏疼你了?男子汉可不能怕疼,不许哭,知道吗!” 峤儿眼巴巴的望着他,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句,尘飞扬将懵懂的小孩揽在怀里,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身上的体香。 很久以前,他也能这般毫无顾忌的抱着那人,肆意亲昵。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不知道用青尘,孟源,华若、芦国四国的江山社稷来弥补,你另一个爹爹会不会原谅你的父皇呢? 华若占据地势优势,易守难攻,尘飞扬鏖战了整整一年,才攻到华若的帝城,果然如某人所料,青尘元气大伤,不得不停住脚步,盘踞在华若休养生息。 值得欣慰的是,华若的暴君不得民心,青尘成为主宰之后,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华若的百姓们集结造反,甚至,士兵们还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款待。 来年开春,尘飞扬整装待发,准备一举拿下芦国,不过,当他们的大军到达芦国时,却发现芦国外围,已经被大殷的士兵所包围。 当然,目的不是为了先青尘一步夺取芦国,而是为了,保护芦国不受青尘侵占,这是……在大殷朝中文武百官们的一致怂恿下,造成的局面。 112.拱手江山讨你欢 既然大殷有意保护芦国,尘飞扬也不会傻到去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不去,干脆收兵,返回头拿下孟源。 兵不厌诈,孟源没想到自己和青尘联姻不过是个幌子,最强的兵力已经被别人握在手中,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盛夏时节,尘飞扬率青尘所有皇室成员,朝着大殷进发! 奇怪的是,尽管知道尘飞扬要去做什么,青尘国师却并未阻拦,他遥遥望着尘飞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花茎上,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破茧而出,获得新生。 可是,新生之后,最多,也不过只有几个月的寿命。 这天下花落谁家,看来,还不一定。 除了芦国,这天下等于一分为二,一半大殷,一半青尘。 得知青尘放过芦国的消息,不知怎么,我狠狠的松了口气。 几天没睡好,脑袋有些昏沉,还是强撑着精神端坐在龙椅上,开始今日的早朝。 “报——”有侍卫从外面匆匆赶进,跪地垂首道:“启禀圣上,青尘国君求见!” 听闻此消息,满朝哗然。 “宣。”心里有了几分雀跃,虽然并不知他来是为了什么,韦大人急忙站出来道:“皇上,青尘国君狡猾奸诈,皇上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青尘和孟源联姻,结果最后又把孟源一锅端了的消息早已传的天下人皆知,人人都道青尘国君人面兽心,枉孟源将三十万铁骑给他,简直是恩将仇报! 可战争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计谋和心眼,分不清是敌是友,就只有被人吃掉的份儿,怨不得人。 狡猾奸诈?我脸色冷了下来:“还不知人家来是干嘛的,韦大人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不过朕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朕心领了。” “皇上……” “不必多说,”我打断他,“先把人宣进来,咱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躲着不见人不是?” “……皇上所言极是。”他重新站了回去,脸色稍有不甘。 原谅我的自私吧,我实在见不得别人说他的一分不是…… 历经无数战争的洗练,尘飞扬的气势越发盛气凌人,即便是一个随意的眼神,也能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他并未穿龙袍,只是一身墨色便衣,随着侍卫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大殿面前。 大殿里文官武官各分两边,尘飞扬只稍作停顿,就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去,尘仙羡,尘竹峰带着各自的爱人,与尘夕盈紧随其后。 终于再次见到这个人,尘飞扬心里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静静的打量着他。 一身合身的龙袍,能清晰的看出这人消瘦了许多,如画的眉眼有了上位者的凝练深沉,双目相对时,能看出对方的眼神都是一亮。 尽管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大臣们还是能感受到傲然而立的青尘国君身上无可比拟的凌厉气势,而自家皇上虽没有这般锋芒毕露,可那份淡定从容,也足以让人折服。 王见王,到底谁占上风呢? 我微微坐直身子,打破自他进来后压抑的沉默:“不知青尘国君前来,所为何事?” 尘飞扬伸手,一个锦盒便递到了他的手上,他双手捧着锦盒,忽然跪了下来! 我一惊,差点就站了起来,忍不住抓紧了龙椅! “我青尘国君尘飞扬,愿将青尘传国玉玺奉上,归顺大殷,自此以后,青尘归大殷所有,世上,再没有青尘一国。” 他不急不缓的说着,字字坚定,嗓音低沉,包涵的不仅仅是将一个国家交出的郑重严肃,还有…… 只有我能听出的溺宠和温柔。 仿若时间凝固,一时间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青尘的传国玉玺含金量今非昔比,毕竟孟源、华若都成为了青尘的领土,这等于是把除却芦国以外的另一半国土所有权,全部交给了大殷。 小宝将锦盒从他手中接过,捧到了我的眼前,我低眸看着锦盒,迟迟没有打开。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感情可以看重,但绝不会看的比自己的江山社稷更重。 我值得你舍弃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吗? 我值得你……甘愿臣服于我脚下吗? 我倒宁愿与你为敌,也不愿看你就这么卑躬屈膝的跪在我的脚下。 不过也释怀了一件事,二哥,你瞧,他真的做到了,看来你要认输了。 我将锦盒推到一边,抬头问道:“条件是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下,低低道:“请放过青尘皇室的所有人,留他们一条命,我,要杀要刮,随你处置。” “哥!”尘夕盈焦急的唤了一声,被尘仙羡及时捂住了嘴巴。 尘仙羡知道,那个坐在上首的人,是不会把他家大哥怎么样的。 尘飞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一个国家占领另一个国家时,会将这个国家所有和皇室有牵连的人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那好,朕会把他们都好好安置在宫中,而你,要到朕身边来伺候朕,这样的安排,你满意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 人家都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咱了,怎么自家皇上还如此苛刻的去下贱人家,把人家原本堂堂一国之君当下人使唤? “满意至极。”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别开目光,“好了,都平身吧,今日早朝到此为止,退朝。” 在去御书房之前,我让小宝先去安置了尘仙羡一行人,又让他把尘飞扬带过来。 “小宝啊,采松现今已经是大将军,当初的诺言我也该兑现了,将军府已经重新修整完毕,你就和采松一起搬进去住吧。” “爷……”小宝一愣,眼眶有些泛红。 “和他好好过日子,若他欺负你,大可以进宫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爷,我舍不得你……”小宝抬袖擦擦眼角,又道:“爷,他才刚来,伺候不好您的,不如,我带他几天?” 呵,傻小宝,我能真的让那人去给我当下人使唤么?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你去找采松吧,记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柳大将军已经住进宫中养老,原本的将军府空了出来,被我下令整修了一番,我有去看过,整座府都焕然一新,不会委屈采松的。 113.爱到深处才由他 “是,那……爷,我走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保重,想我的时候可以来看我,记住,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嗯,那……小宝走了。”他鼻音很重的道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之后,一个新的小太监被送了过来。 我原本想让他把折子分一分,尘飞扬却先动了起来,动作很快的将折子分成好几份。 他将其中一份放到我的手边,我看了他一眼,展开一一批阅了起来。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也和奏折打交道的人来说,将奏折分类无疑是他最拿手的事。 他的分类办法并不是按照字多字少,而是按照事的轻重缓急,先处理的都是急需我做出决定的大事急事,剩下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就算字多,也必须很快看完,小事字再多,一目十行找出重点即可,这样一来,批阅的速度大大增进了许多。 午膳还未到,所有事情已经处理完,这还是我登上皇位来的头一遭这么快完成任务。 小太监去换凉掉的茶水了,御书房里只剩我和他,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我没有让你当下人的意思,只是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口不择言的找了最不会显得突兀的话来说。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似是并不放在心上。 我有些恼,感觉自己的示好让自己的气势都矮了一截。 闷闷不乐的用完了午膳,下午去逛了一会儿御花园,听了几支小曲儿,用过晚膳之后又去洗了个舒服的澡,回到寝宫时,发现他还是默不吭声的跟在我身后,真的把自己当成下人一样完全没存在感了。 到了就寝时间,寝宫里所有宫女也全部退下时,我陡然发觉尘飞扬的眼神变了! 想蹬掉鞋子的动作顿时凝滞,他站到了我面前,慢慢俯下身子,两只胳膊撑在我身体两侧,与我面对面凑的极近。 “生气了?知道我为什么在白天时对你爱搭不理么?”他温言细语的说着,眼神却凶狠到似乎要将我一口吞下。 “为什么?”我咽了口口水,强作镇定的反问,觉得这样的他……前所未有的危险和可怕。 “因为……我怕和你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的扑倒你!” “唔……”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彼此相接的唇齿中,他的舌头强硬的探进来进行大扫荡,大力舔砥着敏感的口腔,灼热又熟悉的气息灌了进来,让我的脸都有了火烧火燎的感觉,随即整个人如泰山压顶般压了上来。 上等丝绸的里衣被瞬间撕了个粉碎,唇已经迫不及待的沿着下巴掠过颈项,来到了胸前的茱萸,含住轻咬拉扯。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疾风暴雨般的亲热。 布满硬茧的手用力在我的背上乱摸,摩擦的皮肉都发疼,他三两下褪尽自己的衣物,露出布满大大小小伤痕的身体。 “你……”我一怔,指尖忍不住去触碰这些有新有旧的伤痕,尽管分别已经一年多,但我清楚的记得,他身上原本干干净净,没半点伤,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事,”他笑着亲亲我,“这些,都是我爱你的证明,感不感动?” 我的视线落在离着他心口处只有一丁点距离的剑伤上,哽的说不出话来。 也因此,在他稍嫌急躁生硬的闯进来时,没有丝毫抗拒。 热烈的吻变得绵长柔和,他缓慢的进出,正在我稍稍适应了这节奏时,他却一把将我抱了起来,上位者的重量加上他刻意的挺进,那物事瞬间就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疼!却又不止是疼,我喉头发甜,浑身不可遏止的发抖,从未试过这样的姿势,我只能无助的攀着他的肩挂在他的身上,被动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青尘的军队和大殷混编,一起守卫大殷广阔的边界地区,自此以后,天下只剩大殷和芦国两国。 我没有半分要去打芦国的意思,我知道统一天下几乎是每个帝王的梦想,可是战争会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使得民不聊生,若不是非打不可,绝不主动出手。 再者,我还认识芦国的小太子,想起那段有趣的过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也不知芦国内乱,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尘飞扬捏捏我的脸颊,顺手将我批完的奏折拿走,换另一本。 “在想怎么惩罚你那次害我三天没有上早朝。”我打了个呵欠,自他来后总感觉睡眠不足,可有了时间休息时又睡不着,真是怪事。 “是吗?”他呵呵笑,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那想好了没啊,不管什么惩罚,我都欣然接受,怎么样,相公疼你吧?” 相公……我鼻子一酸,很没出息的湿了眼眶,忙低头假装去看奏折。 “怎么了,”他敏锐的发觉我的情绪变化,两只手捧着我的脸硬是转向他,“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嗯?” 我摇摇头,眨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不关你的事,不如这样吧,我就罚你……和我一起去看二哥。” 二哥不在了的事我已经告诉了他,尘飞扬冷哼一声:“他可真是聪明的很,用自己的死,换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不过,他在你心里只能占这么大的位置,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可就要吃醋了。”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目测只有芝麻粒儿大小。 “小气。”我点点他的额头,心里有什么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二哥的府邸马上就要贴封条,留给将来的王爷居住,想着进去看看还有什么二哥的东西,一并带去烧给二哥。 挑了一个原本二王爷府的侍卫带路,去了二哥的卧室,许久没有人住,屋子里已经满是灰尘,我叫人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都拿出来用包袱包好,尘飞扬闲不住的在屋子里东走走西看看,紧皱眉头对我道:“景,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你看,”他指着白漆漆的墙壁道,“他的卧室里竟然没有一副字画!身为一个王爷,能穷到如此地步吗?” 我环顾一圈,的确,如果尘飞扬不说恐怕我还没有注意到,想起那天在大堂,似乎也没看到墙上有挂着什么,二哥一向喜欢画画,家里怎么会一副字画都没有呢? ——卷六·霜重鼓寒声不起·完—— 卷终:报君黄金台上意 114.多少痴缠,尽付笑谈 我对垂首站在一侧的王府侍卫道:“你家主子平时画的画都放到哪里去了?” “回皇上,小的不知,小的只是王府里负责通报来客的侍卫。” “那……你有见过你家主子从外面买过字画么?” “回皇上,没有见过。” 正在我想着要不要多找几个人问问时,轰隆隆一声,卧室的地板有一半竟然移动开来! 尘飞扬拍拍手上的灰尘,放在桌子上的花瓶瓶身上有两只大手印。 “下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有暗道?” 尘飞扬无辜耸肩,“我只是觉得这只花瓶放在这里有些古怪,就想拿起来看看,谁曾想……” 侍卫找来蜡烛,尘飞扬举着点燃的蜡烛走在前头,我紧随其后。 一层层台阶不断往下延伸,暗道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层,烛火已经小的快要随时熄灭的样子。 尘飞扬四处照了照,将镶嵌在墙壁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不大的空间逐渐在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待他点亮最后一根蜡烛时,已经能将这密室里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尘飞扬负手溜达着一张张去看墙上的画,一开始还饶有兴趣,看到最后一张时,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我没想到二哥竟然把我的一生都画了下来,有的画面甚至是我已经遗忘了的。 那些,此去经年…… 一张俊脸放大在眼前,尘飞扬抬手,一副画近距离的呈现在我眼前。 “不解释一下?” 待看清画上画的是什么,我的脸顿时有些发热。 线条很简单,寥寥几笔就将画上两人的神态勾勒的栩栩如生。 尘飞扬捏起我的下巴,眯起眼睛阴沉的问道:“你有和他做过?” “或许做过,又或许没做过。” 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 我拂开他的手,和我算旧帐,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身家清白。 “那天,我喝多了,迷迷糊糊中看到你就坐在我对面,知道我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么?” 尘飞扬摇头不语。 “那是因为,那天我听到,某人和孟源公主要成亲了,心里郁结,只能借酒浇愁,我是真的不知道,某人有没有佳人在怀,排遣寂寞长夜。” 尘飞扬叹了口气,咄咄逼人的气势软了许多。 就算他娶孟源公主是为了利用孟源,但是娶过别人就是娶过别人,哪怕没有碰过她分毫,他也早已失去立场去狡辩。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和我都既往不咎,好不好?” “好,”他拥我入怀,“以后咱们俩,只有彼此,谁也别想插进来。”虽然很想把那个已经入土为安的人挖出来鞭一下尸,但既然景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吧。 我们把二哥密室里的所有画都摘了下来,拿出密室后,尘飞扬挑了几张自己喜欢的留下,剩下的都塞进了包袱里,当然,最后那张完全不在他喜欢之列。 看过二哥回宫时已是黄昏,橘黄色的夕阳余晖洒遍天地,万物都蒙上了不真实的色彩,下了马车和尘飞扬一起走回寝宫,正好看到宫女抱着颢儿在门口徘徊。 “怎么了?”颢儿一见到我,立刻朝我张开双博要抱抱,我顺手接过来,宫女低眉道:“太子吵着要来见您,可门口的侍卫说您不在这儿,奴婢就在这儿等着了。” “爹爹。”颢儿讨好的叫了一声,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学会了不再叫成呆呆,我感到很欣慰。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我抱着颢儿,和尘飞扬一道步入寝宫,停下时,看到他正和颢儿大眼瞪小眼。 “这是谁的孩子?” “我的。”我提提颢儿脚上的小鞋,弯腰把他放到地上,颢儿紧紧抱着我的小腿,颤颤巍巍的站好。 尘飞扬跟着蹲下来,仔细打量了颢儿好一会儿,才道:“不像,他全身上下除了和你一样有这个外,没有一处是像的。” 他弹弹颢儿的小鸡鸡,颢儿吓得躲到我身后,一手抓着我的裤腿一手捂着自己被人轻薄过的地方。 “喂,少调 戏我儿子,实话说,他就是我的孩子,只是不是我生的而已。” “你生的出来吗?”尘飞扬摸摸我的小腹,我可不像颢儿一样没有反击之力,一巴掌将狼爪打飞,我继续道:“他的生身父亲是我二哥,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要保密,懂吗?” 皇室血脉看的太重,基本上不是皇上的亲生孩子,是压根没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尘飞扬收起了调笑之色,站起来抱胸看着我,良久,徐徐道:“算了,我不去计较太多,既然是你养的孩子,那也就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害他的,不如让我儿子给他当伴读?” 尘飞扬的儿子没死,他来的第二天就告诉了我,原来他二弟怀里抱着的孩子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孩子,我还以为是他二弟媳一生生了对龙凤胎呢。 伴读不是字面意思,而是一种官职,太子的伴读将来等太子登基,极有可能会成为权臣和心腹。 “会不会太委屈你儿子啊。”原本是皇子的命,结果因为他这恣意妄为的任性父亲,成了别人的臣。 “不会,”尘飞扬绽开一抹阳光灿烂的笑,“你把他当作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好,能做臣子是他的荣耀。”心里想的却是,得好好的教儿子怎么去把情敌的儿子狠狠压倒,父债子偿嘛! “好吧。”我狐疑的看了眼他灿烂到刺眼的笑容,转身去逗儿子。 是夜,尘飞扬待一大一小都睡了之后,蹑手蹑脚的捎着两壶酒飞上了屋顶,驾轻就熟的寻到了二弟四弟和小妹住的地方,群星闪烁,借着星光能清楚的看到屋顶上早已有人恭候多时。 “尘夕盈?你怎么还不睡?”本来只是想找四弟喝酒,没想到凑的近了,发现尘仙羡身边还有个人影。 尘夕盈嘟嘴:“好些日子没见大哥,人家想你了嘛。”这下她可不用担心会被大哥嫁出去了,既然嫁给谁都行了,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小样儿,还算有点良心,怎么样,最近过的还好吧?” 115.这江山他主,才不算辜负 尘仙羡抬手接过抛过来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抹抹嘴道:“除了有点不适应自己从王爷贬为庶民外,其他都好。” 其实除了没了王爷这个头衔外,其他一切吃穿用度几乎和他们在青尘做王爷时差不多,甚至更好,自家四弟就爱无病呻吟,身为大哥的他已经习惯了。 “那就是过的很好了,你二哥在忙什么?” “忙着当奶爹照顾小孩,二嫂自己就是个小孩,除了吃之外什么都不会,哪里能照顾好这两个孩子,可苦了二哥了,唉……”尘仙羡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声,实际情况是每次见到高大的二哥抱着小布丁温柔耐心的哄着逗着时,他都会笑得直不起腰来,然后吃他二哥一顿眼刀。 “我把峤儿接过去住,景他答应让峤儿做他儿子的伴读了。” “噗——!”尘仙羡一口酒喷得到处都是,“大哥你疯啦!把整个儿青尘给他不算,还要把你儿子也搭进去,他也太黑了吧!” 自从知道大哥要把青尘拱手让人那刻起,尘仙羡就深深觉得被他大哥爱上的人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他大哥不爱则已,一爱就惊天动地,把他们的家都爱的没了。 “是我主动要求的,跟他无关。” “等等等等……大哥啊,你知道大殷朝中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虽然被贬为庶民,但是青尘的王爷岂是白当的?明里几个人没带任何下人来,暗里却各有势力尾随,虽不能打入大殷内部,但去大殷官员家里当个小厮获取一点消息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他们说啊……你就是个魔鬼!是……是要以退为进蚕食大殷朝政,之所以能得他们皇上的青睐,肯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大哥改变的太多,放在从前,他绝不会想到大哥会主动出兵去攻打别人,青尘以和为贵,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大哥这么做,着实让他和二哥吃惊了好一阵子。 而大哥背叛孟源这点,更是让他们下巴砸地,他们向来光明磊落的大哥,什么时候也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了? 所以说……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使好人变坏,估计也能使坏人变好。 “我?”尘飞扬抿抿在酒水的润泽下变得发亮的唇,望向辽阔天际道,“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好好过下半辈子,别人爱怎么看,爱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他们又不能代替我过日子,我干嘛要理他们?” “可是……大哥,你真的甘心屈居人下么?”发问的是抱膝坐在一旁原本只打算静静聆听的尘夕盈。 “屈居人下?”尘飞扬笑了,“你们怎么我是在人上还是人下?” 尘仙羡咳嗽一声,暗叹大哥果然越来越坏了,就不怕教坏小妹么?! “我知道,我这么做太过惊世骇俗,”尘飞扬正色道,“估计古往今来还没哪个皇帝敢这么做,可是,他值得。”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让你倾尽天下也心甘情愿。 何止惊世骇俗……尘仙羡暗忖,简直能载入史册供后人瞻仰了! “那大哥的意思是……要这么无名无份的陪在他身边过一辈子咯?” “没错,不过……无名无份?”尘飞扬晃晃酒壶,酒水在酒壶里的激荡声让他微醺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名分啊…… 次日清晨,由于夜里没‘过分劳累’所以起的也早,睁开眼睛时,发现尘飞扬竟比我醒的还要早,正支着脑袋挟着一抹坏笑戳弄还在熟睡的颢儿。 他衣服早已穿戴好——亦或是根本没脱过,一点都不像刚醒的样子,见我睁眼凑过来在我脸蛋上亲了一下:“早。” “早。”我爬起来穿衣洗漱,穿戴整齐后我对着尘飞扬道:“今天不用在御书房等我批奏折了,你照顾颢儿吧。” “好啊……”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却没发出一丝声响,穿好鞋后坐在床沿上道:“景,过来下,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啊。”我整整腰带,听话的走过去,被人一把揽着腰身,摁坐在他的大腿上,他仰头认真的对着我道:“咱们成亲吧。” 哈? 我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根本不可能。 “你要扮女装吗?”我好笑的打量着他即使坐着也能看得出的有力而紧绷的长腿。 “不。”他紧了一下手臂,在我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 我听的嘴角抽搐,这样也行? “可是他们不知道真相啊,喝了又怎样?” “喝了就等于是承认,咋们俩心里清楚就行了,不是么?”他满含期冀的看着我,我舔舔唇,犹疑道:“好吧,我试试。”我想起身,可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做这个动作。”他盯着我的唇,微微侧头吻了上来,清浅的相碰逐渐深入,我急忙推开他,霍然起身道:“我要上朝了。” “也好,”他毫不介意,别有用心道:“留着,今晚洞房。” “……” 朝事结束,我给阿常打了个眼色,阿常拍拍手,两行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两樽酒水。 一时间,醇厚的酒香溢满了大殿,官员们尽管都低着头,仍有人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打量着进来的宫女,以及她们手上端着的东西,搞不懂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各位爱卿,朕登基以来,你们每个人都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为我大殷效命,朕皆看在眼里,甚是欣慰,在此,朕谨代表大殷的万千子民,答谢各位爱卿的付出,望各位能再接再厉,共同构筑我大殷辉煌的明天,还望各位爱卿赏脸,与朕共饮一杯。” 懂酒的大臣已经闻出,这是陈年佳酿女儿红,民间只有在家里女儿成亲时才会用到的酒,宫里酿制的,那定是上上等的女儿红。 宫女将酒一一分发完毕退下,我举杯,所有大臣跟着举杯,我满意一笑:“干!” 所有人一饮而尽,有的还作回味状,唔,这就算是满朝文武都喝了我和尘飞扬的喜酒了吧,这个办法虽然有点卑鄙,但…… 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116.家和万事兴 忙完国事忙家事,回到寝宫时发现尘飞扬的儿子已经被抱来,我对阿常道:“晚膳就在寝宫里用吧。” “是。”阿常转身退下去传晚膳,我朝着小床走去,原本装颢儿绰绰有余的小床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尘飞扬趴在小床边正在逗小孩开心,走的近了,能看见自家儿子正抱着人家的小脚丫一丝不苟的啃着,口水流的到处都是。 “回来了?”尘飞扬抬头,微笑着问道。 “嗯。”我拉过圆凳坐下,很喜欢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累不累?”他站起来,走到我身后给我捏肩,力道适中,舒服的让人喟叹。 “还好。”我一边享受一边拿起搭在小床头的帕子给颢儿擦口水,强行从他嘴里夺走小脚丫,他茫然的看向我,似乎有点不能理解爹爹抢他东西的做法。 峤儿睡的天塌不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脚丫已经被人用口水非礼了。 “颢儿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捏捏他的小手,哼哼唧唧的哄着。 “……爹爹。” 未等我说什么,尘飞扬已经探头过来,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对颢儿虎着脸道:“你爹爹可是我的,只有我能吃,你休想!” 颢儿似乎真的很怕尘飞扬,见他凶他立刻眼泪汪汪的颦紧眉头,小表情委屈的让整颗心都要化了。 “敢吼我儿子?”我斜斜瞥他一眼,他嗖的站直了身子,从我视野中消失,继续捏捏捶捶。 峤儿很能睡,用过晚膳还还没醒,我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这孩子嗜睡吧,便没多想。 既然两个孩子都在,我以‘不能教坏小孩子’为由把尘飞扬踹到床的另一头去睡,他的脚磨磨蹭蹭,从小腿往上一直蹭到大腿根,我淡淡道:“能好好陪我睡觉和不能让我好好睡觉的,你说我会选哪个?” 那只作怪的脚动作一顿,立刻识相的收了回去,我无声一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颢儿的哭声,可睡得太沉,就算想要睁开眼睛也是有心无力,直到哭声减弱,细碎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响了近半个时辰,我才艰难的转醒,坐起来,扭头发现只着里衣的尘飞扬正抱着颢儿一边颠着一边走,颢儿的额头上还搭着一块帕子。 “怎么了?”我沙哑着嗓子问道,尘飞扬一愣,走到床前,用气息道:“吵醒你了?没事儿,颢儿他有点发热,哭得厉害,我哄哄他,你接着睡吧,明儿还要早起上早朝呢。” 我爬过去看了看,果然,颢儿的小脸通红,摸一摸,有点烫。 “要不要叫太医?” “不用了吧,我再换几次帕子看看,要是再不退热就叫你,让太医来看看,这样行吗?”他一手稳稳的揽着颢儿,另一只手将用冷水浸过的帕子翻了个个儿。 “……好吧,辛苦你了。” 他弯腰亲亲我的额头,笑道:“别说了,赶快睡吧,天就要亮了。” 还没见过景这样半醒半梦的迷糊样子,真是可爱的紧。 我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活了那么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心过。 醒来时看到尘飞扬坐在桌子旁,把颢儿放在他的大腿上,端着茶杯给他喝水,峤儿则小大人似的站在尘飞扬脚边,因为睡太多所以格外神清气爽的样子。 “颢儿的烧退了?”阿常帮我穿戴整齐后,我坐到桌子旁问道,顺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凉凉的。 “退了,你不用担心。”他头也不抬的回道,颢儿尽管听话,可从没见过他这么乖巧的样子,靠在尘飞扬怀里,喂就张嘴,不喂就一声不吭的等着,我看的好笑,裤腿忽被人扯了扯,我低头,只听峤儿稚声稚气的唤道:“父皇早。” “父皇?”我伸手将峤儿抱起来,他也不怕生,毫无怯意的和我对视道:“是啊,爹爹让峤儿这么叫的,父皇不、不喜欢峤儿这么叫吗?”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眼神澄澈无辜,若真的说了拒绝的话都会觉得自己很残忍。 “父皇当然喜欢了,”我在他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峤儿乖,父皇有事要先走了,记得听爹爹的话哦,对了,”我又对尘飞扬道,“整天闷在宫里也很无趣,我想举办一场狩猎解解闷,你要去吗?” 不去的话就取消算了,他来的这些日子都是跟着我跑,御书房、寝宫、御花园……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也没时间和他一起出去玩,看他半点怨言也无,就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皇家狩猎场是一大片树林,周围还有小溪和河,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好啊,”他扬了扬眉,似乎看穿我的用心,语带笑意道:“我去。” “嗯,那就这么定了。”我把峤儿重新放到地上,摸摸他的头,心情愉快的步出寝宫。 狩猎之前,颢儿被送回到柳如是身边,峤儿则托给了尘飞扬的二弟照顾,朝中事务暂时让关北楼代为处理,一切准备完毕,只等好好的玩几天了。 怕晚上蚊子多,特地带了不少专门驱赶蚊子的熏香,连带着采松和小宝也被我招了来,云深早已带着赫连锦回了大草原,不然肯定也跑不了他。 皇家狩猎场在宁城以外,一行人快马加鞭,从早晨出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狩猎场里所有危险的动物差不多都被驱逐出境,只剩威胁性不大的,所以可以放心在里面扎营留宿。 食物带足了三天的份儿,其实来也不是真的为了狩猎,只是出来散散心,草草用过了晚膳,我和尘飞扬一起进去树林‘探险’。 下令谁也不许跟着,直到走到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我才朝尘飞扬伸出手,尘飞扬笑着握住,另一只手则举着火把走在我前头。 越走,雾气越重,呼吸间都觉得潮潮的,能看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小,火把驱散了一定的雾气,也被雾气压的火势不再那么大。 野草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几次被树枝勾住了衣服结果被吓一跳……尽管知道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心里还是觉得很紧张。 吱吱……一阵啃噬东西的声响传来,尘飞扬将火把高举,能模糊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那棵树上的树枝上站着一只……大尾巴松鼠? 117.初初相遇,铭心刻骨 松鼠啃的太欢,再加上雾气太浓,所以一时没发现我们,尘飞扬悄悄从我背后抽出一支箭来,连弓都没有用,就这么扬手将箭朝着松鼠扔了过去! “喂!”松鼠很可爱的,干嘛要杀它,我急忙打掉他的手,可是注了内力的箭已经刺破雾霾,急速飞了出去。 可是奇怪的是,松鼠并没有中箭倒下,被我的声音一惊,嗖的一声窜的不见踪影,不过还是有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尘飞扬走了过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大大的,插着箭的桃子。 “怎么,以为我要杀松鼠?杀了有什么用,又不能马上吃,小笨蛋。”他把火把递给我,顺势捏了捏我的脸颊,我虚惊一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额头上满布细小的汗珠,难道是雾气的关系?可是我的额头并没有,晚上树林里十分凉爽,甚至有点冷,所以绝不可能出汗,他该不会是……太过紧张吧。 这家伙……就这么怕我出事,怪不得一路上连豆腐都没顾得上吃一个,也太小瞧我了吧,我用袖子给他擦擦汗,看着他把箭抽出来,桃汁随之四溢,又把桃子认真剥皮,露出水嫩嫩的果肉来,凑到我的嘴边。 我咬了一口,真是……非常好吃!桃子很甜,轻轻咬一口,满口都是甜美的桃汁,我把桃子推到他唇边,他低头在我咬过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一半的桃子都被咬没了,不过剩下的都给了我。 一路上摘了不少果子,认识的就吃,不认识的就掰开看看里面长什么样儿然后扔掉,回去的路上,我小腿火辣辣一片的疼着,拉开一看,上面有很多一道道的红痕,正往外渗着血丝,大概是被一些带小刺的草或藤蔓给割伤的,尘飞扬叹口气,干脆也不往前走了,背起我沿着原路返回。 “停停!”我小声道,迫不及待的拍着他的肩停下,在左边的一棵大树下,正窝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看起来只有我的拳头大小,头一动一动的应该是在吃草,尘飞扬的眼神比我好的多,甫一听我叫停就立刻四处环顾,很快找到了我的目标。 “嘘……帮我抓到它,这么小这么可爱,颢儿和峤儿一定会喜欢的!”我记得儿子特别喜爱小动物,前世的时候,他就养过小鸟小鸡小鸭甚至小鲤鱼,并且热衷于等它们长大了吃掉它们。 尘飞扬暂时把我放下,轻手轻脚的悄悄朝着小兔子走去,等和小兔子的距离差不多一丈的时候,他终于停下脚步,伏低身子,做起跳状,一个饿虎扑羊就扑了过去,直接把小兔子……呃,压在了身下。 没压死吧……我探头探脑,看着他爬起来蹲在那里背对着我不知干些什么,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他拎着兔子回来了。 小兔子四脚朝天耷拉着小脑袋,四条腿都被人用撕成一条条的布条绑了起来,看尘飞扬缺了一块的衣摆,就知道这布条是从何而来了。 他把兔子扔进我怀里,背起我继续前进。 小兔子暖乎乎的,跟个小手炉似的,我爱不释手的给它顺毛,没注意到一条细细长长的虫子快速的从小兔子的毛里钻进了我的袖口。 三天转瞬即过,每个人几乎都收获到了自己的战利品,我的是只兔子,采松的是只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小狼崽,虽然看起来很像狗崽,尘飞扬的是一只八哥,而小宝得到了一尾能发出像老人咳嗽声音一样的小怪鱼。 尘飞扬看来很有训练经验,那只八哥和他相处了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叫‘大爷饶命’‘不说不给你吃’‘再不叫,小心我打你,打你!’诸如此类的了。 尘飞扬严肃澄清道:“第一句不是我教的。” 我想笑,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爷饶命’瞬间传进耳朵。 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撩开布帘。 阿常上前道:“启禀皇上,前面有人闹事。” 天子脚下也有人敢目无王法?真是反了,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跃下马车,快步走上前去。 果然,有一伙壮实的家丁模样的人正在砸摊子,瓜果蔬菜洒的满地都是,有的都被踩烂了,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他的身旁,是被人架住不停的掉眼泪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我神色一紧,只觉呼吸困难。 一看就是脑满肥肠的家伙见我走来,立刻嚣张道:“看什么看?!老子又没挡住你的道儿,该去哪去哪!”他摇着扇子,折扇上甚至有用金线描绘出的锦绣山河。 我只觉得,这大好山河被他握在手中,分外耻辱。 这次出巡很是低调,甚至穿的都是寻常样式的衣裳,大概会让人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吧。 采松从后面的马车钻出来,采松和我不一样,他身为新晋大将军,经常领命出兵,认识他的人远比认识我的人要多的多,所以甫一露面,大片围观的老百姓开始窃窃私语,确定就是本人没错,纷纷行礼以示他们对于大将军的爱戴尊敬。 胖子气焰被灭了不少,狗腿的迎上前道:“不知道大将军路过,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语气里却没见多少敬重之意。 采松不屑的蔑了他一眼,对我躬身道:“万岁爷,该如何处置?” “万……万岁爷?!”胖子的脸色立变,满脸的肥肉都哆嗦起来,他一个前扑跪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万岁,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头磕在地上砰砰响,简直要把地都磕出个凹洞来。 周围的百姓哗然,忙也跟着高呼万岁。 “你的确罪该万死,不过朕很好奇,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权力,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撒泼而无人敢管,说来朕听听,说不定这人,连朕都忌惮三分呢。”我走到小姑娘身前,小姑娘没人架着,瘫坐在地,满脸泪痕犹未干,只怯怯的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都在发颤。 “小的该死……小的并无靠山,只是……只是这人欠了小的三百两银子,迟迟不还,迫不得已小的才找人来砸了他的摊子,给他点教训,好让他快点还钱……” “是吗——”我拖长音,转首对愣愣的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道:“不如你来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子立刻对着中年人恶声恶气道:“这可是当今皇上,这件事是怎么回事,还请你好好说,敢说错一个字,可是要诛连九族的!”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中年人脸色惨白,嘴唇抖了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118.旧时人新模样 “呵呵……”我笑,这胖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我温言细语道:“你且尽管说,朕不是昏君,所以没必要去袒护谁。” 中年人低头不语,看来是铁了心不肯开口了,既如此……“采松,将他两人全部压入刑部候审,如果某些人嘴太硬或者花言巧语就是不肯说真话呢……朕不介意刑部对其严刑拷打。” “是。”采松铿锵有力的应道,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把两人制住,我转身重新面对着小姑娘,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朝着轿子走去。 一直不肯开口的中年人忽然惊慌的叫起来:“湘儿,你不能带走她!湘儿!” “你肯说了?”我回眸。 “……我说,我什么都说……”不顾胖子吃人般的目光,他一脸豁出去的决然。 “可惜……朕不想听了,你好自为之。”我抱着她上轿,完全不去理会中年人失控的大喊大叫。 尘飞扬一手喂兔子,一手喂八哥,见我抱着个人进来,还是个姑娘时,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英雄救美?美人这是……以身相许了?” 小姑娘一脸木然,轿子里很大,我把她放下坐好,拍拍她的肩道:“不用怕,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能告诉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尘飞扬不满:“景,你也太喜新厌旧了吧,有了新欢把旧爱忽视的这么彻底……”他愤懑的瞪了小姑娘一眼,刻薄的暗自评头论足道:也没多国色天香啊,眼睛不够妩媚唇形不够好看皮肤不够白嫩鼻子不够挺,身材更是完全没发育好!到底哪里吸引了景了…… 或许我的亲切让她的戒备放下了不少,她动了动唇,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好像是个人贩子,他把我拐到这儿来,把和我一起来的其他小姑娘都带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他说会对我好,不会伤害我,想和我一起过日子,就鼓捣了些蔬菜和瓜果来卖,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胖子就来砸他的摊子,还……还叫人打他……” 她的话里并没有多少对中年人的喜爱之情,由此看来,那个人贩子中年人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因这小姑娘金盆洗手,不知怎么招惹了胖子,结果好好的日子没过成……不过,“你知道那个胖子是什么身份吗?” “听……听别人说,他的爹好像是个太保……” 太保只是一种虚衔,身居高位,但是却没有多少实实在在的权力,果然是个仗势欺人的大帽子。 可是我登基后并没有再设立太保,这可能是父皇在位时留下来的,敢这么目无王法,不会是二哥的人,可能是原本倾向大哥一派的势力残留吧。 回头我就把太保之位全部废除。 “你叫湘儿?大名叫什么?” “郭湘。” “那你知道……你娘亲的名字叫什么吗?”我用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缓缓问道。 “嗯……这个,大名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爹爹在世时,总是叫娘‘梓榆’。” “你爹?”我脑袋一空,她竟然不是父皇的孩子吗……娘不但没死,竟然还再嫁了?! “是啊,可是爹爹两年前就病重去世了。”她神色黯然,不停的绞着自己的衣摆。 “那你娘住在哪,你还记得吗?”看她一副天真烂漫不喑世事的样子,我很怕她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果然,她摇摇头,咬唇道:“我只记得地名,或许到了那里我就能想起来该怎么走了吧,我们那里很穷的,一个村子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找人也好找。” “那就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放下,我清清嗓子道:“湘儿,我可能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我先把你带回宫里去,过几天就和你一起去找娘亲。” “哦。”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听到能再见到娘亲,还是开心的弯起了嘴角。 一直在做郁卒状的尘飞扬猛然抬头,惊叫道:“哥哥?”他又从上到下仔细把郭湘看了一遍,摸着下巴道:“怎么和你不是很像?” 我眯起眼睛,慢悠悠道:“的确和我不像,可是她和我的娘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的长相,除了一双眼睛,应该是随父皇多一些吧。 “你的娘亲……不是早就过世了吗?她的模样你还记得?” “我在梦里见过。” “……”他是该生气的告诉他可能是梦中情人呢还是该叹气这人的执着天真呢?殷溪景的语气太笃定,让他连多想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郁卒的继续喂兔子,喂八哥。 回到宫里,还没和儿子分享战利品,关北楼匆匆来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通,我惊讶道:“真的?” “是,微臣已经安排他们暂住在滴水阁。” “好,朕马上就过去,”我对着一脸好奇的尘飞扬道,“你先带着湘儿回寝宫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去看儿子。” “你去哪?” “去见……两个人。”我抿唇一笑,今天可真是惊喜连连。 两个?但愿是一对儿,尘飞扬危机感小了些,配合的带着郭湘先回寝宫。 一进滴水阁,就看到大哥正在和残阳吃午饭,残阳见到我,立刻扔掉筷子起身扑了过来:“哇!没想到你真的当上皇帝了,怎么样,坐在这个位子上爽不爽?” 大哥放下筷子,跟着起身,笑着对我道:“别介意,他说话就是这么没轻没重,好久不见了,三弟。” “好久不见,大哥出宫后过的怎么样?”我被残阳拉着坐在桌子旁,近了看,大哥沉稳的气质依然,眉目间也愈发有男人味了,浑身都散发着迷人的成熟气息。 “很自由,有他在,我绝不会过的不好,你呢?”大哥亲自为我斟茶,嘴角的弧度是我最熟悉的,不过分亲近也不会显得疏离。 “还好,不过坐上这个位子才知道,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虽然看起来荣耀无比,实际上如何,恐怕也只有自己一人能体会了。” “学着往前看吧,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相信,没什么能难倒我的三弟的。” 残阳跟着点头,附和道:“情说的对,我一开始就很看好你哦,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夫夫俩一唱一和,让彼此之间分别几百个日日夜夜的隔阂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我举杯,“来,我来为二位接风洗尘,既然回来了,可要多住些日子才行,咱们以茶代酒,干!” “干!” 119.春梦一场 残阳和大哥吃过饭都显得有些疲累,想必是赶路辛苦,我主动推脱有事离开,余下时间供他们能好好休息一下。 一入寝宫,就见尘飞扬和郭湘对立而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点心,尘飞扬不时的捻起一块扔进嘴里,享受的吃着,郭湘则正襟危坐,只在她面前的小碟里有点心动过的痕迹。 毕竟是乡下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拘谨也在情理之中,我步到桌子旁,点点桌子,对郭湘道:“饿不饿?等下和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不不,”她急忙站起来摆手道,“不用了,这些就够吃的了。” “傻孩子,”我温和的笑,“这些都是点心,哪里是饭,不管饱的,先暂时把这里当家吧,不用和我太见外,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说。” “嗯……谢谢……哥哥。”她结结巴巴的回道。 “乖,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去去就回。”我对尘飞扬打了个眼色,他会意,立刻起身,拎起两条后退还被绑着的小兔子尾随我而去。 小兔子被送到儿子那儿,又去了尘飞扬二弟那儿把峤儿接回来,尘飞扬让峤儿骑在他的脖子上,一步步稳稳的走着,拉着他的两只小手问我道:“景,你……到底是去见了谁了?” 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神采飞扬的样子,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眼神明媚笑意温暖,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是真心的快乐。 似乎,过往在他身上经历的种种伤痛,都能被他一笑而过。 “你猜。”我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干脆倒退着走路。 他腾出一只手拉着我,目光仔细看着前方的路,作沉思状,良久才试探道:“是你的……好友?” 其实尘飞扬压根就猜不出来,他以为殷溪景的兄弟们都死光了,父皇又去世,娘亲还在遥远的不知名的角落,可是说猜不出来的话又怕会伤到他,只能想了个最靠谱又最不靠谱的答案应答——只是,天子,何来朋友? “嗯——”我拖长音摸着下巴道,“不算好友,他和我,比好友更亲。” 尘飞扬顿时垂头丧气,有气无力道:“旧情人?” “噗……”我捂嘴笑,“你这么说,残阳可不会放过我。” “残阳?”尘飞扬恍然大悟,“难道你见的是你大哥?”只是奇怪的是,为何大殷的大皇子在,登基的却是三皇子?那些个大臣们没有反对的吗? 看出他明显的疑惑之色,我解释道:“那时候你回了青尘,大哥和残阳远走高飞,等于自己放弃了太子之位,我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他,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我心里是真的高兴,如果娘亲还活着,那大哥是我在世上剩下唯二有血缘的亲人了。” 尘飞扬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无声的安慰着。 用过午膳,我让阿常给郭湘安排了住处,自己陪着峤儿和八哥玩了一会儿,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只觉身心疲惫,正好峤儿嗜睡,就抱着峤儿一起去床上睡了,尘飞扬则举着一本书靠在窗前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闭上眼睛,眼皮很重,连每每入睡前胡思乱想的时间都被席卷而来的睡意压的分毫不剩,直接沉沉睡去。 终于看完最后一页,尘飞扬伸了个懒腰,满足的阖上手中的书,这本书甚是奇怪,封皮上空白一片,连个书名都没有,转头见殷溪景已经侧躺在龙床上睡了,心中一动,便要上前去,可走了几步,从窗外吹来阵阵凉风,觉得不妥,又折返回去把窗户关好,才朝着龙床走去。 殷溪景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峤儿身上,宽大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自去了狩猎场之后两人就没好好亲热过,见他毫无防备的如同孩童,尘飞扬一时情动,一边握住他皓白的手腕细细摩挲着,一边低头去吻他的侧脸。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刚才所看的书上的内容,那本书其实就是彩绘的一些床第间夫妻情趣之事,有些姿势当真难堪别扭的紧,他不舍得用在这人身上,殷溪景身为一国之君,本来处理国事就很累了,如果他再去折腾他……就算他不拒绝,自己也要先责骂自己了。 已经吻到唇边,尘飞扬克制的停住,心道还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下半辈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遂起身,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中的激动,把薄被仔细盖在他和峤儿身上后,便转身出了寝宫,想着出去透透气,吹吹风,把涌上来的邪念压一压。 解着衣带的手不规矩的从衣襟缝隙中探入摩擦,炽热的吻让人透不过气来,就算看不清身上人的面容,也能从这熟悉的气息判断,是尘飞扬没错,于是便放了心,任由他为所欲为,憋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发泄发泄了。 可又想到身旁还躺着峤儿,万一吵醒他……我慌忙去推拒,可对方的动作太过生猛迅速,察觉到我的抗拒,立刻抓住我的两只手腕摁在头顶,另一只手还在不断的在身体各处游走,衣衫不知何时全被除尽,似幻似真的剧痛让我浑身一颤,倒抽一口冷气,他竟然……就这么没有任何前戏的闯了进来?! 快感夹杂着摩擦带来的刺痛和饱胀感让我无所适从,画面却忽然一转,施暴的人一脸温柔的坐在床边,抚摸着我的肚子,我低头,错愕的发现……自己的腹部竟然高高隆起?! 这是怎么回事?我无措的想要开口问什么,却只觉腹部一阵抽搐般的绞痛,有无数人在眼前来来去去,甚至有苦涩的药灌入口中,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喊着‘用力,用力啊’之类的字句,肚子里一阵沉重的坠痛让我忍不住想要打滚…… 我猛然睁开眼,视野里一片虚无,全身发凉,原来……只是一个梦,可是那锥心刻骨的痛感犹存,我下意识的摸摸肚子,发现还是平平坦坦,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这痛楚又让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阿常……”强自隐忍了一会儿,发现这痛不仅没消,还有要涨的趋势,阿常迈着小碎步出现在眼前,躬身道,“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去,宣太医,朕肚子疼。” “是。” 120.试问君心 我掀开被子,拿过床上搭着的原本是给颢儿或峤儿备用的绵软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时吃不准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到底是从何而来。 吃坏了东西?不可能这么痛啊……一般的痛我还是能忍下来的,难道是中毒?可是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呢……我攥紧了帕子,胡思乱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太医很快赶来,先是把了把脉,又让我躺平在痛的地方按揉了一番,和一同前来的赵太医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方有了定论,拱手道:“皇上,您极有可能中了蛊,蛊虫现就寄居在您的腹中,吸食您体内的血为生,可能还会……大肆繁殖。” 我心下大骇,面上依旧镇定道:“有破解之法么?” “这蛊虫也不知长什么样子,所以暂时无从查起,请恕微臣无能。” 医书上记载的蛊都是些常见之蛊,按照医书上之法治疗,万一没有对症下药,只会适得其反,没有八九成的把握,太医是决计不会轻举妄动的,而北方很少有人炼制蛊虫这种东西,皇上会中蛊,不如找找源头在哪,让下蛊的人来解蛊,是最保险的根治方法。 赵太医道:“皇上,您不妨想一想,最近接触的人中,是否有南方人士?或者最近接触的人,有从未见过的不熟悉的陌生人么?这其中,就有可能有下蛊之人。” 我凝神细想,最近接触的人,郭湘算一个,可她压根就没有害我的动机,尘飞扬倒是南方人,可他要真的想害我大可不必等到现在,难道是大哥?也对,大哥一来我就肚子痛,未免也太过巧合…… 心里有了计较,我对两位太医道:“此事万不可声张,不过,既没有破解之法,连暂时缓解之法也无么?” “这……”赵太医沉吟一下,“倒是有的,可以以毒攻毒,服用对身体威海不大的毒药,让毒素溶入血中,蛊虫吸食之后,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只是既然杀不死人,这毒可能也对蛊虫只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 “就这么办吧,先暂时压着,朕会立即派人去南方请会解蛊的人来。” “是。” 喝下暂时能压制蛊虫的毒,稍歇片刻,腹中的痛楚果真削弱了大半,我下地穿鞋,决定去找大哥。 此时已近黄昏,尘飞扬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心里一片乱糟糟,不愿相信大哥此次回来……是要跟我争皇位。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八哥在鸟笼里练嗓子,我一怔,禁不住的苦笑,大哥,小弟真的要求你饶命么? “阿常,你看好峤儿,等尘飞扬回来就告诉他我去找大哥了,让他不必挂心。”我洗了个冷水脸,面沉如水的对着阿常吩咐,阿常领命去照看峤儿,我整整被压皱的衣服,须臾之间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重新回到滴水阁,一进门就看到大哥在草地上身影潇洒的舞剑,利剑破风声呼呼作响,我不动声色的走近,他甫一察觉有人靠近立刻调转剑尖袭来,我不躲不闪,任尖利的剑尖没入咽喉处的皮肉。 大哥一见是我,忙不迭的收剑,满是歉意道:“三弟,对不住,不知道是你。” “没事,大哥休息好了?” “是啊,不过残阳他还在睡,闲来无事,就出来练一下剑,残阳总说要我时时强身健体,哪怕生一点小病他也会大惊小怪的担心,真是……”他摇头无奈的笑,笑里分明透着明晃晃的幸福。 他挽了个剑花将剑入鞘,动作凝练沉稳,十分大气,我看的入神,心道若是大哥做了皇帝,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大哥做事谨慎,思虑周密,遇事不骄不躁,说话滴水不露,自见到他就没听过他问起其他的兄弟甚至母后父皇情境如何,这代表他心里有数,不想让我为难。 再反观我自己,有哪一点比得上大哥呢? 大哥,二哥具是帝王将相之才,如果没有二哥,我不会登上皇位,哈尔族不会主动归顺,草原上的蛮夷依旧猖獗,如果没有尘飞扬,大殷的疆土不会变得如此幅员辽阔,绵延万里,我身边的男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独当大任,坐拥天下,绝不会逊色我丝毫。 “三弟,三弟?”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陡然回神,干笑道:“哦,大哥,我们屋里坐。” “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大哥与我并肩而行,话语间具是关切之意。 “我能有什么心事,大哥此次回宫,准备住多久呢?”我状似无意中提起,大哥坦率道:“听闻你登基,一直想着回来看看你,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今日,如今见到你过的很好,也就放心了,我和残阳,明日就走。” “这么快?大哥还是多住几天吧,我们兄弟好久都没见,不好好聚聚怎么成?” “呵呵……”大哥温柔的笑,声音醇厚悦耳,“你有你的国事,我们多住一刻都是打扰,只要知道你一切安好,大哥就放心了。” “这哪能算是打扰呢,哦,对了,小弟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知能不能请残阳帮我看看,这病……就连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好么?” 我仔细的看着大哥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如果真的是大哥下的手,既然我说我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那么残阳定不会说实话,只会找其他病症搪塞过去,不会真的救我。 如果不是大哥下的手,凭借医圣的本事,这蛊自然迎刃而解。 我不想怀疑大哥的,真的不想……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大哥笑容一敛,担忧道:“哦?是哪里不舒服呢,我马上就去把他叫起来。”他说着就要朝着卧房走去,被我一把拉住,“不急的,只是腹部偶尔阵痛,现下好多了,等他醒来再说吧……” “说什么?”正当我和大哥说话时,残阳已经从卧房里走了出来,他脸上睡意未消,眼神还有些惺忪,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坐下,对我道:“我似乎听到你刚才说你的腹部偶尔阵痛?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拉过我的手就开始把脉,大哥和我对视一眼,都各自不再说话,大哥回身去拧了湿布巾准备给残阳擦脸,我则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结果。 121.逼你就范(上) “什么时候开始痛的?”残阳骤然出声,神情严肃,不似作伪,我略一停顿道:“今天下午,就在我来找你们之前。” “给我指一下当时痛的地方在哪。” 我在腹部某处摁了摁,他另一只手伸过来,眨眼间指间多了一阵很细很长的银针,低声道:“忍一忍。”那银针就迅速没进衣服穿透皮肉,一瞬间只觉得很凉,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银针拔了出来,刺痛感也随之而来。 残阳对着银针开始研究,这银针上也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竟然能留住所沾染到的血迹,针的顶端有一小段是浅褐色的,残阳闻了闻,兀自思索了一阵,放开了给我把脉的手,缓缓道:“你这是……中了绝情蛊。” “绝情蛊?”我愣愣反问。 “是,这蛊倒是比较多见,对身体的损耗全部来源于‘情’,你若动情,它则会苏醒,拼命吸食你体内的鲜血滋养自己,然后繁衍生息,这种蛊是雌雄同体,所以要格外小心。” 我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春梦,似乎摸着点门道了。 “要破解这种蛊也简单,保持七七四十九天不动情,这绝情蛊若长时间不能吸食到鲜血,自然就会在休眠里饿死,继而自己排出体外。” “七七四十九天不动情?”这委实有些难度。 “嗯。”残阳认真的点点头,“你恐怕要和你所爱的人保持距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和他分开,也不能想他,放心啦,反正一辈子那么长,剩下有的是时间去谈情说爱,我知道你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冲动的控制不住自己,应该很容易做到的。” 是,我是个理智的人,可是我该怎么去跟尘飞扬解释?实话实说的话,我怕他又会瞎担心。 “多谢了。”纵使他一举一动中没有任何端倪,我还是放不下心里的心结,四十九天之后方能见成效,但这四十九天里,能做的事太多了。 “和我客气什么?”残阳笑眯眯的摆摆手,又叹息道:“你变了好多,以前虽然不爱笑,可是气质温润,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如今……唉……” 他这话,竟是以长辈的口吻对我说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心疼之意,我对他和大哥心有芥蒂,又怎能说的出口,只得淡淡应道:“是啊,身居高位,如果不能杀伐果断,是无法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性子软了可不行。” 他但笑不语,眼神晶亮,似乎能将一切都看的通透,我大气不敢出,直到他接过大哥递过去的布巾低头擦脸时,方松懈下紧绷的肩膀。 晚膳并没有和大哥一起吃,总觉得自己在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又忍不住怀疑这怀疑那……我坐在龙床边上,一边晾着刚洗完的脚一边出神。 大哥真是出现的太过蹊跷,首先,有太保之子在街上闹事,刑部传来消息说两人都已招供,和郭湘说的并无出入,那中年男子之所以被打,只因为在金盆洗手之前得罪了那太保的儿子,当时想着离他远一点说不定能躲得过去,便带着郭湘来宁城过日子,谁知那太保的儿子竟会来宁城游玩,无意中看到了他,于是就有了我看到的那一出,而太保,是大哥残留下来的势力。 其次,大哥刚回来我就中蛊,为何他回来之前不中?偏偏这个时候中? 尘飞扬把峤儿哄睡了,打了个呵欠便要上床就寝,见我犹在发呆,俯下身子在我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我毫无防备,回神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尘飞扬真是爱煞他这个懵懂无知的样子了,随即又覆上对方的唇,磨蹭了几下便直奔主题,舌头探进对方的嘴里舔舐扫荡,仗着自己站着对方坐着的优势,缓缓将对方压在了柔软的锦被上。 尘飞扬喜欢吃甜食,所以嘴里总有一种淡淡的甜味,他的手极快的解着我衣服上的盘扣,呼吸只几个吐纳间便急促了起来,我想起残阳的话,惊慌之下一下子推开了他! 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拒绝,被轻易的推出好些距离,双眸里涌动的情愫未消,有些不解道:“景,怎么了?” “我……我累了,改天吧。”我扭头不去看他的表情,翻身上床,抓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下时立刻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静了一会儿,才悉悉索索的脱衣服,随即跟着钻进被窝。 殷溪景累不累尘飞扬会不知道?他看着那人假寐的侧脸,心里两股火缠绕而上,爱他至深,气他隐瞒,思忖了片刻,一个妙计浮上心头。 我脑海里繁乱纠结,七弟的死,九弟的死,十三弟的死,母后的死,父皇的死,二哥临终前的话……交织成一片,前世的仇的确是报了,报的彻彻底底……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复仇之后的快感都没有? 我很后悔坐上这个位子,因为我失去的比得到的多的多,有时候俯瞰群臣,他们战战兢兢,唯唯诺诺,所惧怕的,不过是我手里掌握的生杀大权而已。 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若是退缩,那岂不就成了懦夫? 可若是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报仇,这就是人的劣根性,错误总在犯错之后才知晓,犯错之前从不知自己要做的事是错的。 “唔……”旁边传来压抑的喘息,被窝里的温度有些燥热,我忍不住睁开眼睛转头看去,尘飞扬正背对着我,拥着被子弓着身子磨磨蹭蹭,我脸一红,瞬间知道了他在干嘛。 “喂……”我张嘴的瞬间就后悔了,嘴巴像是不听自己指挥一样开合道:“你……你用手吧。”抱着被子磨蹭是没用的。 尘飞扬霍然转身,却没有冒然的压上来,他眼神炽热,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声音沙哑的隐忍道:“景,你帮帮我吧……我不进去,好不好?” 我和他对视顷刻,他眼里的哀求意味太过明显,最终还是我先败下阵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选择妥协,摸摸索索的伸手过去帮他处理。 他抓着我的手,探进他的衣摆下,先是摁在温热的小腹上,掌心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腹部紧绷有力的肌肉形状,然后慢慢的往下移动,直到握住那正不安跳动着的火热之处。 122.逼你就范(下) 我深吸口气,屏气凝神,努力不去想手里握着什么,自己正在做什么,左手有些使不上力,总有种握不住的感觉,我翻身换右手给他弄,他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开始不老实的用两只空闲着的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因为我是侧着身子的,所以很快,他的手就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恼羞成怒道:“你说了不进来的!” “我也没进去啊,我只是摸一下嘛……”他委委屈屈的凑上来,带有安抚意味的吻落了下来,两只手犹不停的在身上各处禁区游走…… 这具身子最敏感的地方,正被最熟知它的男人有意无意的挑拨着,看来他今晚是非做不可了,我觉得奇怪,尘飞扬不是一个会强迫我的人,如果我拒绝,他不会像二哥那样任意妄为,不顾别人意愿只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真是……身边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我捧着他的脸,缓缓把他推开,自己索性压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压在他身上,是结结实实的那种压,胸膛贴着胸膛,彼此的心跳在胸腔里震荡不已,甚至能感觉到他硬梆梆的某物正抵在我的小腹上。 尘飞扬压着我时绝不会这样,他会撑着自己的身子虚虚和我贴着,让我不会感到压迫感,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任何怨言,只是用满是宠溺的目光仰面看着我。 “飞扬,我……我暂时不能和你做。” “理由。”他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成份,甚至有些……好整以暇。 “我……我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揽上我的腰,顺势亲了亲我的下巴。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担心,其实没什么的。” “嗯。”他轻声应了一句,带着点鼻音的发声格外好听。 我把自己不知为何中了蛊,去找残阳,以及医治的办法一一说了一遍,还有,我内心对大哥的怀疑,最终,我道:“我不能再失去大哥了,哪怕他是真的想害我。” 他并不急着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捋了捋我的发道:“以后,要记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答应我,好不好?” “……好。” 尘飞扬满意的笑笑,沉思一下道:“你大哥身边有个医圣残阳,如果想害你,完全是易如反掌,何必用这种慢慢磨的办法,给你时间让你去怀疑这怀疑那?” “也对……” “再者,虽然你大哥回来和你中蛊这两件事的时间太过巧合,可是,你大哥身为曾经的太子,会把马脚露的这么大吗?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会选择等一段日子,等一个最不会让你怀疑的时间再下手,你大哥不会比你还傻,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努努嘴:“我哪里傻了?” “哪里都傻,”他捏捏我的脸蛋,“不过,我就是喜欢,当然,你可以继续怀疑你的大哥,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这么一番话,倒把我的疑虑全都打消了,罢了,随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 “我替你挡。”尘飞扬截断我的话,目光坚定道,随即拍拍我的背道,“既然中了蛊,我自不会强迫你,安心睡吧,我允许你在这些日子里暂时不喜欢我。” 我闻言一笑,从他身上翻下来,爬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闷声闷气道:“那……小小扬怎么办?” 尘飞扬略带无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让它自己慢慢消了吧,不用担心,等你好了它会向你讨债的。” “……” 大哥果然没有多做逗留,住了三两日便带着残阳离开,我颦眉看着他们远去的马车,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残阳阅历比我深厚的多,他肯定看出了我的别有用心,可是却丝毫没有怪罪,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胸怀呢? 眼见着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阿常凑上来,小声道:“皇上,刚刚有柳贵妃娘娘那儿的人来报,说是小皇子差点被虫子给咬了,不过还好娘娘发现的及时,把往小皇子肉里钻的虫子直接拽出来给扔了出去,一脚踩死了,太医赶过去给小皇子看过,没什么大碍,但是那条虫子……” 我心头一震,急忙追问道:“那条虫子怎么了?” “回皇上,太医说那条虫子是条蛊虫,寄居在皇上送给小皇子的那只小兔子身上,现下那只小兔子已经重新被关进了笼子里,谁也不许靠近。” 宽大袖口下的拳头握紧了松,松了握紧,如此反复几次,终是不能平复心绪,满心的喜悦混着愧疚,喜的是大哥果真没有害我之心,我也没有对大哥动手,愧疚的是,大哥平白无故便被我给扣了一顶蓄意谋反的大帽子。 “朕知道了,把那只兔子杀了,烧了吧。” “嗻,奴才这就去办。” 大哥,一路顺风。 本打算送走大哥之后立刻动身去找娘亲,谁知尘飞扬恐有变数,硬是让我又在宫中度过了三个月有余,才肯放行,照他的话说就是‘就算这蛊两个月即可解,谁知道它长得是胖是瘦,万一没有饿死怎么办,多一个月便多一分胜算’,忍了三个月和我同床共枕却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来,到足足满了四个月时,方完全放下心来,于是当晚整整一晚没有停歇,酣战淋漓,暂且不提。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苍茫。 我躺在宽大的马车里随着车轱辘不停滚动而微微摇晃,马车里垫着又厚又软很是暖和的毛毯,盖着两床锦被,一点都不觉得冷。 撩起帘布看了看,外面夜色正浓,寒风呼啸,小路蜿蜒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路旁影影绰绰全是树林的影子,瞧着很是渗人。 路是越走越荒僻,一开始还能在每晚都找到客栈留宿,渐渐的好几天才能看到有人烟的地方,还好干粮准备的充足,不然还没到,这路就走不下去了。 郭湘在后面的马车里,不吵不闹,乖巧得很,一路上倒也没生出什么事端。 如此走了半个月有余,终于来到郭湘所说的那个小村子里。 123.前尘逝水里 其实走到小村子附近的小镇时郭湘就开始兴奋起来,因为这小镇周遭的所有小村子里的村民赶集时都会来这个小镇上,她跟着娘亲来了不知多少回,自然记得清楚。 终于驶到了一户人家的院门外,我跳下马车,看着木制的破败的小院门,竟有了怯意。 看到郭湘时我深深觉得娘亲没死,可是……如果她没死当年为什么丢下我一人在宫里不管?她又是如何逃出宫的?为何能托梦给我?太多太多疑惑,谜底或许就在门后,可是我不知道,这些谜底会不会是我想见到的。 郭湘显然不知道我的心理变化,她用力的拍着门大喊道:“阿娘!阿娘开开门,湘儿回来了!” 院子里一阵狗吠,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我的,我舒展了五指,与他十指交错。 “湘儿!别拍了,阿娘这就来!”一阵好听的女声透过门盖过狗吠清晰的传进耳朵,我蓦然加重了手劲,指关节隐隐痛着,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尘飞扬一声不吭的任我动作,直到门被打开,一个一身朴素布衣的妇人出现在了眼前。 她不施粉黛,肤质略有些粗糙,可尽管这样,依旧掩盖不住她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的轮廓,简直好看到了极点。 “湘儿,你去哪了,阿娘一直都找不到你!”妇人抹着眼泪,又看见我们一行人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道:“请问各位是……?想必就是各位送湘儿回来的吧,谢谢各位恩人了,谢谢……” 郭湘的娘亲欲下跪答谢恩人救女儿之恩,谁知眼角余光却扫到站在最前恩人的袖口,这人一身墨黑色的袍子,袖口处低调的绣着两条相互纠缠腾云驾雾的青龙,她眼睛蓦然睁大,神思凝滞,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做的动作,噗通一声跌跪在地上。 “阿娘!”郭湘急忙过来扶着她,却见阿娘脸色煞白,嘴唇不停的发着抖。 “不用谢我……”我放开尘飞扬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撩起衣摆,也跟着跪了下来。 妇人大惊,急忙道:“恩人这是做什么,民妇授受不起,授受不起啊!” “不,你受得起。”我紧握住她要扶我起来的发颤的手,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和梦里的女子,果然是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我娘?” 她哆嗦着嘴唇,泪流的比刚才还要凶,哽咽道:“不,我不是你娘,我平生,只有湘儿这一个女儿……” “你骗人!” 她无声的摇摇头,眼神亦在仔细的打量着我:“我没有骗你,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溪景,我叫溪景。”心被揪的不成样子,我没想到,苦苦找到了她,等到的却是一句全盘否认了我的存在的话! 或许是看出我眸中无法掩饰的怒气,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试探着朝我伸来,原来不知何时,我也跟着她泪流满面。 她动作轻柔的给我擦完脸,方叹口气道:“咱们都起来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姐姐的儿子不仅在那吃人的宫中活了下来,还成了万万人之上的天子! 尘飞扬揽着我的腰把我扶了起来,车夫都在外面守着,我和尘飞扬随妇人和郭湘一道迈进了这个农家小院。 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大树旁有几只鸡在低头啄食,那条不停吠着的狗就被绑在大树上。 小院虽小,但是收拾的很整洁,连同屋里也是,干净的不染尘埃,她请我和尘飞扬坐了,倒了两杯热水放到我们眼前,方才坐下道:“不瞒皇上说,民妇并不是皇上您的娘亲,但我的姐姐是,我的姐姐叫庄瑾榆,和我同岁,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当年,也是一起入的宫。” 我皱眉:“不要叫我皇上,若您是我娘亲的妹妹,那我还要叫您一声小姨,您叫我景儿就好。” 没想到真相是这样,当真是我空欢喜了一场,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不过,多了个小姨,也算是有收获了。 她笑笑,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清媚,和我娘的温婉不同,她的性子,该是比较外向的吧。 “好,那我就逾越了,景儿,我和你娘一起入宫后,一起做了一宫娘娘的丫鬟,轮流侍候着娘娘,一晚,我嫌闷闹着出去玩,你娘不同意,结果她走了之后我还是偷偷跑了出去,却不想,酿成大祸……” 那一晚,庄梓榆认识了郭琼,庄瑾榆失身于先皇。 男人,再喜欢一个人,有时也会管得了自己的上半身,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先皇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爱荷儿,更爱美人,只要称得上美人的女子,都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 那时庄瑾榆文静可人,只默默做好一个丫鬟的本分,争宠的女人多了,低调的女人反而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皇上若想得到一个人,能有人拦得住吗? 等庄梓榆回来,只看到自己的姐姐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一身的狼狈不堪。 对待自己不真心喜欢的女子,先皇从不会生出半点怜惜之心。 皇宫重重高墙,又有重重侍卫把守,我疑惑道:“你会武功?” “嗯,可是你娘不会,我和你娘具是武馆出身的女儿,可你娘更喜欢琴棋书画,她对武功,丝毫不感兴趣。” “既是武馆出身,你和我娘又为什么进宫当丫鬟?” “因为你外公善良憨厚,被小人所算计谋害,武馆被人夺走,他一气之下重病不起,最终撒手西归,你外婆早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我和你娘相依为命,那些讨债的人紧追我们不放,无法,只得躲进宫里避风头。” 纵使她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柔弱姐姐需要保护。 “后来,你娘怀了你,你娘平生都不知道什么叫爱,因你父皇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倒成了她唯一惦念不忘的人,可是你父皇薄情寡义,一夜欢愉之后立刻把你娘抛到了脑后,只安排了个小院扔了几个丫鬟和我一起侍候你娘,一直到她难产而死,都没封你娘任何头衔,我本想带你走,可是皇后早就得知了你娘怀了龙种,在得知你娘难产而死之后立刻向皇上请了口谕,说要收你做儿子,会把你当作亲生儿子教养,我无法,只得和皇后派来的几个侍卫一起把你娘好好葬了,之后,我便逃出了宫,来到这穷乡僻壤和郭郎一起过日子。” 124.成王败寇一念之差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依然能从她的口气中听出她对父皇铭心刻骨的恨意。 不过,照这么说来皇后待我还算不错,最起码在我懂事之后,便时不时带着我去看我的娘亲,给我娘亲烧纸扫墓,即使我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想让我明白我的出身卑微低贱,不配和大哥争夺皇位而已。 她脸上泪已干涸,好看的薄唇紧抿着,深陷在往事中无法自拔。 “只是没想到,你竟这么有出息,坐上了你父皇的位子,你娘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很欣慰,不过,小姨想提醒你一句,万不可辜负了任何女子,若你不爱她们,就不要去碰她们,小姨知道古往今来的帝王没有一个不是一身的风流债,可是小姨真的不愿见你成为你父皇那样的人。” 我张了张嘴,想说后宫目前只有太后和柳贵妃二人,每次选秀都被我推掉取消,反正后宫妃子有,皇子也有,不用担心皇位后继无人。 尘飞扬在此时插嘴道:“小姨您放心,我们皇上可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向来以国事为重,况且他也已有了心上人,我想,皇上重情重义,定不会辜负他的心上人的。” 他这话明明是对我小姨说,又更像是对我说。 小姨终于展露笑颜,腮畔的梨涡小巧迷人:“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啊……你们赶路累了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吃完之后赶紧休息一下。” 说罢她便起身要出去忙活,临走前让郭湘留下陪我们说说话,我急忙朝着她的背影喊道:“随便炒几个菜就好了,不用太麻烦的!” 小姨虚应着:“好、好。”一听就知道绝不会照我的话去做。 回了自己家,郭湘没了在宫里的拘谨和惶惶不安,神情泰然自若了许多,她开心道:“谢谢表哥送我回家!表哥留下住些日子吧,我娘做饭可好吃了!” 我捏捏她软乎乎的小手,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小姨,若立刻就走肯定是万般不舍,便试探道:“若表哥想让你和你娘搬进宫里去住,你说你娘会肯么?” 郭湘娇俏的小脸立刻皱成了包子,她摇头道:“阿娘绝对是不肯的,她从小就教育我说,万不可和皇家的人打交道,那宫里头的人哪,都是能吃人的猛兽!” 也对,自己的亲姐姐死于宫中,哪怕那些猛兽到如今都死了,那里终究也是小姨心存芥蒂之地,我又何苦去为难她。 拉扯了一会儿闲话,小姨就喊郭湘去端菜,郭湘回来时道:“阿娘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表哥,阿娘让我问你能把外头的几个车夫叫进来一起吃么?” 小姨还是在顾忌我的身份,我仰首道:“不必,你且出去和他们说,让他们自行去镇上寻客栈暂住三天,三天之后,再来这里接我们。”几个车夫都是宫里的大内侍卫伪装而成,不过在这人烟稀少的小村里,即便遇到行刺,我和尘飞扬也是应付的来。 “好咧!”郭湘蹦蹦跳跳的出去了,自进来起便站在我身后的尘飞扬在我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拉着我的一只手包在掌心里道:“心里还难受么?” 我的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便没有隐瞒的点点头,惆怅道:“你能跟我说说,有娘亲疼着,是个什么感觉么?” 掌心里骨节分明的手冰凉冰凉,殷溪景并不是手脚经常冰凉的体质,他又拉起他另一只手都握在自己的手里暖着,思索了一下,道:“其实,我母后在时,我倒真没感觉出什么来,每天都过的恣意妄为,她不在了之后,方才醒悟有她的那些日子里,自己过的是多么快乐无忧,不过你也知道,后悔也晚了,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完全是咎由自取。” 所以对他,尘飞扬是决计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有好好去珍惜,因为来之不易,因为这份感情不同于亲人之间有份浓厚的血缘相连,一旦出现裂痕,很难恢复如初。 我失笑:“你娘在天有灵,听到你这番话说不定也会感到很欣慰。” “唔,”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可要在你娘墓前多说些我的好话,这样,她就能把你放心的托付给我这个儿婿了,我也会在我娘墓前多说些你的好话,让我娘知道,我给她找了一个多么好的媳妇儿,要是她俩在天上遇到了,说不定能结成好亲家呢!” 他说的认真,仿若这事儿真的能发生,心头的郁结怅惘一扫而空,竟也幼稚的跟着他向往起来。 对啊,或许娘亲从未离开过我,比如那次托梦,她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呢,娘,你在另一个世界好好过日子吧,儿子会被旁边这个叫尘飞扬的家伙照顾的很好,你……不必再为儿子操心了。 如郭湘所说,小姨的手艺果真令人大饱口福,饭菜不够精致可色香味俱全,再加上这几个月来一心寻找娘亲的执念也放下了,胃口自然好了许多,吃了三大碗手擀的面条才住了嘴。 我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感叹道:“其实过农家小院的生活也很不错,看来那个郭郎并没有委屈了小姨,即便去世这么久,小姨的生活也没变得多拮据,你说……如果你我都没有出身皇家,会不会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呢?” 尘飞扬慢条斯理的剥着红皮鸡蛋的壳,闻言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当然喜欢,”想到前世悠闲的王爷生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道:“我本不是个爱争的人,大概说了,你也不会信吧。” 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前世的那场浩劫,我再重生无数次,也绝不会生出半分争斗之心。 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是命运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命运。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么,又怎会不信你。不如这样,等你做够了这个位子,等颢儿长大能替代你,咱们就隐居乡下,过你想过的日子,如何?”他把剥好的鸡蛋扔进碗里,抬眸间具是温柔的征询道。 我笑:“一言为定!” 125.水中的火 小姨忙完了午饭,又开始忙着收拾卧房,她把她原本和郭郎住的卧房空给我和尘飞扬住,她则和郭湘住一个房间。 和自家人没必要端架子,用过晚饭我和尘飞扬一起去厨房烧水洗澡,小姨原本想帮忙,被我劝回了房间休息。 这里没有硕大的水池,只有容一人有余容两人勉强的木桶,厨房很大,尘飞扬关了门还是能感受到丝丝凉风往里渗,吹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把最后一桶热水倒进了木桶里,我本想速战速决,可刚用布巾擦完脖颈肩膀处,他就硬是挤了进来。 “喂!”我小声道,“两个人装不下,我洗完了你再洗,我给你烧热水,行不?” 他这脱衣服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我都没有察觉他什么时候把自己扒光的。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小声道:“不行,我进来可不是为了洗澡,你自己说说,从出发之前到现在,你有多久没让我碰了?” 路上我忌惮马车外的侍卫,到了小姨家更是连想都没想过这码子事儿。 “你疯啦?这里是我小姨家,我小姨可是会武功,万一被她发现了怎么办?!”我往外推了推他,发现木桶不大,他就算自己贴在木桶壁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顶多不过一个拳头大小。 他面有不悦:“你怕被她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尘飞扬从不刻意去掩饰什么,在宫里也是,朝中的流言我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在朝堂上我最大,没人敢跳到我眼前来对我指指点点。 再者,他从不以爱我为耻,不会偷偷摸摸,更不会不敢承认,自然无所顾忌,哪管别人的眼光,管别人去说什么。我缓了口气,柔声道:“我不是怕小姨不能接受你么,若我们的事惹了她不痛快,到时候我就里外不是人了,你就体谅下我,算我求你,好不好?”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当真以为我没为你着想过么,这里离着她们的卧房很远,听不到的,而且我把门也反锁上了,”他倾身凑过来,在我耳畔继续道,“再说……你又从不叫床,怕什么?”说到这里,语气带了点小遗憾,又继续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进去的,这样总行了吧?” 他说的话一向可靠,说不会进来,忍得再辛苦也不会进来,我犹疑了一会儿,见他眼中氤氲的暗火愈发旺盛,只得妥协道:“……好吧,不过,要先洗完再说,不然水凉了还要重新烧热水。” “行,听你的。”见我答应,他表情立刻愉悦起来,哼着小曲拿过我手里的布巾给我搓起澡来,虽然曲子悠闲,一个调子拖的老长,可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悠闲,十分干净利索的将我全身搓了一遍,又打上皂角再搓,然后冲洗干净,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刻钟。 他自己洗起来就更快了,不过眨眼的功夫,我就被人翻转过去,压在了木桶沿上。 我咽了口口水,狐疑道:“你确定你洗干净了吗?” 他伸过来一只胳膊,对我道:“搓搓看。” 他小臂比我要粗很多,小麦色的皮肤覆盖着有力的肌肉,我用大拇指摁在上面某处使劲搓,皮肤都搓红了,还是一点灰都没搓出来。 好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洗的这么干净。 “满意了么,”他在我耳边轻笑,音调里有明显的嘶哑,“把腿并紧一点。” 我腾得烧红了脸,有些难堪,也有些紧张的并紧了双腿,抓住他的小臂不肯松开,最后干脆一口咬在上面。 由于他洗的快,水温没有散去多少,还是有些微烫,他那处却是比水温更要烫人,蹭进两片柔软之间狭窄的缝隙之后,便慢慢的摩擦起来,用的力度稍大了些时,每次顶端滑过小穴总有种随时会顶进来的恐怖错觉。 我暗自叫苦,也不如进来的好,省的这般提心吊胆。 庄梓榆见厨房的门关上之后,方转身回了郭湘的闺房,也跟着关上了门。 郭湘已经在床上躺下帮阿娘暖被窝了,庄梓榆也跟着脱掉鞋子上床,被窝里暖烘烘的,她暖了会儿脚,对郭湘道:“湘儿,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不知道阿娘很担心吗?!” 郭湘忙坐起来,也跟阿娘一样倚靠在床头道:“湘儿知道错了,那次和阿娘一起去集市上采买东西时,湘儿一时贪玩,被人贩子给拐了去,还好碰到表哥,把湘儿送了回来。” “你啊,”庄梓榆戳了自己女儿的脑袋瓜子一下,没说自己找她找的快疯了,话题一转道:“你有个皇帝表哥这件事,记得万万不能说与旁人听,咱们不能成为你表哥的软肋,明白吗?” 庄梓榆为姐姐有个这样的儿子而高兴,却不曾生出半点攀龙附凤的心思,相反,还很是贴心的处处为殷溪景着想。 “湘儿明白,阿娘,能让表哥在咱家多住几天吗?”湘儿带着点期待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道。 庄梓榆却严肃的摇了摇头:“不行,咱可不能耽误了你表哥,他是一国之君,有很多国事需要处理,能在这儿住几天就住几天吧,不要去强求。” “哦……”湘儿想到表哥住的皇宫离这里很远很远,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他了,心里顿时有些难过。 表哥和她这一生见到的男人都不一样,表哥身上有父亲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去依赖,说话慢声慢语,脾气十分的好,却和爹爹的脾气好不一样,爹爹是人憨厚老实,表哥眼里却透着精明这点倒和阿娘有些像。身上总有股子清淡幽雅的香味,但不会觉得女气,而且,还长得很好看,比村里最好看的阿深都要好看。 阿深虽长得秀气,可性子太冷,一年到头说的话十根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和她的表哥一比,简直像只骄傲的孔雀,哼,不知道那家伙在拽什么。 庄梓榆哪会猜不出女儿的心思,摸摸她的发安慰道:“以后有缘总会再见的,往后多长个心眼,可不要再被人给轻易拐跑了去。” 郭湘吐吐舌头,如今想想也有些后怕:“知道了,阿娘!” 尘飞扬过了瘾,又帮我弄了出来,方肯出了木桶穿衣服,先让我回屋暖和暖和,自己则把木桶里的脏水舀出来一桶桶的倒了。 这屋子是紧挨着厨房的,而且炕也和厨房里的灶相通,上炕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儿就觉得热了,我由侧身躺着变为趴着,摸摸自己的屁股,觉得某个地方被摩擦的狠了,还残留着些微辣痛。 心里有点小埋怨,不过想到这家伙在回去的路上又要生生忍一路,禁不住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难怪刚才一副生怕我不答应,不答应就翻脸的表情。 唉……做男人可真不容易啊。 126.全身而退 时光荏苒,转眼间,六年翩然而逝。 宫里的日子依旧,大风大浪过后是令人惬意的平静安逸,或许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但暗流没有见光之前,依旧被严严实实的遮盖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我握着一张细长的纸条,望向窗外如没有上弦的弯弓的新月,任朦胧惨淡的月光将我笼罩。 六年了,我真的以为,自己离着那个噩梦很远了。 纸条上连个署名都没有,我却清楚的知道这是谁的飞鸽传书。 鸽子不知在窗户外逗留了几天,春天刚到,还没到时常开着窗户的时节,只是今晚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便打开了窗子来透透气,谁知却看到一只信鸽停驻在窗子外。 我回头看了眼安睡在龙床的尘飞扬,再熟悉不过的眉眼间,岁月已添了几许沧桑,坚毅的轮廓线条依然能轻而易举的让我动心,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经受得住失去他的打击。 不过,我终究是幸运的,至少我有孟婆汤可以喝,而他呢? “怎么一早上愁眉苦脸的,不开心?”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尘飞扬习惯性的捏捏我的脸蛋,又落下一吻。 “没有啊……”我强扯出一抹笑,很留恋他指尖的温暖,“今天是殿前册封的日子,陪我一起去吧。” 尘飞扬很是惊奇的看着我——因为过往六年,他都没有上过朝,我亦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我笑眯眯道:“很热闹嘛。” “过去六年每年的殿前册封都不热闹?” “呃……据说今年的探花是原青尘的人。” 尘飞扬干脆不应了,只抿紧嘴角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好啦,好啦……”我作投降状,“我错了,这世上再没有青尘,只有大殷,我们是一家人,你到底去不去嘛!” “媳妇儿都开口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他宠溺的语调一沉,阴下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干笑:“想让你节制点算吗?” “不算,这我早就知道。” 这个人是他怎么爱都爱不够的人,多索求一点,也在常理之中,尤其是最近,尘飞扬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按理说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再怎么说当初的情热也该淡化一点冷却一点了,可实际情况是不但没有淡化冷却,反而变本加厉。 他总有种,随时会失去殷溪景的错觉,正是这每每都能令他浑身发凉的错觉,让他只能在不断的结合中寻找真实感。 “那就没什么了,我除了上朝如厕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和你在一起,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他很配合的去衣柜里翻新衣服穿。 “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尘飞扬眉头一皱,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些年他身边也没出现过让人误会的男人女人啊,景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移情别恋,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么?就算失忆,也会凭本能爱你。” 就是了解,所以才会不安,因为老头的纸条上书:天命难违,将近轮回。 前世的这个时候,我马上就要被二哥抄家,打入地牢。 我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我能改变我的命轮,可是逃不过我在二十四岁时殒命的宿命。 这一世功德圆满,再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挚爱也没有给我带来半分的伤害,我已心满意足,需要做的,就是在那刻到来之前,把一切后事都交代好。 “既然不会移情别恋,那就听我的话,好好爱惜自己,不要惹我伤心,知道吗?” 他穿好衣服,走过来双手扶着我的肩,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半晌,才叹息道:“知道了,惹媳妇儿你伤心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去做,我发誓。” “记住你说的话,走,去上朝。”我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牵着他的手往外走,没看到他骤然变得深沉的目光。 早朝一如既往,早朝过后便是状元,探花,榜眼到殿前接受册封的时刻。 只有状元可以站上大殿前石阶上刻着的鳌的头,意为‘独占鳌头’。 我只对探花稍有了解,其他两位之前并未多加注意,因为几位负责今年科举考试的大臣已经把三人将任的官职商量好,上奏给我,我只需照读即可。 等走到大殿门口时,才看清这三位官场新秀的面貌,而这站在为首的状元,竟然是……! 他仅仅是不动声色的瞄了我一眼,便恭敬的跪下,同身后和他的泰然自若比起来十分诚惶诚恐的两人一同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我压下心中讶异,语气平静道。 “谢皇上。” 这人就算是化成灰尘飞扬也认得,一道清冷一道毫不畏惧的目光无声的趁着殷溪景宣读官职和赏赐时厮杀了一会儿,最终,谁也没有败下阵来。 册封过后便是游街,没我什么事了,可是,我很好奇,水肃清身为富甲一方的商人,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跑来作状元作甚?! 而且,据说今年的状元,是文武状元,他的武功倒是不赖,没想到才识也十分过人。 三人谢过隆恩退下,想必以后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见面,各自要走马上任,步入官道了。 批阅奏折时,关北楼为我解了惑,他道:“我与水公子相交甚好,他的才学其实并不高,在经商方面却有着极高的天分,六年前,他对我道,当铺非大殷皇商,没有皇家庇佑,处处遭人欺凌,所以萌生了做官的念头,苦读六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没错,大殷的皇商只有一种——盐商,他这么做,倒是合情合理,是我想多了。 这个时候我并不想节外生枝,只当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丢到脑后。 可是我这么想,尘飞扬却不然,从下朝后就一直臭着脸,面上跟罩了一层阴影似的,一直黑着,也没了心情和帮我分奏折,送我御书房后就不见了踪影。 午膳时阿常回来禀报说,尘飞扬去了御花园,如今正值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去赏赏花也能舒缓一下心情。 一下午都在处理国事中度过,晚膳之前,我给小宝写了一封信,令阿常亲自送到将军府上。 大殷历朝都有掌管玉玺的太监,这个角色一般由当朝圣上的心腹担任,小宝虽然不是太监,可我依然将掌玺的大任交给了他。 要想执掌政事,号令百官,没有玉玺是不行的,颢儿和玉峤现在还小,十五弟也只不过比他俩大两岁,都不是传位的好人选,我只能将大任交还给尘飞扬了。 127.沦肌浃髓 且说小宝收到信之后的反应,殷溪景对他任何事都不会有所隐瞒,自然也将自己或许命不久矣的事告诉了他,想当然尔,小宝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也着急忙慌的想要进宫。 小宝在客栈忙了一天,脸上疲累的神色未消,采松伸出胳膊站在门口毫不犹豫的拦住了他,小宝躬身就想钻出去,他干脆直接把人扛在肩上,重新扔回床上。 小宝气鼓鼓道:“你给我让开!三爷都这样了,我难道不该进宫看看吗!” 他满心都是三爷,不停的想着三爷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三爷有命不久矣的定论,三爷现在是不是正处于危险之中……只觉心头一团乱,大大的眼里也含了泪花。 三爷是他的爷,也是他的亲人,他和三爷之间的感情,胜似主仆,也比亲人还要亲,说不清道不明,只知在彼此的心中,对方都是极其重要的人。 相对于他的气急败坏,采松倒是镇定的很,他将揉成一团的信从地上捡起来,展开,放到烛火上烧成灰烬。 即便背对着小宝,采松背后也像长了眼睛似的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他缓缓道:“你现在进宫,恐怕会害了三爷。” 小宝脚步一顿,犹疑道:“此话怎讲?” “你三爷之所以不是把你叫进宫里说这件事,而是写信给你,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第三个人知道,这大殷的玉玺是由你掌管的,一旦你进宫,有心人自然会分析其中缘由,如今皇上身边的心腹是阿常,可是阿常毕竟没有你呆在三爷身边的时间长,聪明一点的人,见你在皇上出事之前如此着急的进宫,自然就会猜测,这玉玺是不是就在你的手上。” 到时候,万一有异心的人想通这个道理,这玉玺的争夺战不日即可展开! “到时候,他们为得到玉玺自然会不择手段,大殷虽然看似收服了五国,可想造反的永远大有人在,我看你还是乖乖呆在家里,别去给你三爷添乱了。” 采松转身,目光幽深的看着小宝,屋子里只燃着一根蜡烛,他背着光,面上表情晦涩难猜,精壮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小宝没有身在官场,自然不知这么多的门道,一听之下果然有理,可又压不下心头的惊惶,只得恳求道:“那我既然不能进宫,不然你进宫去看看爷吧,回来给我说说也好。” 采松却摇头:“现在不是进宫的好时机,反正现在天也黑了,不如明早我去上朝,还名正言顺。” 小宝神色颓然,可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得闷闷不乐的点头,采松走过去把他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 采松不进宫的决定是对的,因为此时在大殷皇宫的寝宫内,气氛也是剑拔弩张,如绷紧的弦般容不得半点挑拨。 相处这么多年,还从未冷战过,尘飞扬自踏进寝宫的那一刻起,就不发一语,默默地去和寝宫相连的水池里洗澡,洗完之后默默地找了新的里衣换上,然后默默地坐在龙床上生闷气。 没错,看他拧的跟麻花似的两条剑眉就知道这厮绝对在生、闷、气! 我不解,忍不住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其实是因为再不说话自己就要笑场了。 “飞扬,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还耿耿于怀,咱们不是说过,要既往不咎,重新开始的么?” 我记得很清楚,这话还是在二哥家里的密室里说的。 他沉默一会儿,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竟还是开了金口:“我没有耿耿于怀过去,我耿耿于怀的是现在!你封了他什么官?” ……我记得宣读三人被封官职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后啊。 虽然说朝中的新官基本都是靠老官提携上来的,但水肃清毕竟中的是文武状元,官职封的低了可说不过去。 我哄他:“就是个九品芝麻官。” 他却压根就不领情,怒气冲天道:“官都是一级一级往上爬的,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爬到你的龙床上来!” 我嘴角一抽,暗忖没哪个男人做官是为了爬上龙床吧,继续哄道“不如我也给你封个官做做?你不用一级级往上爬,也能上我的龙床,很划算吧。” 尘飞扬深吸一口气,无理取闹的气场消减很多:“只要原青尘的子民能在大殷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我也算对得起青尘的列祖列宗了,何必再去讨要官职?我生气不是为了这个,不要岔开话题!” 我心头一震,一时之间没了调侃他的心思。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跟他说,说我是重生而来?说我早已知晓了自己的死期? 我能淡然处之这件事,他却未必能。 这八年都是我偷来的,我拿什么去和阎王爷讨价还价? 见我沉思,尘飞扬的心思不知转到了哪里去,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眼神危险,咄咄逼人道:“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惦念不忘?” “谁惦念不忘了?”我哭笑不得,敢情我刚才一番左右为难被人曲解成这般模样。 尘飞扬不理会我的反驳,兀自动作利索的将彼此的衣服扒光,扯起旁边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锦被覆盖在背上,赤裸的身子相贴,肌肤与肌肤间的摩擦迅速窜起火苗,一股沐浴后的清香迎面袭来。 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只手捏揉着我腰侧的软肉,唇舌在颈项和胸前游走,最后停驻在一处挺立上,含住吸吮轻咬。 情况转的太快,以至于他入戏太深时,我的神志还在戏外,只有习惯于与他亲热的身子无意识的迎合着他的动作。 前戏不太长,他顶进来时犹觉得自己那处有些干涩,禁不住往上缩了缩身子,却被人一把拎起腰,随即恶狠狠的全部没入! 我浑身一颤,眼泪都被逼了出来,他倾身覆过来,却不是要亲吻,只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问道:“他比我大么,比我粗么,比我更能让你有感觉么,嗯?” 一边质问,一边将每次撞击都深压到底,我真想接连回答三个是活活把他气死! 可是嘴一张,泄出的只有痛哼,快感夹杂着激痛让人意识昏沉。 被迫承受的同时,也极其的贪恋着这份亲昵,我抬起胳膊揽住他的脖子,用力堵上了他喋喋不休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唇。 天知道,和水肃清做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又怎去记住人家的尺寸。 128.请君试问东流水 浪大风急,无数浪花激荡在石头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头脸,湿滑的大石若没有身上绑着的麻绳支撑,自己恐怕早已落入这湍急的江流中。 醒来,就发现自己处于如此境况,不免唏嘘。 下了早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走了一会儿神,想着自己这次若死,该是什么样的方式呢,不会像上一世那般屈辱痛苦吧。 人对于死亡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只是那一刻没到来之前,谁也不会真正的体味到这份恐惧是有多惊涛骇浪。 只是神未出完,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御书房里除了我,剩下的只有阿常。 我反应快,架不住帕子里浸染的迷药浓郁,视线模糊中,看到阿常将书架移开,露出黑漆漆的大洞来。 我竟不知道御书房还有如此机关,更不知道……阿常已不再是原来的阿常。 昏迷了不知多久,醒来便是这样了。 江边站立着几十人,个个人高马大。站在一棵大树旁,手里攒着麻绳的那个,便是杀了原来的阿常,取而代之的人。 他和阿常身形相仿,若不看脸,我一时也认不出到底谁是谁,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巧合,想害我的人,和我选的贴身侍候的小太监身形相差无几。 他虽然长得瘦小,力气却出奇的大,只要他手里的绳子一松,我便会掉入江中,换言之,他攒着的,是我的整个重量。 见我醒了,他遥遥一笑,顾盼生辉,若不是那双眸子里滔天的杀气腾然凌若,当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知道我是谁吗?”他大喊,江水奔流的声音很大,若不大声,我恐怕连听都听不到。 嘴里咸涩发苦,我摇摇头,垂在额前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头发随之摇动,发梢尖儿还不断的滴落着水珠。 他冷笑,笑里有着无法释怀的怒意,“多年前,青尘与我妹妹联姻,得到三十万铁骑,可青尘的皇帝在收服华若之后,立刻返回头来将我孟源打的落花流水!我的父皇被他亲自斩于剑下,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他,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而我,就是孟源幸存的把八王爷,孟辞!” 他字字铿锵有力,震得我耳朵嗡嗡的响,显然是用上了内力。 我提气欲要反驳什么,可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内力……竟半分也无。 只得张嘴嘶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说再多借口也是输!不过……你抓我来作甚?!” 冷风混着冷水不停的扑打在身上,单薄的衣和没了内力的身体抵挡不住这寒意,禁不住的打起冷颤来。 呵,看来我不用再妄自揣测自己会怎么死了,反正肯定和上辈子一样,死的异常狼狈是真的。 “你,是尘飞扬最看重的人,拿你换大殷和青尘的玉玺,不知……够不够格呢?” 尘飞扬身边没有固定侍候的人,这本是关北楼为了预防他培养自己心腹形成自己的势力而乞求皇上下的不成文的规定,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反倒救了尘飞扬一命。 原本孟辞的打算是,混进大殷皇宫里,直接杀了尘飞扬,可尘飞扬武功不弱,暗地里又有暗卫保护,压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殷溪景就不一样了,虽说暗地里保护的人也不少,但每天总有那么一小会儿,是他和阿常单独相处,譬如每日下朝在御书房和大臣们商量完国事之后。 最重要的是,他对阿常,毫无防备。 这些,是他混进大殷宫里做侍卫之后经过仔细观察所得出的结论。 继而又花了两年的时间摸清了阿常的人脉关系、习惯以及性格,果断的将其杀害,取其人皮做成面具,摇身一变成了阿常的替身。 再花了三年时间,打通御书房的地下通道,与接应的人里应外合,把殷溪景劫持了出去。 时人莫道峨眉小,三五团圆照满天,谁能想到,区区一个亡国的小王爷,能轻而易举的劫持到大殷的皇帝呢? 未等我再说什么,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缓缓朝着这里移动,策马奔腾在最前面的,毫无疑问,就是尘飞扬。 牢牢绑在身上捆住胳膊的麻绳一紧,孟辞不再看我,而是转头直直看着不断靠近的大队人马。 马未停,尘飞扬已经驾驭着轻功要飞扑过来,被紧随其后的尘竹峰一把拉住,才没有跌落没有落脚点的江水中。 “放了他!你要做什么,尽管冲我来!”尘飞扬气势更盛,一双锋眸凌厉无比,简直要吃人! 孟辞大笑,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有一朝扬眉吐气了! 他傲然而立,开门见山道:“尘飞扬,你负孟源在先,我要你先给我磕三个响头,不然的话,一切免谈!” 他摇了摇紧抓麻绳的那只手,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尘飞扬的扭头看了被吊在大石上的人一眼,那人素日里总是轻描淡写的样子,干净整洁,衣冠楚楚,从没有、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堪过! 凌乱的黑发之下掩映的是毫无血色的唇,衣服紧贴在身上,身体还在微不可见的细细发抖,尘飞扬握紧拳头,猛然转头看向孟辞! “磕不磕?我可没有多少耐心,我数到三,你若还不照做,我只能松手了,他现在武功全废,又被绑住手脚,一旦落入江中,后果,你比我清楚。” 尘仙羡跳起来怒斥:“你他妈欺人太甚!” 大哥好歹也曾是一国之君,跪天跪地跪父母,何曾跪过他人! 孟辞不在意的笑:“欺人太甚的,是他!” “大哥,不要跪!谁知道他会不会得寸进尺,不如我们直接杀过去,把他干掉之后立刻去救人,说不定还来得及。”尘仙羡急急说道。 对于男人来说,尊严,远比命要贵重的多。 可是尘飞扬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深爱殷溪景的男人,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都不皱一下眉头。 “一。” “二。” 孟辞作势要松手,却听噗通一声,不远处站着的人面不改色的跪了下来,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来时,额上已渗出鲜血。 我看的目眦俱裂,心跳都要停止,可此时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只觉胸中一阵翻涌,一口血毫无征兆的从嗓子里喷了出来,又立刻被来势汹汹的江水冲洗的干干净净,隐约看到那血似乎是黑色的。 129.别意与之谁短长 孟辞阴冷道:“还好你没有听旁人的,不然就算你真的杀了我,把他救了上来,他也命不久矣,哈哈哈哈!”他猖獗的仰天大笑,没想到这个人质这么好使,他知道尘飞扬和这大殷皇帝之间的私情,本以为两个男人之间不过是图个新鲜乐子,只不过时间久了点而已,没想到是真感情。 他原本的打算,也不过是挟持殷溪景拿到玉玺,殷溪景身为大殷皇帝会不惜命吗,他肯定会下令叫人去拿,到时候他就有了号令大殷的权力,把尘飞扬除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今看来,事情的发展虽然超脱了他的预料之内,但方向倒是令他更为惊喜愉悦的的。 尘飞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话,他给殷溪景……下了毒,不过他丝毫没有后怕的感觉,他从未想过要抗拒对方的指令——前提是只要能让殷溪景不再受到更多伤害。 尘仙羡也明白过来,恨声道:“你这个疯子!” “对,我是疯子,我在六年前就已经疯了,尘飞扬,我只给你一条路,交出玉玺,我就放了他,并给他解药,如果不交,呵呵……看着最心爱的人死在眼前的滋味,我想你是不会喜欢的。” 尘飞扬连想都没想道:“好,我交。” 呵呵……哈哈……他交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玉玺在哪!我只能庆幸我没有背对着孟辞,孟辞许是以为我绝不会在这种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自己解开绳子,所以打的结并不难解,我从容不迫的一圈一圈将缠绕在身上的绳子拿下,握在手中,摇摇欲坠的立在湿滑的大石之上。 孟辞霍然瞪大眼睛,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尘飞扬跟着看过来,也蓦然变了脸色。 “大殷和青尘的玉玺,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在哪,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我不会告诉你是谁,但这个人,绝不是尘飞扬,所以你与其拿我威胁他,不如直接威胁我。” 我摇头苦笑,我这条命,不用威胁也要到尽头了。 又转头对尘飞扬道:“不要做傻事,你放心把青尘交给我,我又怎会辜负你的期望?我走之后,好好照顾好大殷和颢儿,这样,我死也无憾。” 尘飞扬歇斯底里道:“我不准!”他红了眼眶,声带哽咽,颤声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告诉我玉玺在哪,江山没了可以再打,你没了我怎么办!!!” 尘竹峰和尘仙羡死死的拉住他,他狂暴的甩开,不管不顾的就要往这冲! 我扬声道:“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松手!”一个浪头狠狠打来,我脚一滑,身子后仰差点抓不住绳子。 尘飞扬看的心惊肉跳,果然立即止住了脚步。 孟辞怒吼:“不想死就给我抓紧点!”没见过这么着急去见阎王的人质,果然遇到尘飞扬他就没好事儿! “飞扬,你不知道,就算我没中毒,没被他抓,我也会死!这是命,这是谁都不可能改变的命!我现在很想抱抱你,可是没有机会了,下辈子吧,我们约好了……” 尘飞扬咬牙,仰天长啸:“是谁——!!!到底是谁知道玉玺在哪!!!”声彻长空,忽听一人应道:“我知道玉玺在哪!” 这声音……是小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混着浪声隐隐传来,没时间了,我不能因为自己丢了江山,让孟辞得逞,毅然决然的放开绳子! 最后一眼,是尘飞扬惊骇到极致的表情。 “景——!!!” 尘飞扬腿一软,跌坐在地,他连滚带爬的朝着江边奔去,尘竹峰眸子一沉,手中出鞘的剑呼啸着朝孟辞刺去,一剑穿心!两方的人马立刻厮打了起来。 采松抱着小宝飞下马,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湍急的江流瞬间将那具单薄的身子淹没的无影无踪,江流奔腾而过,无情的让人绝望。 尘仙羡抓不住大哥,眼见着大哥要跳江,立刻一手刀劈晕了他,扶起大哥转身喝令道:“给我下去搜!” 南方人水性顶顶的好,瞬间十几条人影如泥鳅般滑入江水中,顺着水流顺流而下。 小宝跌跌撞撞的赶到江边,呆若木鸡! 这条江,贯穿南北,是长度最长,水最深,分流最多,水流最急的江,名为荻花江。 而自己的爷,半点水性也无。 孟辞的人很快被杀得片甲不留,尘竹峰墨黑的袍子边缘不停地滴落着殷红的血,他收了剑,走到尘仙羡身边,一言不发的背起大哥。 “二哥,你先带大哥回去吧,我继续留在这儿找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若真的找到了尸体,就怕大哥受不住这种打击,尘仙羡暗自叹息,殷溪景就是他家大哥的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嗯。”找人不是朝夕的事,尘竹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茫茫无际的江面,眸子里具是忧虑。 采松带来的大军中会水性的人几乎都下了水,以殷溪景跳下去大石为起点,沿着江流,一行人整整搜了三个月,才搜到荻花江的尽头。 收获沉在江底的尸骨无数,但就是没有找到殷溪景,或许这是好事,可是,谁知道呢。 尘飞扬醒来后,立刻要重返荻花江,小宝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手里颤颤巍巍的捧着两块玉玺,还有那封三爷写给他的信。 信中交代说,要小宝把这两块玉玺交给尘飞扬,并说,自己命数已到,不必为自己的离去伤怀。 如何不伤怀,怎能不伤怀! 尘飞扬轻抚信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不知那人在交代后事的时候,是否有想过自己。 有什么模糊了视线,过往的一幕幕飞速的在眼前如浮光掠影般掠过,最鲜明的一幕莫过于多年前的初见。 他举杯欲饮,抬眸间,他闲庭若步着步入了他的生命,人来人往中,唯有那份与眉宇间稚气不相符的沉静内敛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笑着对小妹道:“咱们来打一个赌,我若下去装作被人欺负了去,他定会救我,你信与不信?” 小妹嗤之以鼻:“那人又不认识你,干嘛要救你,切!”又不是在青尘的地盘上,若是在青尘,大哥摔一下跤就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要上来扶,生怕来不及让别人给捡了便宜去。 130.一生能得几疏狂 “好好看着。”他放下精致的瓷杯,起身下楼,笑容里是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自信。 有的人,明明和你毫无关系,或许你不主动,这辈子你们都不会有交集。 但他就是能让你无端挂念,做出很多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平生第一次被人抗在肩上,还被人打屁股,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可是这人身上的清香,却让他忘记所有该有的反抗。 单薄的肩头,硌得他的肚子都有些疼。 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特别想亲近他。 尘飞扬将纸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入怀里,那个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积聚太多,无法再承受的泪珠争先恐后的滑落坚毅的脸颊,平添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脆弱。 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撕裂,痛到令他无法呼吸的地步。 他目光落在明黄色锦缎上那两块沉甸甸的玉玺上。 一块金龙盘踞,一块玉狼蹲踞,前者是那人费尽心思得来的,后者…… “你放心的把青尘交给我,我怎能辜负你的期望?” 殷溪景,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区区青尘对我来说,哪有你来的更为重要! 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没了你,我活着就是一种煎熬。 尘飞扬沉痛的眸色一变,抬手抚过两块冰凉的玉玺,将他们捧到自己的手心。 再抬头时,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是在眼底深处,藏着再不恋世的释怀。 再回宫时,尘竹峰和尘仙羡都瘦了很多,眉宇间具是深深地憔悴。 尘仙羡脚步虚浮,沮丧道:“咱们该怎么对大哥说?” 照大哥的性子,得知人没找到尸体更是没影儿,估计能直接跟着去殉情。 尘竹峰倒是镇定的多,他缓缓道:“据关丞相所说,大哥这几个月的表现,还算不错。” 他和尘仙羡要忙着将荻花江翻个底朝天,怕没人照顾大哥,关北楼虽愤恨尘飞扬间接害死了他们的皇上,可若为大殷着想,还是不能意气用事,玉玺现在在尘飞扬手中,只能主动负担起照顾尘飞扬的大任了。 尘飞扬先前也是国君,处理起国事来自然得心应手,有时候关北楼站在一旁看着,会感慨这个动作娴熟神情认真的男人,肯为他们的皇上舍弃皇位,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他是天生的王者,尘飞扬甚至没有登基,在朝堂之上插手国事也无人敢说个不字,每次上朝,尘飞扬都带着颢儿,让他坐在龙椅上,自己则把持朝政,成了没有头衔的摄政王。 朝中不少人传言尘飞扬奸计得逞,害死了他们的皇上,还得到了玉玺,就等即位光复他们青尘了。 可尘飞扬终究什么也没做,他既没把大殷改成青尘,也没表现出任何想要得到皇位的野心,还悉心扶持太子接触政事,结交朝中手中有实权的大臣们,拉拢他们效忠太子,以保大殷繁荣昌盛,于是这些流言,不攻自破。 三个多月后,三兄弟再次聚首,尘仙羡小心的观察着大哥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异常。 想象中的颓废没有出现,没有绝食,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一蹶不振,他甚至怀疑,那天发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回来了?辛苦你们了,结果如何?”尘飞扬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拉着站在一旁认真看的颢儿的小手,让他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尘仙羡支支吾吾道:“……没,没找到尸体,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活着呢,大哥你不要太伤心。” 尘飞扬淡然一笑,尘竹峰挑了挑眉,和尘仙羡对视一眼,两人都很诧异大哥竟然在听到这个类似于安抚性质的答案时还笑得出来。 还活着?对于一个武功全废还中了毒的人,能在跳进江水后生还的可能,简直比蚂蚁和芝麻都要小!大哥又不是傻子,这个理儿应该比谁都明白。 尘竹峰很直接道:“大哥,节哀。” 软糯糯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爹爹,父皇怎么啦?” 掩藏的很完美的情绪被这一句话险些击溃,尘飞扬摸摸他的头,对他和站在颢儿身后也是一脸疑问的玉峤道:“你们的父皇……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颢儿一听立刻就急了,他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就是父皇,以前他叫爹爹来着,只是见玉峤叫爹爹父皇,也跟着这样叫,他也很听父皇的话,管眼前这个一直在父皇身边晃悠的男人叫爹爹,他带着哭腔道:“是不是颢儿惹父皇生气啦?颢儿改,颢儿会乖,父皇不能不要颢儿……呜呜……” 他扑进尘飞扬怀里,哭得很是伤心,玉峤瘪瘪嘴,清澈的眼里也含了泪。 “不关颢儿的事,是你父皇不好,你父皇太狠心,把咱们父子几个都扔下不管,颢儿不哭……” 殷念寒自己用袖子擦擦泪,抽噎着道:“爹、爹爹,你怎么、怎么能说父皇的坏话呢,父皇说……说人不可以在背后讲人家的坏话,小心……小心舌头长疮。” 尘飞扬把他抱在腿上,亲了亲他湿漉漉的小脸,笑容温暖:“好,就听你父皇的,颢儿和玉峤要做好孩子,别让你们父皇和爹爹失望,好不?” 两个小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尘竹峰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可仔细一想又没有哪里不对,遂没有放在心上。 哄好了颢儿,尘飞扬抬头认真道:“二弟,四弟,能求你们帮一个忙么?” “大哥且说。” “二弟武艺过人,四弟才华横溢,你们两个平日闲暇时候,就来引导一下颢儿和玉峤吧,我希望他们能早日成才,为大殷效命。” “为大殷效命?”尘仙羡高声反问,问出口之后才发觉这问句的可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怎么,你想谋反?” “不是啊……好吧好吧,都听大哥的。”尘仙羡急忙摆手,唯恐引火烧身,大哥可真是牛,自己一人当上门女婿也就算了,连同兄弟姐妹子孙后代也要为大殷卖命,真是要命! “你呢?”尘飞扬转头问二弟,尘竹峰立即肃容道:“听大哥的。” 只要大哥能好好活着,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131.绝处逢1生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江水很冷,真的冷,水流紧压着衣服贴在身上,身子随着水流起伏不定,意识一片混沌。 再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 身下潮湿松软,我挣扎着坐起来,触手处一片泥泞。 这是什么地方? 呼吸间都有着湿润气息,江水激荡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近在咫尺的距离。 这个未知的空间并不潮热,由此可以推断这里是有出口的,我摸索着站起来,胸口一阵闷痛,左右看看,似乎在前方不远处,有着微弱的亮光,朦胧昏黄,有点像月光。 脚下的泥土真的湿到了一定的程度,每走一步,都感觉拔不出脚来,好几次都是脚出来了,鞋没跟上。 等我好不容易来到亮光所在处,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湿透的身子都热的直冒汗,我胡乱抹了把脸,抬头望去,果然是月光,这个出口很大,足够两人通过,可是也很高,凭借我现在完全没武功的状况,肯定上不去。 出口下面的泥土倒是干的,上面铺垫了一层层厚厚的叶子,最上面的一层叶子还带着新绿,叶子堆里有已经烂掉的野果,枯枝,不小心掉了下来摔死的各种小动物,不过尸体都已干枯,在土壁边缘,还有一只挺大的坛子,模样和酒坛子差不多。 我坐在叶子堆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凑过去看看坛子里有什么,一轮皎洁的月亮倒映在水面,我搬起来晃了晃,一圈圈的光圈荡漾开来,里面装的,竟然是水?! 这水从哪里来的呢?我从放着坛子的地方往上看,有一道很深的细细沟壑,这沟壑不断往上蜿蜒,这水,恐怕就是从上面流下来的。 不管了,喝吧,我咽了口口水,嘴里发苦,不过这里面的水倒是很甜很凉爽,喝到再也喝不下去时,才发现坛子底有一层厚厚的沙,许是放了很久,水里的东西都随岁月沉淀下去了。 喝完水,又觉得饿,这黑灯瞎火的,上哪找吃的?干脆把叶子里的动物尸体和野果残骸全部捡出来扔到一边,自己则躺到了铺了叶子的地上,对着月亮发起呆来。 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我不是该死了么?也对,现在还中着毒,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儿,又出不去,也有可能饿死,总而言之,不能庆幸的太早。 不知飞扬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做傻事……想到这儿,顿觉没了睡意,我太了解他这个人了,正因为太了解,所以根本放心不下。 他负责任又特别听我的话,可是这次,我真的做的太过,他一定很怨恨我,我知道这么做肯定会狠狠的伤了他,但又不知该如何与天抗命。 他也许会登基,也许不会,也许没了我会伤心欲绝,也许后半生会活在恨我中,也许会有新的爱人,也许就这么和我死磕一辈子,哪怕以为我死了也不更改心意…… 太多可能,让我迫不及待的想上去找他,我猛然坐起来,试着往上攀爬,可手没有地方抓,脚没有地方踩,折腾了半天都是以没爬多高就掉下来为终,蹭了自己一身的土渣子。 可恶! 我愤愤捶了下地,换来的是自己的手好痛…… 算了,反正都是要死,还回去找他干嘛?让他再为自己伤心一次吗? 我颓丧的倒回叶子上,心乱如麻。 这个地方很玄妙,次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借助明亮的日光把这里仔细研究了一下,首先,昨天刚醒来时躺着的地方就是一个洞口,洞口外,就是江水! 可是神奇的是,江水并不能流进来,因为在洞口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估计就是这个漩涡把我送进了洞里。 这个天然洞穴位于江中,而且竟然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在出口处下面的两侧,分别是被人掏出的一间卧室,一间茅厕,一间和卧室相连的小小厨房,都有着简陋的木门遮挡,晚上看不见所以没发现,卧室里的东西都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卧室的门后有扫帚,好不容易用扫帚把这里的蜘蛛网清理干净,结果发现了床上的两具干尸! 我吓了一跳,魂儿都要飞了,脑袋空白了一会儿,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容易回过神来之后,才敢小心翼翼的打量起这两具干尸。 干尸身上的衣服料子并不华贵,但可以看出,这两人都是男人,床边立着一把剑,一把刀,剑在剑鞘中不知道如何,但刀却并未生锈,看得出是一把好刀,只是蒙了一层灰尘。 卧室里还有桌椅,桌椅上还有茶壶,茶碗,屋里还有几个柜子,有衣柜,放碗筷的小柜,我翻找了一番,还在衣柜里……呃,发现了几个小瓷瓶。 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药,而是……已经坏掉的软香膏,用来润滑的。 啧,原来这两人是爱人关系,大概很久以前,世人还无法接受断袖,就找到了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当爱巢,躲避世俗的眼光和流言。 身体可以干枯,但头发却不会,两人都是白发苍苍,可以知道,他们一起过了一辈子,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对着两位老前辈跪下磕了三个头,心中感慨,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 在洞穴里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这里有专门用来钻木取火的木头,有在厕所一旁堆成一面墙的被人砍好的木柴,有铁锅,有铲子,还有一罐子盐,每天,我都会去洞口用剑叉几只鱼回来用锅炖,盐不敢多放,只在鱼肉上抹一点,凑合着吃。 说到叉鱼,真的很好玩,因为被卷入漩涡的鱼根本不可能会逃走,看准之后直接刺下去,一刺一个准儿,随着时间的流逝,果子也成熟了,偶尔会有几个不知名的熟的透透的野果从上面掉下来,我咬掉被虫子啃掉的部分,把剩下的吃的干干净,有时也掉下一只失足的兔子或野鸡等等,都成了我的腹中餐。 两位老前辈被我用他们的衣服全部盖住,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埋葬他们,让他们入土为安,只能先这样了,我把睡觉的地方从出口下面转移到了卧房的地上。 这样的日子很枯燥,但也没有烦恼,没有国事需要操劳,没有人际关系需要费心打点,也没有儿子们的喧闹……什么都没有,只有江水流过和风吹过的声音,我心里逐渐一片清明,了无牵挂,只有尘飞扬还牢牢占据着自己的地位,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132.昨如沉沙已逝江 鲈鱼的味道很鲜美,每次吃东西前,我都会端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拜祭一下两位前辈,老实说我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对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来说,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已经是很大的天分了。 今天拜祭完毕,无意间瞥到躺在床外的这位前辈的枕头底下似乎露出了书的一角。 青色封皮的线装书? 我做贼似的把书偷偷抽出来,发现封皮上并无任何字,难道是……那种书吗? 怀着终于有东西可以解闷的兴奋心情,我满怀期待的打开了书,发现,这是一本……武功秘笈? 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笈,大概只是两人平时练功时随手记下的招数吧,这两人中,一定有一个画画很好,书上有着小人比划招数的示意图,还有着简单的解说,字迹隽秀中藏着苍劲,写得一手好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试试,现在内力没了,只能重新开始了。 吃完鲜美的鲈鱼肉,我捧着书来到还算宽阔的出口底下,把今天掉下来的东西用剑划拉到一边,开始对着书研究起来。 这把剑和刀一样好,锋利软刃反射着寒光,握在手里轻盈如无物,我认真的对着书练了起来,很快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状态。 轰隆隆—— 闪电领着巨雷由远及近袭来,我自来到这里起,还是第一次碰到下雨天,忙收起书,转身钻入卧室。 可是,出口这么大,万一雨下的大了,会不会流进卧室呢?我睡觉的干叶子万一湿了我睡哪?怀着这样忧虑的心思,我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书揣摩。 练了这么一会儿,就能发觉出这人的武功练起来很让人舒服,招式都是顺水推舟式的,一招衍生出下一招,生生不息,招式自动引领着内力聚到出招时身体正在发力的地方。 外面已经全黑了下来,不再有亮光投入到屋内,我阖起书,闭上眼,进入冥想状态,刚才看过的招式开始清晰的在脑中浮现。 幸运的是,我的叶子床没湿,第二天一早,大雨转小雨,天色灰蒙蒙的,洞穴里也有些昏暗,但是依然能看到出口上面被盖住,挡住了雨水。 这应该不是人为的,如果是人为的,证明上面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可是自始至终,除了卧室里床上躺着的那两个,我再没见到任何人。 随着一天天练习书上的招式,内力也一点点的找了回来,有了内力,我试着把体内的毒逼出来,这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知道发作的时候会胸痛,但也不是很痛,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要我的命,证明这毒……只是孟辞拿来恐吓我的。 把毒素完全排出体外的那天,外面下起了大雪。 我知道了下雨上面会自动有东西盖住,但下雪不会,大概这两人都是爱雪的吧,而那个坛子里装的,就是常年累积下来的雨水,不过雪也很干净,装进坛子里用火烤一烤再放一会儿就能喝了。 江水那是不能喝的,因为太浑浊。 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我运起内力时,能飞到离出口很近的地方了,但还是抓不出口的边沿,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会出去的。 盐尽管用的节省,还是少了一大半,我更加刻苦的练功,自己一人觉得寂寞的时候,会对着两位老前辈说说话,但大多数的话题,还是关于我如何想他。 很想,很想,想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无数个夜里,我甚至做梦梦到那熟悉的体温,炙热的温度,不断在我体内冲撞的充实,缠绵的吻,令我面红耳热的情话…… 心里想,身体也在想。 有时候会对着虚无处胡言乱语,想象着那个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微笑颔首,俊逸的眉眼里具是温柔的宠溺。 你要等我,这次,哪怕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苦寒过去,暖春悄然而至。 尘飞扬整整穿在颢儿身上的新龙袍,颢儿身板儿挺得笔直,精神奕奕的样子。 他昨天刚在尘飞扬的扶持下登基,今天,就是第一天上朝的日子。 颢儿和玉峤都是聪明的小孩,学东西很快,该学的,尘飞扬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玉峤成为和关北楼并列的大殷史上最年轻的丞相,颢儿严肃的称玉峤为自己的‘心腹’,在朝堂之上,授予玉峤和关北楼同等的大权。 上朝的时辰到了,尘飞扬领着颢儿朝大殿走去,文武百官具已到齐,颢儿一步步走向高处的龙椅,在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尘飞扬放开了手,让颢儿自己走了上去。 颢儿走到宽大的龙椅前,转身,稳稳坐下。 他毕竟不是殷溪景的亲骨肉,虽然学来了殷溪景的遇事沉稳镇定,骨子里依然有他生父殷溪寒的那份桀骜不驯,仅一个宠辱不惊的淡然回眸,就能让人断定:此子不凡! 尘竹峰和尘仙羡重新回归朝堂,被尘飞扬命令扶持殷念寒,帮他稳固皇位,以防有人敢造反。 玉玺被尘飞扬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并再三嘱咐,除了他自己和颢儿,不得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玉玺所放的地方在哪。 第三个?玉峤和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剑眉一皱,觉得自己爹爹有点小糊涂了,爹爹不是也知道玉玺放在哪吗,应该是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才对。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并非是自己的爹爹犯糊涂了。 颢儿第一天上朝结束,隔天,就找不到尘飞扬去了哪里。 宫里顿时乱成一团,尘竹峰和尘仙羡几乎要把整个皇宫跟荻花江那样翻过来看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大哥! 尘竹峰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急急抓住四弟的袖子,失声道:“今天是他跳江的日子!” 尘仙羡愣了一瞬,猛然明白过来,脸上血色全无! 这一年,大哥的表现让他们太放心,导致两人放下了戒备,以为大哥走出痛失爱人的阴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可是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大哥有多少个夜里在龙床上抱着殷溪景曾枕过的枕头,盖过的被子失声痛哭,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到极点。 谁也不会知道,看似依然健硕的躯体里,藏着一颗逐渐不再跳动的心。 等两人驾马飞奔去那时荻花江殷溪景跳下去的地方时,江边已经空无一人。 133.携手隐去,共襄盛世 晨光,微曦。 江边伫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满地的纸钱,有的被浪水打湿,陷入泥土,有的随浪而逝,还有的,被风吹着打着转儿漫天飞舞。 尘飞扬遥遥望着当初殷溪景所立的大石上,那天的一幕幕像在脑海里扎了根,一遍遍的回放,一遍遍的撕裂他妄图愈合的伤口。 江水很冷吧,哪有我的怀抱能给你温暖,可是你还是投入了江水的怀中。 不过,没关系,我这就来陪你,纸钱那么多,足够你我在阴曹地府做一对衣食无忧的鬼夫妻,哦,不对,是鬼夫夫。 你尝过的痛苦,我来感受一下,是有多痛,有多苦。 尘飞扬闭上眼睛,身子慢慢前倾…… “尘飞扬!”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景的声音,是幻觉吧……真的是太想他了,这样的幻觉每天都会出现,搅得他神魂不宁。 “你她娘的……给我跳下去试试看!” …… 暖春来到,我终于能跳出出口,来到地面。 入目之处是一片荒野,看来水流把我冲出去很远,出口处的旁边,果然有一大块石板,就是这块石板,在每逢下雨时帮我挡雨,谢谢两位老前辈,我默立了一会儿,方逆水而行,沿着江水岸缓步前行。 从日出走到日落,再走到日升,终于走到了当初掉下去的地方,这地方离着皇城不太远,表示我就快要走到了。 咦?这是什么? 几张纸钱被风吹着打在我的身上脸上,我揪下来想随手扔掉,却意外的发现,这上面竟然还有字?! 奇了怪了,谁家的纸钱上有字啊,我好奇的举到眼前看了看,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小小的纸钱仿若有千斤重。 上面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熟悉。 眼眶莫名的发热,活了这么久,我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名字感动到一塌糊涂。 我又多捡了几张,发现每张上面都有我的名字,有的墨迹已经晕开,显然是在写时被落下的什么打湿的。 叫我景的,此生只有一人。 我跟着满地的纸钱一路走,终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尘飞扬!”我大声的喊,有种想要把所有思念牵挂都喊出来宣泄的冲动欲 望,奇怪的是,他并未回应,反而身影前倾似乎要……跳江!!! 满腔感动几乎是立刻被怒火代替,我吼道:“你她娘的给我跳下去试试看!” 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爬上来见你,你你你竟然给我来这一出,你是想再把我给活活气死吗! 那身影急急倒退几步跌坐在地,我看的心惊肉跳,双腿软的烂泥般迈不动一步,尘飞扬啊尘飞扬,你非要把我给予你的一切再原封不动的还给我才甘心吗! 我踉跄着扑过去,再见到这张脸,真是恍如隔世,他愣愣的看着我,样子傻傻的,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我扑哧一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真成傻子了?唔,也不错,傻子好养,什么都不知道,也能让我……不那么操心。” 他手抖的不成样子,颤颤巍巍的抚上我的脸,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做梦吗?” 我咬牙,倾身过去大力咬了他的唇一口,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却一丝痛的表情都没有,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我在做梦了。 就这么无言的对视了半晌,他才后知后觉的嘶了一口气,舌头小心的舔了舔唇,再不犹豫的把我揽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几乎要契进他的血肉。 “景、景、景……”他不断的一声声唤着,两只大手不停的在我背上抚来抚去,还时不时推开我一下好好看看我,然后再抱紧……如此反复了无数次,表情有如失而复得了一块绝世珍宝。 “想我吗?”我问了一个分别很久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想,想到心都要痛死了……”话音伴随着泪滑落,洗涤了分别这么久带来的所有伤痛,带着血腥味的唇覆了上来,细细密密的拥吻着,离别重逢的衷情,都在唇舌里缠绵缱倦的传递着。 好容易平复激动的心绪,我有些饿了,随手从自己做的小包袱里掏出一个野果,胡乱擦擦就要啃,一只手横过来抢走我的野果。 “不干净,吃了会生病的。”他用自己的袖子细细把野果擦得干干净净之后才递给我,我大大的咬了一口,甜美的果汁在嘴里氤氲开来,我用嘴把果肉哺给他,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喏,谢你的。” 他毫不嫌弃的嚼起来,吃完这块后,十分的不见外道:“还要!”边说,还张大了嘴巴。 我把剩下的果子都塞进他的嘴里,有些心虚道:“你现在……登基了么?” 他不满的把果子拿下来,一点点的啃着,“我没有登基,登基的是你儿子,宫里的事,我们俩谁都不用操心了,还记得我们在郭湘家里说过的话么?我想现在就和你去一起过那种两人只有彼此的日子,你会答应我么?” 尘飞扬算是想明白了,如果他们俩真的在宫里过一辈子,有太多东西和人需要操心,在一起的时光很珍贵,他从现在起,一刻也不想浪费。 见我只是沉默,他又补充道:“若你想颢儿,我想玉峤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见他们。” “好。”我用力点头,心里有点不舍自己耗费这么多心力得来的权势地位,可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年后,宁城的百姓才发现,原来莫大老板开的那家当铺已经换了掌柜的,有好事的人从如意门买来消息,想看看那新任的掌柜到底是何方神圣,让这家敢和宁城本地首富水大老板抢生意的,而且生意的确很不错的当铺甘愿让出,可是当兴致勃勃的打开买来的消息信封,展开里面的信一看,上面却只有两个字: 保密。 至于芦国太子终于长大,欢天喜地的带着聘礼来娶当年他一心要娶的美人儿王爷,路上却遭遇到了偷了他的东西还声称自己是前青尘的公主只是太饿所以误入歧途的小姑娘时……那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只有大殷统一六国傲视天下的历史传奇,还在大殷的后人口中世世代代的流传,永不停息。 ——正文完—— 番外一:暗卫篇 1. 我是皇家顶级暗卫,我没有名字。 从小就被赋予保护一个人的使命,和那些同样没有名字的伙伴们一起接受训练,一起各奔东西。 我们大殷国是七国之首,但皇上并没有因此而自傲自骄,相反,他很兢兢业业的守着这个国家,正如我兢兢业业的守着他。 十七岁那年,二皇子和三皇子各自封王,我被派去保护三皇子,皇家顶级暗卫数量不多,而据说被派去保护二皇子的足足有十个。 尽管心有不甘,终究还是随着三皇子而去。 想着或许在某天会随着他而去,毕竟古往今来,大殷国还没有哪个王爷能做一辈子王爷,或登上皇位,或成为皇位的牺牲品。 有些羡慕那些派给二皇子的兄弟们了。 想着就这样履行自己的使命,在剩下的时间里成为一个合格的影子吧,我只是个凡人,没有和上天违逆的本事,所以只能任命运摆布。 三王爷殷溪景,请允许我这么忤逆的直称他的名字,不过想必就算我站在他的面前这么叫他,他也不会恼怒的吧。 殷溪景是个很随和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封王之后和二皇子走动最为频繁,听闻三王爷母妃早逝,背后没有半个靠山,所以格外依赖二王爷。 就连清景王这个称号,都是二王爷赐予的呢。 可在过完三王爷十六岁寿辰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三王爷和二王爷不再交好,三王爷变得不如以往那般无忧无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了。 这点,在他成亲之前那天把我叫出来下达命令的那会儿,体现的最明显。 从他的眼中,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对王妃深深的爱意。 却是压抑的,像是得到一件稀世珍宝,竟是满心的想着如何去破坏掉它。 暗卫,服从是唯一选择,无论他叫我做什么,哪怕叫我去死,都不会皱一下眉。 可惟独这要求…… 长这么大,没遇到这种荒唐的命令,所以当时就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觉出现问题。 可成亲那天晚上,他竟真的吹哨把我叫了出来。 王妃可是大将军的爱女,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自诩做惯了局外人能看穿一切,可独独,看不清这个三王爷了。 他将喜服脱下来,扔到地上,华丽精美的喜服下,包裹的是一副格外瘦弱的身子,至少在我眼中,这身子太过娇弱,和常年练武的我没法比。 可尽管瘦弱,腰板挺的笔直,像一株松树。 我脑海中一直回放着他解衣的画面,低沉着眸子的他,有种沉静的美,那一刻,似乎天地都安谧下来,耳朵中只有细微的脱衣声,眼中只有那道瘦弱的身影。 等他走了,我还站在新房里回不过神来,床上的人没有动静,想必是动过手脚了吧。 我吸了口气,身体里立刻盈满他留下的淡香气息。 王妃很美,娇俏可人,可眼前浮现的,还是低垂着眸子的三王爷…… 从没如此仔细的看过一个人,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下才这么做的吧,可那都无关紧要了。 我要做的,就是占有床上这个女人,让她破身见红。 其实暗卫这一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简单点说,就是不能见光。 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所以……我不得不咬牙切齿的暗赞某个把某些书扔给我恶补的某位未雨绸缪的王爷。 还从未和女人这么近的接触,我一边解着她的衣服一边打量着她,心里有点做坏事的小兴奋。 是,我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人生大事,这只是他交给我去完成的一个任务,仅此而已。 而在任务中寻找乐趣,是我的习惯。 娇嫩的身体逐渐呈现在眼前,我将衣服里掉出的一小瓶东西捡起,拔开塞子,闻了闻,不由得笑了,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丈夫不想圆房,妻子把不能怀孕的药丸藏在怀里。 正常点的男人大概都会有反应,可做暗卫久了,冷静惯了,小弟弟半天没动静,陪着我一起冷静。 搞什么…… 我将小瓷瓶放回原处,支着身子俯在王妃上方,盯着她那张美丽的小脸,试了几次,还是吻不下去…… 就算未经人事,我也知道,吻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不爱的人,连亲近之意都生不出来。 可任务是不得不完成的,忽的,我想起被扔在地上的喜服。 既然是他穿的,那么……那上面也一定会有他的味道吧…… 隔空将喜服拿到手,触手的质感十分舒服,我低头,那淡香果真在衣服上残留。 小弟弟很不客气的站起来炫耀存在感,我挠挠头,有点奇怪这厮奇异的审香观。 王妃身上也是香香的,属于那种浓郁的女子香,混着胭脂味。 而喜服上的香味,更近似于某种体香,与生俱来。 不管了,任务重要,我一边埋首于血红的喜服中,一边努力干活。 可味道这种东西,闻久了就会出现闻不到的现象,不得已,我只做了一次就没了动力,直接穿好衣服给王妃盖好被子侧躺在床边小憩。 天未亮,就有脚步声远远响起,我急忙起身,将还握在手里的喜服放到地上,将早就写好的纸条揉成团握在手心。 他看起来不太好,进门之后脚步踉跄了一下,仓皇扶住了旁边的梳妆台。 临走时,我把纸团塞进他的手里。 他的手好凉,忽然好想就这么整个包住,渡给他一些温度。 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如影子般,消失于阳光即将升起的时刻。 2. 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继我来到王府圆满完成第一个任务之后,第二个任务接踵而至:去王府上那条大街上跟踪几个人。 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身份——地牢里的牢役,身上一股子酸臭的味道,混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难闻至极。 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王爷和这些低贱的牢役之间有什么过节,跟了几次摸清几人的住处后,一一在夜里把人打昏扔进了王府的地牢里。 再去见他时,他说:“把人抓来,别被人发现,关进王府地牢。” 实际上我已经做好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准确的揣度主子的心思是必修课。 他看着烛火,我看不到他正面的脸。 两次接触,都没有看到他的正面,这使我有些失落。 烛火落在他的眼中,折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如同我最喜欢看的浩瀚星空。 次日,天气阴霾的厉害,乌云遮日,天地一片漆黑。 我站在牢门前,恭候大驾。 那些牢役一见到他,如同狗一样扑上来,卖力讨好。 可他淡然的表情下,是我能深切感受到的嗜血和无情。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我颔首,“是。” 然后去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过来,低头呈上。 我的卑微姿态,想必已经无限放大在那些牢役眼中,他的身份可想而知是多么尊贵。 布满倒刺的鞭子,一桶辣椒油,将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噩梦吧。 他笑,弧度冷冽,让人下意识的想去臣服。 “你们做错了什么,我来慢慢告诉你们……打开牢门。” 我照做,跟在他身后步了进去。 将木桶放在他脚边,然后垂首站在一边。 一直以来,三王爷在我眼中都不是残暴的存在,甚至有些小姑娘似的温柔腼腆。 从未想过有一日能看见这样的他,鞭子滑着骇人的弧度夹着风声呼啸着落在那些牢役的身上,痛的他们满地打滚。 “你们错在,随意侮辱本王,将本王当作胯下之臣!” “你们错在,污言秽语,将本王贬低到一无是处!” 衣服瞬间破碎,碎肉混着血在地牢里四处飞散。 我是从他封王之后跟出来的,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一直形影不离,只是他从未发现我罢了。 何时……发生过这样的事? 莫非是在宫里的时候?的确,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个,想到此,对这些粗鄙的牢役也狠狠憎恨起来。 不敢将情绪外泄,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他发泄完了,才离开地牢,那几个人已经没有完形。 外面哗啦啦的下着滂沱的大雨,他木然的踏进雨里,小厮小宝几次想去拉他,都被身边的男人阻止了。 他背对着我,湿透的衣衫,无法遮挡青涩的轮廓。 长发披在身后,雨水模糊了他惨白的身影,仿若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于这雨中,再不复见。 我有些慌了,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直到,他不再清脆的声音传来:“将那些人,活埋了吧。” 我领命的同时,心也跟着落地。 临走时,那男人状似无意的瞥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没看见其中满满的警戒和敌意。 3. 我从来不会去相信什么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就会觉得幸福的屁话。 对我们这种没有未来的人而言,幸福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把幸福当成奢侈品,不要去动妄想得到它的心思。 还有一种则是,牢牢抓住它,不惜一切代价。 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应验了那句屁话。 和三王爷相处的短短几十天,比以往的十几年来的都让我印象深刻。 自完成他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后,我便总是有意无意的,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我喜欢他品茶的样子,褐色的茶叶衬得他的唇粉嫩水润,让人不禁想……一亲芳泽。 他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很是享受的样子,我这个大口大口灌烧刀子的人,完全不能理解那种苦苦的茶水有什么好喝。 但……偶尔尝尝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是个挑食的人,就算与他相处再久的人恐怕都看不出来,因为他掩藏的很好。 有时候菜里会有生姜进行调味,他从没有一次主动夹起生姜填入口中,就算夹到了,也会不着痕迹的蹭掉。 对于酸辣的食物,他格外的喜欢,比如麻婆豆腐,和那些开胃酸辣小菜。 我为自己能发现这些细节而感到高兴,可高兴过后……又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去关注一个人你永远无法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好比大麻,容易让人上瘾。 他爱穿浅色衣衫,给人一副纤弱少年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并不是。 残阳被人抓走时,我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留下来。 保护三爷才是我的使命,其他人,就算残阳是太子变相让三爷保护的人,也毕竟不是我的使命。 本来想现身直接告诉三爷残阳被人抓走,又想到,既然那些人抓走残阳,一定是为了威胁三爷,因为残阳本身不过一介百姓而已,没有任何值得被抓的地方。 所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只安心欣赏着他品茶的样子。 茶喝完了,他也发觉了不对劲。 然后我便跟着他,看着他被人蒙上眼睛,黑色的布条让他的面容秀气到极致。 那些人轻功极好,跟起来有些吃力,不过老天爷通常不会这么偏心,轻功好的人,武功不一定很好,反之亦然。 二王爷临时的宅子守卫并不森严,可要入到房间里,还是有一定难度。 尤其是在二王爷和我们暗卫的武功差不多的基础上。 有时候我也觉得皇上很偏心,给别的皇子的太多,给三王爷的太少。 相比之下,相形见绌。 但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三王爷,也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无心无情。 我能感觉到,他没有对任何人动情,哪怕是他身边那个和他交好的尘飞扬。 他对谁都深深防备着,别人以为他情绪外露了,实际上他只是在做戏。 他小心翼翼的把能掌控的东西都牢牢掌控在手中,日积月累,他一定会成为无法让人小觑的存在。 我没办法进入到房间里去,只能藏身于房顶。 二王爷是个悲剧,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却看不清心上人的心。 疼他爱他?三王爷想要的,绝对不是这些。 哪怕他最后没有登上皇位,也绝不会屈居人下,任人践踏,因为,他总是在伺机寻找着能将敌手撕个粉碎的机会。 比如那些牢役。 糟糕,我了解的这么多,会不会落个斩草除根的下场啊?! 冷眼看着二王爷在快要得逞时被认出,我舒爽一笑,乐的看戏。 天色渐暗,屋后偷听的人还是被我瞧了个清楚,唔,看来没我的用武之地了。 尘飞扬带人来将三爷救走,残阳成为把柄被二王爷握在手中,作为威胁三王爷和他能为所欲为的筹码。 我思忖了下,决定救残阳。 残阳就在隔壁的屋子里,看守他的有五个人,分布是在门外两个,门内两个,残阳身边一个。 残阳正在昏迷中,我等了半个时辰,等看守的人懈怠下来后,才悄悄准备动手。 我的武器是,袖中剑,这种剑短小精悍,没有可握的地方,只有锋利的剑刃。 撬开后窗,速度极快的打开窗子跃了进去,在离残阳的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刃已经没入他的咽喉。 其余两人发现不对立刻左右包抄过来,我故意露出致命的空隙,果不其然遭到毫不留情的袭击,然后借着两人出招的空当,将袖中剑甩了出去。 剑飞快的旋转着轻松收割掉两条人命,我将残阳的绳子解开,扶起他就要跳出后窗离开,谁知,这么细微的动静竟让门外的两个人察觉,暗器凌空而来,我又背着残阳,只好转过身,生生挨了这一下,长长的剑穿透左边的胸口,那一刻,真的不痛。 残阳不知是什么体质,这个时候竟醒了过来,他表现出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果断和迅速,将我胸口的剑徒手拔出,另一只手狠狠摁住伤口处,长剑脱手而出,将两个人生生串到了一起! 靠了,就这武功,要是没迷药作祟压根用不着我来救…… 他夹着我,脚踏实地的往回赶,看来是个一点轻功都不会的家伙…… 只是,好冷……越来越冷,像掉进了冰窟窿,我浑身遏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一双夜视力极好的眼也越来越模糊…… 残阳将一颗药丸喂进我的嘴里,不停的说着:“撑住,撑住……” 这药丸味苦闻着挺香,炼制的药材里一定有名贵至极的血参吧。 只是,伤口处的血依旧流的汹涌,想必,他摁在伤口上的手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我的心跳。 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见到我必须要见到的人! 浑浑噩噩的感觉到进了王府,进了房间,那个人也到了眼前。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去抓他垂在身侧的手。 抓到了,可是……竟然比我的温度要高! 怎么办…… 我所无措的是,我再也无法温暖他的冰冷…… 失了全部力气握不住那只手,他幸福难求,我只希望,他余生活的,不那么痛苦。 番外二:谁更腹黑 话说小宝入住将军府以来,成天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采松常常不回家,留在操练场一呆就是好几日。 小宝无聊了,管家伯伯见他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提议道,不如,玩点东西找找乐子吧! 投壶——很简单也很难的一项游戏,就是投壶人站在离壶一定距离的地方,把箭投向壶中,投中即可,管家伯伯说,若这游戏能玩好,那集市上的小玩意儿就任你拿啦!因为集市上有很多小摊摊主,就是靠投壶招揽生意的。 小宝跃跃欲试,起先离得近还好说,十支箭能投中五六支,可是隔得越远,就越难投中,加上壶口不大,投中的次数就越发悬乎。 小宝可是个肯吃苦的人,哪会惧怕这点困难,当下耐着性子练了四五天,终于能做到站在屋子的最角落,也能投中到八九支箭的地步,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这夜,采松意外回家来睡,沐浴过后便抱着小宝往床上压,小宝瞬间明白了他回来的原因——敢情是想做这档子事儿了! 可是可是,为啥他一直是被压的那个啊!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为啥你能做的我却不能做呢? 小宝挣脱开他的怀抱,眼角余光瞥到放在门口的壶,来了主意。 采松有些不满他的逃离,再次蛮横的把他揽进怀里,欲要低头吻去,小宝急忙道:“采松采松!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采松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玩游戏,难道不该是爱爱之类的吗? “咳咳,你看那里,咱们来玩投壶游戏,如果你投中的箭比我多,那么今晚……我就是你的,随便你做几次都可以。” 采松呼吸一紧:“你说真的?” “别高兴的太早,”小宝把壶中插着的十支箭全部拿过来,递给他五支,继续道:“若我投中的箭比你多呢,你就要在下面,让我上你!” 满脸孩子气的家伙说这种话的样子真的是……很让人牙根痒痒啊。 采松看看壶,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箭,心中暗笑,这点小把戏能难的住自己?面上却故作为难道:“我这输了的代价也忒大了吧!你也知道我不舍得做太多次累垮你,所以,不公平!” 小宝苦恼道:“那你要怎么样嘛!” “这样吧,我蒙上眼睛,你不用蒙,如果你中的多呢,你就上我,如果我中的多,你就要自己坐上来,自己动来取悦我,怎样?” 啊?小宝还从没做过这么主动这么羞人的事,当下为难起来,可转念又想到,采松是蒙着眼睛的,自己练了好几天才能做到投中,他没提前练过,肯定没自己投中的多,当下答应道:“好,你可不许反悔,拉勾勾!”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摇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宝找来一条黑布,让采松提前看清壶在哪之后便蒙上了他的双眼,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他毫无反应方放下心来。 “谁先来?” “你先来吧。”采松很大度。 小宝窃笑,这壶并不重,箭投进去时总会摇晃一会儿,位置有时会发生偏移,可是些微的差距,就有可能造成失手。 再者,如果他五支都中,只能容下十支箭的壶口自然就更小,投中的可能性也会减少一半。 反正采松也看不见,这弊作的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小宝与他并肩而立,出声道:“那我开始咯!” 他聚精会神,每支箭都是瞄准好长时间后确认无误才会出手,可纵使是这样,还是只中了四支。 小宝恨不得自己跑过去把掉在地上的箭捡起来狠狠插进去,把地插穿为止!可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忐忑道:“该你了。” 采松默然一笑,五支箭一并握在手中,扬手便扔了出去! 小宝一惊,预想中噼里啪啦箭掉一地的景象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五支箭像长了眼睛似的全都稳稳当当的投进了壶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采松解下黑布,看了眼壶中的箭,指着地上的那支道:“那是我掉的吗?” 小宝最不会撒谎,小声喃喃道:“不是,是……是我掉的。” “自己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为什么你能全部投中!我可是练了好几天的!啊不是!”小宝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完了…… “怪不得你要跟我玩这个游戏,原来是早有准备啊,没关系,我不怪你,愿玩服输,今晚,就看你的表现了,来,我的玄儿,我们赶快就寝吧!”采松张开双臂,笑得春风得意。 小宝不知道的是,采松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百步穿杨,他靠的并不是眼力,而是耳力,壶在哪里,只要发出哪怕一点声音,都能被他准确的捕捉到,投中,还不是小意思。 可当他知道这点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夜漫漫,春色无边。 番外三:摘来沽酒君肯否 继玩游戏找乐子之后,小宝吃一堑长一智,决定以后再不在某人面前提这种弱智的要求。 他是闲不住的人,眼看着采松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将军,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有点……配不上他。 当然啦,他殷玄先前可是皇上身边伺候着的红人,走在大街上认识的都要喊一声宝爷,背地里大家也都知道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夫人,大殷民风开放,对此事有好奇者,但绝没有敢闹事者。 宁城热闹繁华,商业尤其发达,小宝在街上无所事事的溜达了两天,终于突发奇想——要开家客栈,当……小二! 当然,老板也是他,小二也要做,只做老板的话太没劲,小宝眉飞色舞的跟采松表达了自己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强烈愿望,采松想既然他不是女子,自然也不可能后半辈子都耗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如就如他所愿吧。 可是开客栈这种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首先,需要招几个厨子,这点好办,采松直接进宫向皇上要了几个御厨,其次,需要有客源,这家店的对面就是一个老字号的客栈,地理位置特别跄行! 不过,御厨的手艺岂是普通厨子能比得上的?很快,小宝所开的‘宝源客栈’便因菜色精致美味吸引了一大批客人,继而因服务亲切周到,客房干净舒适,赢得了来往游客的青睐,最重要的是,价钱还比对面的老字号人道的多。 客人多了,生意红火了,小宝也就愈发忙碌了起来,有时候难得和采松一聚都是倒头就呼呼大睡,雷打不动,采松只能亲亲摸摸过过瘾,然后给他打水洗脚,给他按摩经常会红肿的脚踝。 小宝的脚又小又白,脚踝很细,一只手就能握的过来,采松看的喜欢,按揉完后忍不住亲了亲,然后心满意足的把睡得人事不省的小家伙拥进怀里,美美的闭上眼睛。 老字号眼见着对面新开的破店把自家的生意都抢没了,又气又怒,可又忌惮对面那家店老板的身家背景,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砸场子,只得折中了一下——去闹事! 老字号的老板有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弟弟,他弟弟花心在外,哄人最拿手,上青楼不用花银子都有大票的女人往上凑,是宁城花花公子中的传奇人物。 这日,天气晴朗,饭点还没到,客栈大堂里人不多,小宝抻了个懒腰,站在客栈门口看来来往往的行人,见到有熟人就熟稔的打个招呼,有问路的就给人家指路,有过客住店的就直接招呼进自己的客栈里来,不一会儿就招揽了好几笔买卖。 “看到了吗,就是他!他就是宝源客栈的老板。”老字号的老板摸着高高腆起的肚子,咬牙切齿的对着身旁站着的高瘦男子低声说道。 高瘦的男子有副好皮相,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不笑都带了三分风情,他薄唇一抿,眯起眼睛透过不断过路的行人仔细观察对面的小家伙。 细胳膊细腿儿的,倒是生得白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灵动有神,笑起来腮畔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给人十足的亲切感,小牙齿雪白又整齐,衬得肉嘟嘟的唇愈发粉嫩水润。 高瘦男子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他男女不忌,这小家伙还真是很合他的口味。 “行,就他了。” 老字号的老板吓得脚下一跌,着急道:“我可不是让你来逛窑子的!他你可惹不起,我只是让你来帮个小忙,去试试他有没有武功。” 宝源客栈里的几个伙计的家底都被老字号的老板掏光了,里面没有会武的人,而据说这个客栈老板是将军夫人,可是传闻中骁勇善战的将军却从未来过,闹事当然不能挑硬柿子,不然一起哄立刻就能让人家给揍出来! 宁城是帝都,有太多人惹不起,也不用去追根问底,不过听到猎物不在自己的狩猎范围之内,高瘦男子顿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去试!”真是浪费他的感情!时间! “哎呀我哪有你那些花花肠子,你聪明又伶俐,这世上可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你,好弟弟,你就去试一试,帮哥哥这一回,当哥哥欠你个人情,如何?” 哼,话倒是中听,高瘦男子眼珠一转,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榆荚树,计上心来。 榆荚树上的榆荚叶长得很像铜钱,高瘦男人返身回屋里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却有一半顺着光洁的下巴滴落前襟,沾湿了湖绿色的衣袍。 他摇摇晃晃朝着榆荚树走去,随手抓了一把叶子,又摇摇晃晃的随着行人往前走,瞄准目标,一接近这小家伙立马发酒疯,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身上,小家伙身板可真够瘦小的,被他这么一扑,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头了,不过瘦是瘦,有肉肉,抱起来手感相当的好。 “店家!掌柜的!嗯……给我来一壶酒!不、不对,两壶!要大壶的!喏,这是银子,给你了啊,你可要收好了……” 高瘦男人只抱了一瞬就放开了他,顺手拉起他的手,郑重其事的把一把叶子塞进他的手里,抓住他的那只手正好搭在了小宝的脉门上。 小宝被人闷头闷脑的抱了一下,搞的胸前也是湿漉漉的,又被塞了一把叶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做老板兼小二久了,这忍耐力也是愈发的好,当下客气的退后一步拉开距离道:“客官,您给的这不是铜板,是树叶!” 高瘦男人见目的达到,也不多做纠缠,装模作样的捏起一片树叶凑到眼前来看了看,作恍然大悟状道:“是树叶啊……真的是树叶啊……怎么会是树叶呢……”说着,已经拎着酒壶走远。 小宝随手把叶子扔掉,拍拍手,转头时醉汉已经不见踪影。 番外四:保护你,在所不辞 得知小宝压根没有半分内力,老字号的老板表示很高兴,没过几天,就雇了几个人去宝源生事。 不巧的是,这天,采松也带了一伙兄弟来喝酒。 在军中呆久了,采松的酒量也是越来越好,据说今天是他的部下里其中一位关系不错的兄弟的生辰,这位兄弟离着家又远,采松就很仗义的把人带进自家那口子开的客栈里准备搓一顿好的。 小宝一开始没注意,他从楼上雅间忙活完了下来时,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这表明现在已经到了晚饭的饭点,人头攒动,哪能一下子就认出采松,再者,他也压根没想到采松会来这里。 “老板,那桌客人点名让你去送菜。” 有伙计颠着小步跑过来,快速的对小宝说了这么一句,手一指,人已经没了影儿,没办法,这个时候客栈里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唧唧歪歪给要说的话添油加醋。 点名要小宝去——去应该是上菜的意思,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身世摆在这儿,很多人都好奇,这将军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儿,就让他去上菜,顺便光明正大的打量他。 可这次,小宝端了盘子走过去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采松?” 采松接过盘子把菜一一摆好,顺手揽住了他的小腰,对在座的各位兄弟介绍道:“这就是我家那口子,”他又对小宝道,“玄儿,这些都是我兄弟。” “哦哦……你们好。”小宝挂上最和蔼可亲的笑容,一向不说荤话能憋死的几个野汉子顿时正襟危坐,正正经经道:“……” 正正经经的沉默了,大家都不知道该叫什么。 采松失笑,语气轻松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玄儿人很好的,你们叫他……小宝就行。” 自己叫玄儿,让他们叫小宝,谁亲谁疏一下子就一目了然,几个兄弟暗下里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彼此心照不宣的对了一个猥琐的眼神。 “小宝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有空咱们一起喝一杯。”其中一人说道,其他弟兄纷纷附和。 说实话,就算大家都是男人,也是不同类型的男人,他们皮糙肉厚,耐操耐打的,这小宝一看就是细皮嫩肉型的,不过眉宇间和他们一样有一份难以磨灭的英气罢了。 这份英气给他们增添了几分男人味,可是给小宝却增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和魅力来,看的他们一干大老爷们怪不好意思的。 小宝颔首微笑:“行啊,不用跟我客气,尽管吃,有你们将军付钱。” “我还用付钱?”采松难得开玩笑一回,一脸诧异后理所当然道:“好吧好吧,咱家的银子都攥在你手里,我身无分文,只能卖身还债了。” 兄弟们立刻跟着嘻嘻哈哈的起哄。 “喂!”小宝红着脸搡他一下,抢过托盘继续去忙活了。 老字号老板雇来的几个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们没见过大将军长什么样子,再者,采松这次出来也没穿正式的衣服,个个都穿着平常寻常老百姓穿的粗布衣裳,谁能想到他们就是大将军和大将军的得力手下? 刚才那个精瘦的少年对宝源老板又是抱又是搂的……别的先不说,这宝源老板竟然还能笑嘻嘻的跟他们说话没翻脸,虽然这环境嘈杂也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却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宝源的老板很好欺负。 “小二,上菜!” “哎——来了来了,请问几位爷想吃点什么?” 一小伙计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哈腰问道,几个闹事的一脸横样:“叫你们老板给我们亲自上菜,就要你们店的招牌菜,快去!” “哎,是,是。”小伙计心道来找茬的反正也不是一拨两拨了,看你们这拨怎么死。 菜出锅,小伙计附到小宝耳边道:“老板,小心他们那桌。” “我知道,放心吧。” 小宝稳稳当当的端着菜穿过有些拥挤的过道,在快要接近那桌客人之前,左边的小腿忽然一麻,他脚一软,差点跌倒,手中的托盘倾斜,菜也跟着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有的菜汤甚至溅到了那些人的裤脚上。 闹事的偷偷收回手,这点小暗器都躲不过,果然如老字号的老板所说,这宝源老板,不会武功。 “我说,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让我们吃还得摔我们一身,您这客栈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嗯?” 闹事的头头阴阳怪气的开了腔,另外几个人都面色不善的盯着小宝,眼神阴狠,企图先吓住这个看似软弱可欺的小老板。 小宝自己身上溅到的远比他们身上的多,他踉跄了一下站好,意识到自己出了差错,不顾身上的污渍,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各位客官,不小心摔了一下,这样吧,这顿饭我请了,小周,再去给这桌重做!” “是,老板!”小周,也就是刚才的小伙计忙应了,朝后头的厨房跑去。 闹事的哪能依他,冷哼一声道:“道歉就完了?我砍你一刀然后向你道歉,你接受不接受啊——?”他拖长音,摆明了不接受。 小宝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采松带来的兄弟不少,几乎占据了大堂的一半,有个弟兄给采松打了个眼色,相处这么久,采松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放下酒杯,大堂依然喧闹,只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却寂静的可怕。 嘭——!!! 没等闹事的头头再说什么,一声巨响让他浑身一抖,大堂里齐刷刷的站起了好几桌的人。 采松慢慢起身,面无表情缓缓踏过来,对着小宝柔声道:“去换身衣服吧,这里交给我,”又扬声对其他客人道,“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别多嘴也别插手,若照做,这顿饭我请了。” 小宝听话的上楼,其他客人也暂时停止了喧嚣,静静的吃着,静静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汤水刚出锅,烫的很,只是小宝从小到大就没娇生惯养过,受过很多伤,这点小烫伤还不放在眼里。 但采松不会因为这个,就能消减自己心里哪怕一分的怒气。 “不接受道歉,那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你又是谁?我告诉你,小爷这身衣服可金贵着呢,这么爱出头,不如你来替他给我赔钱?” “多少钱?” 闹事的暗自高兴,说不定能趁此大捞一笔,忙伸出五个指头:“五百两。” 五百两?!足够普通人家吃喝好几年的,真是狮子大开口,要钱不要命。 “行啊,不过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银子,不如这样吧,我带你们去钱庄取钱,就当给你们赔罪了,怎么样?” “老大……”身后原本准备大干一场的小弟很是不解自家将军的做法,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将军抬手制止了。 “你们不用跟着我,我带他们去就成。” 闹事可是个技术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把宝源给逼走的,可是傻子却不常有,几个闹事的互相挤眉弄眼一番,拿定主意银子也要,事也继续闹。 头头装作大度道:“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们就既往不咎,走吧。”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当事人言采松言大将军和几个闹事的,还真再没别人知道,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老字号的老板很是有眼光,知道自己敌不过对面新开的那家客栈,再这样下去迟早关门,所以没过几天就收拾行李屁滚尿流的逃了。 “哎呀你就说说嘛,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小宝摇着采松的胳膊撒娇,采松收起药膏,被烫伤的地方已经痊愈,只余淡淡的一片粉色,他眸色中的狠厉一闪而过,转眼间又是醉人的温柔神色:“想知道,好啊,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小宝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采松摇头:“不对,是这里。”小宝又在他指着的地方再亲,采松继续摇头:“不对,应该是这里。” ……亲着亲着,小宝最终还是没能知道自家夫君对他们做了什么,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没空知道了。 番外完
推书 20234-06-26 :有种你别死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