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涟一梦+番外——青涟一梦

 文案：

 狐狸化人受伤被一个身不由己的官妓所救，本想报恩， 却因为自己的贪玩害死了数次相护的恩人。 浴血逆天，本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全部，却在揭开层层过去的时刻发现， 那份没来得及说出的爱意，是如此的深沉。 本文为古代架空耽美，主角是一人一狐，大体走的是微虐路线，但时不时有萌萌饭后小甜点。 欢迎亲们来这里坐坐，茶水瓜子爆米花，都准备好了哦！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三三，莲 ┃ 配角：青涟 ┃ 其它：执青；秦歌；独孤卿菀 第一卷：青涟一梦 第一章 今晚的客人什么时候能折腾完！ 一个小小瘦瘦的少年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狠狠地折着手里的树枝。 莲公子的身子先前几日被折腾坏了，刚刚好起来，就被红妈妈逼着接客…… 眼看东方隐隐发白，公子怕又是几天都下不了床。 吱嘎一声门开了，屋内的客人一脸满足的离去，留下扇没有关上的门。 少年把着门边往里望去，入目之处，一片狼藉。 最里面青色的大床上，趴着一个浑身青紫的人。他的双手被绑在床头，一头墨发无力的散落在床上，衬得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那是他的公子。 听见门外细微的响动声，床上人的眼睛睁开了又闭上，咬的血肉模糊的唇微微动了一下。 “三三，麻烦你了。” 听闻这一声唤，少年的眼圈立刻红了，公子的声音竟然哑成了这样…… 莲公子同青霜馆内别的公子不同，他这一开口，怕是身子连动都不能了。 擦身，上药，换上干净的内衫和被褥，被服侍的莲一直不愿睁开眼睛。 在父亲入狱，自己被充为官妓之前，不是没有被人贴身服侍过。转眼间3年已过，现在自己这样的身子，更是和害羞挂不上边。 那些下作的事情，他早已置之度外，出淤泥又如何？唯守本心也 可却莫名的不想让这被人糟蹋了的身子，脏了三三的眼。 这孩子，自己轻轻的一唤就端着热水进来，是又在门外守了一夜吧…… 莲和三三相遇，是在两个月前。 当时这个小小的少年一身泥浆，浑身是伤的倒在青霜馆大门口，差点就被护院扔到乱坟岗了。 他用一枚玉簪要来了这个孩子，细细救回来了。 这孩子大概受了什么刺激，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连自己这一身伤怎么来的，都说不清。 万幸的是，除了有点怕人，没再有别的什么没法根治的毛病。 本是想等三三好些就让他远离这腌臜地方的，谁知这孩子和小狗一样，竟赖在他身边，再也赶不走了。 为了安置这孩子，莲费了不少心力，毕竟连他自己，都身不由己。 也许是缘分吧，在这种肮脏地方，能让他遇见这样一个，纯洁无暇的孩子。 他愿意护着，就当是心里还剩有唯一的一点净土。 他一定要，好好护着…… 第二章 “小莲啊，你凭良心说话，这么些年，妈妈对你怎么样？” 老鸨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把玩着自己鲜红的手指甲。 “从你进来，妈妈打过你一手指头没有？别说是缺吃缺穿，就是重话，都没说过你一句吧。人心换人心啊！可你呢？就算不和妈妈我贴心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联合着外人，来骗我呢。” 虽是随意的口气，但红妈妈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气，让站在一旁低头恭顺的莲，浑身发凉。 “妈妈误会了”莲一躬到底，“这孩子原是外面的，我见他伤势严重，一时动了善心，才让他在我这暂时养着，这几天就要让他离开的。他不喜自己的容貌和发色，便求了我帮他遮了去。此等小事怎能劳烦妈妈？是莲一时疏忽，还请妈妈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动气伤身。” “还是你最懂我的心。”红妈妈放下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既然如此，你这错就免了。这儿也没你的事了，早早回院子歇息吧。” 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看这情形，今日，三三怕是难以脱身啊。 “多谢妈妈！这孩子不懂规矩，扰了妈妈清梦，待我回去重重的罚他。” “这孩子，你就不要想带走了。妈妈的脾气，你懂得，我的眼光，你也是知道的。这等姿色，我断没有放过的道理。听说他是两个多月前来的？那他这两个月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的，现在也该还了。”老鸨冷冷的一笑，断了莲的念想。 三三嘴里塞着破布，浑身赤裸的被两个护院绑了扔在地上，一头银发之下的小脸，满是泪痕。 他不该偷偷的去后院池塘洗澡的。 初来时公子时时叮咛，切不可将真容发色现于人前。可时间长了，他便松懈了下来。 今夜一时贪玩，在池塘里多呆了片刻，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知道错了，这里好冷，好可怕，红妈妈的意思是要他……接客…… 他不要接客！他只想一辈子给公子做牛做马，他欠的都会还的，他会很努力工作的，他不想接客，不要接客！ 三三不停摇着头，被塞住的嘴里发出破碎的哀求声，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充满了绝望。 看着光裸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三三，莲的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又缩了一下。 唉，罢了，罢了，反正早晚躲不过的。 莲双膝跪下，叩地有声。“妈妈，我愿意接那梁大人的生意。三三这孩子，还请您高抬贵手！” 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都暗自吸了一口气，梁大人性情暴虐，好施针索，伺候过的很少有不残的。不知为何缘故，看上了莲公子，威逼利诱，一掷千金，什么招都用上了，而莲则死活不从。今日竟为了这三三…… 第三章 站在公子的门口，三三的指甲抠进了肉里。今日，梁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尽兴而归…… 而公子的惨叫，也持续了一夜…… 推开门，一阵强烈的腥气铺面而来，混杂着，鲜血的味道。 他手里的水盆掉在了地上，想叫想哭，却连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这……这……这还是他识得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么…… 他的公子被摆成一个很耻辱的形状，绑在床头，浑身布满鞭痕、烛泪、青紫和白浊，身上几处敏感的地方，都被穿上了银环。 双腿被打开固定在一根棍子上高高绑起，整个下身红红白白惨不忍睹。身上隐隐的还有腥臊味传来…… 他颤抖着为已经昏迷过去的公子清理身体，三三不敢哭，因为怕眼泪滴在伤口上会痛。 在拿掉公子身体里外的那些东西时，三三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看着那些带血的银环，花径，和鹅蛋大小的鹅卵石，他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杀人的念头。 这群畜生，你们这群畜生，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忽然手被握住，三三才发现自己竟然骂出了声音，吵醒了公子。 “三三不哭，没事的，不哭。”莲试图收紧自己冰凉的手，“吓着了吧，没事的。看着吓人，其实都不怎么疼的，过几天就好了。”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安抚着身旁哭泣的少年，莲的轻轻的摸着三三的头，一下，又一下，一直抚到了少年心头。 第四章 再醒来时，莲已不在自己的房间。 三三，竟然带着昏迷的他，逃出了青霜馆。 不是不惊讶的，不是不生气的，但一切却都在望进那双黑黑的眸子中，烟消云散。 愧疚，欣喜，心痛以及坚定，都映在三三那双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犹豫了许久，莲轻声相问“如果我死了，你可愿跟我一起么？” 对面的少年紧紧的抱住他，不住的点头。 接下来的五天，是三三一辈子里，最快乐的时候。 公子教他下棋，虽然不管让他多少子，都会输掉。 公子教他习字，虽然他只学会了歪歪斜斜写公子的名字，还有自己的“三三”。 公子还给他弹琴，那琴音是清脆的像山间的溪流，却又暖的连三三的心都能融掉。 当然最美的，是每天晚上公子都搂着他入睡，窝在公子暖暖的怀里，听着公子缓慢又坚定的心跳，而醒来就能看到公子柔柔的目光和淡淡的笑容…… 他的小心脏快快的蹦一下，再小小的漏一拍。 三三每天都懒床到很晚，公子却从来都是腻宠的笑，然后把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轻不重的揉着。 直到有一天，公子告诉三三，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他从自己的发簪中取出了一颗小小的黑色的药丸放进三三嘴里，让三三闭上眼睛再睡一会，梦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三三想问“我不是在梦里么？怎么还会睡着？”但四肢沉沉的无法动弹，全身也逐渐变的冰冷，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唇忽然被一阵温暖包裹，轻轻辗转，无尽缠绵，脸上好像有水珠划过。 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三三仿佛听到耳边有人说“小东西，不许哭，忘了我，好好……”没等听清，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五章 官奴逃走不是小事，更何况是被梁大人“关注”的人。 不过莲到也有些本事，带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竟然躲了整整五天才被人找到。 按照律例，逃跑的官奴是要充做军妓的，就算是死在了外面，也要砍掉右手，不得全尸。 看着案上的右手和软剑，红妈妈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莲那孩子，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吧。 听那帮衙役私下说，他先是毒死了三三，然后又用一直藏在腰中的软剑自刎。 死的时候紧紧抱着三三，两三个人都没法把他们分开。 死了也罢，下一世投生个普通人家，好好的生活吧。可不要再出生在官宦人家，身不由己了。 ＊＊＊＊＊＊ 三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乱坟岗，拥抱着自己，紧闭双眼，微笑着的，是他的公子。 他的公子真贪睡，你看月亮都快出来了，三三的肚子都在叫了，公子都不愿动一动。 “公子，快醒醒吧，你饿的脸都不好看了，再不醒，三三就不管你，偷偷去吃鸡腿啦。” “公子，快醒醒吧，你看星星多大啊，这么美的星星，三三第一次见呢。” “公子，你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三三惹你生气了？我一定乖，一定听话，只要你睁开眼睛，哪怕眨一下就好，三三这辈子都听你的，再也不淘气了。” “公子，公子你最舍不得三三哭了，你要是再装睡，三三就哭给你看……” “公子，你是真的累了对不对，三三不淘气了，不扰你了。你好好睡着，等着我……” …… 三三醒了，假死以后，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是一只修炼了三百年的白狐，在修成人形之时突生意外，身受重伤，失去法力，也失去了记忆。 而公子，在他最脆弱的时期，一次次救了他，让他最终全身而退。 那假死药，公子只有一颗，其实是为了时机成熟，从青霜馆逃出来的时候用的吧。 他害了公子，可就算是这样，公子还是把生路给了他…… 他……对不起公子…… 第六章 一夜之间，青霜馆、梁府和京城的几座府邸被血洗成河，死者被人扔在院子里烧成灰烬，据说那代表着魂魄将永不超生。 三三找回了莲的右手，他背着公子，爬到了自己曾修炼的山崖上。 有一种血祭可以叫人起死回生，他知道的，虽然代价是费了自己这300年的道行，虽然如果一旦失败就要灰飞烟灭，只要能换回公子，他什么都不顾了。 用自己的血做引，逼出内丹，本来万里无云的天气，慢慢的阴沉了下来。 一天一夜过去了，三三有点挺不住了，几次他都要倒下去，可是看着公子慢慢红润的脸，他都咬牙挺住了，只要公子能睁开眼，就成功了。 乌云越来越厚，隐隐有雷声传来，三三有点紧张，但看到公子的眼睛开始有一丝丝的抖动时，三三几乎忘了呼吸，他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跑出来了。 “公子，再也不会有坏人来欺负你了，所以你该醒啦！” “公子，睁开眼睛好不好，三三很想你，三三一直都乖乖的，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公子求求你，睁开眼睛，抱抱三三。” “公子，三三骗你了，没有了公子，三三睡不着，吃不下……” “莲！睁开眼睛啊，求你！” 听着三三的哭喊，莲的眼睛，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似乎正在跟某种东西抗争，却怎么都睁不开双眼。 有一滴眼泪悄悄落下，落在了他腰间的软剑上，发出一声脆响。 天地间仿佛因为这声音有了共鸣，雷声阵阵，天摇地动。 …… 讲故事的人，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对面的听故事的人有些着急“然后呢？” 那人捧着一把银白的断剑，轻声说“然后，一道天雷劈下，半个山头都化为了尘土，只有这把剑，残存于断崖下，每当有水流过，必将泣血哀鸣，” 说着，将手里的茶水倾在剑身，而那水则变为血红色从剑身缓缓流下，仿如喋血。 “为何如此？” “传说，是因为混了狐仙和其爱人的心头之泪，使这剑有了灵性。多了小女子便不知了。” “为何血祭之时，动天撼地？” “逆天而行，本就不为天理所容，三三杀孽深重，怎能不惹天怒？如若能放下杀念，许有一线生机，只可惜……” “那，此剑为何名？” “无名，既然您听了故事，可否请您赐名？” “无浊无染独守心，相依相生并蒂莲。不若叫‘青涟’吧” “如此甚好” ——第一卷·青涟一梦·完—— 第二卷：百转千回 第七章：重见旧人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一只白狐上蹿下跳，将身后的青衣男子一路引来。 “小东西，你发现的要还是只靴子，我就打断你的腿。”青衣男子循着狐狸的声音，在雪山上艰难的前行着，多少对自己这只好奇心过剩的“好友”有点无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死去的，莲。 三个月前，当莲重新睁开眼睛，在很长时间内，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四肢健全的醒来了，身上所有的伤痕，甚至连象征官奴的烙印都消失了，身处在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旁边还躺着一只奄奄一息，浑身焦黑的狐狸……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法解释。 不过，也好。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新生活的机会，重新开始，何乐而不为呢？ 下山之时，他差一点冻死在雪地里，万幸被一位采药的姑娘救起。 恰好莲年少时，有一位恩师曾授与他医毒之学，为报救命之恩，采药一事便揽在了他的身上。 被他带下山的狐狸倒是真有些灵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就算是重伤，跟他也几乎一步不离。 等到洗干净了，焦黑的地方长出新的毛发，雪白雪白的，倒真是耐看的紧。 看着小狐狸每天在他面前跑来跑去，莲偶尔会想起那个银发披肩的小小少年。 不知三三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吱吱！吱吱！” 狐狸的叫声把莲从回忆里拉了回来，等看到它发现的东西时，莲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静静地躺在这个天然洞穴的深处，而棺材中的人，面目如生。 抚摸着眼前的棺材，莲突然觉得，天意弄人。 棺中躺着的，倒是旧相识。能有人如此周折的将他冰封在这里，想来这个冷血孤僻的男人，在临死之前，定是找到归宿了。 “吱？”白狐钻进莲的怀里，看看他，再看看棺材，小眼睛里有著名副其实的狐疑。 溺宠地点了点它的鼻头“小东西，这就是一把宸寰剑搞得江湖血雨腥风的血魔啊！当年恩师就死在他剑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第八章：再回青霜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得人不愿动弹。 看看天色差不多未时了，莲从摇椅中坐起，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 四日浮生尽说来也巧，正是莲恩师研制而成。原这是一味假死药，只是发作过程比较缓慢，能给人一种慢慢虚弱的假象。 后来恩师因为制药而被卷入江湖纷争，被血魔所杀，四日浮生尽也便成了无解的毒药。 真真是天意弄人，到头来，这血魔竟然“死”在这种药上。 当莲发现棺材中，独属于四日浮生尽的味道时，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已经冻成冰棍的“死尸”回家。 当年解药的配方，莲倒是细细看过，近一年的针灸，按摩再加灌药下来，这人也慢慢活了过来…… 推开房门，屋里一片狼藉。 凌乱的，移了位的，破碎了的。 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气息凌乱，微微发抖的身子。 “你的腿怕是好不了的，何必这么勉强自己” “……” 将血魔扶上轮椅，盖上薄毯。小狐狸早早的叼着不知掉到那里去的发簪，跳上他的膝。 收拢男人散乱的发，露出干干净净，却又冷冷淡淡，毫无光亮的眼睛。 眼前这人，哪里还有当年叱咤江湖的气势？莲的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惋惜。 有几味药太难寻了，所以这人的一双腿和眼睛，迟迟无法恢复。 好在借他们院子的那个无名姑娘本来就是各个地方到处卖药采药的，几个月下来，倒也是能陆陆续续的有一些收获。 正在忙着，一只鸽子飞了进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悠闲地落在了小狐狸的身上。 轻轻摸摸炸毛的狐狸，拿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莲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他伏在血魔的耳边轻声说道：“无名姑娘来信，在桃殇城找到了木莲花，待三月花开，你的眼睛就能治了！” ＊＊＊＊＊＊ “此剑为何名？” “无名，既然您听了故事，可否请您赐名？” “无浊无染独守心，相依相生并蒂莲。不若叫‘青涟’吧” “如此甚好”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无名无姓，但这‘青涟’二字深得我意，不如叫我青涟。” ＊＊＊＊＊＊ 走在桃殇城里，刚刚讲故事的女子，突然笑起来。 果然给人讲故事就是好，还能顺便混一个好听的名字，她最讨厌起名字了，每次都要想破脑袋。 既然这回打算在这桃殇城里常住，干脆就让她疯一把，开个青楼吧，就叫青霜馆。 要是小三三知道这次他们落脚的地方叫这名字，它那条大尾巴会不会炸毛？ 这样也好，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弟弟活蹦乱跳了。 当她在山上见到那小小的，浑身是伤的一团，窝在那个莲的怀里一动不动时，她的心都疼碎了。 “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要跟着他？” 青涟现在还记得自己弟弟当时可怜巴巴又无比坚定的表情，那条大尾巴讨好般的晃啊晃啊，心一软，就再没硬起来过。 为他们处理那堆烂摊子，置办衣食住行，还要想尽办法的对莲扯谎。现在更过分，竟然还要为他们捡回来的“东西”翻天覆地的找什么木莲花！ 早知道会碰到这样的事情，那帮助三三恢复法力的雪莲她就应该亲自去摘…… 为了解毒，木莲花的用法非常繁琐。 什么必须带有晨露的啊，三年生的啊，刚刚开的啊……之类的她就不抱怨了，但是为什么要连服4个月？这破花一年就开一个月，为了吃这一味药，还要在这城里呆上四年么！！！！ 她上辈子一定是欠这个弟弟的，造孽啊！ ＊＊＊＊＊＊ 待安置下风尘仆仆的二人后，青涟提着小狐狸的尾巴，敲开了血魔的门。 “喂，房间住的可满意？”青涟不请自坐，顺便按住狐狸脑袋。 这死狐狸离开莲一会就不停的乱动，她暗暗决定一会洗澡的时候要好好收拾它！ “……”轮椅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这个女子他只见过，准确的说，是听见过几次，虽然心眼不坏，但实在聒噪。 “还是这张欠揍的冰山脸，你还有别的表情没啊！”翻了个白眼，青涟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在这种人面前瞬间归零。 “我也不绕弯子了，木莲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这莲应该已经说了，但是你知道，它还有什么功效么？” “……” “你的七成功力。”对面的冰山动了一下手指，虽然不明显，却没逃过青涟的眼睛。 “这灵狐的血配上木莲花服用，一年之内，你的武功可以恢复七成以上。” 手里的狐狸全身一哆嗦，小脑袋猛的转向青涟的脸。 “条件。”低沉的男声响起，因为不经常说话的缘故，稍稍有些嘶哑。 “很简单，为我做三件事，就算再过分你都不可以拒绝。” 四周的空气好像一下冷了下来，这个男人，就算是双目失明，武功尽失，也能在一瞬间释放这么强的气场啊，青涟的后背莫名的有点发冷。 “好。” 虽然结果是意料之中，但他答应的这么痛快，让青涟小小的不痛快了一下，她还等着看这个人纠结的表情呢，真是的，没意思。 “第一件事，我的青霜馆刚刚开业，正缺人手，你给我出去接客。艺名你就自己想吧。” 看着对面一下就青了的脸，青涟的感觉好极了。 “怎么接？”血魔的声音更加低沉了，这小丫头还真的是……让他想咬牙。 “喂！别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好么，我还想开门做生意呢。就你这样的残废，估计价格再低都不见得有人愿意点你，要是技术不行，老娘我都要倒贴。” “亏本的生意我不做，既然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做这里的琴师吧。每月给我出来表演一次，剩下的时间，教我楼里的姑娘习琴，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第二件。” 空气中的压迫感少了一点，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 “帮我保护莲和这只狐狸10年，他身后那堆烂事我虽然处理了，但是保不齐还有来找麻烦的，从你恢复开始算起，10年之内你都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好，第三件。” “我还没想到，就先这样吧。后天开张，你好好准备吧。” 虽然冰山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是青涟感觉，好像，开心了一点？ 一松手，狐狸箭一样的就冲出了房间，气得青涟直跺脚，小声骂道：“这死货，就这么怕我放他的血么！” 关门离开之前，青涟回头细细注视这个宛如骄梅一般的男子“最后一件事，艺名。” 长长的指节轻轻触摸着手中的瓷杯，男子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柔和“执青，执子之手，青衫相伴。” 第九章：不要放血 莲担心，他很担心，他非常的担心。 小狐狸这几天越来越蔫了，两只小小的前爪上缠满了纱布，每天都可怜巴巴地缩在他的枕头上，连最喜欢的鸡腿都没精神吃了。 “青涟姑娘，小东西这几日身体越来越差了，放血一事，能否请姑娘另寻他法？” 连日的放血，人都受不住，更别提这么小的狐狸了。 莲阴沉着脸，好看的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看着莲，青涟的一双眼睛几乎笑成了一条线。 “莲公子，心疼啦？这小玩意身体好着哪，放这么点血伤不着它。” “青涟姑娘，执青的药，不知能否暂停几日。” “你要做干什么？” “去雪山，再找一条又有何难？” “我说你以为灵狐这种东西满地都是么！再找一只来？就算你运气好，来回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执青的药最多只能断三天，否则前功尽弃，你要我这四个多月忙乎一场么！” 青涟的眼神一转“再说了，就算是你又抓了一只回来，那只的死活你就不管了？” “那又如何？”剑眉一挑，莲的语气少有的强硬：“青涟姑娘不必多说，灵狐之事我来解决，从今日起，不可再动小东西分毫！” “你！……真是你倔不过你，入药所需为三年生养的灵狐，额间颜色鲜红色为上品，雪山脚下最为常见。” 谢过青涟，莲简单收拾一下，飞身上马，朝雪山方向疾驰而去。 眼见着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青涟大步走到床边，抓着狐狸尾巴一把把它拎了起来，边拽耳朵边骂“让你装！你再装呀，把人装没了吧。放的是我的血，你瞎装什么啊！” 小狐狸被吊在空中，两只短短的前爪勉强护住鼻头，惨兮兮叫了几声。 青涟恶狠狠地拽了狐狸尾巴上几根白毛“给我说人话！恢复了半年多连个人形都不会变，你好意思么你！” “阿姐。”三三委屈的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小小在被拽的地方呼着气。 把弟弟抱在抱在怀里，轻轻顺着毛，青涟止不住的心疼“要不是为了那个混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惨样！” “阿姐，你快把他追回来啊，别让他白跑一趟！” “把你的小心肝给我放回肚子里，累不着他！” 嘴上虽是凶巴巴的，但青涟的手却轻柔的拂过弟弟毛茸茸的脑袋。 许久她才低声的说道：“三三，若是不看看这男人能为你做到哪一步，阿姐怎么敢放心的把你交给他……” 半个月后莲手里拎着两只灵狐，风尘仆仆的回到青霜馆，从此再不让小东西靠近青涟的药房半步。 青涟的心里乐开了花，面子上却一点都没表示出来。 她当然不可能让自己这四个月白白忙活，更不可能真的让莲大老远跑回雪山。 放走了那两只过来友情出演的好友，再用叶子变出遮人眼目的样子货，青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醉了一场。 笑到哭，再哭到笑，她在为弟弟感到欣慰的同时，又为这两个人的前路深深担忧着。 人类的感情，真的靠得住么？ 他们，还能一起走多远呢？ 第十章：午夜惊梦 昏暗的房间，灼热的烛泪，身体被无数次撕裂的剧痛，到处都是一片片的血红。莲被摆成各种各样屈辱的姿势，承欢。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糜烂的场面，流出一行行血红色的眼泪。慢慢的，这双眼睛开始闪现出了各种表情，同情、怜悯、嫌弃、厌恶直至冰冷…… 莲猛的睁开眼睛，不断地喘着粗气。身上的里衣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伸手一摸眼角，冰冰凉凉。 又是这个梦…… 这个梦已经无数次的让莲午夜惊醒，梦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他最不堪的记忆，还有那双三三留着血泪的眼睛。 莲的鼻尖仿佛还飘着那些麝香与血液混合出来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麻木，可三三眼中最后的那些情绪，让他原以为坚不可摧的心，一次次崩塌。 就算明知道那是梦境，他的心依然会在望见那冰冷眼神的一瞬间，绝望的停止跳动。 三三，三三，三三…… 自从莲在山崖醒来后，脑中不断回闪的就是这个孩子的脸，是他害了这个单纯的孩子。 他听说了城中的屠杀，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些焦土，他会相信这些都只是人们的以讹传讹。 也曾试着寻找这孩子的踪迹，可不管怎么查，莲都查不到这孩子的一点音讯。 他无数次的为三三祈祷，希望这个孩子一切都好，希望人们口中三三眼里的血腥和疯狂，能够随着时间，重新回到那灵动清澈的颜色。 日夜叠加起来的内疚和绝望，让他越来越透不过气。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该怎么…… 一团毛茸茸的，肉呼呼的小东西，突然蜷到了莲的怀里。大大的尾巴摇了几下，又盖住自己的小脑袋，只留一双迷迷糊糊的小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他。 莲失笑，这小狐狸怎么就喜欢赖着他，给它做的软软的小窝不睡，一到半夜就偷偷爬上他的床，把它抱回自己的窝，一个不注意又偷偷爬回来。 这小东西睡觉会打小小的呼，睡相奇差外加不老实。有几次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从床边掉了下去，摔得吱的一声，小眼睛泪旺旺的打转。 莲自己都没注意到，抱着这个小东西，他身体，甚至心，都慢慢的暖了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莲的不安，狐狸伸出粉红的小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莲抱着它的手腕，然后斜着脑袋偷看莲的脸。 被狐狸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莲就把它一把按在自己怀里，使劲揉着它毛茸茸的的小脑袋，直到手底下出现一只炸毛鸡才松手。 小东西的眼睛亮晶晶的，就那样乖乖地靠在莲的胸口。等到莲不再揉了，它就蹭呀蹭，蹭呀蹭，一直蹭到莲的脸边，轻轻的舔了一下，再一下。 笑着重新躺下，让小东西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自己怀里，这一夜再无梦。 第十一章：飞来横祸 清早起身，一开门，就看见对面的青涟慵懒地横躺在对面的栏杆上，指挥着下面的人打扫大厅。 一袭水蓝弹墨百褶裙轻轻垂地，风一吹，她裙摆下的无数小铃就脆生生地响着，说不出的妩媚里又透着丝丝空灵。 愣了一下，莲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水蓝色长衫，二话不说，转身回屋换了一身黑色的出来。 青涟看着对面屋里的人，气得直翻白眼。 她心说：“好啊你这小白眼狼，老娘我对你不薄，跟我穿同样的颜色怎么了！好歹我也是国色天香大姑娘一个，又不是什么半老徐娘……” 本是想发作几句的，一看见莲怀里抱着那满面红光的自家小弟，青涟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 看来三三这小子昨晚上是占着什么大便宜了，看它笑的贼眉鼠眼的样吧，真没出息！ 受了青涟一早上的各种找刺，莲的心情多少有点受影响。 今天，天气大好，风轻云淡。 自从进了这城，算来也有四个月了，四个月都静心为执青调理伤势，连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出过门，虽说小狐狸一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但是也能看出来，小东西要被憋坏了。 想到这里，戴起毡帽，莲就出了青霜馆。 小狐狸乐得直撒疯，在他身边前窜后跳，倒是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一开始就由着小东西自己玩了，但是到了后来，它一闻到好吃的就往人家摊子上跑，道了几次歉，莲就把小东西重新抱在了怀里。 正走着，怀里的小狐狸突然拼命挣扎起来，一个不留神，莲就眼睁睁地看着小狐狸跑进了路边跑着的一辆马车里。 快步上前已然来不及，耳旁听见马车中传来了几声女子的尖叫，莲暗道一声不好。 “停车！快停车！”一个丫鬟的头探出马车，尖声喊道。 她身形一动，拎着白绒绒的一团的后颈就从车里出来，顺手就把手里的狐狸往车下一扔：“从哪里来的骚狐狸敢上这来偷吃，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马车还没有停稳，小狐狸就被扔了下去。小东西被摔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刚刚要起身逃跑，就被退回来的马车木轮压的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赶上前来的莲大吼一声，猛的一脚把马车的车轮踢走！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满身是血的小狐狸，心疼的眼前一黑。 “你这丫鬟，好狠的心啊！”顾不上跟眼前的人计较，打听到了最近的医馆，莲飞一样的向那个方向跑去，连头上的毡帽掉在地上都没有注意。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待这丫鬟会过味来，回到马车里，又是一阵的埋怨：“凶什么凶啊！小姐，你看这个人，明明就是他没管好自己的狐狸，吓到了你的帐我还没跟他算呢，他到先急上了！” 车里的女子一袭红杉，肌肤胜雪，秀眉微皱“如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多可爱的狐狸，你怎能伤了它？怨不得人家生我们的气，你去把那毡帽拾起来，看看能不能认出是哪家的公子，日后你去给人家登门道歉。” “是，小姐……”如玉心不甘情不愿的拾了毡帽，乖乖上车。 第十二章：一怒冲天 这马车里坐着的小姐名叫独孤卿菀，她本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儿时因机缘巧合被名师收于门下，十几岁时才回到城中与父母长住。 马车在青霜馆门口停了下来，如玉将独孤卿菀扶下了车，就去敲了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 青霜馆里少了夜晚的奢华糜烂，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是多了几分清雅。 正厅里，青涟一双丹凤眼弯弯一笑，满眼的风情：“卿菀小姐，您可是稀客，今日到我这青霜馆来，所为何事啊？” “这位妈妈，我们家小姐想要见一见青霜楼的琴师，就是你们开张那天上台献艺的那位。” “叫我涟妈妈就好，不知卿菀小姐所为何事啊？” “涟妈妈，我们家小姐有事想要问那位琴师，请问您能否给个方便？”说着，如玉便将一物放入了青涟手中。 青涟转身正坐，随手就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一锭黄金，分量不小啊。 “卿菀姑娘，执青虽是我楼里的琴师，却也是每个月只出来献艺一次的人。开张那天就说了，他不见外客。” 正说着，厅里的大门被人猛的一脚踢开。 看见来人，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小姐，这不是……”如玉的话没说完，就被青涟的一声惊叫给吓得禁了音。 “三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青涟一阵风一样的抢过了莲手中满是鲜血的狐狸。 “说来话长，医馆不医它，青涟你可有办法？” 一个响亮的耳光突然就打在了莲的脸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只见青涟一头墨发无风自舞，眼中已充满了凶光。 “说来话长？你把三三弄成这样你敢跟我说来话长？这是谁弄的？最好不是因为你，不然我让你尸骨无存！” 如玉的身上冒了莫明的冒了一层冷汗，下意识的就往独孤卿菀身后躲去。 莲被打的莫名其妙，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打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现在能先看看它么？快看看还有得救么？”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独孤卿菀走了过来，向青涟深鞠一礼：“青涟姑娘，实在对不住，这只狐狸是我家丫鬟弄伤的，本来我是想先跟这位公子道歉的，没想到它的主人是你，无意中伤了你的宠物，实在是抱歉。” “是你？”青涟的眼睛慢慢的转了过来，看得独孤卿菀一个冷战，虽然只是一瞬间，她仿佛在那双冒着冷气的眼睛里看到了血红的颜色。 “性命关天，青涟姑娘，不然这狐狸就交给我，我一定寻这城中最好的兽医为它医治。” “不敢麻烦了！”长袖一挥，青涟冷冷拒绝。 她转身，抱着小东西快步上楼“二位请便，恕不远送！” “还有，”走到一半时，青涟回头看着一脸焦急的莲：“如果三三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命也不用再留着了。”说完，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莲的心里五味混杂，为了小东西的伤势，为着自己挨的那一巴掌，为着青涟过于反常的态度，更为了她脱口而出的那个，让他夜夜惊梦的名字——三三…… 第十三章：心乱如麻 青涟将小东西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莲本来也想推门进去，被这女子一个挥袖，狼狈的从门口跌到栏杆旁边。 然后，那扇门，轰然紧闭。 莲心乱如麻，焦躁不堪。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失态的，他的情绪早已可以控制的很好，怎么说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必要为了一只狐狸波动到这个份上。 那只是一只狐狸，虽是有些灵性，又跟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只走兽而已。 抱起小东西的时候，他就暗道一声不好。车轮是从腰身上斜着，重重压过去的，那一片的内脏，顺带着肋骨恐怕都已经压碎了。 他一路狂奔到医馆，那个老医生只看了一眼，就劝他离开了。嘴上说着这里只医人，言语里的意思却是劝他，早生处理了吧…… 这白狐从他醒来时就一直在身边。 虽然在在山脚下遇见的青涟说是她们家的，小狐狸对青涟也确是十分亲近，但他心底一直当这小东西是自己的。 他的占有欲极强，虽然能让他用心的东西也好人也好，少之又少。 三三就是个例子，从看到那孩子眼眸的那一刻就认定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用命护了。 小东西本也是的，但是从青涟扇他的那一耳光开始，莲开始不确定了，从青涟喊出那一句三三开始，他不确定了。 他不确定之前，是否真心护了，不确定这一回，能否护得住了…… 所有细节都凑到一起，他心里开始冒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一个让他震惊，欣喜，但又马上开始惊恐和绝望的猜测。 人最怕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得到之后的马上失去。 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从不相信到不在乎。 但这这一刻他真心的希望，有什么法术能让小东西一瞬间就生龙活虎的直接出现在面前。 他要进去，他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狂呼着要进去，哪怕是只能看一眼，只能看最后一眼，都好。 当手碰到门的时候，门砰的一声的开了，对面的青涟，杀气冲天：“你这个混蛋！三三为你入了魔道，废了修为，遭了天雷……连你这条贱命也是它拼了命毁了内丹换回来的，你却是连一次都护不住它么！” 莲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开开合合，随后重重的跪下：“求你，救它！只要我能做的，万死不辞。” 啪！又是响亮的一声耳光，莲整个人被扇到屋子里，滚到床边。 “你放的什么屁，我弟弟的命还用你来求么！看见那盏灯了么？那是三三的命源，你给我守住了！我去寻那续命的仙物，若是今夜那灯灭了，你这条命就随着它去吧。” 青涟在屋子里设了密不透风的阵法，一转身就消失在了房间门口。 莲看向床头，一盏青灯微弱的亮着，那火苗弱的仿佛一个呼吸就会熄灭。 缓慢的爬起身，顾不得弹掉身上的尘土，莲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身体不时抽搐的小东西，心痛的无以复加。 三三被一团白色的光团包围着，漂浮在空中。 嘴角时不时的流出的血，随着身体的抽搐，一滴一滴，滴在床头，也滴在莲的心上。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像平时那样，摸摸小东西的头。 只要小东西不安了，只要这样摸一摸，它就能恢复平静，然后淘气的窝在他的怀里，左闻闻右舔舔。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三三的身体挣扎了一下，马上又有更多的鲜血从它口中无声的流出，那灯里的火苗，又弱了一分。 第十四章：血泪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像平时那样，摸摸小东西的头。 只要小东西不安了，只要这样摸一摸，它就能恢复平静，然后淘气的窝在他的怀里，左闻闻右舔舔。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三三的身体挣扎了一下，马上又有更多的鲜血从它口中无声的流出，那灯里的火苗，又弱了一分。 “三三乖……不要动……”莲的声音颤抖着，把手放在了三三的头顶，轻轻安抚着。 小东西慢慢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是莲，徒劳的摇了一下尾巴，然后慢慢的舔着莲的手心。 没有再说多余的任何一句，眼里满满的温柔，莲就那样静静的摸着三三的头，直到它睡去。 这时的三三极为安静，只有时不时的抽搐和微弱的呼吸，提醒着莲，它还在睡着，还在痛苦着，还活着…… 莲目不转睛的看着三三，看着那盏小小的灯火，这一看就是两天两夜。 等到第三天夜里，实在支撑不住。 朦胧中，一个少年走近，轻轻伏在了他的膝头。 “三三？”他迷迷糊糊的问，然后瞬间清醒，赶忙去看那盏青灯。见到了那黄豆大小的火苗还在燃烧着，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三三，你怎么……”还没说完的话，被少年的手挡在了唇边。 “公子，三三好舍不得你……” 只这一句话，莲那通红的双眼中，便满了泪水。 “公子，听我说吧。”三三的一双手近乎透明，他爬上了莲的双腿，窝在他的怀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没了内丹，本是活不过当日的，没想到阿姐竟能帮我又抢回了三天。” 莲的心猛的一颤，他下意识的紧紧抱住怀里的人，闭上眼睛。 “公子，三三本是一只修了三百年的白狐，修成人形之时遭遇天劫。本是被公子所救，却害的公子自尽，您可怪我？” 一张嘴，莲都觉得那声音，颤抖的不像自己的：“傻孩子，怎么会怪你，公子说了护你，就一定护你周全，不信公子么？” “信，不过公子你怎么舍得留下三三一个！你说好了要带三三看星星的，你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没有给我讲完……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啊！所以我使了一个小法术让公子回来，你看还真成了！现在三三身边有公子，有阿姐，每天都过的好开心！”三三清脆的笑着，笑着笑着掉下泪来。 伸手摸着莲脸上的伤，三三的大眼睛红红的：“公子，阿姐不该打你的，我怕是等不到阿姐回来替你出气了，你答应我，不要恨她好不好？” 越来越多的血沫从小狐狸的嘴里涌出，混在那白色的光团里，显得无比的妖异。 莲的指尖都在发颤“是公子没有照顾好你，怎么会怪你阿姐。你有那么好的姐姐，要是她回来见不到你一定很伤心，所以三三陪公子这一次吧，我们一起等你阿姐回来。以后每天公子都陪着你。我们一起去看星星，看草原，还做你最喜欢的叫化鸡好不好？” 怀里的三三扬起小脸，双手抓住莲的衣襟：“好，我们说定了！公子你可不许反悔！” 莲说了好多以后的计划，三三都笑着听着，时不时再填上几条。 慢慢的，三三的声音越来越低，回应的也越来越慢。 到了最后，三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公子又在骗我了，不过就算是明知道，也让人开心的忘不掉。公子，这一回，换你忘了三三好不好……” 东方已经发白，莲就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床边。 当青涟欣喜的破门而入时，看到是莲倒下的侧脸，和那缓缓留下的血泪…… 天，亮了…… 第十五章：血菩提 床前的灯，那豆大点的烛光，慢慢的熄灭了。 莲的身躯也随着那灯火，慢慢的倒在地上。 “小三三！你TM要是敢给我死，我就把你的莲公子扒皮抽筋做成人皮灯笼挂城墙上去！反正我把你俩的命绑在一起了，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青涟浑身血迹，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屋子里。一看到倒下的莲她就知道要糟。 本是至少七天的路程被她硬生生缩短到了三天，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她擅用莲的命源为三三点上了长明灯，本来是至少可以挺过这七天的，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快就熄灭了。 她快速的咬破手指，在空中捏了一个决，房间内的空气立刻以一种肉眼可以看的速度诡异的向内压缩着。 随后，长明灯幽幽的闪了一闪，重新微弱地亮了起来，却马上又要熄灭。 时间来不及了，这两个人的命眼看着就要没在她手里，青涟银牙一咬，嘴里念着“罢了……罢了……”，凭空将楼上的执青连人带车挪到了这个房间。 再一挥手，下一秒，古琴也出现在执青的腿上。 执青眯起了眼睛，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一脸玩味的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 青涟面对执青一躬到底，声音里是少有的凝重：“性命关天，请为我奏一曲《镇魂曲》，助我为舍弟聚魂，从此我们再不相欠！” 执青微微点头，的脸色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他修长的手指拂过膝头的琴弦，语气中多少带点了无奈：“地上，颇凉。” 青涟愣了一下，顺着执青的目光看去，在地上晕倒的莲面色发白，算上双眼，七窍已流血的迹象已经愈发明显。 她赶紧将莲抱到床上，心里的愧疚一波接着一波。一边感叹着弟弟找对了人，一边懊悔着之前的手下的重了些，瞧这两边的脸都还肿着。 深吸一口气，青涟回身向执青微微示意，面对着床盘膝席地而坐，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颗血菩提。 随着庄严空灵的琴声响起，整个房间都散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 ＊＊＊＊＊＊ “吱吱！吱吱吱吱！” “给我说人话！用了那么大一块血菩提还在这儿装！” “阿姐好痛，我还在病着啊！”三三雪白的尾巴被青涟抓在手里，骂一句拔一根，疼的眼泪汪汪的还不敢动。 “你个死东西！没事跑人家车里面干什么！不知道你都要把我们吓死了么！”拔一根，还挺长的。 “呜呜呜呜，阿姐我不敢了。” “不敢？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么？我给你点的是七天的长明灯，你好死不活的给我元神出窍哈，还变人身，活腻歪了么？！”再拔一根，再找一找还有没有更长的。 “阿姐好痛啊！我以为自己马上要死了，就想见公子最后一面，别的……没想那么多啊！” “没想那么多？那你脑子里装着什么啊！还有你家公子么？你差点把他也害死你知道么！”这回拔了两根下来，由白又长真羡慕啊。 “阿姐，我们俩的命是你连的，我不知道啊……哎呀，不要啊！” “你有理了是不是？我不是我拼死拼活回来的早，现在我眼前就两具尸体！还敢顶嘴？”换个地方，再拔一根。 “阿姐，你就算妒忌我毛比你白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我是你亲弟啊……”三三委屈的抱住自己的尾巴，整个身子都小小的缩在床角。 被说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青涟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把把弟弟抱在怀里，轻轻的顺毛。 顺着顺着，有东西滴在三三的头顶，它抬起小脑瓜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青涟已经泪流满面。 “小三三，你要是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啊……你知道阿姐多心疼你……” “阿姐，是我不对……我再也不淘气了，不贪吃了……你不要哭了……” 第十六章：哭笑不得 听着房间里抱头痛哭的声音，躺在隔壁，莲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好坏参半吧，他对自己这次的经历的评价。 虽然喜得与三三重逢，但是换得自己撕心裂肺然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吧，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 亏得这姐弟俩装了这么久！ 狐狸……本性难移么…… 怪不得他一直都觉得小东西在身边时，总是能想起三三那孩子。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青涟轻轻推开了莲的房门。 “莲公子，这次多谢你。” 莲把睁开的眼睛转向床幔：“怎么，现在不想拿我的皮做灯笼了？” 青涟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咳嗽了一声：“这个嘛，一时情急哈，实在对不住……” 莲的脸上，慢慢的笑开了，一改这么久的阴霾，一阵温暖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来。 青涟坐到他身边，把手里小小的碗抵到莲的嘴边。 看着他的笑，她的脸却是又红了几分。一边在心底暗自夸奖自己弟弟眼光不错，一边暗自埋怨为什么自己遇不到这样好的男人。 “三三无事了吧，可还有什么日后的隐患么？”张口，没有喝药，莲问的却是三三的伤势。 “莲公子请放心，三三并无大碍，怕是在床上呆个两三天，就能满地跑了。”青涟的眼神里内疚更深：“这次，连累公子了。三三鲁莽，伤到了你身体的根本，你以后的日子，要多多注意了。” 喝完了药，莲的一双秀眉微皱，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挥之不去，刚想询问一下，身边的青涟却起身跪下，磕头有声。 “快快起身，这是为何？”本想起身扶起她，但无奈全身都不像自己的，努力无果，莲又躺了回去。 “您对我们的恩惠永世不敢忘！三三拖累公子在先，我们姐弟隐瞒身份欺骗公子在后，这次蒙了公子救命大恩，却又害得恩人如此……待三三伤势好转，我立刻带它回山上，再不让它影响恩公的生活。” 莲躺在床上无声的笑了，目光凝视着地上的青涟，幽幽开口：“我有说，不求回报么？” 青涟的眉头几乎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 莲的回答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一次漏了真身，若是做点事情给点东西就能遮掩过去，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没想到他是这种人……算是看走了眼吧…… “三三既然算是我救的，就把它的命留给我吧。” “你！”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会剥了它的皮做灯笼的。”听着青涟的口气，莲笑出了声。 “不管它是人是妖，我都不想再错过了。这小东西跟我的时间久了，分开也会不习惯吧。” 正说着，莲将目光转向了门边，语气变得愈发温柔：“既然你把我和小东西的命绑在了一起，在我命数未尽之前，就不要拆开了吧。” 一道白影比飞的速度慢了点，但还是很快的溜进了莲的被子，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把脸埋进去…… 青涟沉默了好久，低笑出声，她站起身，在莲的耳边低语一句，哼着小调就扭出了门。 床上的人一脸的无可奈何，苦笑闭眼，轻轻搂住了怀里的狐狸。 耳边飘过刚刚听到的话：“弟妹，我就把老弟交给你了哈，你俩这命，我还真就会结不会解……” 第十七章：年轻画师 莲在窗前，长身而立。 窗外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微风吹来，满满的竹香。 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界，能开出这么片幽静的林子，也就青涟能做的出来。 不过，还真对上了他的胃口。 每天都习惯了往外望一望，要是离开了，还真真的有些不习惯。 小东西伤势大好，已经可以满地打滚，上房揭瓦了。 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能勉强下床了，虽是全身无力，起码不影响日常起坐。 现在，他享受的是和执青一样的待遇——每日药一碗。喝下去身体很舒服，但那淡淡的血腥味总是让莲略有不安。 他喝的是谁的血，除了疗伤还有什么效用？问过几次青涟，她却每每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这姐弟俩都不是什么心肠险恶之人，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就算是那丫鬟如玉差点害三三丢了性命，青涟也只是找上门去，打废了她两条腿了事。 这样也好，省得污了他的手，若不是那段时间他在床上实在动弹不得，这个女人的命他是断不会留的。 自己对于三三是一种什么感情，他在自刎之时早已知晓，可三三对他来说就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这份感情着实…… 自己是活不过妖的，早晚要死他在面前。 罢了！罢了…… 既然这次留了三三在身边，就……当孩子带吧…… 做他的父兄，做他的老师，带他见识五光十色的人间。就算是以后他不在了，这孩子也不至于在人间吃了什么亏。 轻叹一口气，想一想三三昨晚偷吃鸡腿被抓到的样子，心里暖得如春日的阳光一样。 带着笑意抬起头，眸光静静的在竹林中落了片刻，莲搭在窗沿上的手指，蓦的一紧。 结束了么…… 难得的平静日子…… 怎么会是他…… 莲将前面的窗倏地合拢，低垂的眸中一片晦暗不明。 ＊＊＊＊＊＊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个月的十五前后，青霜楼总是会有很多，“常住”的客人。 为了听执青的琴，也为了能看狐筱筱的舞。 有人说，这狐筱筱是个江湖女子，偶然听到了执青的琴声，被深深地迷住。因而每到执青奏琴之时，便会起舞，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爱意。 也有人说，狐筱筱是执青的同门师妹，从小就对师兄暗生情愫。就算是执青残疾了，也对其不离不弃。每当执青献艺，便为他起舞助兴，只为博师兄一笑。 还有人说，这本是青丘的一只九尾仙狐，到人间游玩之时，对执青一见倾心…… 总之，这是一个浑身都是迷的女子。每次都以红纱遮面，犹如仙人一般翩翩起舞，又在琴声结束后，悄然消失。 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在十五前后，远道而来，甚至不乏风流雅士，名门贵族。 这个月的十五也是如此，不似人间的音乐和舞蹈，像羽毛一样划过众人的心头，让人心痒难耐。 这一次，甚至有京城的大官，请了专门的画师来作画。留不住流水一般的琴声，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舞姿，总留的下。 从狐筱筱起舞开始，年轻画师的手就没有停过。待曲终人散，一幅惊世的《美人图》也落了最后一笔，引得众人围观。 虽不能完全还原那勾人心魄的舞，却也是有七八分神韵在里面，待年轻画师将作品呈到二楼的雅间，又引得一片叫好声。 夜里青霜馆的灯火，彻夜通明…… 第十八章：不胜酒力 深夜，莲的窗户被轻轻的推开。 月光打进来，映在了屋里人的身上。 莲单手支着下巴，坐在桌子旁，一抬眼，眸光璀若晨星。 黑影一愣，随后又释然的笑了，撩起前襟，上前坐在他的对面。 他只是白天在竹林里偶然抬头，看到了不得了的人呢。 强忍到夜深人静，没想到这人也在等着他。 “小豆子，我没想到今生还能再遇见你。” 这一声“小豆子”在莲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尘封的，忘记的回忆，扑面而来…… 只有被家人叫过的，只有曾经的相交才知道的这个名字，没想到在五年后的这里，再次听到。 “秦歌，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活到现在。”自嘲的摇摇头，莲点上了灯，屋子里的冰冷消失贻尽。 这是他人生中最为风光之时的相交，甚至可以说是对手。 曾经，他也是那受人瞩目的风流的天之骄子，与朋友吟诗对歌，弹琴作画…… 那时的他，无疑是闪闪发光的。唯一能与他平分秋色的，便是画技无人能比的秦歌。 几年之后的再次相见，待相互问过对方近况之后，两人都感慨良多。 莲将清酒一杯推故人面前，却被秦歌轻声婉拒：“自从那事过后，我再不沾酒了。” 莲的手，抖了一下：“你这，又是何必，？今天这酒，是庆我们相聚，你若是不喝，那就是短了我的面子啊。” 秦歌拿着杯子，犹豫着，随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的，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秦歌久久不语。 莲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到了东方发白。 最终还是莲不胜酒力，先倒在了桌子上，耳边最后听到的朦胧的声音，是秦歌如同低呻一般的自语。 “小豆子，你恨我么……” 第十九章：不喜欢他 三三很委屈，真的很委屈，并且还伴随着各种不开心。 因为昨天晚上公子不但没有抱着他睡觉，甚至连屋子都没让他进。 他只好在门缝里趴着往里面偷偷的看。 半夜里来了一个爬窗的，公子竟然还和他对饮一直喝到天亮！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公子，不管是笑也好，说话也好，甚至是喝醉了的样子也好，他都从没见过。 这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距离感，他突然觉得这个人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 所以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所以，莲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副让他差点喷血的场景…… 一个浑身雪白的少年……赤裸的……缠绕在他身上……自己的，嗯，被那双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抓住…… 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小莲已经变成大大莲了，并且，还有不断想要往下发展的趋势。 几乎是逃一样的跑下床，莲直接冲了一个早上的冷水澡。 宿醉加着凉加大病初愈，莲又开始了在床上病歪歪的生活。 不过这一回，省了青涟的事了，床前床后自有人打点一切。 端药擦身喂饭洗衣…… 几近体贴之能事。 反正这秦歌是住在青霜馆里的，这种自觉自愿还大把大把往外掏银子的苦力，深得青涟的喜欢，所以，三三的抗议就被所有人放在了脑袋后面。 “阿姐！我不喜欢那个人！你把他赶出去好不好！” “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你胡闹，能把你家公子弄成现在这样么！你自己惹的事，不要来闹我！” 三三沉默了，不管是不是他的错，秦歌的存在对他来说，都让他难受不堪。 他不喜欢这个人说的话，不喜欢这个人穿的衣服，不喜欢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也不喜欢他看自家公子的眼神。 对秦歌说不出理由的那种讨厌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危机感。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第二十章：再画一次 “公子，还不睡么？”怀里的小狐狸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着莲的侧脸。 一把抓住偷偷伸过来的，想要压自己鼻尖的小肉垫，莲用被子把三三包的严严的。 “小东西，不好好睡觉，又要淘气么？” “才不是！刚刚你鼻子上有一个芝麻粒，我想帮你……”在被子里努力挣扎着，忽然想起芝麻饼是前天晚上吃的，三三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啊，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到家了啊！”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莲把狐狸往自己头上一举。 嗯，身上有点肉了，摸起来手感好多了。 四爪腾空，小三三一动都不敢动，紧紧缩着尾巴，生怕自己被扔到床下去。 看着它那紧张的小样，莲心里笑的无可奈何，跟这孩子在一起，定力越来越差了。 轻轻的把狐狸抱回怀里，亲了亲它的小鼻头，莲开口轻声问道：“三三，公子要去塞外，可愿随我同去？” “咦？公子你要走么！” “嗯，以前你不是说想看看大草原的样子么？不动腿光用脑子想怎么看得到。” “嘿嘿，公子去哪里我都跟着！我还要看海，看雪，看梅花看……正好我们走一圈把这些都看了吧，好不好！好不好嘛！”三三在床上开心的直打滚，一双眼睛比星星还亮。 “好好好，你去去哪里咱们都去。”莲腻宠的揉着它的头顶说道：“公子陪你，把这天下都走遍。不过你家公子的荷包可没有你阿姐那么鼓，可没法带你到处享福。 “不怕，公子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想了一想，三三眯着一双笑眼说：“我毛长，不怕冷！等到了塞外，下雪的时候，我就往你的脖子上一盘，嘿嘿，你也就不冷了。” “……你这小东西。” “对了！要不然我们把阿姐也叫上吧，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围在你的脖子上，肯定好看的紧。” “胡闹！忘了执青还要养伤么。” “……哦，那你就只能围我一个了……那……我们还回来看阿姐么？ “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了，我们就回来看她。” “嘿嘿嘿嘿，公子最好了。 “……傻笑什么。” “嘿嘿嘿嘿，公子最好看了。” “……胡说。” “嘿嘿嘿嘿，公子你真好。” “……已经说过了，快睡了。” “嘿嘿嘿嘿，公子。” “又怎么了？” “阿姐会妒忌死我的。” “嗯。” “她会气得拔我毛的。” “不怕，有我呢。” “嘿嘿嘿嘿。” “……你还睡不睡了？咬自己干什么？傻了是不是！” “嘿嘿嘿嘿，不是梦，真好。” “你……傻孩子，快睡，不然明天没有鸡腿吃。” “不要啊……” “……” “公子你说，塞外有没有狐狸？阿姐说我皮像不好找不到漂亮的母狐狸……”越说声音越低，话没说完，三三就睡着了。 “……” 莲的身体一僵，猛地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 良久，他慢慢放开了怀里已经熟睡的三三，轻声说着：“三三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怎么会找不到呢？一定能……” 知道莲要离开的消息，青涟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根本就没当这是什么大事。挥了挥手绢留下一句“走的时候别告诉我”，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秦歌的反应倒是不小，他本打算在这里住到下个月十五，因为上一幅美人图远远没有达到他自己的标准，他要再试着画一次。 多年未见，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一番请求，总算是将莲留到了他画完之后。 第二十一章：七月十五 接下来的一个月，莲做了一回东道主，带着秦歌好好游玩了一番。 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秦歌带着莲。 秦歌是一个对于生活很细腻的人，他的话并不多，但是却懂得怎样更好地享受生活，在他的身边，莲时时刻刻，都是温暖并且充实的感受。 在清凉的7月，两人摇着折扇，走遍了桃殇城的大街小巷。 书院，茶馆，酒肆甚至赌坊，秦歌都拖着莲走了一遍，仿佛要把这几年欠缺的，都为他补上。 从喧嚣的闹市到安静的林间，从草地上的野餐到月夜下的对饮。 秦歌带着他，沿着满街的小吃，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拉了两天的肚子。 带着他，到赌桌上大赌特赌，然后抱着赢来的大把银子，为了甩掉赌坊的人跑了十几条街。 带着他，在自以为满腹文学的学子面前高谈阔论，直说的众人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带着他，逛了一个时辰的商店只为买一根不掉毛的鸡毛掸子，然后回了青霜馆被青涟取笑一整天。 带着他，在城墙上喝的宁酊大醉，第二天满身酒气的被人抬回青霜馆。 带着他，把欺负孩子的恶霸扔进护城河，然后给那些孩子买好吃的冰糖葫芦。 很多时候莲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知人间疾苦，成日吟诗作对悲春伤秋的年纪。 尘封已久黑暗的心，慢慢的多了些色彩，多了些跳动，多了些，不能言说的味道。 这些三三都看在眼里，看到公子慢慢的开心起来，三三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 可是心里有一只小妖怪，越来越失落，慢慢的，开始哭泣……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十五。 一个会让莲觉得，热闹的，好似黑夜白昼没有分别的日子。 随着秦歌，莲第一次坐在二楼的隔间里，去看夜里的青霜楼。 他下楼的时候，三三一反常态的死粘在他身上，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小狐狸坐在包厢里。 立刻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毕竟，青霜馆的涟妈妈遵幕后主人的命令，为了一只狐狸，就打废了独孤府丫鬟一双腿的消息，给他本来就神秘的身份，又蒙上了一层嗜血的面纱。 有几道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但是看着身边专心作画的秦歌，莲还是选择了留下。 待秦歌画完这幅画，他便可以离开了。这一别不知再相见又是何年，先下，能多陪一刻是一刻吧。 抬眼向大厅望去，一片花红柳绿，硕大的场地座无虚席。 场中一个用墨玉砌成的舞台，上面铺着了纯白的毛毯。 自从狐筱筱第二次出现在青霜馆之后，青涟便让人修了这舞台，只供她一人独舞，平日里绝不许他人碰上半分。 当狐筱筱出现在场中，带着铃铛的赤脚踏上地毯的那一刻起，整个青霜楼瞬间寂静下来。 今天的狐筱筱一身鹅黄色淡纱留仙裙，放下了长长的墨发，依旧轻纱蒙面，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往执青的方向盈盈一望，便有溪水般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勾魂夺魄……这是在她跳完之后，秦歌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整幅画已经基本完成，只剩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眸子，让他迟迟无法下笔。 “让我送你一份大礼。”挥手拿过秦歌的笔，莲屏气凝神，闭眼思索片刻…… 下笔…… 秦歌看着莲，看着那副美得不似人间有的画，久久不语。 “这幅画，真的不舍得卖出去啊！”感叹一下，秦歌收起了画卷向门口走去。 “怎么，要回房间了么？” “我去去就来，买家今天来了，倒是让他评评，是那人美，还是我这画绝。” 应了声好，莲抱着狐狸重新窝回了软软的躺椅中，懒懒地等着秦歌回来。 因而，错过了秦歌转身时的苦笑，和他离开时低声说出的抱歉。 轻酌一口杯中的酒，闭上眼睛。 夜还长着，离天亮还远着…… 第二十二章：惊喜连连 举杯独酌，莲在躺椅上好不惬意。 摸着怀里团成一团的三三，他的脸不自觉的浮上了轻松的笑意。 “三三，有没有跟你阿姐道别？” “……” “行李都打包好了？可还有什么想带的东西？” “……” “明日我们就出发了，不高兴么？” “……” “你这鬼东西，怎么不理我？”双手固定住狐狸的小脑袋，莲的目光带着装出来的责怪，深深地望进它的眼睛里。 三三的眼睛慢慢地动了，大大的眼睛在眼眶中不停轻颤着，蓄满了泪水。 “公子你一个月都没抱过我，我还以为，公子不要我了……” “鬼东西，每晚不都是我抱着你睡的。” “……我自己凑过去的不算！你就知道陪着秦公子……” “小东西可是觉得，我跟那秦公子亲近，不喜了？” “才不是……” 小东西吃醋了！这个发现让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悄悄的生长起来。 把三三抱得紧了一些，莲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小东西，你觉得，我和秦公子相比，谁为主，谁为客？” “当然他是客……” “那，客人来访，主人是不是要陪着？” “……是。”小狐狸答的不情不愿，小脑袋转向一边。 “此人是我少年时期的好友，自从我进了那……以前的青霜馆，就没想过能再见他。”一是不能，二是不想……那时黑暗中挣扎的他，没有那种资格。 “嗯。”小小的一声，三三也想起了刚刚被莲救起的情景，想起了那时的莲，一时间，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人与人相遇，靠的是缘。既然这次他能在我们离开之前，与我们相遇，公子就要对得起这份缘。” 轻轻摸着三三的小耳朵，软软的手感让莲爱不释手。 “不过，做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既然公子打定主意与你浪迹天涯，就做好了抛弃一切的准备，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人而改变。三三，你觉得这样的公子，会不要你么？会骗你么？” “公子……” “傻三三，公子是你的，永远记得这一点。再问你一遍，有没有跟阿姐道别？有没有……”眼前的景象，让莲把剩下的话都忘在了窗外的风里。 只见三三的身边雾气围绕，而正中，一个十二三岁少年的轮廓正在慢慢浮现出来。 少年的双手紧紧抓着莲的衣襟，把头埋在莲的胸前，光滑的身子因为晚上的凉气而微微发抖，满 头的银发从莲的腿一直垂到地上。 “三三，你……” “公子……”刚刚变成人形的三三很是虚弱，拽着莲的大手让他环住身体，他试图把自己整个都藏在莲的怀里。 “公子，我已经能一直保持人形了呢，以后就以这个样子呆在你身边好不好？” 赶紧把身上的外杉脱下，把三三围得严严实实，莲激动得指尖都在发抖。 这孩子能保持人形，就说明他的内丹又在慢慢凝结了，他的身体他的功力有机会恢复了！这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好你个鬼东西，怪不得今天抓着我不放。说！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不告诉我。” “你一天天的都和秦公子在一起，想告诉你也没机会啊！”三三委屈的撇了撇嘴道：“昨天发现的呢，今天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嘿嘿，公子喜欢么？” “你这孩子……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少年，莲不停重复着“太好了”这句话，在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三三也在莲温暖的怀抱里咯咯笑着，开心地回抱着他。 门外，一只火红的灵狐，迈着轻巧的步子，悄然转身。 夜凉如水，月色如华。 第二十三章：月下痛饮 火狐一溜烟跑到青涟的房间，变出青涟的模样后，心烦意乱的穿起衣服来。 她不信任莲，或者说，她不相信若是出了事，这小子能护得自家弟弟周全。 所以，在那两人临走之前，她将自己500年的修为，渡给了三三一半。 人世险恶，有了自保的能力，起码能让她放心大半。 但是青涟错估了自己的极限。 上一次去跟麒麟夺血菩提时，受伤不轻，再散去自身一半的修为……她现在的功力连往日的三成都不到。 刚刚本是想去找莲再嘱咐一下的，谁知，自己竟连人身都维持不住了，差一点人前显形。 这真是，太让她闹心了。 摆着一张臭脸下了楼，迎面就撞上了刚从包厢里出来的秦歌。 “哟，秦公子，什么事搞得您这么心事重重的啊？难道说您那画没有卖上什么好价钱？” 秦歌的脸白了一下，然后陪着笑说道：“涟妈妈说笑了，有莲亲自点睛，怎么可能卖不出好价钱？只是我那买家出了更高的一个价，想要买这青霜楼老板的画像，这让我颇为头疼啊。” “额，这确实……”青涟也有点为难，这楼虽是她开的，但那前前后后露面打点，用的都是自己男装的形象。唬别人容易，但要是在眼前这画师前面搞什么女扮男装，那露馅是早晚的事。 眼珠一转，青涟的笑的狡黠：“嗨，满城里都以为莲公子是咱这的幕后老板，你要是真觉得难办，就画他充数吧，反正他明天就不知道带着那只狐狸跑哪里去了。你们关系这么好，画一张像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涟妈妈，你又说笑了，这种事哪里能随便充数？再说……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让我画了” 秦歌后面的声音极小，与其是说给青涟听的，倒更像是自己的低语。 青涟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失落，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做什么知心大姐姐，敷衍了几句，就向楼下走去。 “莲，我回来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在包厢门口，莲紧紧抱着一个人，与秦歌擦肩而过。 那人把自己整个都藏在莲的胸口，只留一点银色的，银色的？！发丝垂了下来。 秦歌敏锐的发现莲不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那双眼睛中的笑意，想藏都藏不住。 是谁！能让他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是谁！让他眼里的温柔都能溺死旁人…… 这么多年了…… 自从莲……他就没再见过这种笑容。 他用一个月的陪伴，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情，是谁在这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让他…… 甚至，还躺在他的怀里，穿着他的外衫。 那是谁……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秦歌的心情一瞬间坠入低谷。 突然，秦歌的眼神剧烈变幻，银发……银发…… 难道是……难道是那个为了莲，差一点屠城的三三么！ 没有听出秦歌声音里的低沉，在一阵狂喜过后，莲把包的严严实实的三三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的把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莲望着三三的小脸，望着他黑亮的眸子，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这孩子，比以前胖了一点，全身上下依然肤如凝脂，粉红的嘴唇有点不满地嘟着，微微上翘的眼角里多了点以前没有的媚态。 可能是知道了他是狐狸精的缘故吧，总觉得这小东西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心里发痒，恨不得…… 真是越看越危险，越危险越舍不得。 感觉到下身有慢慢抬头的趋势，莲看不下去了，匆忙交代几句，赶紧离开了房间。 却不想在房间门口看到了，抱着好几个坛子的秦歌。 “豆子，今夜可愿陪为兄，痛饮一回？” 略微犹豫了一下，考虑到今晚这个床是万万没法上的，莲点头邀约。 这二人搬着几坛酒，爬上了青霜馆的房顶，乘着月光，一人抱一坛，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不要恨我 坐在屋顶上，两人喝的痛快淋漓。 一伸手把手里的坛子扔到院子里，秦歌的脸上有着小孩子一样的得意。 莲下意识的望过去，月光下，秦歌的侧脸有着和白日里不一样的坚毅。 抬手灌了一大口，顺便吧唧下嘴巴。 他还记得儿时，秦歌那有点微胖的娃娃脸，打架总是输，却每次又都不服输的那种神情。 看着那有棱有角的侧脸，莲在心里默默叹感叹，时间啊，真的可以磨练出一个男人。 注意到了莲的目光，秦歌先是诧异，随后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却是更加长的沉默。 “豆子，你房里的孩子，是三三吧。”终于打破了沉默，秦歌的嗓音低沉的，让莲在一瞬间产生了伤感的错觉。 “……对，是那个为了我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的三三。” “你要走，也是因为他吧。” “……算是吧。” “豆子，他给不了你幸福的，你受的苦够多了，跟我走吧。” “……你醉了。” “我没醉！为了他，你竟然不愿跟我走？”借着酒劲，秦歌的脸上是少见的痛苦，和疯狂。 “秦歌，这个孩子我认定了，也护定了。”莲看着秦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并且坚定。 “你护定了他，那我呢？就不要我了么？你不愿跟我走……是不是，还在恨我？”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醉了。” “不！我没醉！你就是在恨我，你恨我画了那副丹青，你恨我毁了你！” 秦歌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腿间，不停捶打着。 “秦歌！我不恨你，从来没恨过你！就算当初真的是，真的是因为你的幅画，我也从未怪过你！” 莲微微提高了音量，被揭开的过去，再次血淋淋出现在眼前。 莲的父亲为何入狱，全家为何为奴为妓，真正的原因只有少数人知晓。就算是一开始不知，经过那生不如死的三个月，莲也明白了。 虽然起因，确实是因为秦歌醉酒后的那副丹青…… 但莲知道，就算是没有那幅画，自己也是逃不掉的，这是命，他的命。 “你不要恨我，我求求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秦歌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从没恨过你！” 莲一把抓过秦歌的领子，将他拖到身前道：“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你从哪里能看出来我恨你了？我恨的是我自己这张皮囊！我恨的是我的命！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恨你！” 莲吼了出来，但究竟吼的是秦歌还是他自己，亦或是两者皆有之，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歌被莲吼得愣住了，被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酒也醒了大半。 两人都为自己的话，感到懊悔，和无趣。 所以他们选择了默默相视，然后不约而同举起坛子猛灌，再把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抛向院子。 待莲一身酒气的回到房间，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三三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等了一夜，等得火冒三丈。 但看到这个满身酒气、满脸泪痕的自家公子跌进了门，却是一句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去跟阿姐说说，让她把那一大桌子菜，都留到明天吧。 这秦公子也真是的，知道他们今天要出发，怎么还灌莲这么多酒，这不成心叫人走不成么！ 一步三摇的扶着莲上了床，刚刚要去打水顺便弄点醒酒汤，手却一下被拉住。 三三回过身，就见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带着点痴迷，带着点不舍，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委屈的神情在里面。 一句话都没有的对视，长时间的对视，莲保持这一个动作，看的三三手足无措，连带着大脑一片空白。 公子什么时候用过这种眼神看他啊，这是要干什么啊，这人喝醉了，怎么……怎么这么……让人抓狂啊。 “公子，你要喝水么？还是净身？” “三三？”莲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是我。”不是他还能是谁…… “三三！”莲变得开心起来，声音都提高了一个调。 “我在。”唉，现在的公子像个小孩子。 “三三，三三。”好像想起了什么，莲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公子，怎么了？”三三被莲着急的样子吓了一跳。 “三三……”又叫了一句，然后莲沉沉睡去，就算这样，也一直紧紧抓着三三的手。 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三三在心底暗自决定，再也不会给他家公子喝醉的机会，再也不会了…… 以后必须管着！嗯！ 第二十五章：不要碰我 清晨，阳光从竹叶中间穿过，抚摸着一片片的碎酒坛子，还有青涟气得铁青的脸。 “两个不怕死的，喝着老娘的酒，竟然还敢把院子毁成这个样……这两个人的皮，不是一般的痒啊……” 昨晚上这院子里乒乒乓乓的砸坛子声就没断过，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喝的醉呼呼吐了她一楼梯……就不说了…… 干什么还要她早起给这两个祖宗熬醒酒汤啊！连她那狐狸老妈她都没管过好么！ 一想到这儿，青涟就气得直磨牙。 再看看这院子，她费劲心血掏的池塘种的竹子，干什么要被两个臭酒鬼给毁了一半啊！ 带着一肚子的气，青涟的脸色吓人的紧。 看了看时辰，她走到林中的一个石桌旁，拿出一个形如蝶翼的哨子，两短一长吹了三声。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一只只鸟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居中的是一群胖乎乎的麻雀，虽然有吵有闹，倒是也能用勉强看出的那点秩序在石桌上排排站。 一时间，以石桌为中心，整个竹林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鸟鸣。 一只浑身雪白的隼稳稳地落在青涟的肩头。 看到青涟那马上要山洪暴发的脸色，白隼清啸一声，周围立刻寂静了，所有的鸟儿都往青涟这个方向看去。 “雪涯，我今天烦的紧，让他们把我这几个厢房客人的底细跟我报一下，剩下的有事就说，没事就散了吧。” 低沉而连续的叫声从这只叫雪涯的白隼口中不断发出，在石桌上的小麻雀听见了，立刻蹦跶着，一只一只陆续出来叽叽喳喳。 出来一只，雪涯就小声的用人声在青涟耳边翻译着。 “小一说，他房里的人是京城王御史家的第三个儿子，家里有一妻三妾……” “小二说，他房里的人是江湖上人称……性情好银，昨晚已经折腾了咱们楼的五个姑娘。” …… “小幺说，他房里的秦公子是京城吏部尚书家的二儿子，暂无妻妾……除了令人称道的画技，也有一身的好剑法，江湖人称灵剑公子，现与王丞相交好，他给狐姐姐画的画，也是卖给了王丞相。” “姑娘，小十六没有来。” “可有见到它的？”青涟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没有记错的话，秦歌昨天就是从十六厢出来的，如果那画是卖给了王丞相的人，那就说明…… “雪涯！让大家快给我找小十六！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挥手间，满林的鸟儿尽数飞散。 “雪涯，你帮我联系一下梓夜，京城那边的各处动向，特别是我交代下杀不得的那些人，我要听他跟我面诉。” 雪涯点了一下头，立刻向京城方向飞去。 看着它在天空中消失的身影，青涟的脸色变的无比的严肃。 当初，她为了搞清楚弟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暗自调查了莲。 当她懂得了那些不得以，为了能让莲可以活在阳光下，她杀了所有知情和碰过莲的人，除了那些，她杀不得的。 这王丞相，就排在起首…… 这一次他的人出现在这里，会是巧合么？ 小十六是在快近傍晚的时候，在京城的近郊被找到的，它的翅膀上血迹斑斑，旁边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红隼。 小十六被吓的已经说不清楚话了，说的零零碎碎，然后也昏了过去。 ＊＊＊＊＊＊ 轻轻推开莲的房门，一进门就看到三三气嘟嘟的抱着莲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莲笑的一脸无奈，不停的在给三三灌输什么“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之类的玩意。 三三一脸的不乐意“我又不是君子，我是狐狸！为什么狐狸的样子就能在你身上赖着，人性就得离你远远的啊！我不干我不干！” “三三不乖了啊，我们不是说好的，慢慢的学人间的规矩么？” “这是什么规矩啊！‘君子博学’‘君子坦荡荡’之类的就不说了，那‘君子寡欲’什么的不是要憋死人吗！公子，我不要做君子，我要做小人好不好。” “小三三，为人，修身养性最为重要，要重视自己的德行，怎能做小人，你这孩子真是胡闹。” “不嘛，是君子就不能赖在你身边了，我才不要做，那除了小人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啊，只要能粘着你，什么人我都能做啦！” …… 不想打扰这两个人，轻轻的退出房门，青涟的心中多了些不忍。 自己的决定，会不会残忍了些…… 青涟在门外站了许久，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屋子里那两个，一直都是同进同出，若是她的这 些话只能同一人讲，这屋内和屋外有什么区别？ 但直觉告诉她，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在那么温馨的环境下，不合适…… 丫丫的，那什么时候合适啊！ 这不纯粹是自欺欺人么…… 正在犹豫着，房间门被打开了，莲轻手轻脚的从里面出来，满脸都是笑意：“我见你进来又悄悄退出去，可是找我有事？三三已经睡了，哄他乖乖睡觉还真不容易。” 青涟咳了一声，突然有点不敢看向那张充满笑容的脸。 “确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莲的笑意收了起来，青涟不会轻易这么严肃并且略有躲闪的跟他说话，或者说，从来没有过。 这是怎么了…… 进到了一个无人的房间，青涟轻轻关上了门，然后随手捏了一个决，封闭住了整个空间。 “说重点。”莲的的眼睛眯了起来，能让青涟如此慎重的事情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莲，为了知道三三为何要自毁修行，我曾查了你的底细。” 青涟抬眼，直视着莲的眼睛，她并没用多大声音，但每字每句都在心里推敲了上百遍。 “我知道了你当年为何……所以我杀了几乎所有的知情人，亦或是碰过你的人。”只为了让我的弟弟能和你一起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上，这些杀孽，还是我来染吧。 莲用眼神示意青涟，让她继续说下去。 “当然，有些人，我动不得，那几个人是谁，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莲的脸白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哪些人大概都是谁，那些夜夜折磨他的梦…… 原来这一年多的悠闲日子，竟然是青涟用染了血的双手换来的么。 “我这人不爱冒险，所以那些人我都一直在盯着。今天我失去了两个伙伴，他们临死之前，只留给了我一句话‘那个房间的门，开了’。” “你知道他们负责监视的是哪一个人么？” 在听到“那个房间的门”之时，莲的脸就在一瞬间血色尽褪，连嘴唇都变得苍白。 他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吸气，再呼气。 “王丞相……可对？……” “……对，怕是他已经发现了你。到了明天早上，估计我这青霜楼，也要关业大吉了。” “莲，我对你是什么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我偏偏知道了。我无意搅进这一滩浑水，我也搅不起。” “……” “我知道凡人的一颗真心得之不易，我知道你对三三的用情之深，这一次，我求求你，为了你的那颗心，离开他好么？” “……” “我只是一个道行不足的小狐妖，我真的……护不住你们两个……” “……” “求你，走吧。离我们远远的。明天我也会带三三走，我会带它回青丘，百年之内再不许他来人间。” 青涟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亲手，活生生的拆散这一对…… 亲手，毁了自己弟弟的幸福……这种痛苦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看着几乎要跪下求他的青涟，莲的心仿佛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丝线，又紧紧地缠绕在了脖子上，每一次要窒息的呼吸，都会带动整个心血淋淋的痛。 为什么不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阿姐，就不能让我带着三三一起走么？” “莲，三三现在与凡人无异，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若是碰见了你躲不掉的人，你可护得住它？或者再一次让他眼睁睁看着你死在眼前。他为了你已然入魔一次修为全废，你难道要让他再次入魔吗！你自己逃不掉了……要带着我的弟弟一起死么……” 双拳紧握，莲的牙已然咬出血来，过了许久，他低声问道：“让我叫你最后一声阿姐吧，不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可有什么忘情水之类的，还是让三三忘了我吧。我这样的人……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你们可否问过我？……这样的决定……凭什么你们来做！”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莲和青涟猛的向门口望去。 房间的门无声的开了，只着中衣的三三赤脚站在门外，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他的小脸一片惨白，写得满满的委屈与愤怒，他平常干净清澈的眸子里蓄满了闪光，却又拼命的抑制住，不让泪珠落下。 在听到三三声音的那一刻，莲的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几乎将他刚刚割肉一样下定的决心，粉碎的一干二净。 定了定神，看到三三的赤脚，莲皱起了眉头。 他立刻脱下长衫，快步过去：“这么凉的晚上，怎么能赤着脚。” “不要碰我！”三三厉声喊道，身形一动，后退了好几步，仿若被逼急了的小兽。 “莲，这一次，你又要抛下我吗！你是不是觉得，看着你的尸体，我活得会很开心？你觉得，自己这样很伟大么……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今生今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即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休想再甩掉我半步！” “三三。”屋内的两人同时喊出声来，莲是痛心，青涟却是愤怒。 青涟心疼自己的弟弟，亲手拆开这一对，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心理折磨。 但是没有办法…… 若是这两个人在一起，她真的撑不过这一次…… 刚刚的结界，竟然那么轻易的就被三三解开了，她甚至是在三三发出声音的时候才注意到。 这说明了……如果碰见真正的人类高手……她怕是连自保的机会，都不到五成。 这臭小子脑子被驴踢了么！还他妈山盟海誓……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在这里瞎扯什么蛋啊！难道他看不出来，为了他，莲做了多大的牺牲么！ 青涟刚想再说什么，却被用手势莲拦下。 莲大步上前把三三抱在怀里，紧紧的环住他，用自己的衣服将三三包的严严实实的。 细细闻着怀里小人的体香，莲无比温柔的抱起了三三。 他轻柔地，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三三的银发，轻吻着他的额角。 直到三三身上的戒备气息渐渐消失，窝在他的怀里轻声啜泣时，莲才把小东西放在凳子上，替他擦掉满脸的泪痕。 “公子，我，我能保护好，自，自己。不会变，不会变成你的累赘，你不要再，抛，抛下我一个，一个人了好不好！公子，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我不要，不要啊！” 三三抽泣着，说到最后放声大哭，好像生怕莲会消失一样的，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松手。 “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哭的丑死了。” “我也不想哭啊，呜呜呜呜……是你不要我了！你欺负人……呜呜呜呜，你才丑那！” 三三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一闭眼睛一伸头，鼻涕眼泪全都蹭在莲的胸口。 “三三乖，公子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你说的！你让阿姐给我，给我灌药，还要让我忘了你，就是你，就是……” 看着怀里哭闹不停的小东西，莲捧起三三的脸，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掠夺。 他狠狠地在三三的嘴里攻城略地，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痛苦、矛盾和不舍，都用这样的方式传递过去。 三三愣住了，或者说傻掉了。 他的唇被莲封住，他的后脑被扣住，他的身子被紧紧地贴在莲的身上，不留一丝空隙。 它从不知人和人之间还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额……交流。 不过它想，这个时候……伸手搂住莲的脖子，应该是没错的吧。 注意到三三的小动作，莲的眼角悄然翘起。 他伸出大手蒙住了三三的眼睛，随后再次加深了这个吻。 三三的唇，小小的，软软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香让他无法自拔。 本来只是想止住三三的哭闹，浅尝辄止的，但一吻上自己做梦都想触碰的双唇，他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莲的心里不停的喊着，让他放纵这一次吧，就放纵这一次吧…… 于是这个吻由霸道的占有，变成了温柔的浅啄，再到深深的纠缠，等到两个人分开，都有些微微的气喘。 用手指摸着三三红肿的嘴唇，莲轻声说道：“小东西，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放开你。这次，跟你阿姐走，然后乖乖等我去接你。” “不要，我要陪着你……” “信我一次，可好？” 一个轻柔无比的吻封住了三三所有的意识，他还想说些什么，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软下去。 抱住失去意识的三三，莲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小心翼翼的将他交到青涟手里。 对上青涟紧张的眼光，莲轻笑了出来“无碍的，我只是在他唇上用了点迷药，明早就醒了。” “那你？” “寻常药物在我身上，已经不起作用了……”莲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 “不说这个，此地不宜久留，我即刻动身，你也带着三三尽快离开。记住，千万不可让他显出人形。”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莲突然邪魅的一笑“既然逃不掉，就不要逃了吧。有些事情，还是了结比较好。” “让三三安心等我，我一定会去接他。” “若是你……” “若是我死了，或者连死了都不如……就让三三忘了我吧，我这样的人，还是忘了比较好呢。” 莲轻柔的摸着三三的发，仿佛要把三三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眼里。 随后，他轻声说道：“秦歌，听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第二十六章：不会放手 莲轻柔的摸着三三的发，仿佛要把三三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随后，他轻声说道：“听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一声轻咳，秦歌从门口缓缓的走进来，略有些尴尬的打开自己的扇子，摇了几下觉得不妥，又快速的合上。 “我不是有意想要偷听的，真的只是路过，路过。” “哦？”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秦歌，莲略有些玩味的问道：“那我刚从房间出来时，你跟在后面，也只是路过？” “这个，你也知道，我的好奇心一向都比较重啦，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咳，断没有放过的道理不是。” “你胡说什么！”一听这话青涟立刻火冒三丈，这人脑袋里都是些什么啊，真是下流。 “然后呢？”莲的唇角勾起，用指腹不断摩挲着桌上的小香炉，看都不看秦歌一眼。 “然后？然后就听见你们吵架，再就被发现了。这不听不知道，你还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嘴上虽然调侃着，但一想到每天和自己嬉笑怒骂的青涟竟然是一只狐妖，秦歌的笑容怎么也自然不起来。 “玩笑说够了？”莲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无比。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秦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不信我。”他缓步上前，拿过了莲手里的香炉，低沉的声音里是浓浓的不可思议，和强忍的愤怒。 “你竟然，不信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一字一句，秦歌的只觉得内脏都被揉成了一团。 “豆子，你如果我想害你，你绝活不到现在。”秦歌手上用力，那香炉瞬间就变成了一团废铜烂铁。 “……” “喂，豆子，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么？你竟然，要杀我……” 秦歌愤怒的拽起了莲的衣领，却又在看到那冰冷的眼神之后，颓然的放手。 他的确是说不清的，来到此地本就是受王家所托，才待到刚满一个月，莲的身份就被暴漏出去，再加上刚刚…… 青涟早已抱着三三退了出去，莲的私事她无心插手，为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沉默，除了冰冷的视线之外，屋子里只剩沉默。 良久，秦歌抽出了莲腰间的软剑，无力地开口：“我不会再说什么了，这条命就在这里，想要拿就拿去吧。” 将软剑放在桌上，闭着眼睛的他显得无比的绝望。 他清晰的听到莲起身，拿起了软剑，向他靠近。 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加速跳动，仿佛要跳出他的胸膛来。 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回应秦歌的，却是一只温暖的手。 拍了拍秦歌颓下去的肩膀，莲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我要你就给啊？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别在这里装疯卖傻。” “你就这么放了我，不怕我是奸细么？” 秦歌睁开的眼里是满满的喜悦，还带着一点点的不可置信。 “我何时有说过不信你？” “喂，别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好么！” “矫情，快让开！再磨叽一会我就真走不成了。” ＊＊＊＊＊＊ 前后细细检查几遍后，青涟将马缰放在莲的手里，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 莲紧紧拥抱了这个从他“醒来”就一直为他遮风挡雨，让他偷得了如此多轻松日子的女子，这一刻，他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阿姐。 “阿姐，请一定帮我照顾好三三。你也要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 莲在青涟的耳边低语，随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青涟默默地转身，擦泪，却意外的看见了另外的一人一马。 “你……” “你以为莲为什么要演刚才那一出，无非是想找一个光出力不给钱的保镖……我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送死么！再说，你还真放心让他走啊？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衰人，能不能活着出城都不一定呢。反正我闲的没事干，哈哈，去看看他出丑也不错。” 沿着莲走的方向，秦歌的身影也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低低的笑声传进青涟的耳朵，莫名的让她多了些期待。 不管面对着什么，有期待总是好的。 只要人在，希望在，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三三醒来的时候，迟迟不愿睁开眼睛。 如果一睁开眼睛，他就不能假装自己还躺在公子暖暖的怀里。 就不能假装，那个紧紧抱住他，仿佛用生命去吻他的公子，还没有离开他。 痛苦的把自己蜷在一起，三三紧紧的抱住被子。 那被子上面还留着公子的味道，再抱紧一点，他就能骗自己，其实他没有被抛下，他不是一个人。 看着一言不发在被子里面颤抖的弟弟，青涟的心情好过不了多少。 昨夜莲走了之后，她曾和执青有过短暂的商议。 梓夜是在她和执青交谈的时候醒来的，而它带回来的消息让青涟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早在半个多月之前，京城那边的的人就开始暗流涌动。 但这只红隼贪心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将信息传递回来，而是伺机而动，冒险进入了那个王府重新被打开的房间…… 为了这点好奇，它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要不是被发现的及时，梓夜这条鸟命就交代在外面了。 莲是幸运的，他在知道了一点风声之后就及时离开了这里，不然这一次，面对黑白两道的围捕，他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也幸好桃殇城并不属于京城能直接管辖的地方，为了光明正大动用官府的人来抓捕一个逃奴，王丞相手下的也人费了不小的力气。 对于这群人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腾，布下了天罗地网，只为抓一个曾经逃跑的官妓，执青表示不解。 对于这个疑问，青涟只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这是个一屁股麻烦的男人。” 离开执青的房间后，青涟一直焦急的守在三三床边。 她和三三不能走，虽然如果他们想消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执青怎么办？这青霜馆上上下下的姑娘小倌小二客人怎么办？ 莲已经离开了，若他们也走了，那这群人出了事，这一笔一笔的血帐都要算在他们姐弟的头上。 不能慌，不能慌，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慌。 强压下心里的慌乱，抱起还在颤抖的三三，青涟不断的低声安慰着。 她相信莲会回来的，她要让三三也相信，为了他们，莲一定会回来。 趴在青涟的怀里，三三哭的无比的伤心，尽管阿姐说的他都懂得，甚至说他要比青涟还要相信，公子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回来。 但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或者说，他根本就想大哭一场。 为了以前莲因为秦歌对他的忽视，为了温馨的日子被莫名其妙的破坏，为了对莲抛弃他的行为表达愤慨，还为了这种在阿姐怀里，可以肆无忌惮的那一丝丝撒娇的感觉。 总之，青涟的衣服是被眼泪和鼻涕彻底给毁了，并且还是“一败涂地”的那种。 先是肩膀，再到胸口，眼看着三三有要继续糟蹋她腰带的架势，青涟终于不能只是抽抽嘴角了。 “死孩子你哭够了没有啊！要哭你就老实哭，敢不敢别给我到处乱拱？” “阿姐，呜呜呜，让我再哭一会嘛，就一会。”三三哭的一抽一抽的，用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青涟。 被小弟的眼神彻底打败了，青涟翻了个白眼：“哭吧哭吧！唉，真是拿你没辙。” 想了一想她又补上一句：“你哭完了别忘了赔我衣服哈，我可是很喜欢这一身的，让你整的恶心死了。你还蹭，还蹭，那儿是你自己的鼻涕……” 三三的小鼻子皱在一起，嫌弃的把青涟推远了一点，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你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啊！你才，你才恶心呢。” “不哭啦？别啊，你看我这个袖子，还有好地儿那，真不再哭会儿了？” “阿姐你讨厌！” “啧啧啧，真凶啊，咋就不见你对你家公子这么凶那，好歹我是你亲姐，不要这么快卸磨杀驴好不好？” 哼！三三一下钻进被子把脸转到另一边，只留给青涟一个小脑袋，还是后脑勺。 “好啦，乖！”青涟笑着连被子一起把三三抱在怀里，顺便亲亲他哭的通红的小脸蛋。 “三三乖，听阿姐说。你家公子虽然走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是安全的。想要抓莲的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听梓夜说，还有至少两拨人马对我们虎视眈眈……” “阿姐的法力现在还不如你，所以到时候这个方面就由你负责，不可弄出人命来哈，你别到时候一个高兴把你的心魔放出来，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你也别闷闷不乐的，等到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们就去找莲好不好？你别这么惊奇的看我，要是他在外面挂了，第一个哭的人就是你，你就看他那衰样，你放心我还不放心那！……” 说到最后，姐弟俩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这一日的青霜馆出奇的静，连平日里随时能听见的鸟鸣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直到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打破了这种安宁。 “开门！开门！开门！官府捉拿人犯！快开门！” 一队官兵将青霜馆团团围住，前门后门都牢牢守住，看这架势，是连一只苍蝇都不愿意放过。 打头的几个里都是这青霜馆的常客，平日里对着娇滴滴的老板娘，早就动了色心，可惜这小娘们每每都能全身而退，让他们干看着吃不着。 这回上头有令，只要能抓住那个叫莲的男人，其他人的死活一概不管，要是这次能浑水摸鱼占点便宜…… 一想到这里，叫门的几个人更是使足了力气，仿佛要将朱红色的大门拆了一般。 “哟，这位官爷，怎么这么大火气？”大门缓缓的开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把门外的一干大男人酥的腿肚子一软。 陈虎是这一次的领头，看见门开了，他大手一挥让拍门的人退下，带着身后的人就大步往里走，正眼都不看青涟一眼。 一看他这架势，青涟皱了皱眉头，莲步轻移，挡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官爷，一大早好好的，怎么这么冲啊？咱们这青霜馆白天可不接客。” “废话少说！这个人是朝廷追捕的逃犯，有人看到他最近在这里出没，你见没见过！” 一张画像猛的横在了青涟眼前，后退一步细细看去，到真的让她愣了一愣。 这上面的人是莲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画里的人比他现在年轻了不少，眉宇间还带着丝丝从未见过的飘逸，真别说这么一看莲长的还是挺不错的，可这画风……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青涟的犹豫在这群当兵的眼里看来，就是被实实在在的吓到了，立刻就有人在背后小声喊道：“老大，你温柔点，别吓到了涟妈妈。” 陈虎也有点觉得过分了，于是他换了一个略友好的语气解释道：“涟妈妈，这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钦犯，杀人放火样样都干齐了，官府找了他近一年才在这里发现他的踪迹。现在要搜查你这青霜馆，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还请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听了这话，青涟用手帕遮住嘴，吃吃的娇笑着。 “看您说的，官府办案哪能不配合？你就带着人搜吧，我去给这些个官爷准备酒水去。不过，我这还有过夜的客人，您可轻着点，别吓跑了几个。” 青涟整个身子都向陈虎贴去，用手帕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划，看着眼前的汉子一下子变的通红的脸，笑着继续说道：“要是被您吓跑的客人没结账，这钱就算在您的帐上。以后啊，就算是登门，我也得找您讨去。” 说罢，没等陈虎反应过来，就一步三摇的转身离去，留下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老大，这娘们真TM够味！”陈虎旁边的人有的已经看直了眼，被他一巴掌呼的老远。 “把嘴放干净点！想女人晚上再说，现在都给我滚去抓人！上面发话了，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抓出来，都听明白没有！” “是！” 随着搜查的开始，整个青霜馆逐渐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把轮椅推到走廊，青涟和执青一起冷眼旁观。 三三已经变回了白狐的样子，小小的一团站在青涟肩头，一边睁着小狐狸眼左看看右看看，一边在青涟的耳边气呼呼的嘀咕。 摸着弟弟头上的毛，青涟小声说道：“别出声！让他们闹去，把这些人当狗就可以了。”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狗，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他们是不会放手的。”执青突然插了一句，声音依然冰冷无情。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青涟的笑的没心没肺。 “不会放手？我倒要看看，这块烙铁他们能握住多久！” 第二十七章：红得发紫 青霜馆里所有的人都被官兵赶出了房间，随后一群人聚在大厅，一个一个的进行排查。 青涟站在楼上静静的看着，有风从身后吹来，才七月的暖风，却吹的她浑身发冷。 下面的排查很细致，细致到让青涟不止一次的微眯双眼。 只要遇到与莲身形容貌近似的人，哪怕是女人，陈虎都会亲自盘问，并且仔细的检查脸部，防止有易容的人侥幸逃脱。 被放走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整个大厅里只剩下青霜馆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个青霜馆里小一点的孩子，也被放了出去，或者说直接被陈虎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骂了出去。 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总是能把孩子吓的连哭都不敢，却又在转身后露出点温柔的表情，看得青涟无声的闷笑。 眼看马上就要到傍晚了，这群官兵一点却没有要散的意思，捏了捏执青的肩膀，青涟转身向楼下走去。 她有点迫不及待，再给这群人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不走的话，她就要开玩了。 当青涟缓步从楼梯上一点一点下来时，原本嘈杂的大厅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听见旁边弟兄咽口水的声音，陈虎在心底狠狠鄙视了一下，不就是个女人，这群没出息的东西，真给他丢人！ 但当他发现这个女人手里托着青瓷酒壶朝他走过来时，陈虎的脸红的像一锅煮烂的红小豆，红的都发紫了。 他下意识的去接青涟手里的托盘，却被青涟勾起的嘴角给笑没了魂。 这女人，怎么能，怎么能笑的这么……这不是要人命吗！真TM像画里飘出来的妖精！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杯倒好的酒就放在了他唇边，耳边轻轻柔柔飘来一句：“官爷，忙活了一天，小女子敬您一杯。” 紧接着，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缠上了陈虎紧绷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按摩着，让他一瞬间差点发出舒服的呻吟声来。 定了定神，再定了定神，陈虎咳了一声遮掩自己的失态。 “涟妈妈客气了，客气了。” “官爷，您看这搜也搜了，问也问了，要是没有什么事，是不是该让我们，准备开张了啊。” 青涟一张小脸显得极委屈，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不停戳着陈虎的胸膛，语气三分甜七分酸，简直是把她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走，影响涟妈妈生意了，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看着这群人离开的背影，青涟有些意犹未尽，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耍人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 带着一帮弟兄手忙脚乱的退出大厅，陈虎紧张的有点语无伦次，他不是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让他这样慌乱的女人，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正低头走着，一个小兵从外面跑来，严肃的对他耳语几句，陈虎的脸色变了。 上头下了死命令，今晚要围住这里，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插手，连苍蝇都不许放跑一只。 抬头望着青霜馆在夕阳下略显灰暗的大门，陈虎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在门口不停的走来走去好驱散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 犹豫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提脚狠狠地把门踢烂，带着人再次进入了刚刚离开的大厅…… 第二十八章：两面人 莲在马上趁着夜色，一路狂奔。 守城门口排查的官兵几乎增加了一倍，若不是遇上一个认识的镖头正好出镖，让莲藏在了车底，这城门他都出不去。 在马上狂奔着，享受着被风划过的，有些刺痛的感觉，莲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起来。 因为，不管抗争的结局会是怎么样，他终于敢于去面对了。 他逃避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不再隐藏，不再逃避了…… 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他心里已经慢慢有了谱。 有些债到该讨回来的时候了，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希望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因为还有一个三三在等着他，他不再是一个人。 带着这样的情绪，莲狂奔了一天一夜。 突然，身下的马儿哀叫一声前腿一曲，直直的跪在地上，将莲狠狠地甩了出去，他整个人一下子腾空，被撞向粗糙的地面。 莲不受控制的翻滚着，直到后背撞上颗路边的大树。 没有丝毫犹豫，他飞快的向周围撒出一阵毒雾，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两个时辰之内应该是安全的，那就晕倒一小会儿吧，若是晕着被那群王八蛋抓去，他就认命一次，那是真的是天意。 这么想着，莲允许自己失去了意识，慢慢的沉入黑暗。 ＊＊＊＊＊＊ 莲是被一阵焦急的叫喊声给弄醒的，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但却执着地喊着一遍又一遍，把他从昏迷唤回现实。 既然在他昏迷的时候没有动手，那么就应该是友非敌，暂时可以放心。 莲没有睁开双眼，只是紧绷着神经，悄悄活动着四肢检查自己的伤情。 鼻腔和嘴里干燥的有些发疼，明显的有血腥味，晕倒时间应该超过了一个时辰。 四肢都能动，虽然酸痛的厉害，但应该都是些擦伤，没有伤到骨头。 呼吸时稍微有些费力，胸口有明显的疼痛，深呼吸时加重，肋骨应该是断了一根。 左边的脸火辣辣的刺痛着，应该是有些轻微的破相，这个不碍事。 刚刚的撞击应该是伤到了脑部，耳朵里面一阵阵的嗡鸣，完全分辨不出外界的声音，不过已经比他刚清醒时要改善了一些，不用担心复原问题。 …… 当莲确定了自己还有充分的反抗能力不会束手待毙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两只眼睛充血严重，不过还能勉强视物，看着站在二十丈之外抻着脖子，焦急地大叫的人，莲吐出一口血沫，笑了。 “喂，你那个样子蠢死了。” 这一天一夜秦歌都在拼命的追着莲的踪迹，当看见莲一脸是血倒在路边的时候，他的魂都没了一半。 秦歌飞快的下马向昏迷的莲奔去，却在离他只有二十丈的距离时，生生顿住脚步。 这是，千丝万缕！ 无色无味，却能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让人昏迷，全身溃烂。 莲的马倒在不远处，此时已经腐烂的只剩一副骨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若不是多留了个心，他就是陪着莲的第二幅骨架。 无法知道莲的情况怎么样，秦歌只能站在安全距离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直到他醒来。 “你小子别瞎贫嘴！遇到埋伏了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可能是我的马跑脱力了，罚我当了一会鸟人，不用怕，死不了。” 靠着树费力地站起来，吐出几口血沫子，莲顺手将解药扔给了秦歌。 “咳咳，可惜了我一匹好马。”小口咳嗽着，莲的眉头皱了一下，左侧肋骨断了两根，还好没有伤到肺。 “还有工夫担心马，赶紧让我瞧瞧伤得怎么样！” 秦歌快速的给莲全身的伤口做简单的上药和包扎，用夹板固定住胸口后，才小心翼翼的处理脸上的伤口。 莲的脸应该是在落地时碰到了尖锐的石头，一道长长的血口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伤口旁边的肉外翻着，看起来十分的怕人。 咬着嘴唇，莲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把面具摘下来吧，一直带着对伤口也不好。”秦歌一边说着一边向莲的耳后摸去。 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僵。 “你怎么会知道面具！”莲猛地退后几步，一张脸冷若冰霜，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秦歌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将莲狠狠地按在树上，用剑抵着他的脖子怒吼道：“你没有面具，你根本不是莲，你是谁！你他妈的把莲怎么了！” 第二十九章：不得好死 “你不是莲，你是谁！你他妈的把莲怎么了！” “该死的，你在胡说些什么，把你的剑拿开！啊……”左臂被秦歌生生掰断，伤者的一声惨叫被点穴飞快地封住。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秦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若是你再不告诉我莲在哪里，这右臂也不用要了，听懂了就眨两下眼睛，好么？” 男人全身的穴道都被封住，一张脸疼的雪白，他倔强地闭上双眼，拒绝对秦歌的威胁做出反应。 一声闷响，伤者的右臂被秦歌掰到了和他左手一样的诡异位置，他的右手也费了。 他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上面滚落下来，却依然紧紧闭着双眼。 秦歌的嘴角微微翘起，眼里闪灼着危险的光芒，他的血液似乎为这样的结果而沸腾了起来。 不再说话，秦歌直接把伤者粗暴地扔到自己的马背上扬长而去。 他把莲跟丢了，这是一件很令人愤怒的事情，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问出莲的行踪，秦歌想他知道一个好地方。 ＊＊＊＊＊＊ 没用多长时间，一个林间小屋出现在两人眼前。 对上年轻人惊异的目光，秦歌给了他一个温和的，却让人浑身汗毛倒立的笑容。 “这是我以前来桃殇城经常会住的屋子，你喜欢么？放心，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进了屋子，用腰间的天蚕丝将伤者牢牢地绑在床上后，秦歌解开了他的穴道。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嘘，不要这么激动。”秦歌温柔地捂住他的嘴“现在我要再问你一遍，莲在哪里？你要仔细想好了再回答我，眨两下眼睛表示你准备好了，我说的清楚么？” 看到了两下缓慢的示意，秦歌露出略有失望的表情，松开了自己的手。 “秦歌你发什么神经！我就是莲！你快放开我！” “看来不做点什么，你是不会说了。”秦歌左右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十指交叉，小心地活动着全身的关节。 “我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乐趣了，真的要感谢你的顽强。” “快放开我秦歌，我真的是莲，我不是王丞相的人！”躺着的人徒劳地挣扎着，努力试图证明着自己的身份。 “谁说你是王丞相的人了？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手下。”露出很诧异的表情，秦歌猛地将伤者的衣服撕成碎片，随后用其中的布条绑在他的嘴里，优雅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什么我不感兴趣的内容，既然你打算反抗到底，那就和我一起享受吧，如果你让我开心了，我会考虑让你死个痛快。一定要记住，如果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别忍着，那样我会很不爽的。” 青涩的身体无助的微微颤抖着，秦歌的手在光滑的皮肤上划过，引起身下人的一阵战栗。 “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鬼话么？因为我要比莲自己，都了解他的身子，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身体。” 秦歌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光彩，目光随着手指，在面前羊脂玉一般的身体上，流连不止。 “你的身体几乎和莲的一样美，若不是因为我太了解莲了，恐怕真的会被你骗过去。对，就是这种眼神，你甚至比莲还要美，我改变主意了，莲是绝对跑不掉的，所以，让我们慢慢玩吧。” 轻轻地抚摸着，感受着那无声的反抗和战栗，秦歌连手指都在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吻上那双因为愤怒而湿润的眼睛，低声赞美着：“真的太美了，连这里都没有人碰过对不对？” 手指猛的一探，身下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拼命地摇着头，那破碎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致命的魔力，让秦歌浑身沸腾。 秦歌的手指缓慢移动到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上，停在两个关节处，力度适中地揉搓着。 “你知道么，莲的膝盖骨，对，就是这里，是我亲手打断的。在我弄断它们的时候，莲的表情棒极了！我今年再见到他的时候很吃惊，从他走路的姿势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我不喜欢那样，残缺的东西看起来比较令人着魔不是么？” 秦歌的手很热，但他手下的皮肤，却是冰冷而僵硬的。 手指慢慢上移，移到大腿的内部，细细摩挲着雪白的内侧，满意的看着肌肉的战栗，秦歌发出一声轻笑。 “不错的反应，你知道么？莲的这里烙着我的名字。当然不是‘秦歌’，是另一个让我自豪的名字。哦，你害怕了么？抖得这么厉害，不要紧张，放松，我不会把这种荣誉给你的，你还不配。” 秦歌着迷的抚摸着面前的身体，整个人陷入了回忆的状态，他仿佛看见莲就躺在他眼前，身上烙着他的名字，作为他的所有物，穿着只有他才能摘下的银环，在他的身下哭喊、求饶，哦对了还有迷乱的呻吟和尖叫。 手下突然增加了力度，秦歌的手抚上了那张因为挣扎已经血肉模糊的脸，突然他吃吃的笑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你是袁晨，那个袁晓的哥哥，是也不是？我早该想到了，以前你弟弟总是喜欢在莲的身边跑来跑去，跑来跑去，一个书童做好他的本分就可以了，有必要时刻都在莲的眼前晃么？真没想到，他还有你这样一个双生子哥哥。” “你真的和你弟弟一模一样，可惜了这张脸，就这么破相了。对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知道面具的事情么？你不好奇为什么你家莲公子会用你弟弟的脸活着么？我悄悄告诉你，当初为了不让别人沾他，莲把自己的脸毁的不成人形，王丞相觉着用着恶心，就让人他换了一张脸。” “你那弟弟虽然身子被人玩腻了，皮相还是不错的，他不是愿意为他家公子上刀山下火海么，正好派上了用场。” 用舌头舔着身下人的耳垂，感受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挣扎，秦歌的声音兴奋的有些发抖。 “知道我为什么了解的这么多么？因为，你弟弟的皮是我亲手扒的！是我把它放在了莲的脸上！”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秦歌，仿佛要把他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如果目光也能杀人，那么秦歌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捅成筛子或者千刀万剐。 不过他不在乎，他倒是喜欢这种反应，平淡无趣的人早已提不起他的兴趣。或者说，自从为王老头TJ过莲之后，他就再没遇到过让他有感觉的人。 直到今天。 床上的人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重复了几次之后，秦歌才意识到他好像有话要说。 带着好奇的解开他嘴里的布条，秦歌静静的等待着，心里不停的雀跃着，他期待着更强烈的反抗。 许久，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动手吧，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一阵劲风袭来，秦歌还没等消化完这话里的意思，颈上一痛便已陷入了黑暗。 常年打雁，终于被雁啄了眼，这是晕倒前，秦歌脑袋里飘过的最后的一句话。 ＊＊＊＊＊＊ “你说头儿这是想干啥啊？上头明明有令，这里头的人一个都不许放出来啊，他怎么还把那老鸨打晕给扛走了？” “嘿嘿，你是没看见，今个那小娇娘把咱头儿的魂都给勾走啦，我看头儿这是忍不住了要尝尝鲜啊。今晚估计是见不着他了，明个兄弟几个偷偷去问问。” “头儿不像是那么性急的人啊！哎，你们见头来过这儿么？” “就是没来过才这么急啊，你是没看见那小娇娘千娇百媚那样，‘官爷’‘官爷’叫的老子现在腿肚子还软呢。就她给头儿喂酒那阵儿，周围兄弟眼睛全看直了！也就咱们头儿定力好，这要是换了你，那当场就得化，哈哈哈！” “哎我说，那老鸨真这么够味啊，你快给我讲讲！” “我跟你说，那小娇娘……” “墙边那几个，把你们的臭嘴都给我闭上！今晚放跑了一个拿你们试问！” 自从半个时辰前，陈虎扛着青涟从青霜馆的大厅里出来之后，这种议论在他手下的兵里就没停过。 据说，刚开始这汉子是想低调一点把她带走的，没想到青涟大吵大闹不管怎么说都不愿意走，到后来直接动手抓伤了他的脸…… 于是陈虎一气之下照脖子就手刀，直接打晕带走。 刚刚出门的时候还被一只白毛狐狸咬着胳膊死活不松口来着，要不是那个琴师出来的早，差点就被咬掉一块肉。 天慢慢的黑了，雾蒙蒙的天空连月亮都瞧不见，有的兵想整个火把照个明，刚刚点起，又被命令熄灭。 令人有些不舒服的是，青霜馆里也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大宅子在这样的夜里，有着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陈虎是半夜里回来的，左边脸有几条血道子，右边脸上也有明显的五指山。 看着黑着一张锅底脸，整个人都阴沉的吓人的头儿，那些好奇的也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开玩笑，谁敢老虎嘴边拔毛啊，活腻歪了么！？ 此时的夜里，极静，连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静的有些令人发毛。 所以当听见青霜馆里的响动时，所有的守兵都向里面张望，尤其是站在大厅门口的那些人。 这扇门是破碎的，是被陈虎踢碎的，如果仔细一点，透过这里能勉强得看到里面的情景。 当第一具尸体被扔下来时，门外几个好奇的兵吓得一哆嗦。 “头儿，里面……”一个兵看着陈虎，手指哆哆嗦嗦指向厅里，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一具一具被扔下来的尸体堆在地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血，慢慢流到了门口。 “都给我闭上嘴！”陈虎发出一声低吼，他的拳头攥的死紧，一双虎目里冒着火光，死死盯着面前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胆小的都TM给我闭上眼睛，别给老子丢脸！胆大的就看着，把这群畜生的身形刀法都给我刻到眼珠子里！今晚我们动不了他们，以后遇见了，见一个给老子杀一个！” 一个黑衣人从厅里缓缓走出，对着门口的陈虎，掏出了一个令牌。 “陈大人，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请不要让我们如此为难。” 对着令牌缓缓跪下身子，陈虎的心里如千刀万剐一般的疼，他知道能做下今天这种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可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满意的看着前面低头跪下的陈虎，黑衣人细长的眼睛弯了弯，用一种近乎阴柔的声音缓缓说道：“陈大人，我们都是替上面做事的，何必这样相互为难。我有一事想问，不知陈大人可曾见过这里的老鸨？” “未曾见过。”陈虎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哦？”黑衣人挑了一下眉，表示怀疑。 “未曾见过！大人不信我？”陈虎加重了语气，有丝丝不耐烦掺在冰冷的声音里。 “陈大人言重了。”不再询问，黑衣人转身重新走进黑暗，留下跪着的陈虎，紧咬一口银牙。 他一直都没有站起来，就那么直面着里面的杀戮，似乎这样能让他的负罪感，少一点，少一点…… 门外面的兵，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跪在陈虎的身边，没有一个人闭上眼睛，哪怕看得眼里都要滴出血来，有的汉子甚至将身边的青石板锤出了裂缝。 慢慢的，发出尖叫的，到处逃命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姑娘跑到了门口，刚刚想发出声音求救，就被利刃割断了咽喉。 血慢慢的铺满了整个大厅，好多姑娘在死前都绝望地望着他们，望着这些跪着的，唯一能救她们的人……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这些汉子的脸上，烫断了他们心里最后的那一根线。 “你们这些畜生，住手！我饶不了你们！”跪着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拔出自己的刀向里面冲去。 那些都是人命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这些姑娘犯了什么罪要被这么活生生的被屠杀啊…… 一刀毙命，每个人都是一刀毙命，这些人甚至连理由都没有说啊！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冲进去，因为陈虎用他的大刀砍在在了门口，一条深深的刀痕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分成两半，也狠狠的砍在了这些汉子的心上。 “头儿，下令吧，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们的命都可以不要，这都是人，都是是我们的百姓啊！” “头儿，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吧，等回去了，您怎么处罚我们都行啊！” “头儿！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们怎么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什么都不做啊！” “头儿，下令吧！下令吧！” 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再次跪在陈虎面前，一个个都含着泪水对着他怒吼着。 陈虎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他用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低声说道：“这群人不得好死，但今晚敢过此线者，杀无赦！” …… 桃殇城最大的妓院青霜馆被烧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 负责救火的陈虎陈大人因办事不利在第二天辞官回家，整整一个月没出大门一步。 一辆马车停在离青霜馆不远的路边。 在车里，坐在执青的腿上，小三三疲倦的闭上眼睛。 要骗过这么多人，制造如此大的幻境，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是有些难度的。 本来还有阿姐可以帮他，没想到青涟一时兴起，帮那黑炭一般的陈虎算了一卦，随后动了善心。 这场戏是一定要做的，为了青霜楼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但若是真的就这么做了，这个汉子也就毁了。 用青涟的话说……“这傻大个调戏起来还是挺好玩的，就这么毁了多可惜。” 于是……就变成了让他一个人苦苦撑了一夜的场面。 真累啊……也不知道他的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执青，你说，那个陈虎明明都已经把自己的牙咬出血来了，他为什么还要忍着，不让他的兄弟进去呢？” “因为你的莲公子有一屁股的麻烦，惹了动不了的大人物，陈虎要是不拦着，那些小兵怕是这时连家人也要死绝了。青涟说的对，这个陈虎，是条汉子。” 执青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那冷清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得的敬意。 “你说了好多字！”三三惊讶的抬头，一双小眼睛睁得提溜圆，随后它吱吱的笑了起来“我回头一定跟阿姐说，看她不气死才怪。” “执青，我们去找公子吧。” “好。” “执青，公子的味道是这边。” “好。” “执青你再多说几个字呗。” “……” “啊，你真讨厌！” 第三十章：再见三三 秦歌是被凉水泼醒的。 他被绑在椅子上，面对着他的，是一张冰冷而又熟悉的脸。 只是那张脸，没有表情，也没有一点伤口。 “豆子，你别这样看我，我真的好担心你。我只是想问出你的下落，并没有对袁晨做什么，你要相信我，”秦歌的声音了充满了笑意和温柔，仿佛他正在田间散步，然后转过身来说：“今天天气真好。” “我一直努力的想要相信你，不相信我的人，是你。” 一个略微低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阳光静静地透过窗子，铺在地面上，金黄的颜色带着说不出的温暖和活力，让旁边的角落显得更加阴暗。 秦歌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的看看面前站着的人，再努力的向角落的阴影里望去。 随后，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渗到全身。 “不，这不可能！你不是莲……你不可能是莲！我检查过你，莲身上的伤你一样都没有，那些伤是永远都不可能消失的，你骗不了我。” 莲慢慢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已经重新穿上了衣服，包扎了自己的伤口，洗净了脸上的血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除了那双依然通红的眼睛。 “是啊，你几乎打断了我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故意让他们没法正常愈合，好让我只能像狗一样爬着生活。呵，或许还不如狗。你在我身上穿了四个孔，有一个甚至在我的舌头上。你在我身上烙了两个印记，如果我没记错，有一个是在我的……” 莲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控制的愤怒与痛苦，他闭上眼睛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还记得你当时说，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用前面了，所以，你就干脆把它‘做’成了装饰物。” “还要我再说下去么？秦歌，或者毒狼……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秦歌的一张脸已经变得铁青，莲身上那些细节不是什么查不出来的事情，但能发现他就是毒狼，这所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秦歌只是一个风流的公子，但毒狼却是声名狼藉的铁血TJ师，皇家御用……为了隐藏这个身份，他不知下了多少的功夫。 这一次是他大意了，竟然跌了这么重的一跤，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秦歌在心里默默列着灭口的名单，面上却更加的冷静。 “既然你能知道我是毒狼，那就应该知道莲是我TJ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你绝对不是莲。你设计了这样一个圈套让我钻还真是高明，说吧，你是谁，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可曾想过我故意受伤，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在我昏迷的时候害我，在我对你完全信任之前，那是最后一次试练。没想到啊，你竟然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秦歌，为什么是你！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你！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现在我信你了，只有我的莲有这么美的眼睛。”秦歌被莲摇晃着，被莲眼里闪烁的泪光指责着，他信了，那双眼睛里的悲伤和痛苦是装不出来的……“豆子，若是我说，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你信么？” “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不知道，也许是我第一次被打，你护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许是你站在院子里高谈阔论，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时候，或者是我们第一次偷喝酒，你醉倒在我怀里的时候……” “你知道么，不管走到哪里你都会发光，我拼命的读书、练剑，只为了站在你身边的时候能配得上你，可以给你一个肩膀，可以保护你。我曾以为只要我能在你身边看着你，就足够了，直到你定了婚。” “与其让肮脏的女人碰你，我宁愿毁了你！没想到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让我能拥有你。王丞相想要弄垮你家，我知道那老头好男色，所以拿着你的画像，换来了TJ你的资格。虽然只有三个月，但是这三个月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能为我一个人哭，一个人笑，甚至只有我能激发，能满足你的欲望！豆子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幸福么？我感谢上苍，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你把公子弄的不成人形玩腻了再扔进火坑，这就是你的爱么！” 在一旁的袁晨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是莲的死士，在那场浩劫中重伤，等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找到莲的时候，他高傲的公子已经变成青霜馆里一个只会求欢的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若不是那个红妈妈心善，每每派人给莲净身上药，他们家公子早就死了几百次。 袁晨曾想在夜深人静之时带着莲远走高飞，但当他抱起沉睡的莲时，却对上了曾经熟悉的目光，公子告诉他时机未到，还要忍耐一段时间。 他开心的要疯了，公子是好好的，那些丑态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为了生存装出来的，只要时机到了，就可以脱身了。 却没想再看到的是莲咬的血肉模糊的唇，他的公子眼里含着泪对他说“我被下了千日红……上我……求你上我……我命令你上我！……不，不要碰我，离我远一点！让我死吧……不要碰我……” 千日红…… 千日之内，需日日与男人交合，千日之后，只要一碰了男人就会药瘾复发，丑态百出…… 若是断了六日以上，会血爆而亡。 所以，在青霜馆的三年，红妈妈几乎日日逼着莲接客。 所以，在和三三共度的那五日，莲不曾有一刻能睡着。 就算是不自尽，他也绝挺不过第六日，那已经是他的极限。 跟三三相拥的每一刻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那一夜，莲在袁晨的怀里挣扎到抽搐、脱力，甚至挣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原本俊秀的脸惨不忍睹…… 在那些没有工具甚至连手都不能用的的日子，莲为了反抗，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地面，墙面，把自己的脸活活磨掉了一层又一层。 从“那间房间”出来之后，整整五个月，莲都不能直立行走，他的膝盖骨被打断后，被弄成只适合爬行的状态，只要一站起来便剧痛无比，更何况爬行已经被训练成了他的本能。 莲的嘴甚至都不能正常闭合，一直微微张着，如果在进食之前没有允吸柱状体，他的喉咙连下咽都不能。 袁晨现在都不愿去回想那些，他的公子拼尽全力和本能去抗争的过程，秦歌把他的公子变成畜生只用了三个月，但是重新变成人，却用了整整三年…… 现在这个人竟然敢口口声声说那是因为爱！因为爱就可以胡作非为丧尽天良么！袁晨已经出离愤怒了。 “你这个人渣，你做出的这些事情，根本没有资格说爱！” “你是什么东西，你都知道什么？”秦歌猛的抬起了头，大声的对袁晨吼道。 “在莲身上用的所有的工具我都给自己用过，每打断他一根骨头再接上，我都预先在十个百个奴隶身上练习过，他吃什么我吃什么，他睡在哪里我就睡在哪里，为了让他不那么痛苦的面对现实，我到最后甚至消去了他的记忆！我把他TJ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样子，要不是青霜楼那该死的老鸨不顾我的警告，让莲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毁了我的作品，我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你问问你自己，莲现在快乐么！除了那段忘掉自我的，他快乐过么！” 秦歌的眼里闪烁的是如暴风雨一样的疯狂，他大声地质问着：“你知道莲的坚强，可他的脆弱呢？你们一个个都依靠他，可他去依靠谁呢？当我是莲的整个世界时，你知道他笑的有多美么？你知道他只为我思考只为我行动，全身心的只依靠我时，有多幸福么！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没有资格爱！你以为你那卑贱的爱配得上我的莲么！” 袁晨被噎住了，他的满腔怒火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是毫无人性的，是违背人伦的，但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下意识的向公子望去，袁晨的心却在一瞬间沉到谷底。 他的公子…… 竟然…… 竟然…… 跪在秦歌面前，吻着，吻着，吻着他的鞋子…… 叫着…… “主人”…… 突然一个脆脆的声音响起：“公子，你在干什么？” 三三披着执青的外衫，脸上的兴奋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雪白的两只小脚因为从马车上下来时连穿鞋子都来不及，有丝丝血迹滴在地上。 三三的银发柔顺的垂在地上，微微歪着头，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忽闪忽闪着，黑黑亮亮的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芒。 他轻声问：“莲，你在干什么？” 秦歌放声大笑：“我的莲，你懂我的是不是？哈哈哈，你也爱着我是不是！” “三三，关上门，出去，乖乖在外面等着我。”莲的声音是温柔的，但却有着令人无法拒绝的严厉。 听着三三僵硬的关门声，莲静静地抬起头，看着秦歌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是的主人，我爱着你，你就是我的生命。” 他吻上秦歌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吻着：“你说的对，我的脆弱除了你没有人懂过，你给过我极致的快乐和满足。” 吻上另一边的手，莲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就是这双手，让我体验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极乐，谢谢你我的主人。” “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人，我爱他胜过我自己的生命，甚至，都不敢告诉他我的爱。” 随后，莲轻柔地含住了秦歌的左手的拇指，温柔地说：“如果我再继续爱你，他会伤心，会难过。所以主人，我不在乎我自己了，我把那些极乐都还给你。” 话音一落，秦歌马上发出一声惨叫，因为莲活生生地，咬下了他的指头。 “袁晨，过来把住他的手脚，我要好好谢谢我的主人。” 一旁站着的袁晨立刻行动了，他遵循着莲的命令强迫的将秦歌的左手五指张开。 随后，莲一只一只的把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咬了下来。 左手，然后是右手。 左脚，然后是右脚。 每咬下来一个指头，莲就会温柔的说一声“谢谢主人。” 当莲熟练地用牙齿解开秦歌的裤子时，秦歌的声音里除了痛苦终于加上了一丝恐惧：“莲，你要干什么，你快住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主人，你教我怎样在任何情况下解开你的腰带，怎么动我的唇舌会让你愉悦，就像这样不是么。” 秦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是的，他把莲教的太好了，就算是恐惧都抵抗不了那只有莲能带给他的快感。 当那紫色的巨大达到最硬的程度时，秦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谢主人。”莲带着优雅的笑容，将嘴里的东西吐在旁边，和那些指头整齐的摆放在一起。 “你不是莲，你不是我的莲，你是魔鬼！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优雅地舔着秦歌的耳朵，莲在他耳边轻柔的低语：“主人，你知道么，我去过地狱，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回来的，是不是魔鬼。” “谢谢主人。” “谢谢主人。” “谢谢主人。” 左耳，右耳，鼻子…… “袁晨，掰开他的嘴，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谢谢主人。” 秦歌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只能不停的从嘴里和曾经是鼻子的位置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泡。 “我的主人，光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要什么，想说什么，所以，我要送你最后一份大礼。本来我是不想让任何人触碰你的，可惜你弄断了我的两只手，所以只能由袁晨代劳了。” 不去看秦歌绝望惊恐的目光，莲转向袁晨，不带情感的说出最后一个指令：“袁晨，帮我打理干净，我不想让三三看见我身上有任何一滴血。这个人的皮给我活着扒下来，切不可伤到眼睛，他应该看看袁晓曾经的样子。千日红在我软剑剑鞘的第三个暗格里，好药别浪费。” “是！公子！”袁晨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公子恨这人入骨，却把最后报仇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做完了今天的事，就回去吧，告诉‘鹰’时机到了，三日之内不来见我之人，杀无赦。” 细细地收拾一番，袁晨躬身送莲出门。 执青只着中衣，轮椅停在门的正对面，脚旁是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三三。 “化为人形后，他就不让我碰他一丝一毫，记得赔我外衫，脏死了！” 执青的语气淡淡的，嘴角上一丝微笑瞬间划过，随后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慢慢地走到三三背后，莲盘膝与三三相依而坐，用带着笑意声音说：“要哭到我腿上来哭，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 “呜呜呜，你，你，你凶我。”三三哭的一抽一抽的，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上了莲的膝盖。 “鬼东西，不许把鼻涕蹭在我的身上。” “我就不，就不，你还凶，凶我！” “好好好，咱不凶，不凶，听公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与其让你用猜的，我更愿意自己讲给你听。” “呜呜，我不听，不，听。” “真的不听？”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再问你最后一遍啊。” “你要是，要是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听……” “呜呜，你笑什么，我不要听了，你笑我！我要告诉阿姐，呜呜呜，你还笑。” …… 番外一：阿姐你真没用 （一） 莲儿时最爱吃一道菜。 那是只有父亲大人生辰之时，母亲才会做的佛跳墙。 因为父亲极爱吃，又借着生辰的理由每口都要母亲大人喂。 所以，母亲每次都偷懒的只做一点点。 所以，莲从来都只象征性地夹一筷子放在自己的小碟里，直到结束最后一口饭，才舍得慢慢吃掉它。 孩子始终是孩子，能管得住自己的筷子，却总是被眼神出卖。 有一次莲馋馋的小眼神被母亲大人发现，那道菜的位置就由父亲那里转移到了莲的碗边。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这菜莲就一口都没再吃到过了。 因为每次举筷时，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父亲大人心疼不舍外加威胁的凶狠目光。 “唉，闻着就够了，闻着味道吃饭香。”莲每次都这样默默安慰自己。 每每回味起来，甜蜜的折磨，也不错，他私心里一直这样认为。 但是现在，他觉得…… 他觉得…… 他觉得！ 可以放过他么…… 在这么折磨下去，会死人的啊…… ＊＊＊＊＊＊ 血菩提的功效是强大的，但是现在还在病榻上的莲却希望，真心的希望，那功效不要这么强大。 三三被车轮压的伤全都好了。 不但伤好了，还能说话了。 不但能说话了，还能变形了，虽然只能保持一会。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三三有点补过头了。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三三会控制不住的把自己变得半人半兽，比如少年的身体，一身的白毛…… 再比如，狐狸的脑袋，人的身子。 清醒的时候还好，只要睡熟，三三的身体就一定会变化。 最先发现三三这种状态的是莲，他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自己怀里抱着的小东西竟然是狐首人身时，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差一点就把三三扔到地上了。 也幸好三三抱的紧，不然这觉谁也别睡了。 这种意外谁也没招，除了青涟。 她把三三关在了莲的屋子里，除非它自己学会控制，不然不给鸡腿不让出门。 一开始，莲靠在床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三的各种变化。 飞禽走兽，花草树木…… 最初的几日还是很乐在其中的，虽然每天醒来看见自己怀里抱着的各种“奇怪物体”还是会被吓到，但是胆儿这个东西，练一练就出来了。 折磨是在第四天开始的…… 因为在第四天，三三开始练习变人……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莲在心里不断默念，手里的书也在不断翻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能管住自己的眼睛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所以“脑补”这种东西就随他去吧。 当三三第一次变出完整的人形兴奋的叫他看时，莲觉得自己的鼻血已经准备好了。 他别过头去，让三三穿上自己的外衫再过来，听着背后的动静，心里雀跃的打鼓一样。 现实是残酷的，当莲转过头来，看到一堆衣服中间眼泪汪汪的狐狸脑袋时，心疼的什么都忘了。 除了抱在怀里轻轻摸毛。 然后就是再变，再哭，再变，再哭……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莲看着，三三绝对变不出人形。 一个哭了一天，一个哄了一天，到了送晚饭的时间，一进屋，这两个情绪低落的人创造的强大阴暗气场把青涟搞得心惊肉跳。 “你丫真没出息，别哭了成不？咱们老狐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拖着哭哭唧唧的三三往自己的房间走，知道了始末的青涟觉得…… 她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弟弟，可以让狐狸老妈重新生一个么…… “人形是那么好变的么？不会一点一点慢慢变么？你没有内丹六根不净还想一口吃个胖子？不噎你噎谁啊！” 咣当一声关上门，青涟抄起了门后的鸡毛掸子：“现在给我变！我让你变哪就变哪，听懂没有？” 看见鸡毛掸子的一瞬间三三尾巴上的毛就炸起来了，只有两个字在它脑中闪过——“疼！”——“跑！” 小白牙出场露个灿烂的笑容，三三前后左爪横着悄悄迈出一步。 很好，阿姐木有反应。 接着是右爪，很好，阿姐在喝水。 左爪，右爪，左爪，右爪，耶！…… 啪啪！两下掸子神出鬼没的落在了即将碰到门边的左爪的旁边上…… 三三嗷一声蹦的老高，飞一样的窜到墙角，然后两只前爪紧紧的捂住眼睛，在地上抖成一团，看的青涟又好气又好笑。 “小样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跑，给我滚过来！” “真的要么？阿姐，可不可以商量一下。” “你说呢？”青涟把鸡毛掸子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吓的三三这回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爪忙爪乱的把自己抱成一团，三三最后可怜巴巴的望一眼青涟，没有看到奢望中的放水…… 委屈的把眼角的小水珠抹掉，脑袋藏在尾巴里，牙一咬心一横！ 开始滚…… 看着努力在地上滚动的——肉球， 青涟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抽抽的嘴角，这丫，让滚还真滚啊。 好想笑啊。 完了，憋的脸疼…… 不能笑，不能笑，咬舌头…… （二） “滚”这种动作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起码第一次“滚”是没办法做的优雅大方美观霸气的。 但是当三三好不容易滚到桌角，瘪着嘴巴抬头一望时，顿时觉得这种心理安慰已经变成一种气味飘远了。 肉不香了……花不美了……他准备好了…… 快来几道天雷劈死他吧……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莲会坐在阿姐的位置？公子脸上那不停抽抽的眼角是怎么回事？ 啊，都被看到了吧…… 他可以再滚一遍么……再给一次机会吧，他可以滚的更美一点的。 原本变成莲的样子是想很严肃的陪三三练习的，但看到那团肉默默地爬回墙角把自己重新卷成一个团，打算再滚一次时，青涟破功了。 她抱着自个儿的鸡毛掸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哎，别滚了，回来！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愁死我了你，哈哈哈哈。” “看你那小样，委屈啥呀？还跟我呲牙，牙缝里有菜叶子，丢不丢啊你。” “不可能，吃完饭之后公子给我擦过嘴的。”三三伸爪露牙弓腰竖尾，据理力争。 “……不是吧，他连牙都给你擦啊，这人没事干闲出毛病了吧。哎哎！你真咬啊，我错了，我认错，疼疼疼！” 变回自己的样子，青涟被三三咬的举手投降，勉强忍住笑意。 “乖，不闹了，说正事。今天怎么了，你变一次人形给我看看，这不是挺好的么？” “真的耶，阿姐你变成公子的样子我再试……你看啊，就是这样，呜呜呜，一看见公子就这样，我不干我不干我不干！” 看着怎么努力都是半人半狐的弟弟，青涟也有点为难，当着她的面好好的，当着莲的面就不行。 这明明就是紧张好么…… 莲又不是它们家后山那颗千年变态老妖树…… 眼珠一转，青涟把自己的小脸挤成了一朵花：“老弟你过来，我想到一个法子，你来试试行不行。” ＊＊＊＊＊＊ 直到深夜，青涟才把已经睡着的三三抱回莲的房间，她没有说什么，给了莲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身离开。 轻轻的把小东西揽进怀里，给它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再小心地掖好被角，莲望着窗外银色的月牙儿迟迟不能入睡。 这几天除了人形，小东西已经控制的很好了，明天跟青涟说说，把门禁取消了吧，别把小东西憋坏了。几天吃不到肉，这孩子小脸都饿瘦了。 如果，莲知道这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能睡的最后一个安生觉，他一定会选择把这些没用的渣渣都甩给周公。 可惜，他不知道…… 莲是被一阵毛茸茸的触感给弄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 嗯，还好，今天是人形，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把小人往怀里搂了搂，吻了一下三三银色的小脑袋，莲闭上眼睛。 怀里的人抱着真软，莲下意识的用手在那光滑的腰身上摩挲了几下。 慢着…… 人形…… 银发…… 人形！银发！ 莲猛地睁开眼睛，有点不敢置信的屏住呼吸，被子里的手顺着三三的肩膀一直摸到他的大腿。 没有长长的毛发，没有动物的四肢，瓷器一般的触感从手心一直传到莲的心底，让莲的心一瞬间化成春水。 长出一口气，收紧了自己的双臂，莲的鼻子微微发酸，自从遇见小东西，几乎从来不会掉泪的他不知道破了多少次例。 被莲轻柔的触碰弄的有点痒，三三在梦中咯咯笑了出来，在莲的怀里动了几下，用自己的脸在莲的胸口蹭了蹭继续睡着。 这时莲才找到把他弄醒的“罪魁祸首”。 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一动一动的藏在三三长长的银发下，因为正好顶着莲的下巴，一来二去就把他弄醒了。 无奈的笑笑，莲抬起一只手，刚想摸摸小东西的头顶，却在三三的脸边停了下来。 他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低头一看，莲的胸口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在他的指间，几根银色的胡子在阳光下，随着三三睡梦中的笑容微微动着。 胸口的震动让小东西有些不满，他眼睛都没睁开就抬起头，往莲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公子，让我再睡一会啦！” 蹭蹭再蹭蹭，三三满意的吧唧着小嘴，又进入了梦乡。 当看见三三的脸时，莲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不是他识得的三三，因为严格来说，有些狐狸的特点还悄悄的存在。 比如嘴边长长的银色小胡子，尖尖的小下巴。 但让莲忘记呼吸的，是那双眼睛。 三三长长的银色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有红色的细腻花纹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流动，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发梢。 以前小东西头上独属于灵狐的毛发，已经变成了一簇红色的火焰，静静在他光滑的额间绽放。 一呼一吸间，他的三三，竟然可以如此，魅惑众生…… 当可以重新呼吸时，莲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向一个方向流动，不是心脏…… 呃，这是正常的晨间反应……他慌什么，多正常…… 有点被硌到了，三三不满意的用大腿蹭了蹭。 莲的身体瞬间僵硬成一块石头。 好像更硌了…… 三三不满的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挂在了莲的身上，被硌着的那条腿顺便搭在了莲的腰上。 刚刚想长出一口气的莲，却差点发出一声尖叫，现在紧紧抵着他小腹的，那是什么东西！ 用手往下探去，莲的脸色几度变换。 这触感竟然是……尾巴…… 他现在才知道，三三的尾巴竟然这么大，睡梦中的三三把尾巴夹的极紧，因为有尾骨的原因。根本没法在不惊动三三的前提下拿开。 不同于自己身体的温度慢慢传来，再加上三三时不时的就动一下……蹭一下……扭一下……就算是隔着中衣，莲也根本无法忽略那条大尾巴的存在。 莲此刻大气都不敢出，怀里抱着滑溜溜的三三，手却完全不敢碰，脑袋里直接变成一团浆糊。 一种熟悉的感觉将他冷静的外壳击的粉碎！ 千日红…… 好死不死竟然在这个时候……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三） 三三早上醒来时，心情是极好的。 昨天和阿姐一起练习了大半夜，总算变出点能看的人形了。 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感受着身体上灵气温和的流动，三三知道自己的练习没有白费，现在的样子，肯定是阿姐昨天夸奖过的那个。 嘿嘿，公子也会喜欢吧，会不会像阿姐昨天打趣说的那样，眼睛直直看着他睁不开眼睛啊。 美美的睁开眼睛，一声“公子”还没叫出口，三三的小心肝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还是正面着的地。 这是第一次，莲没有用笑容等着他醒来，公子的眼里，是他从没见过的冰冷和阴暗。 接下来的一天，莲的笑容就没到过眼底。 这是怎么了…… ——第五日晚饭后 “阿姐阿姐怎么办？公子的表情好吓人！是不是我变的太丑了吓到他了。” “别瞎说，前天你变成蛤蟆他都没什么反应好么，你这样比蛤蟆好看多了！别打别打，可能是你家公子不喜欢你脸上半人半妖的？让我想想，嗯，那今晚咱就这么变！” ——第六日晚饭后 “阿姐你真没用……公子今天的脸色更吓人了……” “送饭的时候我也觉出来了，是挺吓人的。” “你看见他眼睛里那些红血丝了么，呜呜呜，我好害怕。” “乖，过来抱抱不怕不怕，可能是这个样子他还是不喜欢吧，不着急，咱再想一个更漂亮的。” ——第七日晚饭后 “阿姐，你出的点子越来越没用了，今天公子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你看见了么？他脸都发青了，发青了啊！眼睛里的红血丝也越来越多了……” “三三你别急，阿姐去看看你家公子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 “奇了怪了，这是为什么呢？他的伤一点事都没有啊。三三你试试现在能不能把尾巴和耳朵收起来了，真棒！眼角的花纹再媚一点，鼻子翘一点，嘴巴再小一点，睁眼睛的时候要记住慢慢来，表情羞涩一点！别忘了先把眼屎偷偷擦干净……” ——第八日晚饭后 “你就笨吧！我跟你怎么说的，把你那几根小胡子藏起来！你看看你，挺好看一清秀白面小美人，有几根那么长的胡子像什么样啊！” “我觉得，我的胡子挺好看的。”三三低头小小声，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就说你家公子肯定不喜欢，你看他今天那脸色，都快成锅底了，昨天好歹还跟我笑笑，今天别说你了，连我都不看了！” “阿姐那你说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对了！咱俩怎么能把这招忘了。老弟我问你，咱老妈出去招蜂引蝶的时候最喜欢用哪招？” “阿姐你真绝，我怎么就没想到！” “你身上的味道时咱们族里最勾人的，要不然老妈也不会逼你封住还骂你天理不容，她那绝对是妒忌。反正莲早晚是你的人，只让他一个人闻也不算干坏事对不对，今天晚上你上床之后就……” ——第九日早饭后……早饭后…… “阿姐你出的馊主意！昨晚上公子就没上床！他一个下床都费劲的人，宁愿在窗口坐着看月亮也不愿意离我近一点点！那破月亮有啥好看的啊，他在那看了一宿啊！连动几乎都没动一下啊！今天一大早，看见我醒了，就直接把我赶出来了！都怪你都怪你，阿姐最没用了！” 三三窝在青涟的怀里嚎啕大哭，几天下来，他紧绷的小神经终于断了，他好想念以前的公子，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啊。 “三三不哭，阿姐这就陪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不满意就直说，这么给你脸色看算什么事啊，以为咱们好欺负么！” 拉着三三的手，青涟向莲的房间大步走去，到了门口刚想推门进去，突然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凝神一听暗道不好，她刚想回头带三三离开时，为时已晚。 三三第一次发现…… 原来，如果一颗心碎了，是真的有声音的啊。 原来，就算是不流血，心也会这么疼啊。 他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在他的眼里变成一片漆黑之前，脑中一直回放的是莲温柔无比的声音。 “对，就这样抱着我，抱紧一点，不要把手拿开……别离的那么远，在我耳边轻轻说‘公子’……” （完） 从“那个房间”出来以后，小小莲就一直处于冬眠状态。 重生之前不用说了，莲不认命也得认。 重生之后，莲曾试过多种方式与它亲密接触——手掌，手指，手腕；轻拢慢捻，快搓重揉，冷敷热捂。 奈何小小莲冬眠意志坚决，各种示好、威胁均告无效。 有时他无奈的想，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也挺好的。 就算是现在身体上的那些，已经不在了，但人是抹不掉自己过去的，曾经那么肮脏的身子，就别去糟蹋谁家的姑娘了，他早就配不上了…… 将来一人一狐，青山绿水，红砖白瓦，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那阵迟别了近四年，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袭向他时，莲脑中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大难临头。 千日红的毒辣之处在于，虽然其药效只有千日，但千日过后便会食髓知味，把那种欲念变为骨血中的一部分，深不可除。 从苏醒到现在，莲再没沾过别的男人，他不敢去尝试，不敢面对有可能出现的，最悲惨的结局，这是他的心魔。 当日第五日清晨，三三青涩的身子突然出现，依偎在他身旁温存时，莲被搞的五雷轰顶。 他不确定这份冲动是源于他的灵魂本身，还是那该死的后遗反应，如果真的是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被男人玩弄…… 莲不敢想象以后该如何面对三三，该如何做好一个父兄、长辈。 他已经不确定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按常理应是如何的，好像只要脑子里断了邪念，这火就会消？。 抱着这样的想法，莲跟自己下了一天的盲棋…… 结果呢…… 只要小三三用它醒来时的样子在他怀里一趴，小小莲就兴高采烈地摇旗呐喊，压都压不住。 这不可能是正常的身体反应吧！他自认不是薄情寡欲的人，但这种频率，几乎要比上他被药物控制时最疯狂的状态了啊。 日子没法过了，他期待了那么久的相遇，就这么变成了折磨。 呃，虽然能看见这个样子的三三，挺甜蜜的。 第六日，莲开始往脑子里大量填充少儿不宜的暴力血腥画面，效果不错，但一吃完晚饭，重新见到三三之后，他几乎要绝望了。 三三是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加诱人的对不对？那么出现这错觉的原因，就是他又禽兽了。 千日红……千日红…… 待他查出这药是谁一手研制的，别管是毒神、毒圣、毒祖宗，必须连窝拔起千刀万剐以泄他心头之恨，这得是多么变态的人才想得出这么，这么惨绝人寰的药啊！ 第七日，这一夜莲噩梦连连，睡醒了之后碰到身边暖暖软软的小人儿，情绪稍微回暖，刚想搂住再回味一会，就被自己怀里的景色给弄直了眼。 “少年”蜷在莲的臂弯里，抱着自己雪白的大尾巴睡得正香，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粉红色的小舌头时不时就探出头来，舔一舔嘴边微湿的中衣下面，凸起的深红色小莓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那个凸起，应该是，他的…… 怪不得会做噩梦…… 莲的脑中不断呐喊着：“求你了！沉睡吧！崛起的小小莲！” 到了第八日晚上，莲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的耐力已经差劲到，差劲到只闻到三三的味道，就差点丢盔卸甲了。 在三三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扑过去了。 狼狈不堪的爬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莲就坐到了窗户边上，跟小小莲谈了一夜。 小小莲，你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你越来越禽兽了知道么？我知道这都是千日红的错，但是你不能如此软弱的将错就错是不是？ 小小莲，我们以前有过和平相处的经验，还记得曾经的那五天么？那时候你就算是醒着，也没有这么淘气对不对？ 小小莲，你不能这样，闻着三三的味道你都流口水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你是有尊严的，不能给我这么丢人！ 小小莲！你够了！都已经开始发疼了，你就不能休息一会么？劳逸结合才是上策你不懂么！ 小小莲，若是到了明天早上，你依然这么不听话，我就真的要放弃你了。你给我听话一点！冷风都吹不清醒你么！ 第九日清晨，莲抱着无比绝望的心情，决定要放弃自己身体的这部分。 哪怕重新变成废人，他也要在三三面前，堂堂正正的活着，否则一个屈服于欲望的人，配不上这么纯白的灵魂。 疲惫的将睡醒的三三赶出去，莲叫了袁晨出来，他现在行动不便，配置绝子丸的药材还得假借他人之手。 莲的要求让袁晨无比的震惊，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公子，你已经半年多都没有发病了，怎么可能是千日红！” “你以为我想么？” “还请公子三思。” “袁晨，我发病时的样子，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 “正是因为属下知晓，才请公子三思，您能肯定此事是由千日红引起么？若只是猜测，恕属下不能领命！” “唉，我证明给你看，你过来抱我。”长叹一口气，莲对着袁晨张开了手臂。 “对，就这样抱着我，抱紧一点，不要把手拿开。” “属下觉得公子并无异样，与您曾经发病时更是天壤之别。”袁晨脸色微红，在莲的耳边小声说着。 莲也觉出了自己与之前的不同，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猜测缓缓露出水面。 也许，那份冲动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是独属于他的三三的！ “别离的那么远，在我耳边轻轻说‘公子’！”莲的声音里有遮不住的兴奋，他可以肯定了…… 感谢上苍！ 他做梦都奢望着的资格…… 他不再是欲望的奴隶，他真的可以做一个人了…… 他真的拥有爱这个孩子的资格了！他可以爱了！ 后退几步，单膝跪地，袁晨的脸上也满是喜意：“恭喜公子！” ＊＊＊＊＊＊ 抱着昏过去的三三，青涟站在门外哭笑不得，这种误会，好像不怎么容易解释啊。 她和三三愁的费尽心思，换来的是莲忍的抓心挠肝。 这傻男人有什么疑问怎么不说啊！差一点，差一点点，她弟弟的性福就毁了，还毁的这么大义凛然…… 不过这种问题，跟她一个女子好像也说不出口哈。 一想到三三醒来该怎么跟他解释，青涟就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敲门进屋，把怀里的少年往莲被子里一塞，拍手走人！ 一转眼三三醒了，看到莲的一瞬间就把自己气嘟嘟的藏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我不管我不管！你被别人抱过我就是不开心，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欺负人……对了，你还往腿上放东西硌我，我一在你怀里，你就特意的硌我！不喜欢我的样子你说啊，什么意思吗！” 莲现在真的是哭笑不得说什么都是错，要他把这几天的前因后果一一解释清楚，怎么可能！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打死都不会解释的好么，一定要结结实实藏一辈子，藏一辈子。 所以，他只能用温柔攻势面对前面这个闹别扭的小人，只要三三相信他心里永远容不下别人的位置就够了，别的毛病，他宠着！ “三三不气了，这次是公子不对，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我都不应该让别人碰我，我认罚，你罚什么公子都做。” “真的？”三三的鼻头哭的红红的，因为哭的太过伤心，花纹火焰胡子耳朵尾巴全都冒了出来。 “真的，我保证。” “那，我要帮你洗澡！你被碰过的地方我都要洗干净。” “好好好，一会就洗。” “每天晚上睡觉你都穿着衣服，我就没有，这不公平！你得脱掉！” “这个……别哭别哭，脱脱脱，睡觉的时候就脱！” “还有，你不许再拿东西硌我了，硬硬的不舒服。” “……好……” “三三，在你没凝出内丹之前，不要再变人了好不好？” “……为什么。” “公子喜欢你狐狸时的小样子。” “真的？那好吧。” “嗯，真乖。现在你身上有毛了，我可什么都没有，公子可不可以穿上衣服？” “唉，不穿就不穿……乖，睡觉了。” …… 看着水镜里的一人一狐，青涟笑成了一朵花。 拿起酒杯，对月独酌。 “莲啊莲，这就受不了了么，你可知我弟弟真正的样子？快点把定力修炼出来吧，不然小心你无福消受，哈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命悬一线 嘴里叼着一串冰糖葫芦，三三四爪腾空，玩命的往前跑。 追着它的小贩早就被甩掉了几条街，有叫骂声么？它不知道，也不在乎。 眼睛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的生疼，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已经有血丝的味道，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烧了起来，但三三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趋势。 它不能停……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它的公子在等着他，上天保佑一定要赶得上啊！ 飞快的左右看一下形势，紧紧咬住嘴里的糖葫芦，三三开始在狭窄的巷子中飞檐走壁。 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它浑身颤抖，爪下踏空，差一点从房顶上滑下去。努力的稳住身形，抬头看着空中那只熟悉的白隼，三三的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 不要……怎么可以这样…… 速度瞬间提了一个层次，一路狂奔，终于，在力竭之前看到了自己拼命想要到达的大门。 弓身起跳，几步越过高高的门槛，它箭一样地冲进了院子正中那个，躺椅上的温暖怀抱。 把两个前爪搭在那人胸前，微微颤抖的支起身子，避开他的伤口，三三把叼着的冰糖葫芦小心翼翼的送到莲的嘴边。 莲没有睁开眼睛，刚想笑笑，却因为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皱紧了眉头。 此时，一旁香炉中的香，刚好烧到尽头。 看了眼香炉，三三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他四爪朝天的仰躺在莲的怀里，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还不忘去气站在莲身后的人。 “袁晨，这回是城东馨香园旁第三个扎蓝色头巾的小贩，你快去快回哈，不然啊，糖葫芦没有你的份！嘿嘿嘿嘿。” 看着那串糖葫芦上还在晶莹闪烁着的口水，袁晨抽了抽嘴角，他向立在莲肩头的白隼问道：“雪涯，它可是用了什么法术？有否违规？” 雪涯抖了抖羽毛，用斜视的目光表示自己木有看见。 黑着一张铁锅脸，袁晨带着荷包快步出门，身后传来一阵阵让人咬牙切齿的欠揍笑声。 要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得回到十日前。 十日前秦歌一事过后，莲和执青决定暂不妄动，留在就近的舟阳城静观其变，顺便养伤。 袁晨是第二日赶到的，这几人的生活起居理所应当的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虽然三三因为某些宿怨对于袁晨（尤其是他的长相）颇为不满，但在开始的时候这几人还算能和谐相处。 除了一件事——三三过于贪吃的嘴。 城东的烤鸭脖，城西的桂花糕，城南的酱肘子，城北的梨花酿……因为得到了莲的默许，这馋虫一天好几顿，变着花样的吃。 偏偏它每次要吃还都只说一样，搞得袁晨一天十几趟甚至是二十几趟的城东城西城南城北……被折腾的脚不沾地。 这么明晃晃的找茬傻子都看得出好吧，待到第五日三三大爷状态全开，变本加厉之时，忍无可忍的袁晨借着嘲笑三三“腿短，腰粗，傻胖圆”的机会，和三三立了一个豪赌。 若三三能在一炷香之内绕城跑上一周，不管它叼回来的是什么，袁晨都得无偿给它擦屁股道歉外加付钱。但若没做到，三三就不许再要这要那刻意刁难，还得叼着荷包和写着“我又懒又傻又馋又笨，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偷吃您家东西了”字样的小纸条，乖乖给商家作揖道歉。 这个赌约在找莲当证人的时候出现了点偏差。 当时三三正在莲的怀里努力睁大自己的小眼睛装可爱，骗取支持同情啥啥的。 没想到莲动了动腿笑着说了句：“这么跑不怕辛苦么？胖成个球挺好看，重点不怕的。” 因为被强烈伤害了自尊，三三愤然决定把这个赌的内容改成每日一次。 所以，就出现了一开始三三叼着糖葫芦疯跑的场面。 其实一炷香的时间对三三来说绰绰有余，但若是加上踩点、打劫、逃跑外加隐藏行踪的时间，就有点不够用了。 起初，成功还是很容易的。 但当城里的商贩看到偶然失爪的三三，叼着钱包小纸条，可怜巴巴的来道歉时，整个舟阳都炸开了锅。 为了能拖住它的后腿好亲眼见到小东西道歉时的小摸样，舟阳城一时间满城飘香，处处箩筐。 更有人愿出天价，想抓这灵狐回家圈养。 因此，难！度！加！大！ 也因此，三三更加的不！亦！乐！乎！ 大刺刺躺在莲的怀里，露着小肚皮，抖着小胡子，三三吃得喷喷香，忽然被一声不吭的雪涯小隼狐口夺食，没了一颗大大的山楂。 “喂！那是我辛辛苦苦叼回来的，想吃你自己去买好不好！”三三心疼的大叫，小爪子死命的护住剩下的少少几颗。 站在三三身上，雪涯一脸不屑的用爪子戳了戳它肉嘟嘟的白肚皮。 “你见过谁家狐狸在人房顶上跑的？要不是我今天网开一面，现在某只早就灰溜溜丢人去了吧。废话少说，不把小爷我伺候好了，下次没人帮你作弊！” “小爷，我把我自己的都给你，公子的你就不要抢了好不好？”三三小小声商量，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莲公子的份我当然不会抢。” “真的？”继续小小声。 “你当小爷我是什么鸟！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你说的可不许反悔。”三三猛的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全都是奸计得逞的神色：“公子你快张嘴，这些都是给你的！” “三三自己留着吧，公子不吃。”阳光下莲的脸上，满是腻宠。 “啦啦啦，公子给我的你不许抢哈！啧啧啧，你看这个糖葫芦真讨厌，这么大的山楂，硌的我牙疼啊……” “你……你个奸诈的死狐狸！” 院子里一片笑闹声。 袁晨这回，出去的有点久啊，莲望着门外微微皱眉。 天，有些阴了。 番外二：秦歌 “秦歌”是个很美的名字，我的每一个师兄都这么说。 我常想，这样的名字要是从我的父母嘴里说出，该是什么样子。他们在给我起这个名字时，会不会像大师兄和二师兄的父亲那样，一头扎进书房，翻遍古籍，最终拍板呢？ 可惜，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在我出生那天，江南秦家上下一百八十口被一人屠戮几尽，然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我被藏在密道中，若不是房子烧塌了，路过的玉宵也听不见我的哭声。 第二日，我变成了清寒派最小的弟子，玉宵最小的师弟。 再过五年，师父仙逝。临死前紧紧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却一言不发。 我当时哭得不成人形，倒不是因为老头的死，而是我一直都觉得，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自私，把手里那块桂花糕再分他一半，说不定老头能死的快乐一点。 起码，那双流泪的眼睛是能闭上的。 从那之后，我再不碰桂花糕，总觉得那是我这一世，欠下的债。 从那之后，玉宵带我如兄又如父，虽然我从未喊过他三师兄，只叫玉宵。 那一年，玉宵的眼睛依然几乎不能视物。 那一年，我只知掏鸟蛋、玩泥巴，用二师兄的朱砂往大师兄的瑶琴上点红点。 哦，我还知道，我喜欢玉宵。 十岁那年，我开始和大师兄学剑，但是因为他十年前就不再碰剑了，所以每每我舞剑时，他都悠悠然的弹着琴，被二师兄骂了才心不在焉的指点我一二。 身旁的二师兄会十年如一日的用笔杆狠敲他的脑袋，告诉他这曲子不是这样弹的，待大师兄终于肯好好奏琴，他才会长叹一声，静心作画。 幸好我天赋还不算劣等，有这样不负责任的师兄，到了十六岁，我的剑法画技竟然能有所小成。 起码若是出师下山，我不会给师门丢人。 下山那天，玉宵亲自为我打点行装，絮絮叨叨如邻家阿婆。 我红着脸将做了两夜的剑穗系在他的剑上，说来惭愧，我一身里里外外都是他亲手缝制，可我费劲了心思，只做得一个歪歪扭扭的穗子。 待我将手艺练熟，一定要狠狠雪耻，我当时想。 离开的时候玉宵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不停揉着我的头，说：“小臭孩竟然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重重的回抱了他，然后飞奔下山不想让他看到我不小心出来的眼泪。 玉宵，你要等我。 你为了救我被烟熏坏了眼睛，从此再没下过山，那我就做你的眼睛，为你看遍大千世界，回来再画给你看，讲给你听可好？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我天南地北的到处游荡，除恶扬善，看尽世间纷繁，愈来愈觉得，我念玉宵。 当我再回清寒，一切如旧。 山还是那座山，屋子还是那些屋子，却少了二师兄，和我的玉宵。 听弟子们说，掌门疯了。 从二师兄落崖的那天开始，就疯了。 他们都说，那天有玉宵的仇家找上山来，在山顶那人出了阴招，偷偷看着的二师兄为救玉宵，被打的筋脉尽断，生生落崖。 当时玉宵抓住了二师兄的手，可他却因为看不清楚，选了易折的那条树枝…… 我没有再问下去，其实知道那仇家是谁的，只有大师兄，可是他已经疯了。 没了二师兄，他就不再是他了，那个温文尔雅，不会武功却日日帮他对抗心魔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了。 来到玉宵落崖的地方，我也跳了下去。 人这一辈子，负的债总是要还的，玉宵的债，他用命还了，那我欠他的，也这样还可好？…… 再睁开眼睛，我已不愿再做秦歌。 机缘巧合，我用在江湖上学到的，也许是我这辈子最擅长的东西，做了魔教教主白君崖的男宠。 不需要争宠，不需要争风吃醋，我要做的，只是带上我的面具，拿起鞭子。 让他在我身下尖叫尽欢的第一夜我便说了，若你查清谁屠了江南秦家，谁杀了清寒玉宵，我便永远是你的。 白君崖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我给了他两年时间，他没找到我要的，却给了我玉宵。 玉宵，玉宵。 我近乎疯癫的找到他，又完全癫狂的离开。 玉宵还是玉宵，只是已经好了眼睛，忘了我…… 那样满足的笑，那样的意气风发，我从未见过，我不识得。 他的身边多了一位知书达理的妻子，名下多了个令人羡慕的官位，怀里多了一个聪慧可爱的儿子。 他的儿子和他一样，清秀、善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和他一样的温暖。 玉宵啊玉宵，若你是我，此时会怎么做。 你说过的，若是我能治好你的眼睛，我们就找一个有桃花流水的地方，直到童稚牵衣，互笑华颠不是么？ 我早已找好了那片田园，为何现在只有我一人夜不成眠，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难得的脆弱被白君崖发现，他静静地环住我的肩。 “既然他已忘了你，陪我终老可好？我们就去那个有桃花流水的地方，可能没有童稚牵衣，但一定能互笑华颠，可好？” 我笑了，再次见到玉宵之后第一次笑了，我竟然忘了，我的身边还有白君崖…… 回身吻住他，用我从未有过的温柔，去开拓他的身子，去挑逗，去亲吻，而后使尽我的浑身解数，沿着他骨骼分明的身体，一夜癫狂，要他极乐。 白君崖在我面前流过无数次泪，但这却是唯一的一次，因为我的温柔。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用那双鲜红的唇，最后一次吻了我的额头，和我的双眼。 蜷缩在我的怀里，他睡得像个孩子，我就那样一直看着他，直到天明。 看到了他眼中朦胧的笑意，我附下身去，轻啄辗转，然后将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历代魔教教主一生修练邪功无数，只有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心是最好的药，能让人返老还童…… 大师兄知道，所以他挖出了我父亲的心，却被师父和玉宵联手制住，以二师兄做威胁服下闭功丹，一辈子不能再碰剑。 所以我那温润如玉的二师兄会在我下山之后，选择和玉宵玉石俱焚，只因为他再不忍见大师兄十六年夜夜咯血，形如废人。 玉宵，我怎能忘记我身边就有这么好的药。 玉宵，你不要怪我，你们一起护了我十六年，为了这十六年我放过大师兄可好？ 玉宵，我变回孩童，陪伴你的孩子可好？ 玉宵，我把命都赔给你了，可你却忘了我…… 这是你欠我的，让你的孩儿来还，可好？ 第三十二章：阴云密布 天，有些阴。 袁晨一直没有回来。 怀里的小狐和小隼不停打闹着，莲微笑的看着，时不时地望向门口，他想知道这种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莲的担心得到了验证，天还没全黑，一个黑衣人就浑身是伤的出现在院子里，单膝跪在他面前。 “报！半个时辰前袁哥被几个江湖人跟踪，现有敌方四十六人，我方七人在城北后山中交战，我方三人轻伤一人重伤命悬一线，事不宜迟，属下斗胆请公子从密道速离此地！” “为何半个时辰前不报？”一股淡淡的威压在院子里弥漫开来，莲的脸上笑意全无，声音里充满了怒气。 “属下失职，先前对方人数并不多，属下擅自做主隐瞒了下去，谁知……” “谁知一打起来人数越来越多，你就更加不敢报了。我知道你们只认袁晨不服我，若是以前，我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敢如此胡闹！” 莲的脸上阴云密布，极少见的动了真火。 让他大发脾气的人叫鹰一，是“鹰”里身份和身手仅低于袁晨的一个。 “鹰”是由莲的父亲玉宵一手创办，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组织。 玉宵中年时曾从山崖跌下受创失忆，伤好以后便对那些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儿莫名的挂心，不能释怀。 莲的母亲为了助他解开心结，就由着自家老爷建了这个孤儿窝。玉宵亲自教这些孩子识字习武，待各人特性显现出后又引导其各习所长，恩威并施纪律严明。 十几年下来，这些孩子对他忠心耿耿。 慢慢的，“鹰”变成了玉府一枚暗地里的棋子。 但玉宵夫妻的死令他们措手不及，紧接着莲又沦为肉娈，群龙无首，若不是袁晨苦心维持，玉宵十几年的心血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长叹一口气，莲身上的怒气让怀里三三一动都不敢动。 “鹰一，我念你是初犯暂且饶你一命，若是敢再犯，严惩不贷！” “谢公子！还请公子随我速速离……” “不用多说了，你与守这院子的其余七人带着火油速去后山，给我放火烧山，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 跪着的鹰一猛地抬起头：“公子万万不可！袁哥他们还在山里！” “现在才来关心袁晨的死活么！若是此次不将这群人一网打尽，你觉得你那十二个兄弟有几个能活到明天！我的命令，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属下……领命……”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鹰一起身，打了一个手势，几个身影从墙角飞快的消失。 他一离开，三三立刻就在莲的怀里站了起来，莲用眼神示意它稍安勿躁，随后转向雪涯：“雪涯，你去告诉青涟，她的主意甚好，待我伤势见好就去与她汇合，让她一定要小心为上，切记切记！” 胸口突然一阵疼痛，莲看着急得连爪子搭在自己伤口上都没有注意的三三，心里一阵阵的无奈。 “三三，我知道你担心那些动物……朋友，快去通知他们避难吧，别着急，一会就会下雨，这火烧不了多久的。顺便告诉山神，这火是我放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让它不要难为袁晨几人，待百年之后见了阎王，这些债自然是记在我账上。” 三三愣了愣，点点头，接着在莲的怀里瞬间消失。 闭上眼睛，莲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王丞相在江湖上下了巨额悬赏，想要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若不找此机会釜底抽薪杀鸡儆猴，他们往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袁晨在后山找到一处废弃的陵墓，这几日他纵容三三在城中如此张扬，确实是抱了吸引这些人的目的，想待时机成熟，将这些人引入古墓中用“千丝万缕”一劳永逸。 千丝万缕甚是毒辣，若不仔细考虑环境风向人数等变数下重了量，很容易让整座山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莲倒是不在乎，但这是三三所不能忍受的，所以使用的时候莲必须亲身到场…… 此事只有袁晨知晓，原本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想竟然被鹰一毁了大计…… 只能将错就错放火烧山了，真是没想到，为别人找的坟墓竟然会变成自身的庇护所 顾及的东西太多，真是麻烦…… 第三十三章：如此好玩 （一） 袁晨是在深夜回来的，他在山上一见三三，立刻扔了一枚烟雾弹带着受伤的兄弟跟着它撤到古墓里。 鹰一最终还是坏了莲的计划，他为了让袁晨逃命，私自在背风的北坡留了一个口子，那些江湖中人为了保命一个个都杀红了眼，鹰里连折了两个兄弟，还是没能全部拦住，跑了三个。 莲这一次大发雷霆，是负伤的袁晨再三求情，才堪堪压下了他的杀意。 简单安排接下来的一切，让袁晨赶紧去包扎休息，莲起身从书房走到了净室。 刚刚推开门，莲就把一天的烦闷都忘在脑后，笑出了声音。 只见小小一只脏狐狸蹲在大木桶旁的凳子上，正对着冒着热气的水面挤眉弄眼。 小爪子碰到热水马上收回来，再伸过去碰一下，马上又收回来。 莲有很久没有见到三三这种狼狈样了，浑身黑一块灰一块，各种树枝枯叶很和谐的藏在那些被刮的乱七八糟的毛里，看着水里自己的惨样，呲着尖尖的小白牙，一张狐狸脸皱的不像样。 听见莲的笑声，三三刷的一下用尾巴把自己包了起来。 “啊啊啊啊！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三三，你是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的？说来听听。” “你讨厌……” “说说吧。” “才不要告诉你……快出去啦！” “就照你这种洗法，今晚还想睡觉不？” “我一着急把水烧过头了，烫……” “你这傻孩子，不会加凉水么！” 三三鼻头一红，竟然哭了出来：“呜呜呜，你不要嫌我笨，我只会把这些全变成凉的，不会变温的……” 被三三哭得手忙脚乱，莲一边喊人一边哄三三，搞得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若是以前按到怀里摸摸毛就能解决的问题，无奈现下手臂不能动，三三又打死都不让他那双粽子手碰。 让人送来冷水后，哭的一抽一抽的三三坚决地把莲推出了净室，直到自己重新变成一只香香的白肉球，才像往常一样，叼着小毛巾细细的为莲净身，然后两人一起光溜溜上床睡觉。 仿佛为了一雪前耻，这晚上的三三特别的香，那幽香一阵一阵的飘进莲的鼻子里，让他又有了对月静坐的冲动。 这小小莲…… 怎么又醒了！…… 因为答应了三三，这回可是连挡着的衣服都没有啊…… 商量一下，乖乖睡觉好不好…… 喂，不能再大了！ 再大…… 再大…… 就硌到三三了啊！ （二） 闭眼，深呼吸，深呼吸。 快睡着，快睡着，再努力一把，快睡着了，马上就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 莲被身上的邪火烧得满脸绯红，抓心挠肝，他无奈地睁开眼睛跟小小莲投降。 被三三身上那阵幽香勾的，睡不着，完全睡不着啊！！！ 上一次有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对着月亮傻坐一晚，这次怎么办？三三就睡在他身上，想走都走不成。 既然睡不着，火又消不掉，莲索性自暴自弃地观赏起“美人”酣睡图。 小小莲怎么办？让它醒着吧，啥时候疼了就知道缩回去了。 借着火烛温暖的橙黄色的光，莲倚着床慢慢靠起一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身上还打着呼呼的白狐。 三三今日真的累坏了，一上床就赖在他的身上，睡得口水直流，连平日里护得严严实实的小肚子都忘了收起来。 四个短粗胖的小腿像粘到他身上似的，无赖一样的摊开，跟他肚皮贴肚皮。 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三三吧唧两下小嘴儿，顺着莲靠坐的身形往下蹭了蹭。 莲暗道一声不好，完了，完了。 大事不好！ 三三这一动，正好把自己热乎乎的小屁股顶在了已经变得有些“狰狞”的小小莲，呃不对，大大莲上。 去他天王老子的，这不是火上浇油么！这TM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莲觉得自己离君子之道越来越远了，对着化成人形的三三动情还可以理解，现在他竟然对着一只狐狸，一！只！狐！狸！发情，这是要变禽兽了么…… 被硌得不舒服，三三使劲蹭了蹭，抗争无果，干脆用尾巴把大大莲包了起来。 包了起来……用尾巴包了起来…… 莲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憋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刚刚三三用力蹭的那两下，让他直接有了把这欠揍的小狐狸就地正法的冲动。 那条白色的尾巴随着三三的呼吸，时不时与他的大大莲摩擦着，这被包裹着的，温热的，有力的触感…… 一阵令人失神的快感过后，莲和萎靡下来的小小莲一起，深深地陷入了自我厌恶中。 自己重生后的第一次，竟然是被三三的尾巴…… 可以一头撞死么？怎么能这么丢人？啊，还弄脏了它的白尾巴，这要被三三笑死的吧！ 莲此时无比痛恨自己受伤的双手，连毁灭证据都做不到啊！ 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明早该怎么解释上，完全忽略了眼前慢慢转醒的三三。 狐狸的嗅觉是非常敏感的，因此在闻到檀香味的那一刻，三三就醒了，并且伸出自己所有的利爪。 这个味道，是还在青霜馆时，公子此次被折磨后，才会有的味道，虽然这回没有了别人的腥臭和血腥味，但不会错的，这就是公子被伤害后的味道。 难道有人趁它熟睡的时候欺辱了它的公子，它拼了小命才换回来的公子么！ 连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三三就戒备全开地护在莲的身前，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想要保护身后的那个人，不顾一切…… 正被自己愁得焦头烂额的莲被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三三，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待他看到三三眼里那片入魔一样弥漫着杀气的猩红，立刻用两只粽子手将三三揽进怀里，管不了什么伤不伤口疼不疼了，赶快把这孩子从梦魇里拉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完全的睁开双眼，抬头，看见自己的公子好好的，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时，三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呯的一声化成人形，三三浑身颤抖地抱着莲，大力地，紧紧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失去这个人的恐惧里解脱，得到一点点可以呼吸的空气。 本就肋骨受伤的莲哪能经得起三三这么抱，当即疼得呼吸困难咳嗽不止。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三三，我这条命早晚要被你折腾死。” 这是莲终于顺过气来了解原因后的有感而发，这一个晚上真是，热闹大劲了吧。 “公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依然是人形的三三横趴在莲的身边，耳朵隔着被子枕着他的小腹，侧着小脸，红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的认错。 莲费了好大的劲才跟三三解释清楚，那略带檀香的白色液体是每个雄性都会有的，并且只要刺激到位，不管心情如何都会不受控制的出现之类之类。 “哦。”三三恍然大悟的脸又变得困扰起来“那就是说，公子你刚刚被什么刺激了么？” 摸着自己有些不舒服的后背，三三疑惑的问。 这小玩意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专门来讨债的吧！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莲这回彻底体会到了。 这让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啊！干脆转移话题。 “三三怎会不知男精为何物？这些你父亲没有教过你么？” “我老爹走的早，老妈不愿教，她嫌弃我是个带把的……说我们对这些东西都是自通……” 三三的声音越来越闷，说到最后干脆转过身去。 突然，三三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公子，你快来看，这个会变大耶！” （三） “三三怎会不知男精为何物？这些你父亲没有教过你么？” “我老爹走的早，老妈不愿教，她嫌弃我是个带把的……说我们对这些东西都是自通……” 三三的声音越来越闷，说到最后干脆转过身去。 突然，三三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公子，你快来看，这个会变大耶！” 和三三大眼对小眼的被子下面，一个小包正在慢慢的鼓起，三三一喊，那个小包一跳一跳的变得更大了。 带着好奇用指头轻轻戳一戳，三三心里一阵雀跃，哇塞！更大了耶，怎么如此好玩！ 莲原本略微苍白的脸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桃红色。 这是噩梦么？这一定是噩梦吧！小小莲，都已经丢一次人了，你怎么又醒了？ 好吧，他承认这么白白花花嫩嫩香香的小人光溜溜背对着挑逗他，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更何况这人还是三三。 但是，但是！手不方便啊！ 这么好的机会，等他伤好了以后再给不行么！ 他现在就算想禽兽，也禽兽不成啊…… 不过，他不想放手了，在看到三三那不顾一切想要保护自己的样子时，莲就决定了，这个小人是他的，他不打算再做父辈兄长了，禁忌又怎样，同性又怎样，爱了就是爱了。 就算走到天涯海角，这个孩子他都认定了，什么女人男人母狐狸公狐狸，都靠边站吧。 所以，等伤好了，就可以不用忍了对不对，小小莲你听话一点，别着急，没到你出场的时候你最好养精蓄锐…… 在心里计划完一系列伤好了之后的措施，莲轻快地用手撑起被子对玩的正开心的三三说：“三三乖，外面凉，快进来睡觉！” 老大不情愿的放下自己搞怪的手，三三慢吞吞钻进被子。 刚一进被子，就变出自己的尾巴把小小莲缠住。 “三三？”莲皱了皱眉，这让人怎么睡啊，还缠上瘾了么？ 嘟着小脸一张，三三很不爽地用一个字就噎得莲说不出话来。 “硌！” “……”你硌……我还疼呢……莲在心里无力地呐喊着，无奈底气不足，只好叹气一口，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一晚真的被折腾坏了，再加上之前已经泄了一次，莲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小小莲也终于睡了，软软的和三三的尾巴和平共处，缩成一团。 可能是之前的恐惧太过真实，三三也试着乖乖做梦，无奈他想找周公，周公不待见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睁开眼睛，映在眼眸中的，是月光下莲沉睡的侧脸。 三三静静地看着，一颗烦闷的心突然静如止水。 睡梦中的莲比他在白日里更像一块发光的美玉，虽然五官没有一样非常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就温润的让人挪不开眼。 温柔，隐忍，坚韧，一次一次的为他豁出性命，护他周全…… 真好，这样的公子，是他的。 无声地起身，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三三痴痴地望着月光下的莲，望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还有他薄薄的唇。 公子每一次的吻，三三都记得，第一次是带着泪的，第二次是狂风暴雨般的，第三次是抹了迷药的…… 虽说每次亲完他都绝对没好事，但不管哪一次，那片柔软里所带的深情和温柔，都让他的呼吸，停了又停。 三三至今都记得，那种传递感情的方式是多么强烈地震撼着他的心灵，让他欲罢不能，念念不忘。 仿佛受了某种魅惑，三三闭上眼睛，有些颤抖的，像献祭一般虔诚的，向莲献上了自己的唇，和灵魂。 （四） 一个羽毛般的轻柔的吻，带着三三所有的爱意，在月光下安静的开始，然后悄然结束。 偷香成功！ 用一只手托着下巴，三三看着莲的脸，边看边傻笑。 啊呀，肩膀有点冷呢。 可被子是两个人一起盖的，他要是再拉一点上来，公子的脸就要被盖住了。 灵机一动，三三把自己变成4、5岁孩子的样子，然后用大尾巴盖住自己整个后背。 然后…… 然后…… 之前没怎么注意，他的尾巴上沾的是什么啊！！ 讨厌死了！把毛毛都黏在一起了！ 晚上才洗完的澡啊！要不要这么……等等……这味道……公子的男精……他还傻乎乎的问公子被什么刺激到了，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尾巴吧。 一阵强烈的负罪感席卷了三三的全身。 还担心公子被别人欺负，明明就是他自己欺负的，公子怎么都不说？是怕他内疚吧，是不想让他难过吧，所以把一切都默默的忍了下来，只为了让他能开开心心的…… 怎么办，他好像更喜欢公子了。 既然他把小小莲欺负的都吐了，就一定要好好的道歉！ 看看还在沉睡的莲，三三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扭身钻进了被子，把脸蛋贴在莲的小腹上，红着脸儿轻声地，一遍一遍地，和小小莲说对不起。 这一次没了被子的阻隔，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是名副其实的大眼瞪小眼。 隐约还是能嗅到那股檀香味呢，那东西黏黏糊糊粘在尾巴上的感觉都这么难受，小小莲上也沾了，那它是不是一定也很难受？ 在强烈的负罪感的驱使下，三三伸出了小舌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给小小莲清理。 虽然好害羞……但是狐狸老妈说过，不能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欺负了就要负责到底…… 呸呸呸，这玩意真难吃，又难闻又难吃！ 好不容易帮小小莲弄干净了，三三伸着舌头，小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咦，小小莲怎么变大了？ 完了，他又刺激到了是不是，它是不是又难受的要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三三急的小眼睛乱转，突然灵机一动，尝试着往小小莲上吹了一口气。 被口水湿润的小小莲挣扎了一下，在一阵“冷风”的安抚中，重新陷入梦乡。 轻手轻脚爬出被子，看到莲没有被弄醒，三三偷偷松了一口气。 美美的变回正常的大小，三三心满意足的准备睡大觉，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小小莲变大的样子就总是在他脑袋里飘来飘去。 公子真厉害，他的小小三就从来都不会变大。 怎么突然觉得，好好玩的样子…… 刚才公子没有醒，那么他悄悄的再玩一次，应该也不会弄醒公子吧，就玩一次，然后保证乖乖睡觉了。 这个念头在脑袋里一出现三三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揣着嘣嘣跳的小心脏，再次和小小莲近距离接触。 小小莲你好啊，我又来啦。 伸出小舌头，舔一舔。 呀，醒了！快吹一吹。 呼呼，睡着了……这么好玩，再玩一次吧。 舔一舔，含一含。 又醒了！还是吹一吹。 哈哈，真乖，睡着了吧！再玩一次，最后一次。 这次试试轻轻用牙咬的。 哟，这样也能醒！ 吹一吹啊吹一吹，百试百灵！咋这么好玩呢，停不下来了。 …… 这边三三玩的不亦乐乎，莲闭着眼睛忍得嘴唇都咬紫了。 没错，他醒了，这么玩能不醒么，谁能不醒啊！ 其实从三三躺在他的肚子上说对不起时，莲就醒了，那小小的满怀歉意的声音，每字每句都让他的心酸酸甜甜。 所以他选择了装睡，这么美好的气氛，莲一点都不想破坏。 谁知道……会演变成这样啊！三三你要是从上辈子过来朝我要债的你直说，不带这么折磨人啊！再这么玩下去会坏的啊！ 唉，让他玩吧，玩腻了就不玩了，忍住就是了。 忍住，一定要忍住，千万要忍住，必须要忍住…… 忍不住了！ 猛地一个翻身，把三三吓的一声惊叫，莲骑跨在三三身上与他额头贴着额头，看着吓得有些发抖的小人，莲的眼睛里充满了三三从未见过的欲望。 “三三，再玩下去，我就真的吃了你！”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三三的眼睛一下睁大了，随之而来的反应让莲哭笑不得。 “公，公子，狐狸肉没有鸡腿好吃，你要是真的想吃肉，我可以给你买……” “公子，你你你是真的要吃我么？要是一定要吃我，先把我打死了再吃好不好？呜呜呜，活着被割肉很疼，口感应该不会差太多的……” “公子，你一定要告诉阿姐，我是自愿被你吃的，让她不要扒了你的皮做灯笼……” 三三努力的让眼泪不掉下来，只在眼眶里打着转，那委屈中又带着害怕的小眼神看得莲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跟什么！谁说要吃他了？ 啊不对，自己是说了，但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好不好。 懒得解释，莲摄住了三三的唇，在一个长长的充满缠绵的吻后，三三忘记了语言，完全融化在莲的身下。 腻宠地吻了吻三三的眼睛，莲在他的耳边低语：“小东西，睡觉吧好不好？天都快亮了。” 第三十四章：跌跌撞撞 这一夜，下了好大的雨，然后又是一个好天气。 清风，鸟鸣，还有雨后特有的叶子的香气。 莲和执青在院子里相视而坐，悠闲地品茗，下棋。 三三有模有样的端坐在石桌上，帮莲摆棋子，端茶杯，忙里偷闲还能偷吃两颗葡萄。 “公子，这个葡萄真好吃，让袁晨再买点吧，我给阿姐留着。她怎么比我还拖拖拉拉啊，这么多天了都不来找我们。” “三三啊，阿姐正在办一件大事。”莲举了举手臂：“等这伤好了，不用她来，我们去找她。”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不管她了。公子你尝尝这个，我咬了一口，可甜了……” …… 青涟那边可没这边过的如此惬意，还下棋乘凉吃葡萄…… 这十几日过的她都想撂挑子不干直接回老家。 为何这么惨？要从桃殇城的青霜馆被烧的那晚说起。 青涟一点都没有想到，就因为被她挠破了脸，陈虎这个傻缺竟然直接把她打晕扛起来带走。 那一下手刀是真痛啊，就算她是个妖精，也正经的晕了一会会，所以，她醒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给了陈虎一耳光，特意挑的他没被挠伤的另外半张脸。 陈虎让她打的虎目圆睁青筋暴起，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最后干脆狠叨叨看她一眼锁门走人。 这么个破门当然关不住她，不过出于好奇，青涟还是四下打量了一会。 这里应该是陈虎的家，屋子里面干净的让青涟眼睛疼。 说这里干净是因为，别说灰，眼前除了一张床一个箱子一个木头桌子，剩下啥啥都没有。 床还是死老硬的木板床，就铺了一层薄的可怜的褥子。 嫌弃的呼了口气，青涟一屁股坐在那张破床上。 青霜馆那边有三三，一个幻术而已，自家老弟搞定完全没问题，青涟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陈虎回来。 陈虎对于青涟，是一个有点新鲜，又有些不忍的存在。 第一次遇见这种憨厚认真又带点善良的傻大个，青涟一时兴起就帮此人算了一卦，没想到，竟算出今夜是陈虎这一世命定的劫数。 若能渡过还算罢了，若是没有渡过，这汉子就会跌在这个坎上，一辈子都别想爬起来。 良心发现加上好奇心驱使，青涟决定看一场好戏，要是力所能及，就顺便帮他一把。 陈虎是快天亮的时候回来的，他一把拉开自己家的大门，满身的杀气把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女人吓得一哆嗦。 看着青涟，陈虎充血的眼睛明显愣住了，几秒钟以后他才意识到，这女人是他几个时辰前自己扛回来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为何鬼迷心窍把这个女人带了回家，还跟拿着金牌的大人扯了谎，说自己未曾见过这青霜馆的老鸨。 再见青涟，陈虎的心里翻江倒海，他跌跌撞撞地坐到床边的木箱上，许久，才发出破锣一样的声音：“涟妈妈，对，对不住，圣命难违，你的那些姑娘，我一个都……” “你把我的姑娘都怎么了？”青涟的杏目圆睁，声音高高挑起，原本妖娆的声音在陈虎耳中听来，刺耳异常。 “我，我一个都，没救出来。” 铁塔一般的汉子牙关紧咬，声音有些呜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话说完。 青涟听得直皱眉头。 不是和三三说好了，变一个闹鬼的空楼把这群人吓走么？看陈虎这个样子不像被吓着了啊，出了什么意外么？没救下来，救谁啊？ 还有，原本不是王丞相要报私仇么，圣命难为是怎么回事？莲这个倒霉蛋什么时候和皇上又扯上关系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能给她解释一下！ 没有看青涟的表情，陈虎低着头继续说道：“我跟那位领头公公说没有见过你……真不知道你窝藏的玉莲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勾当，竟然连皇上的暗卫都惊动了。你要是还想活命，这段时间就呆在我这里吧，等风声过了，去哪儿都随你。” “你放心，我睡柴房，不会毁你清誉……” “哈？”青涟终于出声打断，带点讽刺的笑道：“清誉？您从哪儿，怎么把我带过来的？您不是在说笑吧！” “你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我既然把你带回来了，背后的那些事我就不再追究。等天亮了我就去辞官，救不了你的那些姑娘，护你一人周全我还是能做到的。” “呵呵，我这面子真是大得很，还能劳陈大人贴身保护。真是折煞了小女子，让您费这些心思，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才对得起你啊！”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陈虎虽不敢自夸是什么好人，却也从不干那逼良为娼伤天害理之事，辞官一事你莫要想的如此龌蹉！我带你回来很多兄弟都看见了，上头追究下来，我不能连累我的兄弟！” “好你个陈虎！到底是谁血口喷人！你骂谁逼良为娼！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不再理身后暴跳如雷的青涟，陈虎转身离开，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除了喝酒就是发呆，就没再主动跟青涟说过一句话，连正眼都没看过她。 青涟连夜传信分别问了三三和执青那天的情况，三三轻描淡写嘻嘻哈哈，执青的回信也只十二个字一笔带过，却让青涟在惊讶之余后背发凉。 ——突现黑衣，刀刀毙命，满楼生灵，血流成河。 境由心生，三三，你怎么造出了这样的幻境…… 青涟终于明白陈虎进门时，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还跟她说一个都没救下来了，也隐约明白了，陈虎这次要渡的，究竟是个什么劫。 这事，她非管不可了。 敢情这个烂摊子又是三三留的啊！ 咣当一声重物砸碎酒坛的声音从柴房里传来，青涟抚了抚额头，又要开始了…… 推开柴房的门，酒气熏天满地碎片，正中间躺倒一彪形大汉，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 青涟的心微微疼了一下，这汉子只有在醉成这样的时候，才允许自己默默念着对不起流出泪来，为了那些他以为没救下来的性命，为了被沉重的皇权压灭的一腔热血。 做了个鬼脸调整下心情，青涟走上前，驾轻就熟地拎起陈虎的一条腿，像拖死狗一样把陈虎从柴房一直拖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上。 踢了两脚把人踢正，然后撸胳膊挽袖子，一桶一桶凉水往醉的不省人事的陈虎身上招呼。 正面浇完，伸腿，踢两脚，背面继续浇。 连着好几天每天都“享受”这种高级待遇，陈虎的忍耐力被修炼到了一个层次，夏末初秋冰冷刺骨的井水，这次竟然被浇到第三桶才开始清醒。 靠着井边慢吞吞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陈虎满肚子火气没地儿发，低声抱怨一句“疯女人”。 哗！又一桶凉水从天而降，把已经清醒了的陈虎淋个透心凉。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把桶咣当一声往地上一扔，青涟挑眉。 “……” 从自己第一次被浇，陈虎就在心里把青涟定位成了疯女人，这女人嘴毒心狠又彪悍，偏偏每次他火冒三丈的时候又娇滴滴装可怜让他打不下手，骂不出口。 打不起，骂不过，只好咬咬牙忍了，虽然连个酒都喝不痛快，但前几次只要自己醒了这女人就不再抽风，倒也不是不能忍。 今天这是怎么了？ “喂，别跟条死狗一样！家里没粮了，你自己不吃就算了，让我喝西北风么！” “哦……你等着，我给你拿银子，拿银子。”扶着井边站起来，陈虎一步三晃的往屋里走。 “我说你是不是把脑袋喝傻了啊！你给我钱干什么啊，我能出去么！我要能出去谁还愿意在你这破地方待啊！” “我的错，我的错，我去买，我去买。”陈虎的眼睛没有聚焦，下意识嘴里叨咕几句继续摇摇晃晃往屋里走去。 挺大的个子，一身都是水，走路的时候歪歪斜斜还能到处浇花，让人看着莫名的好笑，但青涟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从辞了官开始，陈虎几乎每天都在醉生梦死。 不管她用什么方法，都没法把这个汉子从自责的深渊中拉出来，若是能正常说两句话也好，他甚至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好言相劝完全不管用，青涟就尝试着用各种方式激怒他，不给他吃饭，藏起他的酒，恶语相向，甚至撕了他的衣服，可除了最初几次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愤怒，这个人就像木头人一样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若不是每天她都硬逼着这个人吃点东西下去，青涟真的怀疑这个铁塔一样的人会不会就这么死到柴房里。 他的那群兄弟也真惯着他，三天两头派一个小兵过来送酒，顺便送点菜，真是不知道是说这群人重情义好呢，还是损友当道，助纣为虐…… 青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等到莲伤好后，陈虎还是这种状态，她就实话实说了吧，跟莲商量他也是同意的。 就算到时候领着三三给这汉子磕几个头都成，不能让他，就这么毁在三三手里。 莲那边也不好过，听雪涯说，这几日也是惊险不断。 三三心魔未除，早晚要酿出大祸。 她已经特意提醒过莲，叫他千万不要让血腥的事情刺激到三三…… 这两个孩子以后的路会发展成什么样，要看各自的造化了。 第三十五章：毒狼 放火烧山，只能解一时之急，因为这种狂暴的残忍，给了沉寂已久的江湖一个沸腾的理由。 此事一出，本是为了悬赏消遣而来的一众闲人，立刻变了性质。 雪上加霜的是，那逃走的三人之中有一人正是江湖中巧舌如簧的李铁嘴。 一时间复仇的、除恶的陆续登场，整个舟阳城山雨欲来。 若不是因为自持甚高的鹰一延误情报在先，不听命令在后，事态怎会变得如此紧张？ 为将功赎罪，鹰一将毕生所学奇门遁甲之术发挥到了极致，竟也能将他们转移的新的小院，护来了三个月的宁静。 可总是会有各种义薄云天一身正气的江湖儿女，视死如归，替天行道。 闲的蛋疼去揉蛋啊，何苦拼了性命、千辛万苦而来，只为取莲的项上人头。 这些人举起兵器的时候，连眨眼间的犹豫都没有。 三三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了一个都不算真相的真相，这些人像上瘾了一样，前赴后继一茬一茬的过来大开杀戒，难道只有他们的命是命，它和公子等人的命是庄稼么？ 它们所做的一切反击都是为了自保，就这么罪大恶极的，人人得而诛之么？ 最危急的一次，有人破了鹰一设下的阵，袁晨等人拼死抵抗，还是被攻破了大门。 院门被踢开的那一刻，正在树下与莲对弈的执青下完最后一子，起身弹弹衣襟，缓步上前，拔剑迎敌。 “宸寰剑出，尸骨不存。” 自从七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血魔一人一剑杀光七大派掌门之后，他的名号和他的剑一起，在江湖上掀起了近两年的血雨腥风。 沉寂了五年，血魔的余威却有增无减。 执青只杀了一个人——功力最深的领头和尚。 站在一群替天行道的人中间，他的宸寰几息之间就将那和尚变成了一片血雨。 真真尸骨无存。 无视完全被吓傻了一干人等，执青一袭白衣滴血不染，施然落座，重开棋局。 此后，再无闲人敢入舟阳玉府一步。 其实，从被莲救活到现在，执青的功力只恢复了五层不到，连双腿也只能做到勉强站立，不过灵狐的血他一直喝着（青涟不在时三三瞒着公子偷偷为替）杀个和尚还是不难的。 杀完人，三三的法力瞬间爆发，隔空撕人什么的，做个表面样子绰绰有余。 在无法超越的暴力面前，人会产生源自灵魂的畏惧，随后便是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 好一场闹剧，终于散场，真干净！ 执青懒得解释，三三不敢解释，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莲，到是真的为执青能恢复到这个程度，欣喜了好一阵。 三三依然每日一跑，为安全起见，他找了几个亲朋好友陪它混淆视听。 并且，自从它看见有些小贩摊上挂的招财之物是它给的道歉铜钱，付钱一事也再不用袁晨代劳。 这几天，三三喜欢上了东门口同福茶楼前的第一屉包子，所以每天清晨，在淡金色的阳光里，都会有5、6只小白狐昂着小脑瓜，摇着大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气喷喷的大蒸笼。 每一只馋货的小牙上都咬着装钱的荷包，等包子出炉，这群小东西排着队把钱往摊子上一扔，乖乖等小贩给打包完了，叼好再跑。 今天是他们在舟阳城的最后一天，这么好吃的东西，三三破例给执青多带了一份，光它和公子吃，让执青看着，怪可怜的。 莲的伤势已经无碍，陈虎的情况却毫无起色，按照之前与青涟的约定，莲决定今天启程，带着三三重回桃殇城。 “啊公子，真的有点不舍得这儿！” 吃饱喝足趴在莲的怀里，享受着莲的大手久违的抚摸，三三满足四爪摊开，全身的毛孔都在舒服地叹气。 “以后若是想吃这里的小吃，让袁晨买给你，或者，公子亲手做给你可好？” “说定啦！可不许反悔。” 开心的打几个滚，两个爪抱住莲修长的食指，三三咯咯笑着，顺口含住，媚眼盯着莲，轻吮细舔，直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硬了，才满意的含着睡大觉。 饭后一睡身体好，搬家动身什么的，醒了再说。 莲无奈的摸了摸小东西的大尾巴，两个多月前，三三突然就想尽各种方法，在睡觉之前尝试着把小小莲变成大大莲…… 很快这死孩子就发现，除了直接接触，还有两种方法屡试不爽。 第一种刚刚用过，第二种是趴在莲的耳边轻声叫公子顺带咬耳垂，这个它大概醒了以后会用。 对于莲来说，这种温柔的折磨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小小莲对三三产生了一点点的抵挡力，不至于让他脑海中只要一想到三三，就各种出丑。 对于三三来说，恐怕理由会把莲气死。 说实话，每次看到莲白的几乎透明的耳朵因为小小莲的苏醒而慢慢染上绯红的颜色，三三都觉得好美。 嗯，所以，就算被小小莲硌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不过小三三打算把这个当成自己独享的秘密，所以岁月静好，各种晴天。 摸着摸着，莲在三三尾巴上的手突然停了，一个蜡丸在他指下显露。 蜡丸就粘在三三的尾巴下方，上面精致的刻字让莲手中的茶盏失手落地，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毒狼。 放在鼻下轻嗅，莲的脸色几度变换，这蜡丸上沁了毒！ 大惊之下立刻看向三三，小东西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这蜡丸上的毒性竟然通过接触毛发就能渗入体内…… 秦歌啊秦歌，为何你要如此阴魂不散！ 莲第一次开始后悔，为何自己当没痛快的斩草除根。 “袁晨！滚出来！”赶紧把随身吊命的秘药放入三三口中，莲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之中。 “公子？”正在厨房的袁晨立刻跪在莲的身下。 “你当初，怎么处理的秦歌。”强行压下心里想要杀人的冲动，莲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尊公子命，活剥人皮，下了千日红之后就扔在了屋中。” “混账东西！按他的伤势，他绝活不过一个办个时辰，你还给他吃了什么！” 莲把桌上的茶盏猛地扔到袁晨身边，飞起的碎片从袁晨的鬓角划过，他却被莲的气势压得连躲都不敢躲。 “属下没有……” “我要实话！” “属下……” “快说！” 袁晨一闭眼一咬牙“属下不想让那个禽兽死得如此轻松，所以又给他服了十日断魂散，让他十日之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日之后肝肠尽断而亡。” “也就是说，你以为那断魂散无药可解，就又给了他十日的活头……”莲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从这个毫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身为死士杀人无数的袁晨浑身战栗。 “袁晨啊袁晨，你可知，千日红和十日断魂散出自谁手？” “魔教前任教主白君崖。” “那你可知白君崖死于他的哪个男宠手里！” “毒狼。”袁晨答的毫不含糊，下一秒震惊地抬起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毒狼好毒却不会自制，白君崖为了讨好这个男宠，搜尽天下奇毒，甚至建了极乐阁，日日抓人进阁试毒，制毒解毒，天下人尽皆知…… 毒狼……不就是秦歌…… “公子，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年龄……”惨白着脸，袁晨无力争辩着。 “你可知白君崖的心头之血有何效用？返老还童啊！毒狼取了他的血，你竟然还敢轻易用年龄去判断这是不是一个人！” “……袁晨啊袁晨，你怎么能就这么被仇恨蒙了眼睛，做下此等自掘坟墓放虎归山之事！” “……请公子治罪。” 抱着昏迷的三三起身离开，莲的声音听来犹如阎罗：“若三三有事，我就用你的血来祭它的头七。” 第三十六章：恰来东风 （一） 若想习好医毒之术，其中艰苦根本无法对外人道也，此刻莲却无比的庆幸自己当年下了一番苦功，习得恩师真传。 因为发现的及时，虽然凶险异常，莲还是把三三救了回来，现在的小东西睡的香香的，已经无事了。 在它床边点上一支定魂香，莲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执青的房间。 没有三三在身边，白日里的温润淡然全都消失不见，莲目光阴暗地盯着不断跳动的烛火，一张俊脸怒气沉沉。 “执青，此事，你意下如何？” 一阵令人心焦的沉默，执青把手里的信放回莲的手边，抬起的眸沉静无波：“不如将计就计，直捣黄龙。” 拿起那张薄薄的纸，莲把它放在手心，一点一点握紧，恨不得将其捏成粉末。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信是王丞相的手书，就藏在那颗蜡丸之中。 内容无非是赞扬一下莲的反抗精神，邀其赴京一叙之类之类，用莲的话说——通篇屁话不看也罢。 但信尾却加上了一个，让莲不得不去的理由——二十日之内，莲若不到京，玉宵夫妻的尸首将在城楼之上，被挫骨扬灰…… 把自己放在阴影里，莲的声音掺了丝怨戾的气息：“执青，你知道么？当年，皇上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玉家。我爹娘为了不连累一干人等，双双自缢，我们玉府上下200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都被充奴做妓……” “几天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把所有的家仇宿怨都放在脑后，带着三三远走高飞，隐居也好，到塞外也好，我们早就约好的……现在的生活，不是我想给它的……” 他幽幽地说着，与其是说给执青，倒更像是说给他自己。 “可是他们竟然敢伤三三的性命……竟然，连我爹娘的尸骨都不放过……” “此仇此恨，不死不休！” ＊＊＊＊＊＊ 从舟阳城到京城，只要十天左右的路程，但莲几人却连夜动身，往京城而去。 自从三三中毒之后，莲的身上发生了一些，说不出的变化。 只要三三不在他身边，他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阴沉的状态中，连挑起的一个眼神，都能让袁晨等人不寒而栗。 只有三三在他怀里时，莲才会变回那个温柔平和的公子。 指挥调度，安排布局，用人赏罚……一夜之间，他仿佛换了一个人，雷厉风行，冷血无情，曾经的温和手段全部被抛弃，只要能达到目的，莲几乎不计一切后果。 鹰里所有的人都是根据自己的特长，自由发展，这给了莲极大的利用空间。 一到京城，莲立刻彻夜不眠地开始布局，准备把京城掀个天翻地覆。 建不起一个繁华盛世，毁掉倒是绰绰有余。 既然他注定为当世所不容，那就一起下地狱可好？ …… 这样的莲，让三三不安，也让它心疼的紧。 它把一切都告诉了阿姐，随后得知青涟当日就带着陈虎动身前往京城。 也不知她给陈虎灌了什么黄汤，这汉子竟然连理由都没有问，就收拾东西跟着青涟离家。 因为情况紧急，青涟用了大鹏鸟。 听先回来的雪涯说，陈虎那么大一坨的人竟然恐高，在天上的时候，死死抱住青涟的纤腰，怎么骂都不撒手，害得大鹏飞的又低又慢。 算算时间，今天中午青涟应该就能进城。 转一转细长的狐狸眼，三三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反正在京城待了五天都没出过一次门，不如去接阿姐，顺便陪莲散散心。 对着屋子里的铜镜细细打扮一番——其实也就是捋一捋额头上那几缕红毛，三三对于自己的形象很是满意。 昂首挺胸地走到莲的书房，观赏了一下门上的木头雕花，三三像模像样地用前爪敲了几下，然后才一步一步扭着溜圆的小腰，尽量优雅地走到莲的脚边，跳上他的的膝头。 尽管门本来就是开着的，但公子教过它，君子不可无礼啥啥的，反正敲门准没错是吧。 一看见小狐狸进来了，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祖宗啊，可算是来了。 （二） 莲刚到京城，就用雷霆手段将鹰里面的人来了一次大换血，只要办事不利或不听命令者，杀无赦。 八月初的天气最为炎热，可每天议事过后，参与的众人都带着一身冷汗退场。 能者上位，赏罚分明，只短短几天，从这个性情大变的文弱公子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就让这些人从心底想要敬畏和臣服。 只有这只小狐狸出现在公子的视线里时，那种冰冷的威压才会消失。 看着那个小圆球一扭一扭的跳上莲的膝，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小祖宗啊，可算是来了！ 在莲的怀里蹭啊蹭啊蹭，直到那只温暖的大手落到自己的身上开始顺毛，三三才满意的调整姿势，舒舒服服趴好。 等到满屋子人都走干净了，三三立刻窜起来，站在莲的腿上跟他脸贴脸，撒小娇。 “公子公子，阿姐今天就到啦，我们去接她好不好啊！” “哦？青涟今天就到了么？真快啊。” “那可是了，阿姐这回可是飞着过来的啊！要不是那个陈虎，他们昨天就到了呢。” 显然三三对于陈虎耽误了青涟很是不满，它很不屑地翘了翘胡子，晃晃脑袋转转眼珠，又换上了讨好的神情。 “公子啊，我们去接好不好？好不好啊？” “好好好，我看你这小东西是憋坏了吧，说，是不是馋虫犯了？” 腻宠地刮着三三的鼻子，反正已经闲下来了，无事可做的莲开始恶意逗趣。 “切切切，才不是！”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三三把头转到另一边留给莲一个侧脸，小眼神坚定的很。 “真不是？那好遗憾啊。”莲的眼睛里全是笑意，特意叹了一口气。 他坏心眼的说道：“京城这边有一条街，边上琳琅满目都是好吃的好玩的，什么烤鸡烤鸭烤全羊，糖人风筝皮影戏，酒楼茶馆点心铺子特色小吃一应俱全，本来我好久没回京城，还想带你去逛逛的，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们就直接去接阿姐，然后快快回家好不好？回来了，今晚让袁晨给你做青菜豆腐汤。” “公子你好坏……”三三可怜巴巴转回小脑袋，老老实实服软认输：“带我去吧，公子……我馋了……” 抱着三三哈哈大笑，莲边笑边狠狠地揉乱它的小脑袋：“小东西，早就想带你出去了，正好今天无事，你想去哪里都随你，公子一定陪你逛到肚皮圆圆，腿肚子发软！哈哈哈哈。” 趴在莲的腿上被他揉着，三三把头埋在了莲的腰间，整个胸膛被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填满。 它好久好久，都没听过莲这么开心的笑了…… 现在的它觉得，只要能让莲一直这么开心下去，拿什么换它都心甘情愿。 身体突然腾空，一眨眼的功夫又落到一个有些瘦削，却又温暖结实的地方，那里是莲的肩膀。 “小东西坐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喽！” “啊啊啊，公子放我下来啊，这样坐好高啊！”三三爪忙爪乱地抓住莲的发簪。 一个不小心，发簪被它弄掉，莲顺滑的墨发如瀑布一般飘散而下，清风一吹，让刚刚跑到地上的三三看直了眼。 “公子，平时咋看不出来，你这么好看那……”三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莲的脸，不动了。 “……”再好看能好看过你么？莲在心里暗笑，伸手想要把小东西重新抱起来，不想，却被它狡黠地躲开了。 随后一声轻响，银发的少年三三赤身出现在莲的面前。 “公子，我今天变成人形出去好不好？我保证不淘气，乖乖的跟在你后面。”开玩笑，这么好看的公子要是不变成人陪着，被谁抢走了怎么办！三三顿时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意识。 就算是和三三同进同出同床共枕这么久，就算是被三三各种调戏了那么久，莲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福利依然没有任何抵抗力，更何况，三三变成人性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莲默默地掏出手帕，转过头去，捂住了鼻子。 夏天的空气干燥的很，体内有火有点热啊。 优雅的给自己止血，麻利的脱下月白外衫，莲把三三包成了一个粽子。 “胡闹，这里都没有合适你的衣服，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出去么？” 又是砰的一声轻响，三三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雪白的长衫，样式却是跟莲的一模一样。 “我有了。” “你，你能变，怎么以前不早变出来？”莲愣了一秒，随后皱眉轻斥。 “有衣服在身上不舒服啊……”三三小小声声委委屈屈凄凄惨惨，确实是不舒服呀，再说以前变的时候又没有外人。 “你……好吧人形就人形，你快把头发的颜色变成黑的，脸变的再普通一点，跟住我不要乱跑啊！”莲几下束起自己的发，转身朝门大步走去。 小小莲刚刚差点暴动，再不走，他就走不成了。 （三） 离王丞相给的最后期限，还有最后五天。 虽说明知王府之局是刀山火海，但莲依然打算去赴局。 因为，时机已到。 莲从来都不是任人采撷的小百花，哪怕在王丞相、秦歌甚至青涟执青一干人眼里看来，哪怕有时在他自己眼里看来，他都几乎没有反抗的资本。 但他的敌人根本不知道，“鹰”是玉宵给自己儿子留的一张多么有用的底牌。 他们也根本想不到，为了将这张牌用到极致，莲在黑暗中准备了整整四年。 当莲从千日红的药性中，拼得灵台的第一丝清明之时，他便假借袁晨之手，布下了一个庞大的局。 虽然当时连他也不知，这一切的一切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只是单纯的，觉得必须做点什么，好支撑自己在地狱里活下去而已。 一忍再忍是为了制造足够有力的筹码，四年的时间里，莲将鹰化整为零隐于闹市，行医、从军、做官、经商，收拢民心、扩大势力，掌权夺势、汇集情报…… 对鹰里所有的成员来说，玉宵既是恩人，也是师长，更是慈父！王老贼竟然如此对待他们的至亲，这早就不是莲一个人的家仇，而是整个家族要报的血债。 就算是这样，莲也是想要放弃过的，遇到三三，爱上三三…… 这份感情珍贵的让莲不舍得让任何一丝血腥和阴谋所污染。 但也正是因为三三，让莲这回下定了决心要永绝后患。 若不是因他一次次的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怎会有今天的局面。 所以，这一回，他定要斩草除根。 四年的准备，改朝换代自然不能，但就算是拼了他的这条命，也要将这颗老树连根拔起，让这该死的王老头子，永远变成史书上几页泛黄的脆纸。 谁让他，伤了三三！ 和三三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莲在心里筹划着、计算着，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如何收场的局。 直到被一阵风吹迷了眼睛。 因为再睁开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已经没有了三三的影子。 这个小馋猫，又上哪里吃去了？下意识的往街边几个小吃摊望过去，莲却完全找不到自己家三三。 想叫小东西的名字，张了张口，到底在大街上拉不下脸。 除了贪吃三三还爱看热闹，难道是被什么好玩的吸引过去了？ 沿着刚刚走过的街细细往回找，卖驴的下棋的打架的斗鸡的杂耍的唱戏的…… 没有，都没有！ 莲的额头出现了小汗珠，他开始询问路人，抓住一个问一个。 十七八岁的少年，稍微有些瘦小，玉冠白衣，带着一个兔子玉佩，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胭脂痣，一张娃娃脸古灵精怪，多让人印象深刻的样子啊！怎么就没一个人看见呢？！ 问了一圈，还没找着，莲开始真的急了，他再管不了什么面子里子了，焦急万分地大声喊着三三的名字。 只喊了一声，三三就瞬间出现在他眼前，昂着红扑扑的小脸开心的问：“公子你叫我？啥事啊？” 大力把三三抱在怀里，收紧再收紧，莲的一颗心跳的都要爆炸了。 他不敢想，要是真的把三三弄丢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那种感觉，哪怕只是想想都让他，不知所措惊恐异常。 三三开心地回抱他家公子，嘿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感觉挺好。 变成了人形之后公子一直都和他保持距离，连衣服都不让碰，还曰什么距离产生美…… 嗯，这样他喜欢！ 为什么要抱？谁去管他！ “小东西你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莲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只有一丝丝。 “我？我就在旁边那个巷子里啊，你一叫我不就出来了。” 三三的脸更红了，虽然，这个姿势他不介意有人看，但看的人越来越多，就算闭上眼睛还是有点小害羞。 不过难得公子主动投怀送抱，不舍得松开怎么办？三三一时有些为难。 抱了许久许久，莲才松开，看到周围一圈交头接耳的观众，耳朵根也泛红了。 三三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莲的胸膛，帮莲整理着胸口皱皱的衣服，突然想起他还有事没做完。 “公子你跟我来，我有点事没办完，你在旁边等我一下哈”拉着莲的袖子，大步向旁边的小巷走去。 缓过来神的莲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明明问过从这里出来的人，怎么没人看见你？” “嘿嘿，我保证过不给你惹麻烦啊，特意设了结界的，除非我想让人看到……公子你等我一小会哈，一会就好。” （四） “嘿嘿，我保证过不给你惹麻烦啊，特意设了结界的，除非我想让人看到……公子你等我一小会哈，一会就好。” 拉着莲的袖子，三三蹦蹦跳跳往一个青石小巷里走去。 这是个一夹在两个高墙之间，有些狭窄又透不进阳光的巷子。 一进巷子口，莲立刻就感觉，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倒不是这里的景象和外面有什么不一样，而是这里什么都一模一样，就是没有来来往往的人，和任何活物。 呃，也不是和外面完全一样，就比如，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横躺在路中间哼哼的男人，外面就看不见。 一看见三三回来了，爬都爬不起来的男人立刻凄惨地喊道：“小爷，我再也不敢啦！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乐呵呵的给莲变了一个躺椅让他舒舒服服的坐下，再讨好地递上一杯青茗，三三露出小牙羞涩的一笑：“公子，你等我一下啊，一下下就好。” 转身向躺着的男人走去，坐在男人旁边，三三脱下自己脚上的鞋，拿鞋底照那人头上就是一下：“冷静！正好我家公子来了，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听懂么？” 被打的一哆嗦，男人立刻说道：“是是，您问您问。” 正经的轻咳两下，三三张口说道：“说对不起！” “对，对不起。” “眼睛挪过来，我们家公子是你想看就看的么？”又打了一下，三三看着那张开了染坊的脸，一板一眼非常认真的问。 “不是！”回答的非常痛快。 旁边的莲微微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他的三三也会吃醋啊。 “我们家公子是你想碰就碰，想调戏就调戏的么？”再打一下，三三依然非常认真。 “不，不是！”被打的呲牙咧嘴，男人回答的一点不敢含糊。 “有这回事么？”莲在心中暗想。 走在街上时是有个人撞了下他的肩膀，这竟然被三三归为调戏，小东西的飞醋吃的也太大了吧。 “我们家公子是你想抢就抢，想抓就抓，想带回家就带回家的么？” 噗，莲一口茶喷了出去，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好歹是个男的，又不是女人，怎么会在大白天的碰上这种事。 摸摸自己的脸，特别是摸摸自己左脸从额头到下巴，那道从马上掉下所刮的长疤，莲在心里默默感叹世风日下，他都变成这样了，还有人能动的起歪心思。 “小爷，我没有啊！” 啪啪两下鞋底伺候，三三皱起了眉毛，对于这种顶嘴行为非常的不满意。 “还敢顶嘴！你以为你跟手下说的那些东西我听不到么！” “小爷冤枉啊！”男人抬起头看向莲祈求道：“公子饶命啊，我真的没有啊！” 话音刚落，男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三三直接挖出了他的眼睛，厉声斥道：“刚问完你，就这么没记性么！我家公子也是你这种人能看的？！” 手腕突然被抓住，三三下意识回头一看，然后全身都打了个寒颤。 他的公子，生气了…… 那张脸，好可怕…… 莲站起来，本是想为这个男人求个情，事情的因由他已猜的八九不离十，估计是这京中的某个纨绔子弟看上了他（这人什么品位，着实不理解），然后跟自家家丁交代了点什么，打算抓他回去之类之类，这种人他遇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但三三，下手太狠，此人罪不至此。 “住手吧，不要再玩了！这里交给袁晨，撤了结界，跟公子走。” “好吧，那公子你等我一下。”三三有点害怕的乖乖起身，有点不解气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 莲往巷口走去，刚走两步就不敢置信地回身，双目圆睁。 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一滩血雨，虽然一点都没溅到三三和他的身上，但空气中骤然充斥的血腥味，让莲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张俊脸变得更加阴沉，莲全身充满的怒气吓得三三都快哭出来了，他小小声试探着问：“公子？不走么？不用麻烦袁晨他们了，我撤了结界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胡闹！你怎能如此草菅人命！”第一次，莲对三三生了气，也是第一次，吼了三三。 “你干什么这么凶啊……”三三再次委委屈屈小小声，低头撅嘴掰手指。 “跟我走。”莲没有再多说一句，怒气冲冲转身，拂袖而去。 走了十几步，一回头，他的火又升了一个等级，三三竟然如此不听话，原地一步未动。 回到三三身边，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着就往外走，手上用的力让那洁白的手腕上都勒出了青痕。 出了巷子，莲朝着斜对面的东风茶庄大步走去，后面的三三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根本跟不上他的步调。 进了茶庄，莲从腰里拿出一个牌子，一扬手就扔在掌柜的怀里。 看见那个牌子，掌柜的脸色一变，立刻躬身将这两人迎上楼。 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很大的雅间，送上茶水点心后，恭敬地关上了门。 第三十七章：嚎啕大哭 这是一个很素雅的房间，一进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前那张黄花梨木弥勒榻，一张雕花小几摆放正中，几上一套紫砂茶具配着放有各色茶点的白瓷小碟，十足的赏心悦目。 一个紫檀雕花四扇屏风将这个大大的的房间分成两个部分，从窗外望去，可以看到茶庄的后院。 院子里一片青翠的竹林，两点池塘之上的假山，有水车在静静转动着，一轮一轮流水拂过木头的声音，给这个幽静的小院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但三三却没有一点心情去看这些“风情”，因为从莲身上散发出的怒气，让他浑身都汗毛倒立，动物的直觉强烈建议他逃走，心里那点委委屈屈的小情绪也叫嚣着想要远离这里。 无奈看着莲的眼睛，他的腿一步都迈不动，腿肚子不仅迈不动，还隐隐有打哆嗦的趋势。 三三终于理解袁晨那群人每次惹莲生气，为什么都被吓的大气不敢出了。 太吓人了…… 一撩衣襟，莲在弥勒榻上正身而坐，拍拍自己的大腿命令着：“你过来，趴下。” 一步一步挪到莲的腿边，刚刚趴好，三三就听见一阵手掌挥动带来的风声，莲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来。 这是要打他么！ 这是要打他啊！ 这竟然真的是要打他啊！ 本能反应，三三瞬间移动把自己变到门口双手抵住，背靠门板深深吸气，一脸的不敢置信。 公子这特么说打就打，凭个毛线啊！他做错什么就用这么大的力，下这么狠的手啊！ 没料到三三会瞬移，莲这下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腿上，心里疼的呲牙咧嘴，手疼腿疼脑袋疼，这让他眼中怒火更旺低声吼着：“三三你给我过来！再敢对我用法术我就再也不要你！” 此时，三三脸上的神情已经由委屈害怕变成了愤怒的倔强，它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瞪着莲一步一步走过去重新趴好，一言不发。 后面一凉，完了，这回公子气得把他裤子都扒了，三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咯噔完，莲的大手就毫不留情地招呼到了三三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只一下就把他疼的浑身发抖。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从来没有听过公子这么严厉的声音，三三的小心脏被撕成一瓣一瓣的，他大声喊着：“不知道！” 啪！这一下比之前打的还要狠，莲继续问道：“知道错哪了么？” 三三倔强地摇着头：“我没错！” 语言上的反抗引来了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击打，每打一下莲都会问他知不知错，而三三却始终梗着脖子大喊“我没错！” 莲简直都要被这小东西给气疯了，刚开始打的时候他手上还有分寸，想着小罚一下以示惩戒就行了，结果呢？越打越气，打到后来，就真的用上了全力。 以前曾经被TJ的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哪里最疼，应该用什么力度什么频率，莲都了如指掌，他就不信还打不乖一个小三三！ 三三何时被这么打过？从小到大，老妈阿姐谁都不舍得碰他一指头，那股委屈劲就别提了，他一心要和莲杠上，各种强忍不松口，连叫都不叫，就算眼泪都聚在了眼框框里，也死活不让它们偷跑出来一滴。 一开始咬牙，再疼了咬嘴唇，到后来直接咬自己的小拳头，反正就算咬的血呼啦的，也没有屁股痛，也比不上心口疼。 疼痛忽然从屁股转到了大腿内侧，那里是全身上下几乎最娇嫩的地方，三三挨不住，一下轻叫出声。 终于听见了三三的叫声，莲眯起眼睛，把落手的位置全都改到了三三两条小白腿的内侧，找准一个最疼的固定位置，一下一下全打在那里。 为了增加敏感度，他甚至把茶水倒在上面，将那一片完全被水润湿的部位，打得直泛红光。 张嘴呼了第一声，三三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叠加的疼痛让三三剧烈挣扎起来，无奈他不敢用法术，莲还把他按得死紧，根本挣不脱。 他开始一声一声的惨叫，然后被迫在脑子里回想，自己为什么要被打，还被打的这么狠。 当冰冷的水撒到腿间，莲随后落下来的大手像烙铁一样烫碎了三三心里最后一层硬壳，哭喊的求饶随之而来。 “公子我错了！我认错，不要再打了！求你了，别打我了！” 莲的手丝毫不停，甚至加大了力度，他用了比之前更加严厉的声音：“说，错哪儿了！” “我不知道……啊！我不该不告诉你就消失！” “我会因为这种事情打你么？再想。” “我不该揍那个男人，呜呜呜。” “我是那种因为你替我打抱不平，反而来生你气的人么？再想！” “我不该挖他的眼睛！”三三尖叫着，疯狂地摇着头，别打了，别打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不完全对，还有呢？” “我不该随便杀人！”闭着眼睛，三三大声的喊出这一句，然后习惯性等着接下来，好似无穷无尽的拍打。 莲的手，却在这时，停了。 一双大手抚上三三被打的通红的地方，轻轻地揉搓着，莲的口气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终于知道自己错哪里了么？” 三三泪眼朦胧的扭过头不看莲，不断抽泣着：“知道，知道了，我以后再也，再也不敢了。可，可是袁晨执青杀了那，那么多，你怎么不打他们啊！为什么只打我一个，呜呜呜，不公平……” “三三。”温柔地摸着三三的头发，莲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因为他们的死活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一个。” 三三的脸腾一下子红了，莲的声音就像上好的麻药，顺着耳朵流向心脏，再把那种酥麻的感觉飞快地带到全身，让他连哭都忘了。 心跳的好像要飞出胸膛，带着最后一点不甘心，三三小声问：“那我以前杀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我？” “除了在京城，你什么时候杀过人？”莲的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 “就是，执青和那个老和尚对打的时候啊，其实也不算是我杀的，他死了以后我才把他撕碎的……” 看着莲越来越阴的脸色，三桑拿说到最后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咋这么傻呢？这事还有不打自招的…… 活该他被打…… 两条腿分开把三三抱在胸前，让他红红的小屁股悬空省得疼，莲知道自己等来了一个很棒的说教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趁热打铁彻底把三三的心魔给压制住。 “三三，做人也好，做兽也好，切不可失了本心，更不能漠视生命，把杀戮变成一种玩乐。公子也好执青也好袁晨他们也好，大家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迫不得已的自卫，绝不是，也不能想杀就杀。” “三三，还记得你问过‘为什么那些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刀，当我们的命是庄稼么？’你记住，没有任何生命是可以被随意剥夺和杀戮的，我们的命宝贵，别人也一样。是有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但我们，绝不能做这样的人，你绝不能做这样的人！” “特别是当你拥有强大的力量时，就更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只有为了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逼无奈时，这才是我们最后的选择，懂了么？” 莲对于自己的说教很是满意，他觉得这种先苦后甜的手段应该能起点作用，他这回真的下了狠手。这样，以后起码在三三准备见血之前，会下意识回味今天所受的教训。 挺疼的，他自己的手都疼啊，更别提…… 慢慢来，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把小东西护的严严实实的，一定能把三三心里的黑暗，一点一点净化掉。 可谁知，之前的话三三都乖乖听着不时点头，到了最后一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公子你最坏了！你不讲理！呜呜呜，你冤枉人！我不跟你好了！” 第三十八章：深不可除 “公子你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啊！你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啊！今天那个男的，那个男的认出你了，他说要把你这个官妓绑回家玩够了再送官……呜呜呜……我怎么可能不管啊，不管啊……我才没……当游戏，不当回事！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啊！坏死了……我不要理你了……呜呜呜。” 三三边哭边解释，愈哭愈委屈，越哭越觉得冤枉。 莲，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他以为是三三心魔未除血性大发。 其实三三杀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开心就好啊，谁管那些人的死活，若不是入魔后对三三有百害而无一利，甚至有可能失去记忆，就是地狱他也不在乎陪着一起去。 他只是怕，三三再次失控，他怕三三失控后会忘了他……再不属于他…… 这下好了，小东西真的把他哭的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哄了，安慰道歉全都不好使，该怎么办才好。 有水珠滴到三三手上，一滴，两滴，三滴…… 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哭着撒娇的三三偷偷一望，也愣住了。 被打的明明是他，怎么打人的也哭啊。 莲的眼泪，直接把三三吓傻了，他笨拙的想用手指擦掉那些晶莹的水珠，却发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莲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多么的后悔，感动，和绝望…… 那种生怕失去他的绝望已经融入莲的骨髓，深不可除。 三三爱莲，但他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真正知道，这个抱着他的男人，是用多么深沉的感情，在爱他。 没法了，三三就想起以前他哭的时候公子曾经用过的招数，死马当活马医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眼睛红着小脸，狠狠吻上了莲的唇。 事实证明，这招不能随便用，尤其是不能随便对莲用。 可惜，当三三被压在塌上，让莲狂风暴雨一样的回应搞得叫天叫不灵，叫地地不应时，才迟到的意识到这一点。 倒不是因为这种光着屁屁全身大开的姿势有多羞涩。 关键是…… 关键是…… 他的屁股啊！ 疼啊！ 本来碰到硬床就疼，让莲一压更疼了好么！还堵着他的嘴，抢他的舌头…… 这回连疼都说不出来，叫都叫不出声好么！ 等到意乱情迷的莲观察到身下小人的表情的，呃，不对劲时，三三已经疼得忍不住，又开始流眼泪了。 心疼大发了这回，赶紧抱起来好好的给三三揉揉，顺便检查下伤情，莲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下的手有多重。 三三的大腿内侧被集中打的那一小片已经有点发紫了，原来白白的小屁股也红肿的发亮，阳光一照都有点反光。 其实，全都红红的，看着挺漂亮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把脑袋里奇怪的想法赶走，莲拿出腰里上好的伤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把药擦均匀。 “公子，呜呜呜，好疼！” “三三乖，忍一忍，一会就不疼了。” “疼啊，好疼！” “怎么会……没有清清凉凉的感觉么？” “有是有……可还是好疼啊！” “是公子不对，让三三受委屈了，一会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不好……” “那，带你去吃叫花鸡，公子一点一点喂你好不好？” “……嗯……不好……” “那你想要什么？要什么公子都给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我……我要吹吹……” “什么？”莲的声调一下提高，他不是听错了吧。 “疼的地方……吹吹就不疼了，我要你给我吹吹……” 莲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这是在赤果果的勾引他么？屁股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淘气，太扛打了吧这孩子。 仔细观察一下，发现三三是真的单纯为了止疼才提出这样的要求，莲在心里将龌龊的自己痛骂了一番。 “三三乖哈，趴好了，公子给你吹，一会就不疼了。” 调整下三三的姿势，让他尽量舒服的趴在自己腿上，莲低下头，温柔地吹着那片通红的地方，并用手不时地揉搓着，方便药物更好的吸收。 身心疲惫的三三在莲如此温柔的抚慰下，很快就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抬起头看着三三的睡脸，莲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小小莲其实早早就醒了，三三在他腿上扭动着、哭喊着的时候就神清气爽的高举旗杆了，但是因为这次的内疚感太过强烈，莲直接忽略了它的感受。 现在风波已过，隐隐就有失控的趋势…… 这真是妖精，老人说的对啊，妖精不能碰，一碰要人命。 将三三抱到屏风后面，一张供人休憩的紫檀束腰西番莲博古图罗汉床赫然在目，让小东西趴在上面香香的睡觉，莲轻手轻脚，静悄出门。 ＊＊＊＊＊＊ 再醒来时，已经月上梢头，三三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大大的木桶里，身后靠着的是莲结实的胸膛。 “小东西终于醒了么？” 低沉的声音响在三三耳边，觉得环着自己的双臂又收紧了一点，三三害羞了一秒，然后就放任自己躺进了莲的怀抱。 啊，泡在水里，还被抱住的感觉太美了，三三直接舒服的又想入睡。 “公子？这是哪里？” “东风茶庄。” “咦，茶庄里还有这些么？” 房间还是那个白天的房间，但是之前放了茶点茶具的弥勒榻上，已经换上了满满登登的各色小吃，一样一点，一式一碟，全都放在那张雕花小几上，正对着窗户，和他们的大浴桶。 “三三，这个茶庄的老板，姓玉。” “哎呀，和你一个姓啊公子。” “……” “公子你怎么不理我？” “……” “公子你干嘛撇嘴，不好看。” “……” “公子，你咋又生气了呢？” “……小东西你故意的吧……本来我想把这茶庄改到你的名下的，现在看来还是姓玉吧。” “哎呀！这是你开的！公子你好厉害，比阿姐开的都漂亮！” “……” “公子，我也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不过这水有点凉，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第三十九章：如此便宜 （一） “公子，我也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不过这水有点凉，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边说边站起来，三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桌子好吃的，抬腿就要往外走。 刚迈出一只脚就被莲一把拽了回来，他跌进莲的怀里，嗷的叫了一声，又马上弹起来。 小屁股刚刚坐的好好的不觉得，现在猛的被莲的大腿一撞，真疼啊！ 屁股一疼，之前被打的经过就全都想起来了，三三的小嘴立马撅的老高老高，明明赖在莲怀里不撒手，却又扭过头去不理他。 小东西的反应莲看在眼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淘气贪吃又记仇，他怎么就碰上这么只妖精。 “小东西。”啄了一下三三的发顶，莲低低的声音温柔的要把人化掉。 “哼！”才不要理公子，下的手那么狠…… “小东西。”又吻上了额间的胭脂痣，莲笑的眉眼弯弯。 “哼。”就算现在温柔也不好使，这个仇要记一辈子！ “小东西。”这回亲的是小鼻子，莲亲昵的用自己的鼻尖去碰三三的，蹭蹭再蹭蹭。 “……”其实……屁股上了药也不怎么疼了，明天就好了。要是公子再这么哄他几下，不对三下，就原谅他。 莲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头顶，额间，鼻尖，接下来就是嘴唇了。 心突然跳的好快，昂起小脸闭上眼睛，三三美滋滋地等着。 突然，身体被打横抱起脱离水面，三三下意识低呼一声，赶紧搂住了莲的脖子，带着受惊的表情看着莲，三三惊讶的发现莲竟然满脸都是歉意。 “公子，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让公子竟然露出这种表情？ “三三，对不住。”拿起一个宽大的布巾将三三包的严严实实，莲自己连穿衣服都顾不上，就开始给三三擦身。 “出什么事了么，公子？”三三微微红了小脸，有点不太敢看莲还滴着水的身子。 虽然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三三，莲都是不穿里衣的，但像这样真正完整的见到，还是第一次。 公子的身体，好漂亮…… 用漂亮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十分不恰当，但三三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俩字。 “三三，屁股痛不痛？公子忘记了红肿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热敷的，光想着把你洗干净了……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 莲的声音把三三从害羞的情绪里拉了回来，定了定神，三三很慷慨的表示没关系，然后衣服都不穿，披着布巾恶虎扑食就窜到了雕花小几旁边。 几下擦干自己，随手披了件衣服，莲坐在吃的各种忘我的三三身边，一下一下的擦干三三的黑发。 这东风茶庄是莲出生之时，玉宵送予儿子的满月礼，是莲从小到大收到的最喜欢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浸透了莲的心血和童年的记忆，本来今天是打算带三三吃好玩好再来这里过夜的，谁知横生事端，什么都没玩成，只能用吃的来补偿了。 看到三三把肚子吃的溜圆还想往嘴里塞，莲好笑的把他的两只油爪子都拉到自己手里。 “公子，干嘛啊？还有没吃完的……啊，别……” “吃了那么多，分我一点如何？” 为了堵住三三的嘴，莲坏心眼的把三三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在嘴里，时快时慢地吸吮着，用舌头在三三的指间打着转。 三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羞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公子的表情，好，好，好勾人啊。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随着莲的吮吸，从三三的小腹升起，那种热度在他的丹田里横冲直撞，最后全部汇到小小三那里，把它撑的直直望天。 慢慢把三三按到塌上，一把扯开那碍事的布巾，莲在眼前这个青涩的身体上四处点火，为了这一天他计划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不用再忍了！开心啊，真开心！ 从未经过人事的三三被莲调拨得面如桃花泪眼汪汪，他时不时从鼻子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喘息，把两个人身体里的火烧得更旺。 模模糊糊的，他知道公子可能要做什么，吃掉他，对不对？他问过阿姐的，阿姐怎么说的来着……怎么办，突然好害怕。 “阿呀公子，我们还得去接阿姐那！” “我已经让袁晨把她们安置好了。” “那，我得去看看她们啊！” “你阿姐说了，她累的不行要好好休息，让你跟着我好好玩，不许打扰他。” “那我们也得回家啊，晚上不回家不是好孩子。” “这是我的茶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这也是你家。再说你什么时候当过好孩子。” “啊，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一直都很乖好么……这儿的床太软了我要回家睡。” “一会就怕你叫硬，有我呢你还怕睡不着？” “不带你这样的，怎么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还有什么借口？” “呃，想不出来了……” “谢天谢地。” （二） 老人说：万事开头难 这句话的意思是，事情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就好办了。 但是莲发现这招并不适用在三三身上。 按理说，这按也按倒了，亲也亲过了，脱也脱光了，小小三也起来了，剩下来的事就该顺理成章了吧。 可三三就是个例外，这小东西一直都很配合，嗯，或者说，一直都乖乖的跟着莲的步调。 可就当莲在他耳边轻声说“小东西我要吃了你”时，三三眼睛立刻清明起来，飞快的把莲死死按在身下，说什么也不让他吃。 “阿姐说了，我们老狐家的人，不能做被吃的那个！”三三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眼睛里充满了坚决。 “……”莲无语，各种真心无语。 青涟啊青涟，你干过那么多好事，何苦在这件事情上破例啊！ 估计是三三上次跟小小莲道歉时候的事吧，当时莲提了一句要吃掉三三，恐怕是三三事后问了青涟，才搞成如今这个局面。 今晚滚床单之事莲势在必得，下次想等到这么好的机会不定要猴年马月呢，犹豫再三又再四，在一切引诱劝说强压无效的前提下，莲悲壮的在三三身下，点了点头。 其实要是强压有用的话，莲不介意用点强的，但是他无力的发现，三三竟然比他还有劲！ 妖精啊！妖精！……算了，他认了，爱都爱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 眼前一亮只是个成语，莲也一直以为这就是个夸张的表达方式，但是今晚他却真的见识到了，这个眼睛能亮到什么地步。 得到了莲的答复后，三三的眼睛竟然冒出了绿光！ 绿光……绿光……绿光…… 莲被吓得直接闭眼睛把脸偏向一边，壮士断腕般的说：“来吧，需要我教你么？” “嘿嘿，不用，这种事我们无师自通！公子你等等我哈，我马上就回来。” 在莲的嘴上啄了一下，三三飞快地跑向屏风后面，紧接着，就传出哗哗的水声。 事情变化的太出乎意料，莲的脑袋直接有点罢工，等到水声停了，脚步声近了，感觉到小人坐在身边了，他才睁开眼睛想要指导一下。 一睁开眼睛，莲就再也不愿闭上了。 眼前的三三完全变回了他自己的样子，一双凤眼狐媚地上扬，眼角的火红色花纹若隐若现。 长长的银发披在三三匀称雪白的身体上，每动一下散发出的风华，都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没有女子的阴柔，更没有男子的粗蛮，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性别的美，像一朵挺立的白莲花，在这漆黑的夜里，傲然盛开。 莲，看呆了。 他见过三三半人半狐的妖媚模样，但却绝不是这个样子，那样子的三三让他充满了欲望，可这样的三三，却让他只想，捧在手心，珍宝一样护好了护住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伤到一丝一毫。 三三看着有些发傻的莲，抬眼一笑，然后低头，含住了已经半醒的小小莲。 边含住边抬头看着莲的眼睛，三三灵活的小舌头在小小莲上时轻时重地打着转儿，视觉的冲击加上那种绝顶的快感，让莲在一瞬间就兴奋到不能自已。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直接让小小莲和他的鼻血一起，滚滚长江东逝水，恨不能自挂东南枝…… 三三骑在他身上，把着小小莲，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坐了下去。 （三） 在三三的概念里，吃这个东西就是把好吃的吃进肚子里，所以阿姐在解释说莲的“吃”就是它们的交尾时，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一点即通，形象生动，他自己害羞又得意了好几天，多简单的事对不对！ 但是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没算到，公子平时那么容易大起来的小小莲刚刚碰到他的小屁股，嗯，就软了…… 这可不好办了，本来那个尺寸他就不太好吃进去，这软趴趴的更没招了啊！ 所以三三的小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那个半蹲的姿势实在有点让他尴尬，这现在是起来还是不起来啊。 三三尴尬，莲更尴尬。 他在心底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诅咒“处男”这个丢死人又坏好事的状态。 没错，不管以前的他有多少经验……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前面的经验……但重生之后的身体就特么就是如假包换的处男。 现在他躺在三三身下，弄得两个人一身都是，自己还一脸的鼻血……该死的敏感，该死的刺激，该死的处男，丢死人了啊！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一把把三三按到身下，莲仿佛为了要证明什么一样，不给三三任何说话机会的咬上了他的嘴。 三三刚刚想挣扎，双手就被莲举到头上迅速捆了起来，然后腰双腿甚至脚踝都被莲用撕开的布巾固定住，全部牢牢绑在床上。 这回看看还能怎么挣开，该死的该死的，他可是正常男人！ “公子……”看着有些气红了眼的莲，三三瑟嗦了几下，有点被吓到了。这个，变软的速度，这么重要么？ “三三，青涟告诉你老狐家都是用这里吃人的么？”莲的语气十分不善，手指探入发抖的花穴，在发现那里已经被完全清洗过了之后，他直接觉得自己被耍了，被青涟耍的彻彻底底。 “没，没有，是我自己猜的。”三三都要被吓哭了，好可怕。 眨眨眼睛，莲的表情变化的，有些负复杂。 无师自通……自己猜的……他家三三怎么这么招人疼，又这么招人恨啊！ 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莲突然决定不去纠正三三这个错误，他咬住三三的耳垂，坏心眼地问：“小东西，我给你吃，不过让公子在上面可好？” 三三还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啊，让我在上面好不好，我要在上面……” “小东西，你吃了我那么多东西，还没付账吧，所以你说了不算。” “你是坏人！刚刚不还说你的就是我的。” “我改主意了，要不就拿钱付账，要不，就用身体来偿！咳，让我在上面被你吃。” “我不干，不干……我就值这么点好吃的啊，好便宜……” “对啊，是有点吃亏，一次不够，你得补偿六次。” “不要啊！怎么更便宜了。” “七次！” “好吧，六次就六次，然后我就要在上面了。” 莲笑得比三三还像狐狸：“就怕以后你食髓知味，让你在上面都不肯呢。” 他的手指开始在身下这具诱人的身体上游走，摸摸揉揉掐掐弹弹，含含粉红色的小樱桃，舔舔精致的小肚脐，咬两口通红的小屁股…… 同时，在不断颤抖的那里，又悄悄地探进第二根手指。三三的那里太小了，又是从未经历过的样子，若是不好好放松，一会怕是会很难过。 三三的一双大眼睛水色迷离，他的身体随着莲温柔的动作，在指尖上舞动沉浮，好舒服。 可是，这些舒服却让他在身体里又升起另外一种冲动，里外两种明显的对比把他折磨的都要发疯了。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泄一泄他的火？好难过！ 正在煎熬着，腿脚上的束缚突然被松开，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火热的，缓慢而坚定的，一点一点挤进他的身体，没有一点犹豫，不留丝毫缝隙。 一下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三三把差点出口的声音封在那张已经被莲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下。 明明是他在占便宜啊，可为什么觉得是自己被占有了呢？明明应该开心的，眼泪却在小小莲进入身体的一瞬间，止不住的流出来。 可不可以吐出来？小小莲吃起来好难受，他不想吃了。 架高三三的两条雪白的长腿，莲捧着那蜂腰，缓慢律动着。 他现在觉得，幸好刚刚泄了一回，不然就算是顺利的进到这里，也绝对会立刻投降。 温暖柔软湿润紧致，三三的身体和他的外表一样，让莲窒息。 第四十章：禽兽不如 三三是被一阵强烈的不适弄醒的，刺痛，肿胀，加上有点堵得慌…… 小小莲，还在他身体里……身体里……里…… 堵得慌？搁谁能不堵啊！禽兽啊！禽兽不如啊！ 莲被他“吃”了一夜，虽然开始三三明确表示不好吃，后来凄惨的哭到吃不完。 到了清晨，那东西竟然还能硬，还能硬！特么都吐了那么多次了还能硬！ 这到底谁是妖精啊！ 一把推开抱着他的公子，顺便把下面的小小莲也顺出来，三三一声痛呼。 好疼啊，真的好疼，浑身都疼。 嘴，手腕，腰，大腿，还有那个让他想起来都害羞不已的地方…… 幸好他自己的身体可以将莲的精华变成灵力，不然一夜折腾下来，他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的公子……怎么床上床下，差距这么大啊…… 被推醒的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干净利落地擦掉睡着时美出来的口水，用一秒钟回味昨晚的疯狂，然后莲开始美滋滋的后悔。 他愧疚的将缩成一团的三三连被包在一起，放在怀里轻轻晃着，仔细哄着，温柔拍着，顺便调戏着占点手头的小便宜。 直到小东西愿意把有些生气的小脑袋露出来，莲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有点过分了，他知道的，但是，根本就忍不住啊！ 三三连一呼一吸都如同上好的春药一样，令他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就更别提在他身体里驰骋的快感了，那种对于三三身心的征服感和满足感，加上夙愿得偿的兴奋，直接让莲欲罢不能。 等到回过神来，小东西被做的都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哭晕的还是爽晕的，莲对于自己的技术还是放心的。因为把小东西手腕上的束缚松开后，三三只要一兴奋到射出来，就会撕莲身上还未脱净的内衫，做到后来，莲身上穿的已经是一堆布条了。 不舍得从那么销魂的地方出来，他也就搂着三三睡下了，然后早上一醒，就是现在这样自作自受的局面。 这回三三是真生气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连好吃的都不要了，一张小嘴撅得老高，怎么哄都哄不开心。 莲没想到小东西一别扭起来如此的难哄，反正人都是他的了，一不做二不休，按到床又是一顿猛啃，直到三三被吻得昏天黑地呼吸都不会了，莲才坏笑着松开。 除了吃的，他又找到了小东西一个新的死穴，开心啊，真开心！ 带着各种不甘心吃完早饭，三三在屋中盘膝而坐，试着修炼。 身体里还有最后一点莲的精华，转化为自身的灵力后，三三欣喜的发现，修为恢复了好多，并且比以前的更为精纯。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将青涟川给他的250年修为，变成了自己的。 怪不得家里的姐姐们都这么喜欢“采阳补阴”呢，除了累点，这效果可真好！ 以后可以考虑多尝试几次，嗯，等他休息好的。 在三三打坐的时候，一旁静坐的莲也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三三的样子好像，长大了一点，变成了20岁左右的模样。 他额间的红色火焰在不停跳动着，颜色较之前更加艳丽，形状也比之前更加饱满，仔细看去，好看的紧。 不过，眼角的红色花纹却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明明昨晚三三最销魂的时候，那些红纹不但有，还不停流动来着。 虽然有些，诡异……不过真真是勾人魂魄，咳，小小莲又醒了…… 不能再做了，不然以后没得吃就不好了。 其实可以再做几次的，初步观察这男精对于三三的身体，有明显的用处，再给小东西一点，说不定他的伤就全好了呢。 不能再做了，这东西宜精不宜多，纵那啥伤身。 但是，憋着容易萎……更伤身啊…… 莲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纠结过，到最后干脆一咬牙，横抱起三三，踹开门就走。 逛街！必须找点什么分散精力！ 今天也许是最近能陪三三的最后一天了，绝不能把大好时光都耗在床上，再说他的三三真的不能再做了，伤了三三莲会恨自己的。 风花雪月，待他赴了四日以后的王府之约，一切落幕以后，再叙不迟！ 被莲紧紧的抱着走出茶庄，三三的脸红的像一片火烧云霞。 虽然公子终于不跟他保持距离了，虽然身上是有点酸疼酸疼，那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哎呀，这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这里，好暖，好开心，所以只要把脸藏起来就好了吧，脊梁骨谁爱戳谁戳，反正公子只抱他一个，让别人羡慕去吧。 三三的头一直埋在莲的怀里，听着莲一下一下结实而沉稳的心跳，他闭上眼睛，偷偷勾起嘴角。 如果永远都可以这样，多好，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这样安静的依偎，就够了；只要让他牵住那只瘦削却又温暖的大手，就够了。 他不敢贪心，却又忍不住的贪心，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他不会放手的，他的心和身体已经都毫无保留的交出去了，收不回来了呢。 第四十一章：鼓声震天 京城的夏总是异常的炎热，哪怕是刚刚热起来的的上午。 在京城莲名下的小院里，青涟靠在长长的回廊上，懒懒的晒太阳玩手指，顺便看戏。 啊，昨天莲难得下了决心…… 好想去听墙角，好想去听墙角，好想去听墙角…… 吸了莲的阳气，三三会变成什么样子？狐狸老妈施在他身上的术，这回怕是真要压制不住了。 压不住也好，三三原本的样子多好看，现在这样丑死了，她一点都不喜欢。 往嘴里放一颗葡萄，青涟享受的眯上眼睛，三三的小嘴就是会吃，特意给她留的这个真好吃！ 百无聊赖的看着向院子里，青涟又慵懒地往嘴里扔了一颗，嗯，九龙摆尾，这一招其实还挺好看的。 院子里绿茵茵的大树下，陈虎一把黑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要是不出来看，青涟总觉得会错过点什么，再说那犹如实质的刀声闹得她实在也是，啥都干不了。 经过她三个多月的软磨硬泡，陈虎虽消沉依旧，却也找到了一个酒的替代品——练刀。 每日除了睡觉和三餐，陈虎一副心思全部都扑在这刀法身形上，几个月下来，这刀让他耍得更加得心应手不说，一身的武艺更是见长。 不得不说，看着黑黑傻大个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传递到刀上，如怒龙闹海一般将他陈家刀法一十八式从头练到尾，青涟觉得，有点心动。 她喜欢过的男人不少，不过多是白面书生或者风流公子，这样黑黑傻傻却在相处中散发着浓浓男人气息的陈虎却是唯一的，让她动了心，生了情。 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脑，她之前留给陈虎的印象太坏，现在不管她多么刻意示好，傻大个都对她敬而远之，防了又防，根本不往别地方想。 该怎么办啊，她怎么就没有三三那么好的命遇到莲这样知情知趣又痴情的男人！ 一股火上来，脚上的蓝色绣花鞋就踹上了栏杆，青涟恨恨地把嘴里的葡萄籽嚼碎了咽肚，满口银牙咯吱作响。 一旁的陈虎刚好最后一式收尾，干净利索收刀静气，看了一眼这边的美人咬牙图，然后大步走来。 青涟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以前陈虎练完了都是直接就走的，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难道他要说点什么？还是想吃葡萄？会不会打算夸她今儿个这一身素色衣裙大方素雅？ 白玉一般的脸上不受控制的浮上一层红晕，青涟把手上的羊脂玉盘往前一递，故作镇定地分给陈虎葡萄吃。 “我……你……” 往日的陈虎就算沉默少言说话也是利索的，今日不知怎地，看着青涟竟然口吃起来，嘀咕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到是把自己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噗嗤一声轻笑，看着他这么紧张，青涟反倒轻松了下来，趁着陈虎犯傻不会躲她，她用帕子沿着傻大个满是汗水的鬓间，一路细细擦了下去。 真是难得的相处时光，青涟唇角上扬，露出一丝与她往日妖媚慵懒不同的，真正温柔的笑意。 陈虎有些看呆了，他从没见过青涟这样对他笑过，一点不像那个风骚泼辣的老板娘，反倒是有点像他还是愣头青时，清纯阳光的邻家小妹，但他又迷迷糊糊的觉得这两种是不同的，和邻家小妹一样，这笑让他的心瞬间一软，但看着青涟，已经柔软的心又多了一点无法言说的爱惜之情。 这个女人，他避之不及，但此刻，他却真真想拥她入怀，再多看一会这么难得的笑脸。 陈虎的大手不自觉的抬起，轻轻握住了自己额头上的那只小手，他想说点什么，他要说什么来着？…… “青涟姑娘！” 一个焦急的声音打乱了这段难得的氛围，鹰一手里握着刚从信鸽腿上卸下的消息，急急忙忙跑进院子。 “怎么了？”陈虎的手一下放开，搞得青涟暗自埋怨这人来的不是时候，却在看清鹰一手消息的颜色时，暗自皱眉。 红色……这是当初和莲约定好的颜色，只有消息极为严重之时，才会以此为信。 “快快给我！”青涟伸手拿信快速的打开，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鹰一，东风茶庄可在东门附近？” “回姑娘，正是！” “快去找人将你家公子拦住！软的也好硬的也好，拖得一时是一时，就算是骗也不可让他接近城门！” “这……”鹰一有些迟疑，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啊。 “你家公子明言若是他不在大小事务一律交给我处理，还不快去！” “是！” 看向陈虎，青涟的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虎哥，出事了，这群人禽兽不如，要变天了……” ＊＊＊＊＊＊ 镇定自若地抱着三三走在喧闹的大街上，莲一门心思全都在怀里的小东西上，对过往行人的指指点点一概视若无物。 三三一开始害羞的够呛，慢慢的倒也从他怀里探出了小脑袋，时不时还让莲停下给他买点糖葫芦泥人小零嘴。 看看时辰马上就到午饭的点了，莲吻了吻小东西的额头，轻声问道：“小东西肚子饿不饿？我们回家陪阿姐吃饭，还是想再逛逛？” “我们回家吧，要是再不回家阿姐真该生气……咦公子，那边什么声音啊，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再回家好不好？” 一阵震天的鼓声吸引了三三的注意，他的小心肝都随着鼓声颤动着，好有力好震撼人心的群鼓啊，京城就是京城，连卖艺的都这么大排场。 回过身，莲看向鼓声的方向，城东，他不记得今天有什么重大日子啊。 挑一下眉，看着小东西期待的目光，莲收紧了手臂。 此时有点反常，但既然小东西这么想看，那就去看吧，反正官府若是想捉他伤他万不可能，他既然敢带小东西出来，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刚刚往鼓声的方向走出几步，一直在暗处的袁晨忽然现身：“公子，出事，请速速回庄。” “不是说交给青涟姑娘即可么？” “这，青涟姑娘请您回庄主持大局。” “好，告诉青涟姑娘，待我和三三看一眼这群鼓表演就回去，有何大事她定夺即可。” “这，公子……”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 莲双眼一瞪，袁晨立刻说不出话，这可如何是好？ 怀里的三三怯生生说了一句：“公子，我们回去吧，说不定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呢，我阿姐都说了让你回去了……” “三三你告诉公子，可是真的想看？” “有点……不要紧的，你的大事为重。” “三三如此以我为重，我又怎能负你，不碍事的，想看，我们就去看。抱紧我，咱们走喽！” 第四十二章：一箭穿心 （一） 京城的城东，特别是东门对面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着整个京城最大的广场，逢年过节，这里都是聚会的圣地，什么节目都有。 莲抱着三三顺着鼓声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就见五个两人多高的红色大鼓一字排开，五个壮汉身着红色劲装，将一对鼓槌舞得霸气十足。 下方九九八十一人组成的鼓阵整齐划一，威严整齐的鼓声响彻云霄。一听鼓声便知这是行家里手，光是声音，都震得人全身沸腾，仿佛整个身体都随之震动。 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莲和三三俩人来的比较晚，两个人又都不是放得下脸面使劲往里挤的人，窝在莲的怀里，三三就算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楚。 “公子，放我下来好不好，这样看不见啊！”三三着急的锤着莲的肩膀想要下去，屁股真的不怎么疼了，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连地都不让他下啊。 对于三三犹如撒娇一般的抗议不做理会，莲凝神想了一会会，直接托住了三三的小屁股，伸臂将他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小东西，坐在我肩膀上可好？” “啊！公子，好高！”三三坐的摇摇晃晃，害怕的紧紧抓住莲的头发不敢撒手。 “慢慢坐好，不会掉下来的。”莲一只手扶着不停乱动的小屁股，一只手牢牢抓住三三的小腿，耐心的帮他保持平衡。 坐在公子的肩膀上，三三的脸红的像一只熟透的虾子，好，好幸福啊…… 这样的姿势，让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对父子。 那是在三三还没化成人形的时候，在一个小镇的灯会上。 一个小孩子摔倒了，哭得好伤心好伤心，身边的妇人怎么哄都哄不好，这时，他一旁的男人上前，抱着孩子晃啊晃转啊转玩了好几圈，然后就把那小小的身子举上了自己的头顶。 小孩子马上就不哭了，咯咯的笑声让一旁偷看的三三觉得无比的羡慕。 狐狸老爹走的早，老妈阿姐举不动，恐怕没有人会这么宠他了吧，那就等他以后有了狐狸崽崽，一定就这么举着，天天这么举着，把他羡慕的全都补回来。 现在，坐在莲的肩膀上，三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幸福怎么来得这样突然，好像做梦啊，真的好像做梦，一下子就梦想成真了。 他，他，明明美得够呛，为什么鼻子酸酸，想要掉眼泪呢？ 狠狠抽了一下小鼻子，把还没流出来的鼻涕扼杀在摇篮里，三三瞪大眼睛努力往前看去，这么热闹的场面，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呢。 到处都是红红的，红红的鼓身，红红的衣服，鼓槌上的红飘带，中间台子上的红旗子，红旗子下面的红鞭子，红鞭子旁的黑棺材…… “公子，公子，为什么要放两个棺材在中间啊？” “你说什么？听不清。” 周围的鼓声实在是太过震耳了，三三的声音直接变成一缕空气，被风吹得远远的，根本传不进莲的耳朵。 “我说，为什么要放棺材啊！” 三三的声音大了一点，可还是太过弱小，莲表示还是听不清。 “棺材！有棺材！”伏在莲的脑袋上，三三扯开嗓子就开喊，正好鼓声停了，脆脆的小声音引得一大群人回头张望。 “你们是外来的吧，怨不得不知道，那棺材里面装的是京城有名的通敌叛国畏罪自杀的贪官和他的夫人。”站在前面的大妈看着身后这对亲密的“兄弟”，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大婶，玉大人可不是什么贪官，那是被人陷害的。”一旁的汉子有些看不下去，插了一嘴。 “什么被人陷害的，照你这么说，这年头贪官都是被陷害的。你看看他生的儿子，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那官府的告示都贴出来的还能有假！好官能生出来这样的儿子？” “啧啧，我看也是，秦大人多好的一个人，结果让那个狼崽子活生生给扒了皮，你们说说这是人干的事么，有其子必有其父，这一家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有一个人插了进来。 “玉大人当官的时候没少做好事啊，不像是坏人啊，我估计是他这不争气的儿子干了什么事，拖累了他吧。这两口子也真够可怜的，人都死了，还要因为那个不孝子被鞭尸。”汉子还在努力的争辩着。 “你懂什么，要是不这么干，他那个杀人如麻的儿子能乖乖出现么！” 三三在一边越听越不对劲，赶忙问上一句：“鞭尸？这个玉大人为什么要被鞭尸？” 还是那个大妈好心的解释：“小伙子你没看那贴着的告示吧，这个玉大人有个冷血无情到处杀人的儿子，官府抓不住他啊……今天要开馆鞭尸300下，然后好像还要吊到城墙上，什么时候他那儿子去乖乖认罪什么时候才放下来……你说这不是造孽么，人都死了还要被这么连累……那孽子叫什么来着？玉，玉莲是吧，白瞎了这么好听一个名儿……” 周围的话，三三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在听到公子的名字那一刻，一股彻骨的冷意就涌上了三三的眸子。 这群人……如此颠倒黑白……都杀了吧…… （二） 莲慢慢把三三放到了地上。 三三下意识抬头看向莲，却完全看不见公子的脸。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三三的眉头皱的死紧，他不解的望着莲，想要问出个一二三四来。 可莲只是微笑着听着，一言不发。 三三手中的决已经捏了出来，却在下一刻，被莲的大手攥在手中抓得生疼，散了功。 他不喜欢公子脸上现在的笑，明明是被污蔑的那个，为什么连辩驳和反抗都没有，只是笑呢？ 为什么要笑？想哭可以在他怀里哭，想发飙他也会一直陪着，想放火想杀人想撕了这群人的嘴他一丝犹豫都不会有，可，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笑？还笑得那么随和那么无所谓！ “公子……” 一声响亮的鞭花打断了三三的声音，也让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鞭刑开始了。 两具不着寸屡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停摆在场中的高台上，被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一鞭一鞭，刺耳地抽着。 每一鞭结束，台子下面的八十多个鼓手就会击出震天的鼓声，以此应和。 不知从哪一鞭开始，下面出现了零零星星的叫好声。 然后是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慢慢的，叫好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整个广场都融成了一个巨大的整体…… 第一声鞭子落下，莲的手抖了一下，待人声鼎沸叫好不断时，他连身子都在颤抖了，但脸上的笑，却依然在，越来越明显。 三三眼中红光大放，若是莲低一下头就会看到，那些他今早还在疑惑的消失的眼角花纹，此时正以一个多么骇人的状态在三三眼中浮现。 突然，世界安静了。 一双手从身后出现，穿过莲和三三的发丝，带着阵阵幽幽的梅香，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莲还没完全回过身，就和三三一起，被拥入了一个柔软的温暖怀抱。 “不要看，跟我回家。” 一个结界缓缓的张开，将莲与身边喧闹的世界隔绝，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带着让人定心的力量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回家。” 被拥在这样温暖的怀里，莲的身体，慢慢，慢慢，停止了颤抖。 收起难看的笑容，再最后留恋一下身旁的温暖和香气，莲后退一步抬起头，对着青涟缓缓说道：“阿姐，带三三走。” 青涟的眼里流动着悲伤的神色，她摇摇头，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是知道这样的一天早晚会到来，她也不忍且不愿，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场，代价太大了，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 “跟我回家，回家了再从长计议。” “阿姐，不要插手，不要回头，带三三走。” 看着青涟的眼睛，莲的语气无比的坚定，父母亲人他已经失去了保护的权利，可是眼前这一对姐弟，他却还有机会，他还有力量去守护。 这一对姐弟成人不易，就算他对妖精的生活知之甚少却也明白，越是保持一颗纯净的心和双手，便多了一份成仙的可能，特别是三三，就算不成仙，他也决不允许这孩子为了自己，再次入魔。 “我不回去！公子在哪我就在哪！”三三在一旁吵闹着，却被青涟盖住了嘴。 莲的一片苦心，她怎会不知，这个男子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放在第一位顾及的，还是三三，这份真心她怎能辜负。 “这四周明的暗的都有人虎视眈眈，虎哥带着先下能动用的所有人手，正在往这边赶来，你要小心，千万别轻举妄动，要安安全全的回来。” “阿姐放心，我一定会回去，你们，在家等我。” 莲身上的气势已经完全定了下来，又回到了那个淡然如水的公子，最后看一眼三三，他转身大步走出结界。 “公子你等等我！阿姐你放开我，别拉我！我不走……” 三三还在努力挣扎着，望着莲离开的背影，他焦急的想要挣开青涟的束缚，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就算是死他也要和公子在一起，他不要再分开了！ “三三你听话，跟我回家，你家莲现在要去做大事你不要跟着捣乱。” 青涟苦口婆心的劝着，紧紧拽住三三的一只胳膊不让他走。 开玩笑！这时候要是让这小玩意跑了，莲的一片苦心不全白费了。 “阿姐你放开！” 眼看着莲已经消失在结界外的人群里，三三回头怒视着青涟，额头的火焰猛烈跳动着。 “小兔崽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快点跟我走，别在这里碍事！” 青涟也开始动怒了，这孩子真是有了相公忘了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子，都敢对她吼了！？ 发现一切挣扎和抗议都无效之后，三三眼中红光大放，一头银发猛的向后张开在空中舞动着，没有被束缚住的右手按上自己的额头，凶狠的望着青涟，慢慢从火焰中拔出一把通红的长剑。 当年屠了京城的青霜馆和那几家大臣府邸的，就是这把他用内丹淬出的灵剑，此时的三三急红了眼，若是阿姐再不放开，他就要动真格的了。 看着三三的动作，青涟气乐了，这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一翻白眼都知道他想扯什么犊子好么。 她一把按上三三天灵盖，无数金光在小东西的头上闪现后，剑没了，人也没了，一只白狐软趴趴瘫在青涟手里，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丫丫个呸的，你个小犊子才在外面混了几年就敢跟我动粗！你特么老老实实跟我回家还好说，要是再敢吱一声，我就断了你一个月的鸡腿！” “吱！”白狐伸着自己的小短腿，无力的抗议着，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不讲理的阿姐，不带这么耍人的啊。 “你丫还真敢‘吱’啊，好，你牛，咱们回家好好谈哈。”拖着三三的大尾巴，青涟让它大头朝下晃悠着，带着结界瞬间消失。 （三） 一走出结界，莲就换上了副肃杀的神情。 他将袁晨唤过来交代几句后，不顾身边一干人的劝阻，留他们在原地，莲正衣冠，撩长襟，大步重新回到广场的人群中。 有几伙人从暗处悄悄上前，成合围之势，将莲甚至他周边的人都包围在内。 对于身边的小动作莲跟本不作理会，他只是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走着，每一步都落得无比的沉重和缓慢，仿佛他穿过的不是人群，而是尸山。 看的人实在太多，走了一点，就进不去了。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莲撩起衣襟，扑通一声狠狠跪下身去，叩地有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不孝，来迟了！” 身边的人哗一下就散开了一小片，莲站起身来冲着行刑的方向走上一步，再次跪下，深深叩头：“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蒙此大辱，我向天起誓，定要手刃仇人，血债血偿！” 就这样，莲一步一叩首，一点一点，向台子前进着。 慢慢的，叫好声停了，散开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给莲让了一条长长的路，对于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人，他们都怀着天生的畏惧。 每磕一下，莲都会说上一句“孩儿不孝”，然后将这四年前的种种冤屈一句一句道来。 他的音量不大，却字字落地有声，声声泣血，整个广场除了鼓声鞭声，竟再没有人发出任何杂音。 单纯为了看热闹也好，心机叵测的也好，别有目的也好，为了探寻真相也好，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也好，所有人都在静静看着，想要看一个结果，或者一个笑话。 “你这个杀人犯，去死吧！” “你还有脸出来，去死吧！” “血债血偿，你欠下的什么时候偿啊！” …… 有石头从人群中飞来，重重打在莲的额角，随后鸡蛋、菜叶、泥巴、鞋子，各种各样的随手能扔出来的东西，都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出现，打在莲的头上、身上，和滴血的心上。 他没有躲，也没有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莲，只是说着自己想说的，走着自己要走的，就算额头已经发青发紫，脸上已经被伤流血，他也没有停下，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仿佛这世界，只有他自己。 穿过疯狂的人群，穿过已经停下来的鼓阵，不去管已经将自己围起来的官兵和众人，莲之身叩到台前，随后带着一身的污秽和杀气，走上台子。 啪！啪！啪！ 精壮的汉子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他长鞭挥出冲着莲的方向狠狠的抽了三鞭子，试图将这个人赶下去。 莲被抽得站立不稳，在台上打了个滚，他努力的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着，不管身上挨了多少鞭子，都拦不住他迈向尸体的脚步。 终于，他走到了双亲的尸体前，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他本就被打的凌乱的发，再次的跪地，再次的叩首，不管被打的多狠骂的多凶都不曾抱怨一句的莲，此刻呜咽得竟然连头都不敢抬。 “爹！娘！孩儿来迟了，孩儿对不起你们啊！”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从莲的发抖的身体里传出来，随着越来越大的风，被传的好远，好远…… 整个广场就在这一声哭喊中，静了下来。 跪了许久许久，久到台下的官兵已经按耐不住想要上来抓人时，莲站了起来。 该做的，他都做了，回头望去，流泪的，呜咽的，人群中看不下去的人，已然被劝得离开了。 虽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再看不到同情和眼泪了，和袁晨约定好的暗号已经出现在对面的街边上，时机到了。 正在此时，陈虎带着几十人，终于赶来。 （四） 如果自己的同伴被扇了耳光，没有几个人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吧，但看着在台上伤痕累累的莲，陈虎却迟迟没有拔刀。 其实从离开家之时，青涟就没有解释原因，奔波也好，做外援也好，只是单纯地请他帮忙。 直到这一刻陈虎才认出，台上站着的需要自己保护的，就是那个男人，那个连累了青霜馆上下几百人和他自己的，被朝廷追捕的男人。 但，这不是他没有拔刀的原因。 他是个男人，那些过往他虽然放不下，可就算是为了青涟，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为难。 这世上总是有万千巧合，让陈虎觉得，自己遇见了天大的笑话。 今日带兵的，竟然是京城十万禁军的总教头，他的父亲……站在高台周围的，都是禁军的官兵，他陈家的精英，自己从小就引以为榜样的兄长们。 他，为了一个女人，真的要为一个被朝廷通缉的逃犯，对着自己的父亲，对着自己的从小到大的梦想，拔刀么？ 有些时候，命运需要人做很艰难的选择，但不管接下来的结局有多么残酷，主动权是在自己的手中。 可若是迟疑了……犹豫了……命运在一瞬间，便会将机会从人们手中抽走，然后将其一把推上它准备好的，如戏一样的人生。 陈虎的犹豫让他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他领来的人连带着他自己，都被从两边突然冲出来的禁军包围，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多少，就被反绑缴械，五花大绑扔在路边。 瞥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陈教头重重叹了口气，他不能再等了，虽然皇上有命，这一次要将这一干余党都处理干净，但从自己的小儿子出现被抓后，他就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只要抓住场中这个最大的领头羊，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接下的事水到渠成。 陈教头一挥手，负责抓捕的禁军便快速的缩小包围，想要将台中迎风而立的莲，一举拿下。 莲，顶着一张青红白紫的满是血污的脸，笑了。 他的笑，无比的冷冽，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从心底渗出剧烈的寒意。 “苍天在上！你们一逼再逼，我便应了你们说我那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名头，今日我要你们所有人，血债血偿！” 莲在风中缓缓抬起双臂，双手猛的张开，随后拿出一直在腰间插着的折扇，随风舞动着。 随着莲的动作，以他为中心，人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昏迷，然后迅速腐烂，连发出惨叫的时间都没有。 先是台子周围一身杀气的禁军，然后是风风火火的鼓手，接着是还在等着看热闹的百姓…… 等到人们察觉到不对劲，却早就失去了逃走的机会，前面的人转身想要逃走，却被后面毫不知情的人墙拦住，刚刚想要解释，就前后一起晕倒在地上，迅速的腐烂成一堆白骨。 这便是莲最不愿动用的一张底牌，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千丝万缕。 他该做的都做了，三三已经被青涟带走了，袁晨他们已经吃了解药，事情的真相他已经一句一叩如实奉告，相信的流泪的打抱不平的都已被他安排的人迅速劝走，留下来的，就杀了吧，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难得他想用柔和一点的方式与王丞相私下解决呢，就算是要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影响老百姓的生活他也会控制到最底限度，没想到，连苍天都逼他啊…… 莲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踩着已经成堆的白骨，犹如杀神一般，向禁军的首领走去。 他每移动一下，死亡便向周围扩散一份，带着温润的笑容，莲轻声相问：“这样的结局，王丞相是否满意？莲某人在此，可还有谁，想要我的命？” “住手吧！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连无辜的百姓你也不放过么！？” 最先张嘴的，竟然是被五花大绑的陈虎，他猛地窜到自己父亲面前，对莲怒吼着。 “想必这是陈虎陈大人，久闻大名！今日之事与大人无关，此话我只说一遍，还请大人速速退去。” 莲躬身一礼，从和阿姐交流的只言片语中，他捕捉到了那丝丝情愫，这个面子，是给青涟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陈教头已经将劲弓拉开对着莲的心脏全力一击，这个男人的毒攻了得，若不尽快远距离杀掉，还不知要造成多大的伤亡，这种滥杀无辜鱼肉百姓的事情他决不允许！ 莲看到了他的动作，手中的折扇向前一挥，千丝万缕在瞬间就到了陈教头眼前，为了保护自己，莲这一挥的药量下了十成十，还没来得及晕倒，陈教头便和护在他身前的陈虎一起，随风烂成一堆白骨。 只是，为时已晚，那带着凛冽杀气的穿心一箭已经向着莲的胸口闪电般飞来，避无可避。 “不！” “不要啊！” 一红一白两条身影在空中出现，一个拼了命的想要去挡那支会夺去他公子性命的利箭，一个发了疯的想要去接住正慢慢变成白骨的爱人。 扑哧一声，三三只来得及咬住一半，箭头就已经刺入了莲的胸膛，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重重跌倒，溅了雪白的三三一脸一身。 摸着小狐狸的头顶，莲抱歉的笑了：“三三，对不起，我没忍住……带我……回家吧……” 说完，那双冰冷的大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于此同时，青涟化成人形跪在陈虎身旁，颤抖着双手，却怎么都不敢碰那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白骨。 “不……不会的……虎哥，你……不会的不会的……不！不！” 青涟已经连哭都不会了，她尖叫着抱着自己的头，不停地摇着，嘴里凄惨的喊着。 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爱上的人，就这样活生生死在眼前，而她却只差了一步。 她早就应该听三三的话的，她不应该这么晚才被三三劝动，不应该这么晚才来的，她不应该这么晚来的……不应该……不应该……是她的错……要是早来一会……是她的错……她的错…… “公子，你醒醒啊，公子你别吓我！公子你醒醒啊！” 三三的哭喊将青涟的意识唤了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哭的撕心裂肺的三三，眼前一黑，抱着陈虎的白骨倒了下去。 晕倒之前，她好像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袁晨向他们奔来，迟了吧，一切都迟了吧…… 让她也死了吧…… 第四十三章：死生未知 三三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意外，完全出乎莲的意料之外。 他认为青涟护弟心切，为了止住心魔，是绝不会让三三在如此血腥的场面伸一腿的。 但莲算错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的命和三三是相连的，要是他有事，三三也活不成。 第二件，青涟的爱人，她的陈虎也身处战局，避无可避。 作为姐姐，作为女人，她怎能焦心的等在家里…… 若不是三三拼了命将那穿心一箭阻了一阻，莲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断了几根肋骨，昏倒几个时辰就能再次睁开眼睛。 但若不是三三使尽浑身解数将将青涟劝回来，莲睁开眼睛后面对的，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还没有睁开眼睛之时，莲习惯性的往身边一摸，顺便在脑子里迅速的组织语言，好跟三三解释发生的一切。 不管是陈虎之事，还是千丝万缕之事，甚至是将三三支开之事，既然决定了在一起，就不能有疙瘩堵在两人之间。 没有摸到想象中的毛茸茸，莲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望见的却是鹰一焦急的眼，和执青冷峻的脸。 “三三呢？”莲沙哑着嗓子，皱眉。 “公子……”鹰一重重跪下，头都不敢抬。 “是青涟生我气了，所以不让三三前来么？”莲的呼吸如常，语气多少有点无可奈何。 “鹰一，退下。”一旁不语的执青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突然开口。 看着鹰一低着头，真的膝行退出房间，莲快速的挑了一下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袁晨呢？三三和青涟在哪里？”微微咳嗽几下，莲正身而坐严肃的问。 “袁晨被杀，三三青涟被抓，现下连人带尸都在王府。” “谁干的！” 莲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转而开始控制不住的剧咳，连他都安全的回来了，三三和青涟怎么会被抓？！袁晨，不是早就远远躲在一边了么！在他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冷冷看着在床上捂住嘴咳得痛苦不堪的莲，执青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莲有些扭曲的脸：“你。” ＊＊＊＊＊＊ 三三和青涟是突然出现的，所以，没有千丝万缕的解药。 虽然他们本身是妖，却也因为离莲实在太近，昏迷了过去。 袁晨在青涟倒下的那一刻就飞奔到她身边，给她服下了解药，然后就听到身后的一声惨叫，待回头看时，为时已晚。 那个给三三送解药的手下已经变成了一阵红雨，本已晕倒的三三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赤色长剑，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已然布满血红的花纹…… 上一刻袁晨看到的，是无数的血丝像蛇一样爬上三三手里的长剑，下一刻看到的，是自己缓缓倒下的，已经没有了头颅的身子。 三三的嘴里不断的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一头银发在空中疯狂的舞动，浑身都围上了一层淡淡的血雾。 他拿着手中的剑，如血魔降临一般飞快的在人群中穿梭，见人杀人，遇佛杀佛。 莲的千丝万缕只杀了百人有余，而三三发起疯来，却屠了整整一条街，真真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松开抱着公子的手，鹰的人差点被三三杀光，都没抢回死死被抱在他怀里的莲。 吃了解药刚刚回过神来的青涟一见弟弟这个样子，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抢回重伤的莲，随后和失了神智的三三打的天昏地暗。 最后的最后，青涟用发簪化成的短剑，将三三的右臂狠狠钉在了墙上，她自己，却被三三一剑穿了喉咙…… 而三三，被闻讯而来京城最有名的慧能大师打回原形，和死生未知的青涟一起，被收到钵盂之中，镇到了王府。 …… 听完了一切的一切，莲沉默了。 杀人和鲁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道理莲知道，但如果，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沉不住气所要付出的，是这样的代价……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默默穿好衣服，莲起身开门而出，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回身，清晨细细的雨丝从他背后飘过，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助我。” 坐在轮椅上的执青没有说话，他只是轻瞥一眼，推动轮子经过莲的身旁，然后在廊中停住。 “我曾杀了你的师父吧，为何当初，要救我。” 莲缓步上前，低声相答。 “一时兴起。” “你可知，你的一时兴起会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在乎？” “哈哈哈哈！” 执青看着面前的莲，仰天长笑。 没错，他从没在乎过，从骨子里，莲也是和他一样的人。 “助我。”再一次真诚的请求，莲的眼中已然充满了自信。 “吃了早饭？” “立刻出发。” “……好。” 回身去书房停留片刻，莲推着执青的轮椅向大门走去，却在刚刚要迈出大门的时候，止住了脚步。 一位紫衣少妇打着油纸伞，在雨中幽幽然走来，望向刚刚停住脚步的莲，微施一礼。 “敢问，这位可是莲公子。” “正是在下。” 莲躬身回礼，然后看到不单单是他，就连一向淡漠的执青，也在看到少妇后，因那美得不似人间的容貌，睁大了双眼。 “小儿顽劣，给莲公子添了许多麻烦，妾身今日特来接他还家。” 少妇轻声浅笑，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情万种，让人目不能移。 “哪里哪里，不知您儿子怎么称呼？” 定了定差点失态的心神，莲在心中自嘲的同时，礼貌作答，却在听到回答的一瞬间，浑身僵硬如雷震顶。 “吾儿名字，唤作三三。” 第四十四章：灰飞烟灭 （一） “伯母……” 听来人报明身份，莲赶忙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一声伯母刚刚出口，紧接着就被少妇打断。 “妾身夫家姓狐，您唤狐夫人就好。” 狐夫人唇边有笑，沉静淡雅的眼中却带着疏离，一句话就让莲凉了半边心。 莲的脸上神色不变，心里暗自哀叹，看这架势，未来的丈母娘绝对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这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他和三三的恋情若是想得到长辈的同意就千难万难，如今三三生死不明，青涟又为他所累，死在三三手上，此等局面，若是让三三母亲知道，不更是火上浇油么！ 莲暗咬银牙，现在的情形不是是能藏就藏，而是必须藏住！瞒住一点是一点，莲在心里飞快的想好了对策，侧身笑应。 “狐夫人说的是，是小生唐突了，您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快快请进！” “玉莲公子客气了，妾身只为接小儿还家，还麻烦公子请了三三出来，不敢再叨扰片刻。” 狐夫人的声音如颗颗珍珠落入玉盘，清清脆脆温温柔柔，却是半点进这门的意思都没有。 “三三现下不在府中，我正要去接他回来，还请狐夫人莫要着急，暂时在我府中休息片刻可好？” 或许是莲尊敬中又带着不卑不亢的态度，终于入了狐夫人的眼，她微微思索后随着鹰一移步于府中，捧过一盏清茶，候在厅中赏雨看花。 因为担忧着三三，莲也没再与狐夫人过多寒暄，一转身脸上就笑容尽消，推着执青急急消失在雨中。 狐夫人抿了一口茶，待闻着那两人的气息离得远了，便放下茶盏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向院子中那颗老槐树走去。 她用油纸伞随意的在空中一挥，一直在飘着的丝丝细雨便停住，再敲敲地面，只见一个矮矮的白胡子老头瞬间就从地里面蹦出来，长长的白胡子都快比他自己高了。 “昨个忙了一个晚上，这大清早的，哪位大仙找土地公我？带酒了没？没有酒老小儿可是一问三不知。” 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身酒气的土地公晃了两晃站立不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宿醉的脑袋摇头晃脑嘀嘀咕咕。 “做了京城的土地公才一百多年，玄小儿你就连我都不认了么？” 手中的油纸伞重重敲了一下地面，狐夫人不怒自威的声音仿佛炸在土地公玄点点耳朵里，只一声这酒就吓醒了大半。 再抬起头看清了说话的人，这玄点点立刻一头冷汗赶紧就想起来，惊慌失措踩了自己平时引以为豪关键时候碍事的白胡子，猛的又啃到地上，连打了两个滚才起来。 只见他嗖的一声麻溜地跪在狐夫人脚下，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花：“我怎敢不认识姑姑您，昨晚忙晕了头又贪了点小酒才犯了糊涂，还请姑姑莫怪！您去年才当上狐族族长怎么得闲来京城这破地方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声？可是有什么点点能帮得上您的事？” 看着狗腿子一样亮着眼睛跪在脚边的玄点点，狐夫人只觉好笑，没想到区区几百年不见，当年顺手救回家的那个围在自己旁边，各种调皮捣蛋的清秀调皮矮少年，现今竟成了这付模样。 这孩子天资聪颖，几百年就做上了最年轻的土地公，虽平时装模作样颇有小成，但一看到她立马又恢复了当年的孩童本性。 “点点，姑姑这次来确实是有要紧事情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不可欺瞒。” 听着狐夫人的语气玄点点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缩了一下脖子，小声的问“姑姑可是想问昨日之事？” 昨日京城东门有两人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在他管事的地方出这么大的事还是头一次，难道姑姑前来是代表天庭要撤了他的职么 “是也不是。” 狐夫人从贴身的荷包中拿出两枚玉牌，只见其中一枚近乎于透明，另一枚几乎全部都变得血红并且布满裂纹：“昨日青涟和三三的牌子突然就变成这样，我忧心他们循着气息却只能找到这里，你口中的昨日之事与他们两个可有关系？他们两个现在身处何地？” 看到那两枚玉牌，土地公玄点点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煞白：“原来那两个竟然真的是……姑姑！大事不好，你快去救涟妹和小三子，他们昨日在京城大开杀戒，被这京城白马寺的方丈慧能和尚给收了！” “你且将此事前因后果跟我如实道来。” 听着玄点点将昨日前前后后因因果果一一细说，狐夫人秀眉紧蹙，既疼自家孩子掏心掏肺挨累受罪，又愁三三小孩心性惹上了这样麻烦一个人，更气青涟明明知晓却一再纵着三三闯下这弥天大祸。 “昨日出动的是禁军，这绝非王丞相一手遮天便能做到，点点，你可知皇上为何要如此针对玉府？”叹口气后，敏锐的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狐夫人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果然一切都逃不过姑姑法眼，要不是老小儿我多留心了急眼，还真就说不清这前后缘由……” 一个不自觉把“小老儿”这浑称都说出了口，玄点点捋着胡子刚想自夸一番，看见了狐夫人眼睛里闪出的寒光立马打个哆嗦决定长话短说。 “玉宵早年废了自己大师兄的武功，后因此被二师兄暗算，双双坠崖。他大师兄与这二师兄暗中苦恋二十余年，见自己的恋人……就疯了，第二年也失足落崖身亡。而当今皇上，便是这大师兄的亲弟弟。” “所以玉宵夫妻察觉到皇上得知真相，要对玉家不利，就先行自尽想要以此谢罪？” “正是，皇上大仇不得报，便传话给王丞相让玉家子孙猪狗不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好王丞相好男风，便有了今后之事。” “之前你曾说过的秦歌不是深爱着玉宵么？怎会苟同王丞相对玉宵之子做出那等腌臜事？” “皇上也查出了秦歌之出身和他与玉宵之间的情分，便一直用玉宵夫妻的尸体做威胁，若不是那秦歌暗中相护，玉莲吃的苦起码要比当初多上几倍。” “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这孩子现在如何？” “本从桃殇城中死里逃生，但因为泄露身份变成了无用的棋子，一到京城便被皇上秘密处死烧成了灰。姑姑何苦问这些不相干的事，赶紧去救涟妹和小三子要紧！”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狐夫人手中那块与青涟魂魄相生相连的玉牌突然碎成粉末，被风吹散飘了一地。 “涟儿！”狐夫人心中剧痛，拉起在一旁坐着的土地公腾空而起：“快带我去镇住他们的地方！” ＊＊＊＊＊＊ 此时，莲拿着足以让王丞相一派整个覆灭的证据，与执青在王府正襟危坐。 许是昨日的场景实在骇人，今日莲进了王府竟无一人阻拦，甚至有人掩了口鼻远远在前方引路，战战兢兢的领到书房立刻逃跑一样的退下。 不去看王丞相那如开了染坊一样，一会变一个颜色的脸，莲手里有着足够翻身，甚至能将朝廷搅得翻天覆地的筹码，却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放了三三。 （二） 深绿色的茶叶在茶盏中静静的绽放，漂浮着，惬意的伸展着，散出阵阵茶香。 用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王丞相，莲修长的手指划过杯口，随后低头捧起茶盏，浅饮轻啜。 王丞相不愧是将当今皇上一手带大，在朝中呼风唤雨多年的朝廷肱骨，就算面对的是当年弃之若敝的男宠，就算明知莲可能会用那杀人于无形的剧毒，也能气定神闲的坐在莲的对面，就算早已被冷汗浸透了里衣，面上依然却滴水不漏。 他本是想来个瓮中捉鳖，用三三逼玉莲束手就擒的，待看完了莲拿出的那半份薄薄的册子，王老头面上神色变幻，心中却大定。 他在用自己的老命在赌，赌莲心中那份恨意，有那样的经历一旦翻身过来，绝对不会甘心只简简单单杀了他了事，他赌的还有那两只只奄奄一息的狐妖在莲心里的地位，更赌莲的贪心，谋划多年拿了如此大的筹码，怎么可能轻易就放手。 所以，他一边示弱，一边暗中试探莲的底线，同时在心中快速的谋划接下来的局。 可惜，不管他如何试探，莲的要求始终都只是简单的几样，当然其中有放了三三和青涟。 莲深知与这样习惯于老谋深算的人交锋，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方式，他的确想要更多，他的确想现在就弄死这道貌岸然实际肮脏不堪的老头，用了这么多年布下的局就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的确不甘心。 但一切都比不上三三。 筹码没了，可以再找；仇人跑了，可以再杀；局破了，可以再布；手下没了，可以再招…… 但三三没了，一切就都没了。 玉莲甚至根本就没有想那些他和三三的命是连在一起之类，当初青涟为了保护三三对他做的枷锁，他此刻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三三没了，他就没了。 就算是肉体还在，心也死了。 再说，家里还坐着一个远道而来看着就来者不善的丈母娘，一想起来莲的小心肝就愁的不停的颤。 所以不管王丞相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他都一概不顾了，只要他手里的筹码够重要，重要到王老贼不得不放了三三和青涟，就够了 但他又不能让王老贼认定了这就是自己的软肋，不然以后三三的处境将更加危险，同时自己也会更加被动，所以莲在话语间抛出些烟雾弹，让王丞相看不清自己的底。 双方都在僵持着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哪一方先熬不住，就会输得彻彻底底，所以就算是王丞相再拿不准，莲再焦急，此时也都悠悠闲闲对面品茶，装着稳如泰山。 谈话间，有一个小厮从后厅出来，上前在王丞相耳边耳语几句。 用一种几乎怜悯的眼神看着莲，王丞相终于不再和莲打太极。 “玉莲小儿，老夫当年的确是小看了你，你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确实是个值得提携的后人。不过，玉家所犯之事让龙颜大怒，皇上金口玉言明令你们玉家子弟从此再不准走仕途之路，这岂是老夫能够左右？所以此事老夫无法答应于你。” 喝了一口茶，王丞相继续悠悠说道：“你昨日在京城大开杀戒，惹得朝野震惊天怒人怨，老夫今天能给你说话的机会不伤你的性命已经网开一面，想要朝廷今后不再追捕你，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劝你早早收了这种念头。” 看着对面面色如常镇定自若的玉莲，王丞相在心中起了惜才之心，暗自为其可惜接着说道：“当年玉家一案，虽是老夫经手，但那是圣上亲批，你现在想要翻案无异于打天家的脸面，若是能找到不怕死的为你出头，老夫不介意为你锦上添花，此事你要自求多福。” “我们之间的私仇暂放一边，现今你的意思，用两只狐狸就想换我手上这份名单么？”莲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声音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怒气。 “错，现在只有一只了。”毫不意外的看见莲放在外面的手抖了一抖，王丞相的脸上终于肆无忌惮的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刚才我的人来报，两只狐妖死了一只，你此时若是不答应，恐怕另一只也命不久矣。” “还请王丞相为我带路！” 恶狠狠的将怀中的另外一半名册摔在桌上，莲怒气冲冲起身向后厅走去，走出门口不远就听王丞相在身后相问：“你就一点不好奇，玉家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过往之事，何必多说。” 莲离去的身影极为匆忙，远远抛出这几个字，让拿著名册暗自欣喜的王丞相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本生意。 转念又一想，反正他已安排了弓箭手，别管这玉莲还有什么本事，定然叫他有去无回，随后一把火，所有的东西灰飞烟灭…… 看着已经放晴的天，将莲用过的茶盏顺手扔到地上，王丞相觉得，这几个月的天，没有一天的太阳像今天这样让人舒心惬意。 就算是再大的雨再阴的天，也总会放晴的。 第四十五章：佛光普照 当莲还在去王府的路上时，狐夫人和土地公玄点点却早就到了，有三三和青涟气息的王府后院。 跟着土地公来到王府地下一个隐蔽的屋子，看着房间中央被佛光包围着的一红一白两只狐狸的身体，狐夫人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在亲眼看到青涟的尸体之前，她总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虽然青涟玉佩碎的时候她就知道……可这一路赶来，她心里总是觉得有那么多的也许那么多的奇迹，自家姑娘如此心善一定不会就这么…… 三三奄奄一息躺在青涟的尸体旁，鼻子和嘴里都留着鲜血，一双血红色的大眼睛死死的睁着，却早已没有了瞳孔和焦距，它已经瞎了。 “两位仙人，请受小僧一拜。” 屋内一共有四个和尚，全部都围着两只狐狸盘膝而坐，看到凭空出现的狐夫人和土地公，其中穿着最庄重的一位僧人先起身，带着其余的三个和尚一起行礼。 “慧能大师不必多礼，吾乃狐族族长灵幽上人，今日是为这两个孽子而来。”用丝绢擦干眼角的泪，狐夫人浅浅还了一礼。 就算是在呜咽，狐夫人身上的气度却也丝毫不减，更能在让旁人生出一种无比敬重的怜惜。 看着衣着简单素颜朝天气度却浑然天成的狐夫人，玄点点在心里默默感叹，能让和尚这种六根已净的出家人都暗自生怜，且毫无亵玩之心的女人，自家姑姑敢说第二，整个天庭恐怕也无人敢说第一吧。 还记得姑姑在没有成仙的时候，就是一身的仙气，别管是什么表情动作，她一做出来没有不说好看的……再看看自己，成仙都快四百多年了，怎么就一点仙气都没有呢？ 果然还是自己太接地气了，能粘上的仙气太少了吧！想到这里，玄点点从把手伸进长长的胡子里，默默的将自己曾经死皮赖脸朝观音菩萨赖到的净瓶掏了出来，往后退了半步蹭到狐夫人身后，拿着净瓶就想存点仙气。 姑姑来一次不容易……不收白不收…… 此时的狐夫人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自娱自乐的土地公正在扯什么蛋，和慧能大师三言两语交流过之后，她才得知，根本不是这群和尚关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而是现在的时机，三三根本走不得。 慧能大师并不是因为捉妖才去的东门，收了入魔的三三和青涟，完全是为了普度众生救它们一命。 从昨天开始，这四个和尚就一直都在作法念经，想要试图化解三三身上的魔气，可惜每当快要成功的时候，三三总是能再次发狂，让这些人的努力功败垂成。 青涟在被三三刺穿了喉咙之后便奄奄一息了，若不是有慧能大师的灵药吊着命，哪里挺得到今日。 慧能大师重新坐下，和其他几位和尚再次为三三开始驱魔，随着低沉的念经声响起，整个房间以三三为中心都慢慢被金色的佛光所包围。 带着玄点点守在三三身边，狐夫人在脑中迅速寻找能将三三从深渊拉回来的方法，她已经毁了一个孩子，绝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了。 他们白狐一族本身就是最易修炼成仙的一族，而三三在她的孩子里虽然不是最年长的，却是她血统最为纯正的孩子，要是论起天资，三三甚至都要强过她自己。 不磨练不成材，正是因为三三是最好的，所以狐夫人早早的就将三三放出家门，不让家里的腻宠毁了这个难得的苗子，可谁知，修成人形才短短几年，这孩子本事没长多少，闯祸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看在在佛光中痛苦挣扎的三三，狐夫人有心无力，她痛苦的抱着青涟的尸体，泪如雨下。 在她的四个孩子中，作为老大的青涟一直都是最懂事的，也是最心善的，它的所有生活仿佛都是围着弟弟们，从小到大青涟做的比她这个母亲都多…… 涟儿一直都羡慕弟弟们白色的毛发…… 作为母亲她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它，这几个孩子里，她觉得最漂亮的，一直都是涟儿的…… 将头偏向一边，低声啜泣着，狐夫人却在墙角看到了让自己心脏几乎都停止跳动的一幕。 “涟儿？涟儿！” 狐夫人回手紧紧的抓住玄点点的胡子，激动的用有些失控的声音问道：“点点，你看那墙角的是不是涟儿？，抱着涟儿魂魄的是何许人也？！” 狐夫人向角落中一指，玄点点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在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有一个看不清脸却身形高大的魂魄，紧紧抱着一只同为魂魄的狐狸，他身上早早就被牛头马面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却用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死死抱着红狐，就算是哪怕将要被牛头马面打的魂飞魄散，也不动分毫。 第四十六章：我们回家 顾不上自己的假胡子被狐夫人拽的掉了一半，玄点点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姑姑，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是陈虎啊！他死了之后竟然没有去投胎，一直跟着涟妹么。” “陈虎？可是你说的那个一心为民，赤胆忠心的陈大人？” “正是！太好了，太好了！姑姑，我这里有太上老君上次送我的还魂丹，涟妹生魂未散，你快将它的嘴掰开，一定有救！” 一颗还魂丹被狐夫人用仙气引着，缓缓飘进青涟的尸体，等了些许时辰，尸体没有反应，墙角的那对魂魄却动了。 就算是被牛头马面的铁链烫的浑身冒烟都没有叫出一声的青涟，此时开始拼命的挣扎，仿佛要挣脱什么拖拽住她的力量。 挣扎的时候，青涟看见了房间中的母亲，连死都没有哭的她，此刻哭得泪人一样。 她变成了人形，紧紧的抓着陈虎那几乎要虚无的身体，向狐夫人哀求着：“娘，求你了！不要救我！求你让我和他一起魂飞魄散吧！他为了给我一线生机，为了我不被带走，已经被折磨的没法再投胎了……娘，算女儿求你！让我和他一起去了吧！” 从变成魂魄的那一刻开始，陈虎就一直都守在青涟身边，看着她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看着她含泪废了自己弟弟的右手，看着她被利剑穿透了喉咙，看着她不停的在死亡线上挣扎，看着她最后终于也变成了一缕魂魄。 陈虎下意识的抱住了这个，连爱意都没来得及表达对她表达的女人，呃不对，红狐狸，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力不让它被带走……因为在看到青涟抱着自己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之时，陈虎就知道，不用说了，他们一直都互相爱着。 牛头马面手中的，不是一般的铁链，这种铁链的温度会直接灼伤人的灵魂，将意志力本就不多的魂魄，折磨到彻底放弃抵抗。 可是陈虎的执念太深太强，就算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算是他被折磨的几乎马上就会变成一缕青烟魂飞魄散，也没有松开抱青涟的手，也把这个不管是生是死都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狠狠搂在怀里，不放松一丝一毫。 现在，紧紧抓住不放的，是青涟了。 她看着自己越来越清晰的身体，看着怀里消失的几乎辨认不出的陈虎，不断哭喊着，哀求着，疯狂的摇着头：“娘！娘！求你了，让我和他一起走啊！放开我，求求你让我和他一起走吧！不要这么对我，求你了娘！娘啊！” 陈虎的脸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一个大概的的身形，他缓缓动了一下，用高大的身体慢慢环住哭的不像样的青涟。 慢慢的低头，陈虎慢慢的将曾经是嘴唇的地方，印在青涟的额头，一瞬间无数金光从他身体飞出，那些他脑中最珍贵的记忆像雪花一样，一片一片飞进青涟的身体。 随后他猛地一把将青涟推开，看着她拼命抓着地面对他伸出手，却不受控制的被一点一点拉回自己的身体，伴着青涟绝望地哭声，陈虎的魂魄在空气中彻底消失。 随后，火狐的尸体剧烈的颤抖，开始有了呼吸。 未睁眼，先流泪。 狐夫人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感受着女儿真实的体温和自己被青涟无声的眼泪润湿的衣襟，她的心里除了感谢上苍之外，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谢意…… 正在此时，狐夫人身后发生一阵骚乱，只见慧能大师和三三同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两人同时晕倒在地。 旁边的小和尚手足无措的跪在狐夫人脚下，磕磕巴巴的恳求：“灵幽上人，这只狐狸背的血债太多，已经深入魔障救无可救，再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它，连我师父的命也要搭进去啊！请上人大义灭亲！” “请上人大义灭亲！” “请上人大义灭亲！” 小和尚一个接一个的跪在狐夫人面前，磕的头破血流。 长叹一声，用一阵柔和的力将这几个小和尚扶起，狐夫人闭上了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 “姑姑！你真的要杀了小三子么！” “娘，不要啊！” “杀人偿命，更何况三三道德尽失滥杀无辜，身上背了那么多的血债，若是我放过了它天理何在！吾意已决，不要再说了。” 一步一步走到三三面前，狐夫人用手绢轻轻擦干了三三脸上的血迹，最后一次将三三抱在怀里不断地亲吻着，抚摸着…… 然后，一咬牙，狠狠的掏出了三三的心脏。 连一丝挣扎都不曾有，三三就这样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停止了呼吸，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刚刚活过来的青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被玄点点快步上前抱在怀里。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轻轻敲门然后问道：“我家丞相让我来问慧能大师，那两只狐妖现在如何？” 看着屋内这样的场景，一个小和尚愣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活，一死……” 随后不久，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脸上带着喜意的莲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三三不要怕，公子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第四十七章：生死相随 满眼的笑意的莲一看到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的人，就打了个冷战。 谁能告诉他此时应该在他家里坐着喝茶的丈母娘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等，青涟是妖精，三三是妖精，他们的老妈能是什么简简单单普通人物么？ 既然丈母娘现在在这里，那青涟的死她就应该知道了，也不知道三三伤的怎么样，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莲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上天怎么就就不能给他点时间，给他一个向丈母娘展示自己智慧果敢英明神武的机会，非得让这丈母娘在对他没有任何好印象的情况下，大老远一来就看到他把人家的两个宝贝整的一死一伤…… 最关键的是，他还试图隐瞒事情的真相，本来想要尽快把三三和青涟接回家，再去乖乖请罪的，但是现在这局面怎么看都像是丈母娘子发现了莲捅的篓子，然后抓他个现行啊，这不罪加一等显得他更无能么！ 想通了这一点，莲觉得自己脑仁开始疼了。 看了一眼玄点点抱着的青涟，莲定了定神，快步向狐夫人走去，青涟既然在一旁，那么狐夫人抱着的应该就是三三了，难道三三也出什么事了么！ 莲之所以觉得青涟已死，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命和三三是相连的，既然他现在无事，那么三三的性命也应无大碍，王老狗既然说两只狐狸死了一只，那三三就一定活着。 莲是一介凡人，他当然不会想到，若是青涟死了，那么青涟所有的法术，也就都失效了，在青涟死去的那一刻，三三的命和他的再无丝毫关系可言。 所以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的莲，用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态跪在了低头抱着三三小声啜泣的狐夫人面前，毫不推卸责任的道歉磕头，同时请狐夫人节哀。 “莲公子请起，不必自责，事情的缘由我已了解，并且涟儿已经无事了。” “苍天保佑，真的是太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既然青涟已经没事了，还请您带着三三与我速速……夫人，您手里拿的是谁的心脏……” 莲的脸色一瞬间血色尽褪，他不但看到了那颗小小的血淋淋的心脏，还看到了，顺着三三的身体，慢慢流下的红色的细流。 “请，请恕我无礼。” 一把将三三从狐夫人怀里抢了过来，莲说话都打着颤，他的手指探向三三的鼻息，抚摸着三三毫无生气的身体，却迟迟不敢碰三三胸口上，那个代表着一切的血窟窿。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都没事，三三一定不会有事……三三你醒醒，公子来了，你别吓公子，公子其实胆子很小的……三三你别变成这个样子骗我了，都被我看出来了，你快快的变回来，然后公子带你回家，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约好的，我们约好的你记不记得？过一阵就要去看草原了啊，你还要围在我脖子上帮我取暖呢是不是……你快醒醒，公子明天就带你走，你要是不愿意，等我们回家了就去好不好，小三三你别装了……” 莲疯了一样抱着三三自言自语，待他发现，三三是真的死了，不是骗他的，不是吓他的，而是真的再也不能呼吸，不能再各种耍赖调皮的叫他“公子”之后，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收进了身体里。 当莲再抬起头时，狐夫人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巨大的冰块，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让她都有些想要退走。 “三三是你杀的？” “玉莲，速速退下不得无礼！” 一旁的玄点点眼尖的发现莲不等狐夫人解释，拔了腰上的软剑就她咽喉刺去，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一个挥袖将莲扫到墙角。 倒不是怕莲那点小破功夫能伤到姑姑，而是自从姑姑成仙之后有几百年了都没有任何人敢对她有丝毫不敬，这小子是真无知所以无畏，还是为了三三各种豁出去啊，怎么连原因都不问直接就动手啊！ 因为懒得解释，所以玄点点直接把刚刚自己见证的记忆也快速的拍进莲的身体，免得他不分青红皂白再次动粗。 没想到，知道了一切的莲，反而更加愤怒，他拿着剑指着狐夫人冷冷质问道：“入魔了又怎样？屠了城又怎样？难道因为这个三三就该死么？那些人都是他为了我杀的，就算是要背什么血债那也都是我的债，就算是他要下地狱，也有我陪着他！你为什么不来杀我，你凭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夺了三三性命！” 说话间，屋子里剩下的三个小和尚只觉阴森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急忙正身开始念经，虽然他们看不见，却能明明确确地感觉到身边有东西正在污染并且吞噬着他们的灵气。 若是开了天眼的慧能大师此刻清醒过来，一定会被房间里的阴森之气震得只能默念阿弥陀佛。 随着莲的声音越来越冷，他身上冒出的阴煞气息也越来越多，慢慢的包围了整个房间，甚至在向屋外吞噬。 一般的邪气之流都是暗灰色，但从莲的身体里流出的，却是暗红色。 眯起眼睛看着满目暗红，狐夫人将玄点点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吩咐。 看着转身消失的玄点点满意的露出一个微笑，狐夫人抬头面向莲，优雅的问道：“玉莲小儿，你本阳寿已尽，若不是三三一意孤行，也不会让你重回人世受如此折磨。三三已死，但它为了你逆天而行，永世不得超生，你可愿为他赎罪让他顺利进入轮回。” “要我如何？”莲答的干脆利落。 “改正三三的错误，让一切回归正常。” “只要一切回到正常，三三就能，再次轮回么？那我呢？” “你的杀孽太多，自然永世不得超生。” 了然的点了点头，莲抱紧怀里三三的尸体，努力想要做一个微笑出来，他轻轻吻着三三的额头，脸颊，小鼻子，将三三紧紧抱在怀里，随后毫不迟疑的抹了脖子，就像，他们第一次亲吻时那样，就算是死，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第四十八章：她要定了 狐夫人跟矮矮胖胖土地公玄点点低声吩咐时，说的其实是这样的话：“点点，把你手里那个净瓶给我，别藏了你这没出息的！以后想要多少姑姑都弄给你，现在你速速去地府，用骗的也好吓的也好抢的也好，把生死簿上这玉莲的名字给我撕下来，出了什么事直接报我的名，快去！” 有点被震住，乖乖的把藏到背后的净瓶交出来，玄点点吓的转身立刻就消失。 他极少看到自己姑姑露出如此……呃……狡黠的神情，可只要姑姑露出了这种神情，就证明，一定有人要倒霉，他还是快点跑吧省得被连累，反正这事办好了，好处绝对少不了。 飞在去阎王殿的路上，玄点点的后背还是冷汗直冒，姑姑这个样子太诡异了。 看着情形玉莲这个“儿媳妇”姑姑是真的看上了，不然不能用这么珍贵的净瓶去给他洗魂，还要在生死簿上去了玉莲的名字，这不就是给这个“儿媳妇”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好配得上自家儿子么！ 真是有点羡慕啊，低头看看怀里的青涟，玄点点犹豫着要不要带着涟妹一起去，虽然就这么抱着有点不雅，但是，虽然他俩从小青梅竹马，涟妹却只把他当哥哥，从没有别的心思，这种难得的机会，玄点点实在是不想错过。 所以他收紧了一下胳膊，顺便空出一只胳膊把自己掉了一半的假胡子再粘一粘，亲亲青涟的头顶，然后加快了步伐。 待到了阎王殿门口，玄点点有些遗憾的叫醒了青涟，两个人一白脸一黑脸把阎王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打残了刚刚欺负陈虎的牛头马面，砸了阎王的金字招牌，把地府搞的翻天覆地再顺水摸鱼偷了生死薄。 先不说玄点点如何带着青涟大闹阎王殿，王府这边一样热闹非凡。 莲死去的那一刻，狐夫人手里还抓着的心脏猛烈的收缩，随后散发出一阵阵凡人肉眼看不到的黑气，接着，一个纯白的魂魄从狐夫人的手里，悄然飘到莲的尸体面前。 莲死去之后，三三身上缠绕的黑气全部化烟消散，真的如狐夫人所说可以干干净净再进轮回，可他清秀的脸上却一点喜意都无。 “娘，你怎能这样对公子，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啊，你怎能让他……” “你这孩子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么？你娘我四百多年都没见什么好戏了，你大老远的把我折腾过来急得我撕心裂肺，看个戏犒劳娘一下都舍不得？” 三三一翻白眼实在无话可说，他这狐狸老妈外表端庄贤淑，内里却比谁都爱看热闹，还特别爱自导自演，听阿姐说自从化仙之后狐狸老妈就一直装的很正经，这次是实在憋不住终于露出本性了么…… “你真的是我娘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我是必须要去投胎的，你真的不管公子了么？” 一把拉住已经飘出体外几乎毫无神智的莲的魂魄，三三恶狠狠的看向自家狐狸老妈，无声的磨着一口小白牙。 “怎么跟你娘说话呢，拉着你家公子进这净瓶，什么时候把你们那身血腥味洗干净了再出来，至于你们之后的肉身，咱家后院那两头老黄牛就不错……” “娘！” “废话少说，赶紧给我进来！” 狐夫人秀眉一竖，吓得三三一哆嗦，再不敢说别的拉着莲老老实实进了净瓶，这事既然狐狸老妈愿意管，就真的没他什么事，看戏就可以了，嗯看戏吧。 将净瓶收进怀中，再次跟几个已经看傻了的小和尚点头示意，狐夫人手指一点，莲的尸体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低着头领着狐夫人起身出门。 早就等在长廊中的执青不知道屋中之事，也看不见刻意隐去身形的狐夫人，他一见莲低头闭眼直接就想出府也不多问，护在他周围就跟着往外走。 想要出府，必须经过王府的一个院子，执青等人刚刚走到院中，就被铺天盖地的箭雨所包围。 仓啷啷一声宸寰剑出鞘，执青在轮椅上飞身而起将自己和莲护得滴水不漏，他既然应了莲来了这龙潭虎穴，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得将莲安全送出府去。 对于执青来说，他对于一切的冷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名利、人命甚至自己的生死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但只要他真正在乎了，认可了，他就会豁出一切。 就像现在这样，尽管他认为从这里大刺刺出去就是找死，但是他依然会默默的守在莲身边，用尽自己的全力来护住这个人的安全。 可是，这些箭好像长了眼睛，就算是执青用自己的身体去为莲挡，那些横空而来的箭都会与他擦肩而过，直奔莲而去，当第一支箭刺入莲的身体时，执青脸上一直冷漠的面具就碎了。 陆陆续续，一支接一支的箭穿透了莲的身体，他依然一步一步向大门走着，留下的鲜血染红了他走过的地面，在看着的众人眼里，触目惊心。 每当莲身上的箭多一支，执青的剑就快上一分，可就算这样，他依然挡不住漫天的箭雨，然后莲身上的箭就会再多一支，而执青的剑则会再快一分。 待走到王府的大门口，执青对于莲找死的行为实在忍无可忍，他夹起一直沉默不语的莲飞身上墙，用了轻功，大起大落几下的功夫就将王府众人落在身后。 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狐夫人，再次露出了赞赏的眼光，玉莲这孩子不光性子硬，忠贞不渝，吸引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虽然他被三三硬救回来后阴气缠身，失了所有的运道，却依然能吸引如此多的妙人围他左右。 她自家的儿子姑娘也好，那个忠心护主的袁晨也好，一腔热血的陈虎也好，再加上现在这个执青…… 真是越看越顺眼，这个“儿媳妇”她要定了！ 第四十九章：长相思，长相守（大结局） 跌跌撞撞回到王府，执青硬撑着坐到回廊上。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让人措手不及，灵狐之血他已经断了很久了，就像青涟曾经警告过的一样，今日他的腿怕是要彻底废了。 大喊一声叫了府中待命的医师和鹰一，来不及查看自己的情况，执青急忙想帮莲处理那一身的箭伤，却在触摸到莲身体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之时，少见的睁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莲，已经死去多时了，这是谁！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杀了莲！还能将伤口，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公子！”院子里的人悲泣着跪了一地，为首的鹰一红着眼睛牙咬切齿地问：“执青公子，我家公子……可是那王老贼干的么？！” 执青有些愣住，闭了眼睛，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所幸他平日寡言少语惯了，这一沉默竟被下面的人当做了默认，院中立刻叫骂连天，更没了执青说话的余地。 “多谢您将我家公子……带回家，此等恩情我们永世不敢忘！” 鹰一带着一种兄弟向执青重重叩首，声音里也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呜咽。 老爷死后，是袁晨带着他，一步一步将“鹰”撑到了今天，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公子，看到了那么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的公子，鹰一以为终于可以给老爷夫人报仇了，终于，终于可以从毫无希望的黑暗中走出来了。 可只短短两天，他们又重新变得一无所有，老爷，夫人，公子，袁晨…… “这是莲早晨交给我的，他说若是此行他有去无回，就将此信交予你手。” 正身受了鹰一等人的大礼，执青将怀里的信扔到鹰一面前，回屋坐了轮椅，再次出府。 “您要离开了？” 鹰一没想到执青和离开的如此之快，他们损失惨重，公子尸骨未寒……若执青一走，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吧。 “莲生前要与三三生同衾，死同椁，寻回了三三的尸体我再走，这是我欠他们两个的。若是狐夫人问起，你们就如实相告吧。” “可若是没了您……” “相信莲。” ＊＊＊＊＊＊ 莲给鹰一的信，执青也看了。 在赞叹莲眼光长远的同时，就连他也不禁背后发凉，觉得此人真真心狠手辣。 先帝死时，当今圣上还不满十岁，王丞相作为前朝老臣，不负先帝所托，为小皇帝选良师、除奸佞，呕心沥血的替其整治朝野，平定天下。 伴君如伴虎，自从皇上亲政之后，对王家恩宠不断放任其胡作非为结党营私之时，王家的警钟就应该敲响了，可惜王丞相教会了小皇帝所有的帝王之术，却仗着自己功不可没失了自知之明，亲手断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莲早就看出皇上是有意在放任王家为非作歹，就待天怒人怨之时将其连窝端起，这样不仅除了心头大患，皇上还能落得个公正为民，大义灭亲的美名。 因此，莲要做的便是顺水推舟，那些王家及其同党的罪证，早就呈到了皇上面前，只等王丞相一死，皇帝便能无所顾忌的大显身手了。 对莲来说，单纯的杀几个人根本解不了他心头之恨，让王家死在自己忠心耿耿的天子手上，那才叫痛快。小皇帝隐忍的有多久，到时候下手就会有多狠。 至于那些王家同党，这些年莲麾下的酒楼茶庄妓院赌场遍布全国，只要有和王家狼狈为奸的同党嫡系子弟上门，绝对好酒好菜好戏好女人招待着，然后悄无声息的在这些人的吃食中下上莲亲自调配的药。 被下药的人虽能“播种”，孩子却体弱多病多为残疾，活不出总角之年。 孩子是传宗接代的大事，只要关系到孩子，总少不了大宅后院女人的那些隐私龌龊之事，绝怀疑不到真正的下药之人，若是再有妻妾为争权夺宠不择手段，再多演几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让这些人家鸡犬不宁，后院起火，最后断子绝孙……这才是莲真正要达到的目的。 这些都是执青知道的，执青不知道的是，莲的局布到今天一切大局已定，正因如此，莲才能如此痛快的将筹码交给王丞相，更能毫不犹豫的将命，还给三三。 但这些对于执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莲死于王丞相之手。 待找到三三尸体后，这个仇就让他来报吧，就算再帮莲最后一次。 三日后，守备森严的王府被人破门而入，此人身坐轮椅却在王府如入无人之境，他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在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前，把躲在密室里的王丞相斩了个碎尸万段。 几个月后，沉寂一时的血魔重出江湖，一统魔教，接着到青涟曾开青霜馆的桃殇城与城主独孤伊人惊天一战后，将其风光迎娶。 其子十四岁便独闯舞林大会，力压群雄，称霸武林数十年之久，这些都是后话。 王丞相死的当天，三三的尸体不知被何人放在了莲的旁边。 一个月后，御史们例数王丞相通敌叛国草菅人命等数十条罪行，齐齐弹劾王家子弟，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有些老臣甚至以死相谏，皇上为平众怒忍痛将王家九族尽斩，同时为玉家平反，得百姓盛赞。 同一天，玉家三口和一只白狐一起，被京城最大的茶庄——东风茶庄的老掌柜风光大葬，送行百姓无数，哭声震天。 …… 看着水镜里的一幕幕，青涟把玩着自己的发梢，靠在狐夫人怀里长叹一声：“娘，这皇帝真真厉害，先是借王丞相的手灭了玉家报了自己哥哥的仇，又利用莲收集情报除了王党一派，用不着莲了，就在东门搞那么一出以绝后患，他自己坐山观虎斗，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收渔翁之利……” 温柔的摸着女儿的一头青丝，狐夫人摘了一颗葡萄放进女儿嘴里：“这就是帝王之术，在上位者若是不会纵横捭阖，这位子怎能坐得住。” “所以娘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愿靠近天庭……” 发觉自己无意戳到了狐夫人心里的伤口，青涟赶紧转换话题不想找死：“其实最让我刮目相看的人是鹰一，跟皇帝通报消息的人一直都是他，没想到他竟然在皇帝赏赐他的时候下毒，这么决绝的逼皇上为玉家平反……凌迟……一想到他受刑的时候，我真的心疼。” “人各有命，我的姑娘，切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事物，要记得万事皆有因果。” “娘，你再扯，别以为你叫二弟去收拾皇帝的事情我不知道哈！你也太狠了，竟然让老二把堂堂皇帝打断了手脚扔到万蛇窟里，还让他变成皇帝的样子，天天欺负那些皇子皇孙……我说娘啊，这事要是让玉帝知道了，咱们白狐一族还有的好么？” “他敢！三三也是他的孩子，他自己不管就算了，还敢拦着我管么！再说，你二弟平日就喜那些为君之道，让他过一把瘾有何不可？盛世有盛世的坏，乱世有乱世的好……” 青涟看着笑的异常灿烂，并且又开始长篇大论的狐狸老妈，心里一抽一抽的心疼。 当年玉帝下凡游玩，对自家老妈色心大起，强要了当时还是狐族族长之妻的狐狸老妈。 青涟还记得狐狸老爹一怒之下差点将玉帝打死，最后寡不敌众被天庭收押斩首的场景，她知道，若不是狐狸老妈当时肚子里怀上了三三和四小郎，铁定也就随着狐狸老爹去了。 再后来，狐狸老妈修炼成仙接任了族长，为了狐族一弃前嫌与天庭议和，可她自己却再也不愿和天庭扯上任何关系了，就算玉帝曾多次兴师动众要接狐狸老妈和三三四小郎去天庭，都被狐狸老妈拒绝的彻彻底底。这次为了三三和莲，狐狸老妈竟然亲自去找玉帝…… “娘你偏心，只给阿姐喂葡萄，四小郎也想吃。”这边娘俩正在谈心，一只额顶有紫色莲花的小小白狐，悄悄跳上了狐夫人的膝，它趴在青涟的头顶，仰着小脸脆生生的边吃问：“娘，你将三三哥哥和莲公子作何安排了？” “四小郎！好久没见到你了，快让阿姐抱抱！”青涟一见四弟，乐的眼睛都笑出了花，四小郎因为一生下来就身体赢弱，从小就被狐狸老妈送到外面修行，三百年不见了，怎么还是这么瘦小。 笑的美滋滋，往青涟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四小郎在狐夫人的怀里牢牢占据一席之地：“阿姐你好坏，我才不要你独占美美的娘。” 张着嘴巴等着狐夫人又喂了一颗葡萄，四小郎蹭蹭狐夫人白玉一般的手，舒服的直皱鼻子：“娘啊，还是家里好，我听师兄说三三哥哥出事了，赶忙就跑了回来，娘放心，不是偷偷溜走的，师父给了假呢。三三哥哥和莲公子现在如何了？” “咦，你是怎么知道莲的？”青涟坏心眼的插嘴打岔，存心要让自己这四弟着急。 “嘿嘿，我三三哥哥他们两个的事，在我们那边人尽皆知呢。我师父为了磨练六师兄，把他消了记忆变成凡人放到人间去了，他这次回来，直接把三三哥哥的事当段子给我们讲，话说，六师兄在人间还是被三三哥哥杀的呢。” “三三杀的人多了去了，等等，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袁晨。” “……四小郎，你不是一直都说你六师兄长得丑的不行么！” “放人间还好，可是跟咱们老狐家一比确实很丑很丑啊，阿姐在人间又不是没见过他，你难道不觉得么？” 噗嗤一声，青涟实在憋不住了，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家四小郎要是知道自己姐夫，啊不对嫂子，啊不对……叫什么好，不管了……要是四小郎知道自己从小心中连神仙都不能比的，美得风华绝代的三哥，以后会嫁给一个被自己说了三百多年年“丑的不行”的人，会哭成什么样，真想看看啊。 “阿姐你一边抽风去，今晚我带回来的桃花酿没你的份。” “不要啊！四小郎我错了，你就分我一点吧，就一点点，一点点……” 青涟一声哀嚎，赶紧收住满脸奸笑，那桃花酿可是四小郎师父亲手酿的，天下独一份，若是那老头倔起来，就算是神仙也喝不到。 四小郎被青涟笑的莫名其妙直接炸毛，不管在一旁努力讨好装可怜的阿姐，一张小脸严肃的问：“娘，我这次回来跑遍满山都不见三三哥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狐夫人抱起小儿子，用鼻尖蹭了蹭儿子头上的紫色小长毛：“四小郎放心，你三哥一点事都没，现在应该正在天庭的瑶池边守着当哈巴狗呢。” “啥？” “你和三三身份都不一般，怎能随便和凡人定下姻缘，娘让玄哥哥撕了生死簿上玉莲的名字，又求玉帝将莲的魂魄收在了瑶池的碧台莲之上，待几百年后，玉莲就能以仙人之身光明正大的和三三在一起了。” 为了难得的桃花酿，青涟也顾不上摆架子了，赶紧讨好一样的给自家小弟解释。 “阿姐，要是这样的话，莲公子岂不是会前尘皆忘，待他作为莲花有了灵识，还会再爱上三三哥哥么？” 四小郎很是担心这种事情的结局，他虽没有经历过，但听那些去凡间渡劫回来的师兄说的多了，也就明白，这情爱之事复杂的很，有缘无分，有份无缘，根本不在于感情深不深，有些时候若是错过了丝毫，爱的再深也会错过一生。 “所以你三三哥哥要去瑶池当哈巴狗啊，他说了，要他家公子一睁眼就看到他，不管忘不忘，眼里都只能有他一个，再说就你三哥那姿色，用起真身来一眨眼都能迷死一大片，还怕那玉莲能跑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青涟却也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己狐狸老妈，四小郎担心的，其实也是她一直都担心却没问出口的。 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这一儿一女抱在怀里，许久许久，狐夫人才轻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后那玉莲若是不从，咱们老狐家就把他绑回来，先生米煮成熟饭，再三十六计统统来一遍，我就不信咱家这么多人还收不了他一朵小小的莲花。” “哈哈，娘，这个主意好！”青涟和四小郎同时笑出声来，在狐狸老妈的怀里滚成一团。 狐夫人脸上的笑意却完全没有到达眼底，玉帝这回虽然出手相助，却也硬逼着她留下三三做了皇子，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这以后的路会怎么发展，她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此时，目不转睛蹲在瑶池旁当望夫石牌哈巴狗的白狐，正在对着一片莲叶自言自语。 “我叫狐三三，你叫我三三就好，叫我小东西也成，你的名字叫玉莲哈，别忘了。你上辈子欺负我欺负的可惨了，打我骗我调戏我，对我始乱终弃还欠我好几个鸡腿，所以你不能忘了我，不能忘了我……” “哎，我说，今个三皇子的词怎么又变了？昨天不还讲故事呢么，怎么今个变成讨债的调调了？” 一旁的几个仙女笑着小声嘀嘀咕咕，自从三皇子到了瑶池，每天除了上厕所，吃饭睡觉都守在这里，嘴里一刻不停的捣捣鼓鼓对花谈天说地，每隔几天还都变着不停的调调，可给她们填了不少的乐子。 “你可别提了，昨天玄点点玄大人来了，他跟三皇子说了通什么‘把自己说的惨一点，他就算忘了你也会愧疚的受在你身边’之类的话，今个就改成这个调调了。” “哎我说，今天怎么一朵花都没开啊，连叶子几乎都没有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皇子刚来那几天还开的好好的，许是三皇子絮叨的太过火大家都受不了了，这些花带着叶子一个接一个的都躲水底下去了，这不，满池子就这一片叶儿没跑了。” 仙女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最后一片叶子也躲进了水里。 这下别说三三，连众仙女都傻了，大家刚想上前劝慰一番，只见三三失落的四爪贴地，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出来啊莲，你给我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哭死给你看！你出来！出来啊！” 这边三三哭的稀里哗啦撕心裂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魔音穿耳避无可避满脑长瘤，一池的莲花不堪其扰又不能跑，被逼无奈的一朵接一朵出来见人。 刚刚最后一个缩进水里的莲花伸出叶子，哗的一声就在三三的头上浇了一大捧水。 看见花儿们都出来了，三三吸吸小鼻子擦擦眼泪摸摸鼻涕，蹲在池子边对着它继续絮絮叨叨：“我叫狐三三，你叫我三三就好……” 有个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仙女看的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发问：“三皇子怎么就知道该对哪朵花说？这些花长的差不多都一个样啊。” 周围的笑声停了，沉默了好久，另外一个仙女有些羡慕的说：“我们以前也问过，他说，最舍不得他哭的那朵，就一定是他的公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