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这里有学弟出没 上——十三禁

作者:十三禁  录入:06-14

 文案:

 “喂,我喜欢你。” “哦。” “我说我喜欢你。” “嗯。” “每次都这样,我很郑重地在表白耶天草一夏,难道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 “能。” “你……算了,我还是不喜欢你了,我喜欢炎彬去。” “我既然说能……就会告诉你,不喜欢我之类的话,已经来不及了,还有,你敢去找炎彬,我就重新去顶楼找我活着的理由,但这次,我会跳下去。” 因为不会有第二个天纯跑来对他说,那么,让我成为你活着的理由,请你,别跳下去。 本书标签:耽美 校园 搞笑 专情 青春 纯爱 第一章: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01 我以为这场意外是我的劫难,原来竟是命定的相识。 ——天纯 “什么?高低年级友谊篮球赛?”一道似灿烂阳光般的声音划破静谧的校园后山,惊起了小憩的雀鸟无数。 “嗯,说是为了让新生尽快融入到学校的大氛围中来,校长亲自决定的。”凌非叼着狗尾巴草,懒洋洋地坐在高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单天纯,说。 单天纯完全没有料到,一开学就面对的竟然不是入学考试,而是高低年级友谊篮球赛?这所普普通通、据说因校长无数次对着教育局局长办公室的电灯发誓一定会提高升学率而得以生存下来的高校,他以为一进来就会面临各种高压政策,甚至为此他已经准备好了图钉和麻绳以备头悬梁锥刺股之需,结果凌非带回来的消息让他的一切准备都付之东流了。 “总不会每个男生都要参加吧?”单天纯有些闷闷地问。 凌非摇摇头,说:“那倒不是,也就从每个班里选三个人而已。” 单天纯抽抽嘴角,一屁股坐下,说:“是啊,也就从每个班里选三个人而已……可是凌非,我们班也就三个人,这个而已把我们全都囊括进去了。” 凌非拍拍他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慰:“没事没事,到时候哥哥我罩着你,你就在边上装装样子得了。”说完,上下打量天纯,笑嘻嘻地说,“不过就你这身板,往球场上一站,保不准就没命出来了。” 单天纯白了他一眼,揪着脑袋上蓬松的毛发,说:“那是小爷我身体素质不好,先天性营养缺失,怎么补都补不回来,否则谁不希望自己成为球场上万众瞩目的一道光?” 凌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认识单天纯的时候,两个人加上还有个女生已经初中了,听说单天纯从小体质弱,容易生病,体育考试从来不及格,碰上课外活动就炸死耍赖不肯出去,老师也拿他没辙,中考体育的合格,那也是单天纯的可爱单纯迷惑了监考老师才过关的。不过他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有个不负责任的老爸吧?凌非心想,犹豫着开口:“天纯,你……” “什么?”单天纯扭头,清澈纯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凌非。 你爸爸回来了吗?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虽然不清楚总是像阳光一样温暖着身边的人、从来不会生气或者永远都很开心的单天纯心里有没有过忧伤,但每个人都会有不可触及的隐忍,不想表露声色,那自己干嘛吃饱了撑的去提及呢?一甩头,凌非呵呵笑着说:“我想说,你是不是答应云简中午一起吃饭了?” “哇!我给忘了!”单天纯跳起来,急切地来回转圈圈,像烧红的铁锅上的蚂蚁四处乱转,怨着,“完了!云简一定会究极进化成暴龙兽的!快走了笨蛋凌非,也不知道早点提醒我!” 凌非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拍去裤子上的泥巴,笑看着单天纯慢悠悠地冲食堂跑去,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跟上去。 果不其然,在食堂餐桌前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吃的饭菜一点一点冷掉、还不慎早上丢了手机没法联系那两个混蛋的裴云简已经气得双颊一鼓一鼓的了,看到奔来的单天纯和凌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们两个混蛋现在是怎样?分班了所以打算把本小姐丢在一边了吗?说好了几点到食堂的?看看现在几点了?想逆天是不是?” 真的看到进化的“暴龙兽”了,单天纯反而不急不躁地笑了,大大的眼睛成了一弯小月亮,挤进里边,兜着汤汤水水就往嘴里送:“吃饭皇帝大,民以食为天,先吃再骂。” 这么一来,裴云简的怒气像打了个空水漂,什么回应都没有,不知不觉地,也就消了气,挨着他坐下,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说:“算了,看在饭菜的面子上,饶了你们。” 凌非不说话,只是偷偷地笑。这两个人,高中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初中的时候就如此,自己这个不被看好的痞子也是因为被他们身上的阳光吸引,逐渐地步入了这一方天地。是啊,要不是遇到了她……咳咳,他们…… “凌非,你怎么不吃?”裴云简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凌非。 凌非一下有些红了脸,别扭地转过了头,不自在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单天纯从外表看,削瘦单薄的个子,虽然也有一米七五的高度,却总给人娇小的感觉,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特别好看,嘴唇红润带点光泽,嘟起来的时候可爱到不行,除了身高其他都很符合时下说的“萌正太”形象。他身上的阳光气质,是到哪里都会成为瞩目的焦点,很少有人会对这样的他心存恶意,就连那些骂他“娘娘腔”的男生,实际上也很愿意去亲近他,因为和他在一起,会因为他的笑他的天真他的孩子气,忘记一切烦恼。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青春期的他从来没有什么忧虑,活得自在逍遥,让认识他的人羡慕嫉妒恨。 然而实际上,单天纯也有自己的烦恼,他的胃就像无底洞,不管吃多少,总会有饥饿的感觉,胡吃海塞一顿后,一小时不到,他就又饿了,虽然不是什么病,却也常常让他苦恼,尤其是一群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吃那么多,然后被所有人行注目礼,多少也会尴尬的。 扫光了桌上所有的饭菜后,单天纯终于想起了正事:“那,篮球赛的名额真的定下来了吗?”他是很希望能够扭转乾坤的。 裴云简点点头,说:“定下来了,顾老师说正好,他签都抽好了,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说,你们跟高二五班的男生一组,纯纯是替补。” 单天纯扁嘴:“为什么我是替补?” 裴云简和凌非心照不宣地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眼中的意味分明:你该有点自知之明了。 单天纯软趴趴地将脑袋搁在桌子上,想到即将到来的篮球赛,阳光十足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名叫为难的神色。 第二章: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02 这个世界就是座坟茔,我只是居住在门口的守墓人,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夏。 篮球赛那天,单天纯、凌非以及同班同学周小墨被带去和同组的学长们会合。一路上,单天纯脑子里都是刚才的吃食,他总觉得那些食物塞他的牙缝都不够,老师怎么就觉得他已经吃饱了催着他赶快集合了呢?胡思乱想着,脚步虚浮地跟在最后面,直到听到班主任顾老师说“这就是你们的学长”的时候,他才惊醒过来,一抬头,眼睛正好对上对面冰冷的侧脸。 那张侧脸仿佛结了霜,夏末依旧炎热的天气里叫单天纯直直地打了个寒战,侧脸的主人坐在窗台上,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视线也并未从外面移到里面,仿佛他看的地方有什么宝贝,一移开就会被人抢走一样。白色的制服穿在他身上十分贴合,上边的扣子有一大半没有扣上,前边裸露的锁骨性感而张狂,修长的腿搁在窗台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这位是炎彬学长,他是……”顾老师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把玩篮球、微微笑的学长们。 单天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全部心思都粘在了那个男生身上,仿佛呼吸也随着他的起伏而缓慢吐纳,他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期待着他转过头来,能让他看到他的眼睛。 顾老师走到窗口,手刚抬起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马上放下,笑得有些僵硬,说:“天草同学,来见见可爱的学弟吧。” 被称作天草同学的男生转过了脸,一双灰白没有神光的眼睛曝露在众人的视线中,看不清的浑浊好像一滩死水要把所有直视他眼睛的人都吞没,于是几个胆小的包括那几个学长都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就连顾老师也特意别过了脸。 但是单天纯没有,他依然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莫名激动——和他想的一样!那张寒冷侧脸上的瞳孔,带着排山倒海的哀伤和寂寞,在不理解的人看来是灰白色,是可怕的,仿佛会吃人,而在懂他的人看来是鲜红色,是寂寞和悲伤,是只会把自己吞没的绝望。单天纯的心脏咚咚狂跳,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正如他想象不到原来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眼睛黑暗到看不清光芒。 天草一夏默默地看着对面的男孩。用男孩形容他并不为过,因为他看起来很小很嫩。他似乎一点都不惧怕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甚至神情有些好笑的激动。但他的脑子里也只是掠过了这些信息,很快地,思想再度被放空,虽然看着旁边的老师,但神思却又飘忽到了窗外。那冰冷的阳光,为什么总被人称作温暖? “咳咳!”顾老师掩饰似地润了润喉,说,“这位是天草一夏学长,这个,怎么说呢,天草同学的运动神经十分棒,控球技术也是相当一流的,只是很可惜天草同学对篮球部不感兴趣,否则我们学校的篮球队一定会扬名市内外……天草同学是校长亲自拜托过来参赛的,所以同学们,你们应该感到荣幸,老师帮你们抽到了实力派的学长们同组。我们的比赛在下午,利用这中间的空挡,你们先互相熟悉下,培养些许默契,到时候球场上可不要拖学长们的后腿哦。” 对于顾老师只是简单介绍了下天草一夏的作法单天纯十分不满,可是他也不能说什么。天草一夏虽然冷冷的,但怎么样都是帅哥,球技又那么棒,关于他的资料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单天纯稍稍安了心。他从来不怕生,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于是在那几位学长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到了天草一夏面前,笑嘻嘻地打招呼:“天草学长,你好,我叫单天纯,很高兴和你一组。”虽然我只是个替补……后面那句话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天草一夏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无视了他。 现场一片寂静。 单天纯耸耸肩,也没有觉得尴尬,这种事情比起大家看着他吃了那么多饭还不饱时发出惊异质疑的声音要好太多了。他继续努力热络气氛:“听说学长的球技很好,看来我们夺魁的希望很大了。” 天草一夏仍旧无视他,充耳不闻。 单天纯皱皱眉,不知道该怎样撬开他的金口,也觉得自己的开场白又俗又不自在,打个哆嗦恢复本性,嘟着嘴问:“学长你不喜欢说话吗?” 凌非走过去,扯扯他的胳膊,小声说:“单天纯,你白痴也该有个限度,好歹先搞清楚这屋子里的气氛吧?这位学长的脸上分明写着‘生人勿扰’四个字,你近视吗?”他也不怕天草一夏会听到,他是混混上来的,真的要用拳头解决的时候他也不会含糊。 单天纯说:“可是,我只是想认识他。”单天纯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呃……”凌非一下子愣住了,记忆里他从来没看到过单天纯这样的表情,仿佛在对自己私人物品的所有权发出不容侵犯的宣言……可,这怎么可能呢?天纯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任性,喜欢的东西总是想要拿到手,但如果别人有需要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地送出去,他天真,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信,但他深信不疑,他无邪,即便一件事对他意义重大,他也会因为可能伤害到别人而放弃,并且有一点,他从来不会上心,什么事情嘻嘻哈哈笑过就罢,隔天再问他,他早就忘去了美索不达米亚。可这一次,凌非仿佛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定要”三个字。 单天纯不是只想认识他,而是一定要认识他。 “但是,为什么?”凌非不懂。 单天纯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天草一夏,说:“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 他这话一出,凌非松了口气,还会开玩笑,大概只是这家伙心血来潮,想要逗逗这个冷傲的学长吧。可是其他人却倒抽了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单天纯。 这一场会面有些乱七八糟,单天纯的举动让在场的除了当事人和凌非外,都有些诧异不解,但随后就因为篮球赛的事情将这段插曲忘得精光,大概很久以后,会牢牢地记住并且总能幸福地回忆起这场面的,也就只剩下了单天纯吧,天草一夏他……会记得吗?而这一场骚乱中,单天纯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从头到尾都冷静地看着他。 第三章: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03 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习惯追随熟悉的脚步,竟是来自于对温暖的渴望。 ——一夏 “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 天草一夏不会否认,面前这个小男生的一句话确实飘入了他的耳中,真真切切地传到了心底,他勾起唇想扯出嘲讽的笑,但没有成功,原来一个人不会笑太久以后,连恶意的笑都会忘却。 炎彬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目光,抛下和他说个不停的同学,走到天草一夏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他很特别。” 天草一夏未置可否,视线仍旧在云朵、天空、阳光和大地间游移。 炎彬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那是他的习惯,每当他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就会碰触他的鼻子,仿佛那能让他安心。 单天纯挣脱凌非的纠缠,眨眨眼好奇地看着天草一夏和炎彬,问:“天草学长和你很熟吗?”原谅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顾老师在介绍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天草一夏。 炎彬轻笑,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无视,他说:“不熟。”这话不真,他只是想逗逗这个大胆直率的学弟,他和天草一夏兄弟了十几年,虽然不至于把对方看透,不过也差不多了,起码他自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天草一夏。 单天纯鼓鼓腮帮子,嘟嘟嘴,轻轻应了声:“哦。”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有着这样灰暗的眼睛的人,很难会找到并肩同行的伙伴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搭话的人就正好是朋友呢?算了,还是以后找别人了解吧。单天纯自我安慰地想。 炎彬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天草一夏的关系不一般吧?像天草一夏这样的人,要不是至亲或者熟悉,怎么会在非必要时候去搭话呢?这个小男孩还真是单纯。炎彬说:“下午的篮球赛看你们的了,加油哦。” 提到篮球赛,单天纯初识天草一夏的狂喜劲儿消减了不少,扁着嘴委屈地说:“我只是个替补,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上场呢。” 经他这么一说,炎彬才发现,这个小男孩真的很瘦弱,脸色又比较苍白,还真不是运动的料。他突然一把将天草一夏从窗台上拉了下来,推到他面前,说:“那正好,这家伙的饮用水和毛巾,就交给你了。”他神秘地眨眨眼,压低了声音说,“这家伙有异性洁癖,讨厌女生递过来的水和毛巾。” 单天纯张张嘴,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天草一夏,他其实想说原来你们是熟人,他也想说他很乐意为天草学长服务而当个替补,可是声音堵在了喉咙处发不出来,他只能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束手无策的笨蛋,捏着手掌点头:“嗯,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想了想,又改口,“他们一定会尽力的,我也会尽力帮忙加油。” “真乖。”炎彬伸手摸了摸单天纯蓬松的毛发,手掌拂过去滑滑的软软的,十分舒服。这家伙的脑袋和天草的一样舒服啊。炎彬心想。 单天纯眯眼笑笑,他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天草一夏,而被拽过来的天草一夏却在看了他一眼后就低下头去神游太虚了。单天纯心里有些微难过地想,天草学长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呢,不过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要天草学长对他打开心扉!单天纯自信地笑了,而这笑,看在别人眼中却显得很傻帽。 相谈甚欢的时间总是过去得飞快,很快地下午的篮球赛就开始了。球场上尖叫声此起彼伏,年轻活泼的啦啦队美女们一出场,立刻引起哨音不断,而后出来的两队队员们分别身着红蓝球衣,挥着手冲观众席打招呼,这下原本就沸腾的篮球场顿时炸锅了。 单天纯扯扯红色的篮球服,抱着矿泉水和毛巾,走到天草一夏面前,扬起无邪的笑容,说:“天草学长,加油。”果然自己没有看错,天草一夏穿上红色的篮球服,就像烈火一样吸引大众的目光,这场上一大半的欢呼声都在天草这边。 天草一夏的目光空洞,神识自动将人声鼎沸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连同面前这个小男生的祝福和笑容一起。会来参加,不是他喜欢这光环笼罩的优越感,也不是他需要这热烈的掌声和喝彩,而是校长要求他,他不能拒绝这个肯收留他的老人。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任何声音,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单天纯没有得到天草一夏的回应,也不气馁,仍旧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中的毛巾和饮用水,乖乖走到了替补的位置坐下,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草一夏,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神太过炙烈。 天草一夏拿到球,不是往篮筐里投,就是往炎彬身上丢,前者次次能进,后者手忙脚乱,其他队员除了挡住敌对方,完全施展不开拳脚,逐渐地有人开始心浮气躁,举手示意裁判叫停。 走到天草一夏面前、脸色臭到极点的男生单天纯不认识,但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恶意。那个男生推了天草一夏一把,冷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不想打就直说,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拿我们兄弟当炮灰,当篮球场是你们兄弟两在表演是不是?” 天草一夏退了一步,没说话,甚至没看这个男生。 “俊,算了。”另一个男生拍拍他的肩膀,偷瞄了天草一夏一眼,劝到。 体育馆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他们身上。裁判和体育老师发现不对劲,连忙赶过来。 “天草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没有别的意思。”炎彬自觉地挡在天草一夏面前。 “草!老子不打了!”叫俊的男生恶狠狠地骂了句,甩手不干。 “这是干嘛?孙俊,谁准你骂脏话的?”体育老师瞪了孙俊一眼,转头看向天草一夏,“天草一夏,球场上不是只有你跟炎彬两个人,如果你没有团队精神,就不该来参加团队比赛,篮球赛讲的是团队间的默契和配合,连你的队员你都能忽视,更别提对抗虎视眈眈的对手了。”体育老师看了眼比分牌,气虚了三分之一,“比赛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比赛培养集体荣誉感,明白吗?” 天草一夏依旧没有搭话,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单天纯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心想一定是面无表情的。他心里焦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天草一夏,或许天草一夏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只是,当看到炎彬第一时间将天草一夏护在了身后,并全权代替他说话的画面,单天纯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骗人,还说不熟悉……明明就很要好的样子,肯定是不希望我接近学长,才故意骗我的……可恶……”单天纯紧紧拽着毛巾碎碎念。 第四章: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04 浓烈的阴霾总有退散的一天,沉重的十字架也会有卸下的一天。那时候,我依旧会告诉你,学长,阳光正好。 ——天纯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继续开始。只是这一次,天草一夏低调了很多,炎彬传球给他,他也会稍稍侧身,将球让给身后的队员,上半场下来,他连球都没碰,只是追着炎彬的脚步满场跑。少了天草一夏的投球技术,分数很快就被对方追了上来,并紧紧地咬住了他们的尾巴。 中场休息的时候,那个叫孙俊的男生再次拦住了往休息区走的天草一夏,忿忿地说:“喂,天草一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几次被找麻烦,天草一夏仍旧摆着他的冰山脸。虽然担忧这边情况的单天纯仍为他这雷打不动的精神暗中佩服不已。 炎彬此时神色也难看了起来,冷冷地说:“孙俊,天草已经很让步了,我看,是你自己在找麻烦吧?”按照天草以前的性格,早甩头走人了,怎么会迁就他不碰球? 孙俊握了拳头,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你!” 单天纯快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到孙俊面前,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大声说:“明明是你自己技术不行,凭什么责怪学长?学长又不是故意的,没听到那个人说,学长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吗?你跟他又不熟,把球传给你干嘛?而且,你喜欢出风头,学长就把球让给你,你非但不谢谢他,你还责怪他,你讲不讲道理呢?” 单天纯直白又强词夺理的反驳让炎彬哭笑不得,这小男生究竟是来解围的,还是来当“恶霸”的? 孙俊被人无缘无故推了一把,虽然没什么事,心里的无名火也冒了出来,正要动手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被人一左一右拉住了,他气得乱吼乱叫:“放开我!不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我孙俊的名字倒过来写!放开!”一边死命挣扎。 单天纯眼见他发飙,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藏到了炎彬身后,面前有了替死鬼,他还不忘火上浇油:“来呀来呀,不打死我你明天就要去改名叫俊孙了,你家祖宗会气死的。” “你!”孙俊火冒三丈,可一左一右的力道又死死地牵制了他,气得他真想骂娘。 单天纯眨眨眼,抓一把毛茸茸的脑袋,半是疑惑半是天真地自语:“不对,他家祖宗已经归天了,还怎么死啊?对不起对不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孙家祖宗千万不要怪罪我,小孩子不懂事……”眼看着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副虔诚认错的模样,炎彬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是孙俊,已经气得翻白眼了。 炎彬顺手往他脑袋上一扣,问:“小鬼,你跟天草也不认识,为什么帮他?” 单天纯很不友好地打掉了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我说过啦,我跟学长可能前世认识,所以他被人恶意骚扰,我当然要出来挺他。” 炎彬皱皱眉,看来这个小鬼也挺滑头的。前世?呵呵!人哪有前世?就算有,天草那家伙前世也应该是冰山,难不成这小鬼还是泰坦尼克号,前世撞上了他,今世讨债来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小男生要拿前世这么荒唐的念头当理由,不过既然是帮忙的,也不能让他跟孙俊结下梁子,于是他说:“小鬼,到后面去吧,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最好不要插手。” 单天纯鼓起了腮帮子,还要说什么,凌非一胳膊拉住了他,努努嘴示意他看前面。这时他才看到,很具喜感的校长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过来了,两撇胡子一翘一耷,眼睛瞪得大大的,体育老师跟裁判连忙迎上去,他只是挥挥手,走到几个人面前,吹吹胡子,说:“你们都还小?你们都不知道什么叫丢人?这是什么?这是比赛场地!谁在看?所有的学生都在看!我为什么要举办这样的球赛?就是为了让你们和后辈彼此熟悉熟悉,给后辈做个好榜样,让新生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温暖,你们在做什么?丢人!行了,天草一夏,你跟我来,其他人继续比赛。” 天草一夏一走,替补单天纯自然得上场,他咧着嘴巴,耷拉着一张苦瓜脸,眼睁睁地目送着天草一夏和校长离开——有没有搞错啊?让他上场更丢人好不好?校长——校长——让学长回来啊啊啊——可惜校长大人很忙,没空理会单天纯的心声。 校长办公室。 天草一夏默默地站在校长面前,脸上是千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只是眼神略微有了焦距,注视着校长。 校长背着手,来回走了个圈,叹口气,说:“一夏,你是真不懂我为什么要安排你去参加篮球赛吗?”见天草一夏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他又说,“你是人,人是群居动物,你迟早有一天要步入社会,你跟所有人都脱节,眼里心里没有别人,只按照你自己本能的想法去做去活,最后你能得到什么?我本来指望这场球赛多少能让你跟同学们走近点,可你倒好,还惹出这么幼稚的风波,说出去人家还当这里是小学!” 天草一夏无动于衷。 校长无奈了,要不是跟天草他爸爸熟识,说实话,这样的孩子他还真不敢留在自己的学校,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小孩能不容易出事吗?也幸好之前都没发生什么大事,那也亏了天草一夏连打架都直接无视。“总之,”校长总结性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一个人能不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去吧。” 天草一夏微微颔首,苍白的手往裤袋里一插,转身走了出去。 校长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抬头看着窗外的天,喃喃了一句:“你这一冤死,可害苦了他们母子啊……唉!” 天草一夏游走在校园里,这个时候学生都在篮球馆,四周静悄悄的,他走到湖边坐下,微风拂过他的脸面,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庞。静坐了一会儿,突然一块白色的毛巾出现在他的眼前,挡住了他看向湖面的视线,毛巾后面是一张大大的笑脸,比阳光还灿烂。天草一夏有一瞬间的怔忡,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视线越过他望向天空。 单天纯扭头,伸出五指遮挡太阳,却挡不住从指缝中流泻的阳光,他呵呵一笑,说:“学长,阳光正好。” 第五章:我叫单天纯01 没有人会对不认识的人无理取闹,除非涉及到喜欢的人,因为,那是一种单纯的保护欲。 ——天纯 “小鬼,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直跟着天草?” 从图书馆到食堂,从食堂到科研室,从科研室到自习室,再从自习室到寝室,身后的尾巴牢牢地黏着,天草一夏是无视了他,不过炎彬可没法不注意。 单天纯面对他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了戒备的神色,他朝天草一夏望了望,说:“除非学长答应跟我做朋友,不然我只能这么跟下去。” 炎彬看看那个无情人,颇无语地说:“行行行,学长答应跟你做朋友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单天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怎么能那么草率就决定了学长的朋友是什么人?既然你跟学长很熟,至少应该对他负点责任吧,学长交什么朋友,你也该把把关啊,随随便便来个人你就同意做学长的朋友,你这是害他。” 炎彬差点抓狂,要跟天草做朋友的是他,又说要严实把关的也是他,这个小鬼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天草什么时候惹上的这尊瘟神?“小鬼,你什么时候认识天草的?”没道理啊,性格这么奇葩的小鬼出现在天草身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单天纯回答:“篮球赛那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虎牙一龇,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对这个一来就欺骗了他的学长,他可向来没好气。 炎彬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让他这么讨厌。稍稍侧身让了路,说:“天草的朋友得他自己结交,好也好,坏也坏,都是天草的选择,我干涉不了,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走到跟我一样的位置。” 单天纯握紧了拳头,坚定地说:“不只要走到跟你一样的位置,我还要走到比你更接近天草学长的位置!”然后把你挤下来,看你咕噜咕噜滚下台阶,我就站在顶端和天草学长看着你的狼狈哈哈大笑!单天纯腹诽着,想到那时的情景,居然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炎彬一看他眼神迷离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幻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单天纯哧溜一下跑到天草一夏面前,大献殷勤:“学长,今天的食堂师傅换了哦,据说原来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一会儿我替你打饭上来,你就在寝室休息休息,怎么样?” “……” “学长,校园生活超市进了很多很多新奇的东西,全都,全都很好吃,下次过来我给你带一些来?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 “学长,我发现其实篮球也挺有意思的,我最近都有在跑步锻炼,你看我,是不是有肌肉了?你看你看……”单天纯卷起衣袖,露出肉少得可怜的胳膊,硬是挤出一块肉来给天草一夏看,可惜怎么看都只是颗旺仔小馒头,他又不甘心,干脆露出了自己的腿肚,一拍,“啪”地一声,他立刻笑着说,“看,结实了很多呢。” “扑哧——哈哈哈哈……”隔壁床上的炎彬再也忍不住,笑得直打滚。这小鬼还真稀缺! 单天纯不满地鼓鼓腮帮子,不理那个坏人,继续攻城掠地,不管怎么样,都要撬开天草一夏的金口,总不能让他跟了那么久连点成果都没有吧? 然后,天草一夏终于不负他所望地张开了金口:“滚。” 哈?单天纯呆了呆,首先让他欣喜的是天草一夏终于开口了,接着让他感到难过指数瞬间超越快乐指数的是天草一夏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一个字,最后让他委屈地扁了嘴笑容被沮丧代替的是天草一夏说的那唯一的一个字居然是毫不客气的——滚。 他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他让他滚…… 他只对他说了滚…… 单天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像只被大灰狼欺负了的小白兔,愣愣地看着天草一夏。可惜后者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炎彬看不下去了,看着原本快快乐乐喋喋不休的小男孩突然沉默,脸上也换了难过的神色,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不好受,可天草就是这样的人,小鬼只是不了解他,所以才会伤神……等有一天了解了,他就会发现,天草真正无视的人,是不屑说一个字,哪怕发一个音。 他套了拖鞋,走过去,将小男孩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稍微弯下腰看着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跟天草做朋友,至少应该了解他的喜恶。” 单天纯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炎彬抿唇笑笑,凑到他耳边,说:“天草喜欢一个人去天台吹风,有时候常常忘记吃饭和上课。”说完,他挤挤左眼。 单天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坏人在帮他?不会又是在骗他吧?可是……单天纯咬咬下唇,难以抉择。万一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呢?万一学长真的因为喜欢在天台吹风而经常忘记吃饭和上课呢?万一……等等!他在怕什么?他居然会怕这个人骗他?不会吧?什么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单天纯也怕了?什么时候一根筋直通罗马的单天纯也会忧前滤后了?是因为学长吗?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他对学长一见钟情了,所以才会瞻前顾后?嗯!一定是的!他是绝对绝对喜欢学长的,第一眼看到学长,就像前世认识一样不可抑制地想要亲近学长陪伴学长,想要分担他眼里的落寞和绝望,那么,就算这个坏人骗他又怎么样?为了学长,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张脸上变换了丰富多彩的N种表情,炎彬突然羡慕起那个冷漠的家伙了,为什么连点人情都没有的家伙居然会被这么可爱的小鬼喜欢上呢?老天也太不公平了,怎么说他炎彬都是帅气又绅士,放在女生堆里绝对能引起尖叫的——不对!这小鬼是个男生啊,他怎么会喜欢天草?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在一边观戏的炎彬突然张大了嘴巴,傻眼地看着单天纯——别告诉他,这个小鬼其实是为了天草一夏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况且这学校也不是男子学校,何必假扮男生?啊!想到一种可能,炎彬的嘴巴都快撑裂了——难道这小鬼,女扮男装打算混入他们寝室,借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炎彬学长?炎彬学长?”叫了几声,那个人都一副惊恐的样子没能回过神来,单天纯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中邪了。不管怎么样,虽然之前认为他是个坏人,可现在他又帮他——真实性有待考证——那他对他也应该有礼貌一些。 炎彬“啊”地应了声,回过神来盯着单天纯的胸部,继续神游……平平的,完全不像是女生的样子,可女生也有飞机场啊,甚至还有盆地呢,不过,他的脸虽然娇小,看起来也还是有点阳刚的,但女生也有阳刚气质的啊,像花木兰……这比喻合适吗?不过……炎彬此时脑子里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支持女扮男装混入他们寝室意图不轨的说法,一个支持纯爷们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会看上跟女生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天草一夏的说法,最后,两种说法打着打着,打出了正解——这小鬼是传说中的T,英文缩写BL,中文……炎彬呆滞。 第六章:我叫单天纯02 无法摆脱的过去,是黑色的桎梏,正如无法喘息的未来,是灰败的深渊。 ——一夏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单天纯的,到最后炎彬的脑子还是乱得跟一团麻球似的,魂游般飘到天草一夏面前,支支吾吾地开口:“天、天草,你知不知道那小鬼……他……他是个……是个T?” “嗯。”天草一夏轻轻应了声。这寝室只有他跟炎彬两个人住,有他这样一尊冰神坐镇,谁敢搬来这个寝室挨冻?在炎彬面前,天草一夏总算会发出点声音证明他活着,不是活死人。 炎彬一愣,解释:“不是,天草,我说他是个T,如果你继续跟他这么僵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哦。”天草一夏淡淡地回应。 炎彬一腔苦心不知道该怎么输送给天草一夏,后者完全不在意的态度实在让他大感挫败,他挨着他坐下,试图讲清楚什么是T,以及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天草,你应该知道T是什么,玻璃诶,他们的性向完全不正常……不好意思,我不是歧视T,只是相对于喜欢异性来说,喜欢同性真的是……”他自己都说糊涂了,摆摆手后只能说,“很另类,很奇葩,这个社会不会认同两个同性的走在一起,你知道每天网上有多少的T被人指着鼻子骂吗?万一有人知道那个小鬼是个T,然后他又缠着你,你知不知道……” “我是。” “到时候你妈妈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还有校长,你还能指望他留下你吗?你肯定会被开除的,高中都没毕业的你能干什么?去当搬运工?还是在麦当劳打工?你……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后,炎彬猛然察觉刚才天草一夏说了话,而且说了不只一个字的话——他说了两个字?是什么字?炎彬觉得有些头晕耳鸣。 天草一夏抬头看他,空洞洞的眼睛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坚冰一样的脸庞也不见丝毫神采,他说:“我是。” 炎彬倏地站了起来,用力地吸了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天草一夏说:“我是。”他仍重复着那两个字,可炎彬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天草是T?天草居然是T?和他兄弟了几十年,他居然不知道天草是个T?这太可笑了!他一定是在做梦,什么单天纯,什么T,他肯定是在做梦,说不定醒来他正趴在教室里进行那该死的化学理论考!对,就是那该死的化学考试,也比现在听到天草一夏说的那两个字亲切多了。炎彬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颤抖着声音说:“开玩笑的吧天草?我们兄弟十几年,我从来不知道你……你是不喜欢亲近女生,不对,是很讨厌女生靠近你,甚至从来不用女生拿过的东西,但那不是,不是什么异性洁癖吗?你只是有这么个怪癖,等有一天你要结婚了,这个怪癖自然就没有了,但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我就是。”天草一夏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炎彬失魂地跌坐在床上,良久,他抬起脸,直直地注视着天草一夏:“那……”他咽了口口水,“那你,有没有看上我?” 天草一夏缓缓转过头,直直地注视着他,后者有些紧张,恨不得落荒而逃时,天草一夏开口了:“做梦。” 炎彬松了口气,很快又很不满:“什么叫做梦?好歹我们也兄弟十几年,而且一直都是我罩你的,我就这么没魅力吗?”想了想,这话不太对劲,他尴尬地咳了声,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自己是T?”天草一夏是T,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炎彬也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不管天草一夏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他的兄弟,没话说。 天草一夏的目光又变得悠远而朦胧,他望着窗外。有时候炎彬真的很好奇,一个人为什么能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窗外一看就是一下午?自诩天草一夏兄弟十几年,但其实,很多时候炎彬也无法理解天草一夏的沉默和空洞。 “以前,他还在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天草一夏喃喃开口。 炎彬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这个人一向是天草和他妈妈的禁忌,这回天草主动提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却堵得慌。 也不记得是多久前了,那个人总是跟他一起回来,两个人笑哈哈地抱着几个酒瓶子。那个人爽朗地说嫂子又来叨扰了,还会摸摸他的头说一夏又长大了。他穿着军装制服的样子很帅气,他是局子里挺厉害的一个人,却从来不会摆什么架子,天草一夏很喜欢看到他哈哈大笑,他笑,他也会跟着笑,总觉得不管什么烦恼,只要跟那个人一起哈哈大笑后,就全部都抛掉了。那时候他还小,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禁忌的爱情,他只知道他喜欢看到那个人,期盼看到那个人,他最开心的事情是那个人勾着他的肩膀出门游玩,或者散步,他带他去吃各种好吃的,还说什么给他父母独处的机会,因为父亲是警察,和家人总是聚少离多。他那时候想,那个人真善解人意,是个好人。所以他把一颗真心全部交付给了他,尽管那时候他真的还小,真的什么都不懂。 直到…… 天草一夏的眼中仿佛有一片血雾在扩张蔓延,不停地,不停地,直至扩充了整个眼眶。刺耳的枪声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鲜红的血溅湿了他整个世界,他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说被枪毙的人有多丧心病狂,说被枪毙的人有多自作自受,他看到邻居们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怀疑和疏离,他感觉到冲他笑着的母亲是那么无助和失魂,最后,他的世界定格在那个人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他从他本是温和灿烂的眼神中,看到了狰狞和恐怖。再后来,母亲带着他离开,等回来,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天草?”天草没有回话,而且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很绝望,炎彬有些后怕,出声试图唤醒他。天草一夏有他不曾参与、亦不曾知晓的过去,那段过去究竟充斥着怎样的黑暗与伤害,炎彬只知道天草一夏回想起来就会更加痛苦绝望甚至会莫名自残,却不能去窥探,那是属于天草,和天草家人的禁地,任何擅入者都将被格杀勿论。 天草一夏轻轻打了个寒颤回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不是真的只有死了,才能从这痛苦的深渊中解脱?他突然想念他的天台,想念那站在顶上,想象着自己抛下尘世往下跳的绝望的快感。 第七章:我叫单天纯03 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仅仅只是胳膊肘的触碰,也让我欢喜得想落泪。 ——天纯 单天纯望着面前这扇沉重的铁门,做贼心虚似的东张西望了一番,吞口口水,鼓起勇气用力一推,老铁门发出吱嘎一声后开了。单天纯走进去,看到的是锈迹斑斑、破旧不堪的天台,四面的围栏都已经坏死,连挡风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炎彬学长,不会真的是在诓我吧?这地方那么破,天草学长怎么会喜欢来这里?要是刮风的天气,还不得冻死!不过现在太阳暖暖的,还真挺舒服的……”自言自语着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往地上一躺,阳光直直地照射在身上,比躺在草地上还舒服。 “吱嘎——”老铁门又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单天纯惊得一骨碌坐起来,紧张地回头看,然后惊喜——天草一夏双手插在裤袋中,穿着人字拖,一点一点从铁门外出现在单天纯的视线中,看到单天纯的刹那,天草一夏有些错怔,但很快转移了视线,走到平时静思的地方,躺下。 单天纯的心快乐得就像花园里的小蜜蜂,嗡嗡嗡地怎么也停不下来,他连忙爬起来,跑到天草一夏身边,挨着他躺下,后者也没有说什么,这让单天纯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那个谁谁谁,真是太谢谢了!原来天草一夏真的喜欢这个破天台——哦不,是天堂一样的天台。 单天纯侧过身子,近距离地注视着天草一夏的侧脸庞,温热的鼻息喷在那上面,他能听到自己的胸腔发出的“砰砰砰”如同用力敲门的声音。“学、学长……”单天纯紧张地开口,“这里的阳光,也很好。” 天草一夏闭了眼。 单天纯失落地摆正了身体,仰躺着,将双手枕在脑后,胳膊肘碰到了天草一夏的胳膊肘,一丝冰凉异样的感觉传递到了他身上。感觉真好!单天纯突然有些莫名感动,鼻子里酸酸的,差点就很丢脸地哭了。因为天草一夏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叫他滚,虽然明知道他只是习惯性地无视了周围的一切,他仍然很感动。 呜呜!喜欢的滋味,真的,真的好开心……虽然这个句子有些奇怪,可单天纯脑子里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突然很庆幸自己进了这所学校,即便真的天天头悬梁锥刺股,如果能遇到天草一夏,他也甘之如饴。是啊,幸亏选了这所学校,当初考虑过这所学校的严肃认真,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压力,心想要不要换别的,幸亏没有改其他学校,幸亏……其实最该感谢凌非和裴云简,因为他们的成绩只能进这所学校…… 身边的人发出用力吸气的声音,还伴随莫名的颤栗,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似乎还听到了抽噎声。天草一夏蓦地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到了闭着眼睛的单天纯,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的表情,在他的眼角能看到陌生的闪光。他在干什么?天草一夏有些疑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不解。 突然就出现在天台。突然就躺在了他身边。突然就自己哭了。就像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突然就对着他打了招呼,突然就无厘头地说两个人前世认识。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突然,自己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是的,不是自己不想做反应,而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于是就选择了不做反应。这是自己第一次面对陌生人,被动地做出了选择。为什么?他重新将视线调回到天空。天空还是灰色的,阳光还是冰冷的,这个世界还是阴暗的,那么为什么,身边的人却牵动了他的情绪?是扛着黑色的过去累了吧,是怀念起从前了吧,还是……觉得生命应该到尽头了,所以应该留给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一点怜悯? 天草一夏给不了自己答案,因为这不是1+1,不会在正常的数学里固定等于2。 单天纯感动着,思想着,一个不小心,沉沉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天草一夏已经离开了。单天纯没来由地一阵失落,然后用力拍了拍脑袋:“笨蛋单天纯,你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侍寝的妃子,第二天皇上走了,于是就觉得再等一次恩宠不知何年马月,这是你该有的情绪吗?”说完,他望着远处嘀咕,“不过,天草学长没有拒绝我的靠近,不管是他直接无视我,还是并不讨厌我,总之我又离学长近一步了,嗯,单天纯,你要加油,学长心底的冰山,就靠你撞沉了!”单天纯站起来,手卷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朝着远方吼,“泰坦尼克号起航了!冰山,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把你撞沉的!” 只是,单天纯似乎忘记了,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冰山碎了,泰坦尼克号却也沉了。 “你是说,你要我教你爱心便当的做法?”裴云简大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单天纯。她没有听错吧?单天纯这个奉行“君子远庖厨”主义的家伙居然要学爱心便当的做法? 想了很久,虽然食堂的饭菜是不错,但如果能让天草一夏吃到自己亲手做的爱心便当,肯定比食堂打一份饭菜容易让他感动甚至死心塌地,总是把一件复杂的事情简化简化再简化直到美好得一塌糊涂的“美好脑补帝”单天纯找上了心灵手巧的裴云简,提出了要学便当的建议,结果换来对方的质疑。 单天纯掏掏耳朵,点头:“嗯,而且是一定要,我一定得学会。” 看着他一脸的坚定,裴云简想起那天篮球赛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去维护一个陌生学长的场景,心里突地一跳,犹犹豫豫地开口问:“纯纯,你……你突然想学爱心便当的做法,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那个打篮球打出风波来的天草一夏学长?” 单天纯白她一眼,十分护短地纠正:“惹出风波的是那个讨厌的孙俊,不是天草学长,而且……”他扭捏地说,“不要说得那么明显嘛,我会害羞的。总之你教我吧,教我啊。”他期待地看着裴云简。 裴云简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却无端端沉重起来,闷闷地应了声:“哦。” “哇!太好了!学长很快就能吃到我亲手做的爱心便当了!哈哈哈!”单天纯像阵风一样围着裴云简打转,高兴得不得了。 “爱心便当哪有那么快就能学会的?纯纯你这个笨蛋!”裴云简冲他喊,然后压低了声音,喃喃,“纯纯……你这个笨蛋……” 第八章:我叫单天纯04 我也想变成造字的仓颉,写出能让你不再悲伤的诗篇,可我们都知道不现实,所以,我只是想,抬着你的十字架的尾巴,好为你减轻重量。 ——天纯 学做便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生活自理完全障碍的单天纯而言,要他在短时间内学会做出一份讨喜又美味的爱心便当,简直是对他全身心的摧残。于是在差点毁了学校食堂的后厨房后,掌勺师傅泪流满面地轰走了他。 被赶出来的单天纯嘟着嘴,握着拳抱怨:“食堂师傅真无情,一点也不了解我要让天草学长吃爱心便当的心情!” 裴云简白眼一翻,抽抽嘴角:“再让你继续下去,别说爱心便当做不出来,整个食堂都快让你炸了。”有人会往还在滴水的锅子里倒一堆油的吗?有人煎个鸡蛋会火光冲天的吗?有的自觉站出来乖乖面壁反省。 单天纯委屈地扁扁嘴。其实食堂师傅人已经很好了,不然绝不会让学生进食堂重地。可是……“爱心便当!我的爱心便当啊!”单天纯不管不顾地狼嚎,惹来众多异样的注目礼。 裴云简叹了口气,说:“纯纯,其实你要献殷勤,也不一定非要爱心便当啊,你只要平时的时候多关心关心他,他不开心的时候静静陪着他,他开心的时候你笑得比他开心,他想去哪里二话不说绝对跟从,他有什么难处第一个站出来挺他……这样就够了。”虽然,不一定会成功,否则到现在,他怎么还没发现她的好? 单天纯摇摇头,说:“你不了解天草学长啦。”说得好像自己很了解他一样。“爱心便当留着以后做吧,总有机会的。”了不起今年的寒假不过年了,就去学爱心便当。“可是要让学长吃什么呢?”单天纯苦思冥想。 裴云简皱着眉,看着单天纯,眼底的难过一览无遗。 单天纯抬起头来,正好撞上她忧伤的眼神,吓了一跳,关心地问:“简简,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凌非?难怪今天没看到他,一定是不敢来见你,没事,下次见到他,我替你揍他。”单天纯拍拍胸脯,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不可靠。 裴云简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纯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跟天草一夏学长都不认识,你却可以为他学爱心便当,差点把食堂炸掉,还会在这里忧愁他该吃什么。”明明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为什么纯纯可以完全当做自己的事情来思考?因为纯纯是个T,然后真的喜欢上了天草一夏吗?裴云简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单天纯笑了,笑得很幸福:“唔……不知道啊,就是因为喜欢嘛,我有种感觉,我跟学长前世认识哦,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非他不可了……我知道这种感觉很怪异,也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可是,我真的想要靠近他,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简简,我一向就是这样啊,认定了的,不管后果是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到。我不能抚平他的悲伤,但至少,我要分担他身上一半的悲伤,因为每次看着他的眼睛,我都会有溺水到难以呼吸的痛楚。” 裴云简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孩,一夜之间变成了为了爱情加油的小大人。 单天纯啊,他家里那么大的房子只有他自己住,所以他从来不喜欢回家,平时的三餐在食堂里解决,真到了回家的时候,也是自己和凌非每天轮着去照顾他的衣食住行,不认识凌非的时候,可是自己全权负责他的生活健康,那个时候,她也把自己当做了那幢大房子的女主人,尽管辛苦,却很开心。可是,可是一直在她照顾下的小孩突然有了喜欢的人,并且开始学着照顾别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孩学着去照顾别人……这个认知刺痛了裴云简的心。 “所以,”单天纯紧握拳头,发誓,“我一定要先让他记住,我叫单天纯。” “嗯。”裴云简死死咬着下唇。她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她和单天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单天纯的爸爸为了寻找灵感离家出走,每个月固定寄一笔生活费回来,单天纯十五岁的时候偷偷摸摸告诉她他喜欢男生,那个时候,情窦初开的她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而很不偏巧的,她喜欢上了竹马小子单天纯,所以单天纯告诉她他是个T的时候,她常常安慰自己,纯纯到现在都没有喜欢的男生,她一定还有机会的,纯纯也不是天生的T。可是现在,纯纯有了喜欢的男生,而且好像很喜欢很喜欢,一点也不亚于她喜欢纯纯,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单天纯没有发现她的难过是因为自己,还以为她被凌非欺负了,好不容易从老师的魔爪中逃脱出来的凌非一遇到单天纯,立刻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郁闷得他差点抓狂,更郁闷的是跑去找裴云简,对方莫名其妙抓着他的胳膊哭得不能自己——不就是化学考试好了点吗?不就是被老师抓去两个小时督导吗?怎么一出来世界全变了样? 可凌非终究是喜欢裴云简的,看着她哭成这样,心里心疼得不得了:“简简你怎么了?是不是单天纯那小子欺负你了?他刚才莫名其妙就吼了我,是不是也莫名其妙吼了你?这死小子,看我不揍死他!” 裴云简拉着他,一边摇头一边哭,一边说着原委:“纯纯……纯纯他喜欢天草一夏学长……凌非怎么办?纯、纯纯他喜欢他……呜呜……纯纯说他是个T,是个一直在等待天草学长的T,所以明知道自己是T,却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生动过心,他是为了等待天草一夏学长的出现……凌非……凌非……”裴云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胡乱喊着凌非的名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麻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 凌非此时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喜欢裴云简,裴云简喜欢单天纯,单天纯却喜欢男生,这个他早就知道,可大家谁都不说破,这么久以来一直相安无事,现在单天纯终于有了喜欢的男生,裴云简的心事也全部打开,而自己呢?却只能龟缩在这里,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连个拥抱都不敢给……凌非呵凌非,你还真是窝囊!凌非在心里鄙视自己。 那天,裴云简拉着凌非整整哭了一下午,哭得眼睛红肿,声音嘶哑,隔天就请了病假,去医院吊盐水了。凌非为了陪着她,也请了假,去了医院。 而那时候的单天纯,一门心思扑在天草一夏的饮食上,眼看着中午就要来,天草一夏又要去他的天台吹风,他却还没买到丰盛的午餐,急得在食堂里穿梭来去,不断因为撞到人道歉。去吃饭的炎彬看到他,再看看他好不容易打到的两份盒饭,心里明白了三分,眉头越皱越紧。 第九章:我叫单天纯05 爱情的世界里,那些容易被忽视的小细节,其实是不安扩张的预兆,我也没能幸免,如果知道会有后来的某一天,那时候的我还会不会忽略? ——一夏 单天纯提着两盒饭,欢快地向天台进军,今天是第一次为天草学长准备午饭,千万不能迟到,饿死天草学长是小事,关键是天草学长如果饿了,于是下去吃了饭,那他准备的不是自己做的却也是爱心便当的午饭就无用武之地了。囧,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自私…… 幸好天草一夏还在阳台,在固定的位置躺着,而且看样子也没有吃饭。单天纯跑到他面前,轻轻喘了几口气,立刻咧嘴笑着打招呼:“呀!学长,你也在啊?这么巧,呵呵呵……”干笑着企图制造偶然邂逅的气氛。 天草一夏听到了他的声音,睁了睁眼,没有动。 单天纯不客气地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继续用惊讶的语气说:“哎呀!我怎么买了两盒饭?怎么办?我这么小的人肯定吃不完,吃不完就会浪费,一浪费老师肯定会骂,而且也对不起农民伯伯的辛苦耕作,我心里会良心不安……学长,你一定还没吃吧?真是太好了,拜托学长替我消灭一份吧,这样就不会浪费了。”呜呜,单天纯你这个大白痴,你在做什么?这明明就是你辛辛苦苦为学长打的饭…… 单天纯将盒饭递给天草一夏。 天草一夏动了动,脑子里依旧空白一片,心里也没想什么,只是接过了饭盒,然后慢吞吞地往嘴里送,不说不要,也不说谢谢。 尽管如此,单天纯还是很高兴,他觉得他的辛苦没有白费,学长果然已经注意到他了,接下来再加把劲,学长就会知道他叫单天纯,之后的事情……嘿嘿嘿嘿,很快就会顺理成章了。“学长,好吃吗?”他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眼前的冰山融化。 天草一夏冷冷地应了声:“嗯。” 单天纯顿时心花怒放,心里不断狼嚎:嗷嗷嗷嗷,学长说话了,学长跟我说话了!多么美妙的声音,多么令人感动的一个字——嗯。嗷嗷,太感动了!单天纯呜咽着,要不是怕天草一夏讨厌他,他一定现场咬着手绢飙泪。 “学长,我叫单天纯,单是多音字,就是简单的单,天是天真的天,纯是纯真的纯。”单天纯趁机说了自己的名字。 “哦。”天草一夏慢吞吞地吃着饭,回应。实际上他的大脑处于真空状态,会回答单天纯只是出于本能。 单天纯再也忍不住了,幸福得飘飘然起来,眼泪鼻涕哗啦啦往下淌。学长记住他的名字了,学长真的记住他的名字了,这么快就让学长记住他的名字了,他们幸福而美好的未来可以想见已经不远了。 “单(dan)天蠢。”天草一夏又开了口。 嘎?单天纯的思维一下子崩断,刚飞上天的心突然落空,掉到了地面以上一公分处。“学、学长,叫我什么?” “单(dan)天蠢。”天草一夏慢慢开口。他不说话,不是哑巴,只是不喜欢说话,现在,他想说话,因为他觉得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其实……尽管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啪!那颗心终于不堪重负,重重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天草一夏幸福的泪水也转变为欲哭无泪,他扁着嘴抗议:“学长,我叫单天纯,单天纯,不是单(dan)天蠢。” 天草一夏不客气地说:“整天发春。”所以是春天的天。 “哈?”单天纯迷糊了。 天草一夏继续不客气地说:“天天扮蠢。”所以是愚蠢的蠢。 于是,连起来就是单(dan)天蠢么? 单天纯抓狂:“我姓shan,‘狮安shan’,不是‘得安dan’,我叫天纯,天真单纯,不是整天发春,也不是天天扮蠢!”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个冷酷到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意识的学长原来也有这么腹黑的一面?为什么一个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眼里满是灰白绝望的人连沟通都已经存在极大障碍,而且又很不讲理? 天草一夏没有刻意想去记住他的名字,也不想去理会自己不熟悉的人,只是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带了盒饭给他。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家伙是故意的?还假装邂逅,巧合,一点演戏天分都没有。他不想去辩解什么,也不会故作扭捏不吃,下午他不准备去上课,现在吃个饱一会能睡个饱,也省得给炎彬打电话让他送饭上来。所以以后这个家伙的名字叫“蠢”,他记住了。于是……其实这几件事加在一起跟单天纯的名字怎么叫也都没有因果关系吧天草同学? 天草一夏闭了眼,现在开始,他可以睡觉了,很自动地,就将所有的声音和动静隔绝在了世界之外。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是啊,他怎么会轻易就允许自己和外界有过多的接触呢?他已经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炎彬握有临时钥匙,偶尔进来看一看,而其他人呢?他们只是顺便和路过的他点个头,或就像这小子一样给他送个饭的人,到后来,也都只是相见不相识的路人罢了。全世界,都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单天纯抓狂了半天,却没有人理他,再看天草一夏,已经睡了。单天纯纠结地看着他,真想把他推醒再纠缠下自己的名字怎么念,可是……天草学长睡觉的样子好好看,都不会流口水耶,只是天草学长连睡觉,眉头都皱那么紧……啊!这么一想,自己也好想睡觉啊,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要买什么给天草学长填肚子,刚才又在食堂跑来跑去挑选配餐,真的有点累了呢……不过也是值得的,虽然学长念错了他的名字,起码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已经两步了,下一次,会不会更近一步?或者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仿佛自我催眠,很快地单天纯蜷在天草一夏身边睡着了。 清爽的微风轻轻拂过,温暖的阳光斜斜映照,天台上的少年佝偻着缩在一起睡觉,天草一夏平躺的身子,单天纯在他的腋下蜷成一团,从天的角度望去,竟像一幅未知名的图腾,那么美好,那么舒服,那么契合。 第十章:闯进你的世界打劫01 书上告诉我们,神秘的爱情会让人充满期待,因此而长远,将对方琢磨透了,有一天就会厌倦,并想要逃离。可是学长,不了解你,我拿什么心疼你? ——天纯 可令单天纯失望的是,自那次送饭以后,连着几天他都没在阳台上见过天草一夏,打的两份盒饭也最终沦落到了扔垃圾桶的地步。“天草学长到底去哪里了呢?”依着单天纯的性格,天台制造不了邂逅,那校园里总能假装偶遇吧,谁知他把天草一夏班级前面的走廊来回过了五六遍,都没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倒是引得里面的其他学长学姐纷纷侧目,好奇这个小正太是不是迷路了。 炎彬从厕所出来,看到单天纯嘟着嘴,失落地走过来,眼中水汪汪的,竟似要哭出来。他走过去,挡在对方面前,后者沉浸在对天草一夏的担忧中,尚未察觉,直到一脚踩上去,听到痛呼声,才惊醒,愣愣地看着抱着脚欲哭无泪的炎彬,不解地问:“炎彬学长,你怎么了?”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里天生少根筋?一看就知道他是被人踩了脚么,这里前后左右都没人,能踩他脚的还会是谁?居然还傻愣愣地问怎么了。炎彬哭笑不得,润润喉:“你……”你踩到了我,我很痛。 “是不是天草学长出事了?”单天纯却迫不及待地打断他,急切地追问,“我一直找他,可是找不到他,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生病了吗?他不舒服?他去医院了?或者在校医务室?对,我还没找校医务室呢!”一拍手,单天纯正要撒腿往校医务室跑,一只手提住了他的后衣领。瘦瘦小小的单天纯没有炎彬的肩膀高,这么一提还真把他提了起来。单天纯耷拉着四肢,傻傻的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着单天纯像小猫一样惹人怜爱,炎彬真恨不得把他拥进怀里好好蹂躏一番,察觉到自己的思想有点朝变态的思路偏,他立刻甩去满脑子废料,说:“天草不在医务室,你去了也没用,他这几天家里有事,所以请假回去了。” “请假回去了?”单天纯眨眨眼。为什么他不知道?不,不是他不知道,是天草学长没有告诉他,可是,天草学长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明明那天天草学长还跟他说话的。 炎彬点点头:“对啊。” 他像个白痴一样到处转悠,还惹来一堆怪异的视线,结果当事人根本就不在学校?单天纯无比失落,原本担忧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 炎彬碰碰鼻子,说:“前天就回去了。你这几天怎么没来我们宿舍?你来我一定告诉你。” 说到这个单天纯就更气了,他明明挂着这么招牌的乖宝宝笑容,那个宿管爷爷是近视了多少度以为他是小偷?他不就是担忧天草一夏,所以在宿舍前面张望了一番嘛,后来想上去,宿管爷爷居然拒绝他上楼,那也就算了,他走的时候他还拉住他,问他是不是来踩点的,气死他了!不过这事他当然不会跟炎彬说,于是含含糊糊地带过:“寝室不让串门。” 炎彬应了声:“哦。”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天草今天下午就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车站等他?” 单天纯好奇:“天草学长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他不坐私家车吗?”单家也很有钱,单天纯他爸一本小说就能赚个几十万,他们家也有私家车,不过单天纯他爸离家出走后,那部名贵的私家车就被雪藏了。 炎彬抽抽嘴角:“你从哪里看出天草家有钱了?” 单天纯说:“有啊,天草学长的穿着很有贵族气质,而且天草学长本身就散发着高贵气质,怎么看天草学长都是高贵的贵族。” 炎彬为单天纯这番天真的话忍俊不禁,他说:“天草家虽然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不过日子也紧巴巴地过着,你没看天草总是有一顿吃一顿,没一顿饿一顿的吗?否则几十块钱哪够他活一个星期?” “几十块?”单天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天草一夏的认知竟然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到。其实单天纯到现在,除了天草一夏的姓名外,还真没了解过他的事迹,按照他单少爷的思想来说,他喜欢的是天草一夏,又不是天草一夏背后的故事。可现在,听到他一个星期才几十块生活费,单天纯真的心疼了,他想要多了解天草一夏,想要更心疼他,想要为他付出点什么,要知道,单天纯一天的生活费就高达上百,他是个娇贵的小孩子,经不起苦。 所以单天纯拽住炎彬往校园里比较安静的一角走去,打算好好从炎彬口中“套话”。 炎彬无可奈何地跟着他走,反正翘课已成习惯,何况下午的课是他最讨厌的老师上的,逃了也就逃了。 “天草学长,他是怎样一个人?”想了想,单天纯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不料,炎彬反问了他。 单天纯歪着脑袋,想一点说一点:“第一次看到学长,觉得学长身上肯定背负了很多伤痛,那些伤痛快要把他的眼睛铺满了,可是因为他自己不在意,所以眼神反而变得空洞迷茫,后来觉得学长有些不可理喻,他的沟通很成问题,你没有耐心,根本没法理解他的意思,现在听你一说,又觉得学长很不可思议,如果是我,几十块我一天都过不去,学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好像没办法形容。” 怎么会没办法形容?不是形容得很好吗?这些,他炎彬也只看到了一半一半,难道真的像单天纯说的,他们前世就认识?这可有趣了,天草那尊冰山,碰上任性可爱的小泰坦尼克,最后先沉没的会是谁?“其实吧,你不能问别人对天草有什么看法,因为别人说的不是你看到的,天草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怎么认为,他就怎么是。” “哦。”单天纯点点头,又问,“那,天草学长的家人呢?他的过去呢?他有什么喜恶啊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啊,这些既成的事实,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遇到天草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的过去什么的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炎彬喃喃地说着,“天草家有些复杂,他妈妈……” 第十一章:闯进你的世界打劫02 心疼你的心疼,难过你的难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作为喜欢你的借口,不管你的回应有多冷漠,我的心始终陪在你左右。 ——天纯 他妈妈?单天纯默默地看着他。 炎彬侧头看向他,说:“天草没有爸爸,妈妈是日本人,我从小就认识天草,不过天草十三岁的时候跟着他妈妈回了日本,十七岁才回来这里。天草的爸爸是警察,平时和天草也是聚少离多,我们十二岁那年,因为我姐姐的关系,我去美国住了一年,回来得知天草被他妈妈带走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只模糊记得,天草他爸爸好像犯了什么事被枪毙了,后来这件事也没人提起。我再见到天草的时候,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炎彬说的不清不楚,单天纯也听得莫名其妙,天草的爸爸究竟犯了什么事严重到要被枪毙?天草的妈妈又带着天草去了哪里?为什么时间无法抚平天草心中的伤痛?除了天草爸爸被枪毙这件事,是不是天草还发生过其他事情,以至于他会绝望到这种地步?一连串的疑问砸在单天纯的心间,隐隐地砸出了片疼痛的阴影。“那,天草学长为什么请假?” 炎彬沉默了会儿,说:“天草的妈妈……不能受刺激,好像是邻居说了什么,一激动晕了过去,天草回去陪着她。” 单天纯点点头。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再之后,炎彬走了,留下单天纯一个人愣愣地神游太虚。 下午一点多,单天纯靠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炎彬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教室门口,无视了讲课的老师,直接进来,揪住单天纯的衣领,把他像提小鸡一样提走了,别说讲课的老师了,就连单天纯也傻傻的回不过神,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快到校门口了。 “你带我去哪?”单天纯不安地扭动起来。 “天草回来了。”炎彬说。 单天纯安静下来,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炎彬好笑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总算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单天纯推开炎彬,一个箭步冲上去,跑到天草一夏面前大口喘气。 天草一夏被拦了路,就不再往前走,只是他也没有看向单天纯。 单天纯等缓过气来,不客气地质问:“请假为什么不告诉我?” 炎彬一怔,有些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单天纯上蹿下跳来表达他的怒气和担忧:“知不知道我像个傻瓜一样跑到你们教室门外的走廊来回跑了好几遍?知不知道我跑去你们寝室却被那个宿管爷爷当做踩点的小偷?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有多害怕?那天既然跟我说话了,顺便告诉我你要请假会怎么样?我买的盒饭全部丢进了垃圾桶,我每个晚上想你的事情想得睡不着,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说到后来,单天纯的声音低了下去,甚至有些哽咽。 炎彬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天草一夏疲惫的双眼终于望向了单天纯。 单天纯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意,委屈地看着他。他是被宠坏的小孩,虽然单爸爸早就离家出走,虽然偌大的房子里没有钟点工也没有保姆,虽然事实上他其实是裴云简和凌非养大的,可他依然是被宠坏的小孩,他从来不担心别人,他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裴云简的母爱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凌非的拳头更是不准任何人欺负他,他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未曾经历风雨飘摇的生活。可是遇上天草一夏后,他学会担忧,他学会发愁,他学会害怕,他学会委屈……那些不曾拥有过的情绪,他逐一地学成习惯。 天草一夏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动容,他只看到单天纯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看到他眼中有泪光在闪,却不知道和自己有关,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绕过他,漫无目的地走。 “天草学长!”单天纯猛地回身,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说不出的难过!不要再这样了!天草学长,不要再这样了!我真的,真的好难过……”他大声喊着,哭得有些难以抑制。 天草一夏的身影一颤,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小鬼……”炎彬抬手想安慰他,可是单天纯却撒腿跑了。前一刻还兴奋焦急地等着天草一夏的出现,后一刻却像个小女生一样大喊大哭,这个小鬼的心思还真单纯直率,可是天草……炎彬望着天草一夏背影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单天纯耷拉着肩膀,游魂似的到处乱飘,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他不敢回教室,怕凌非他们担心。说实话,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哭了,只是想得委屈,想得心疼,不知不觉就哭了,明明看到天草学长之前设想过要怎么安慰他,可是看到他之后,那些话就自动蹦出了口,是不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天草学长根本没有答应要和他做朋友,只是出于礼貌应了他几声罢了。自己追着他的这几天,说不定已经让他嫌烦了,今天又莫名其妙耍任性大哭大闹,以后大概他再也不会应他的话吃他的盒饭了。单天纯啊单天纯,你还真是头脑简单,整天发春,天天扮蠢,干脆改名叫“单(dan)天蠢”得了! 单天纯无比后悔自己的举动,他怎么就那么任性呢?可是,天草一夏眼中的疲惫真的伤到了他的心,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看着天草一夏毫无生机的眼睛,他就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想哭。怎么办?他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更喜欢天草学长,果然他们在前世就已经相识了吗?或许他还欠了天草一夏一屁股债,否则今生自己怎么那么悲催,喜欢着不喜欢他的天草学长?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单天纯没有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人,然后“咚”一声,他直直地撞了上去,发出了哎哟的惨叫声。他挺拔又帅气的鼻子啊!正想大声质问肇事者,一抬头,凌乱了:“天草学长?” 天草一夏茫然地左顾右盼,右盼左顾,又左顾右盼,最后偏头直愣愣地问单天纯:“寝室在哪?”这就说明天草一夏已经像只无头苍蝇在这个不大的校园里转了半天了。 嗷!单天纯抓狂,那个冷酷不讲理、沟通存在严重障碍、自闭又目空一切、但是帅得人神共愤的天草学长居然还是路痴?而且他完全无视了他刚才丢人的情景还愿意亲近(……)他?那他刚才一直在后悔什么?谁来告诉他内心世界的迅速崩塌又迅速重建到底是肿么回事?嗷呜!单天纯抱着脑袋蹲到一边反省,他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来思考天草一夏的想法,他错了。 第十二章:闯进你的世界打劫03 有思想的动物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以为别人的好和自己的好都是真心的,其实不过是假想空间里精神和物质的利益交换而已,所以,人都是虚伪的,任何人。 ——一夏 对单天纯而言,只要是来自天草一夏的甜头,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甘之如饴,像现在,他完全忘了自己丢人的一幕,屁颠屁颠地跑在天草一夏身边为他指路,并且又恢复了他活泼爱说话的性格。 “天草学长,我有好好保护你的天台哦,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有上去打扫,下次你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天台很干净很干净,而且我都不准别人上去,上次有一对情侣想要来天台偷情,被我狠狠一瞪,灰溜溜地逃走了,哈哈!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原来那么肃杀,你看你看,就是这样的瞪着……”单天纯指着自己死命往上翻的眼睛,欢快地说着。天草一夏没有无视他的存在,让他的心像抹了蜜一样甜。 那聒噪的声音时不时飘入耳中,天草一夏开始不解,为什么有人说一件一点都不好笑的事情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他本来不想在意这样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可面前的小人儿实在太过开心,而他又不知道小人儿开心的并不是他把人吓走,而是他没有无视他,于是单天纯说了一路,他的眉心纠结了一路。 进宿舍以后,两个人正打算往上走,单天纯突然叫住了天草一夏,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说:“天草学长,等等我。”他眨眨眼,转身跑到宿管爷爷的房间窗口,来回跑了几遍,直到宿管爷爷的神情警惕起来,他才得意洋洋地喊着“天草学长”扑上去抓住天草一夏的胳膊,回头冲已经傻掉的宿管爷爷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看你下次还当不当我是踩点小偷! 这是第N次来天草一夏的寝室了,里面的摆设没有变化,空气中淡淡的清香依旧在飘荡,单天纯心想,这就是天草学长的味道,属于男人的味道,他很不客气地往天草一夏的床上一坐,眼珠子咕噜噜地随着天草一夏的走动转到东又转到西,最后定格在窗前的书桌上。 “学长,为什么你喜欢去天台?”单天纯问。 “嗯。”天草一夏随意应了声。 单天纯顿时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哼哧哼哧的表示伤心,他明明问的是“为什么”,又不是“是不是”,怎么天草学长也用“嗯”回答?难道他的世界里只有“嗯”和“哦”两个单音节字吗?那可不行!这样就体现不出天草学长对他的特别了。 于是单天纯想着法儿逗天草一夏开口:“天草学长,你是什么星座的?”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女孩子搭讪惯用的伎俩吗?他怎么跟小女生一样扭捏?他连忙甩甩头,改口,“不,我是说天草学长什么时候生日?”可显然这个问题也让他纠结,他这么问不就好像期盼着他过生日然后自己想通过生日礼物来更接近他一样了吗?于是他再度改口,“其实天草学长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证号码。”身份证号码上有生日,不过这么一问,会不会让天草一夏觉得他在查户口本?还不如问前面的问题!单天纯一双爪子揉着自己可怜的头发,头痛不已。跟天草学长沟通真的很有障碍感! 耶?这是天草学长的被子吗?白白的软软的,看起来好舒服啊……单天纯的目光立刻被面前这床白色的大被子吸引了,他不是个安分的主,精神也集中不了多少时间,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天草一夏躺在这被子底下,冲他软软地呼唤着“来啊来啊”的场景,顿时鼻子里有股子热热的液体差点控制不住喷出来。他欢叫一声,将脸埋在那被子里,无视了被子的主人,满脑子都是“天草学长的被子好香好舒服”的念头。 天草一夏游离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单天纯的身上,看着他蹭着他的被子,看着他蹭着蹭着居然像只小狗一样开始拱啊拱,恨不得拱出个洞来的模样,眼神闪了闪,竟然忘了移开,一直看着,看着。 被子的主人没有抗议,单天纯便趴在那上面打了几个滚,让自己的身上全部沾满天草一夏的味道。唔,他决定未来一个星期,哪怕臭死也不洗澡了。直到后知后觉但终于还是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单天纯才倏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天草一夏的眼睛,突然红了脸,迅速正襟危坐起来,挂着傻帽的笑:“那个……天草学长的被子好舒服,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舒服,呵呵……”呜,他是不是干了件蠢事?然后干完蠢事还像个白痴一样把被子比喻成天气。 天草一夏不说话,但视线没有离开他。 寝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尴尬起来,单天纯最终敌不过那冰冷炙热如同冰火两重天的视线落荒而逃,却因为慌乱一头撞上了房门,撞得七荤八素还不忘回头招呼:“学长下次天台见!”然后乒乒乓乓横冲直撞跑出去。 天草一夏无法理解单天纯的行为,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床发呆。他不讨厌别人碰到他的东西,除了不想和异性有任何接触外,对于来自同性的触碰他一点所谓都没有,因为他不在乎,因为那些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人不得不依靠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过活而已。所以他不在乎单天纯在他的床上打滚或者干什么,他只是在意,单天纯为什么这么做,以及,为什么做这样幼稚的事情让他那么开心? 单天纯,喜欢他吗?呵呵!怎么可能?喜欢,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上哪里还有这样的字眼?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被他冷漠的气质吸引,或者和狐朋狗友有什么赌约,一定要追到他之类吧?谁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好?就连炎彬,也不过是因为几十年的兄弟所以不得不在一起罢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只有残酷的娱乐和不娱乐,当他卸掉这层伪装,当冷漠的保护色褪去,他暴露在这个世界里,就会被浑浊的空气拖进人间炼狱,在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有人的心,是真实的。 第十三章:闯进你的世界打劫04 好想大声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让所有觊觎你的人乖乖放弃,让全世界见证你在我身边的幸福。 ——天纯 从天草一夏的寝室出来后,单天纯的心情变得十分好,并且维持的上课走神状态比平时嚣张十倍,就连计算机老师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不下五次,甚至忍无可忍之下叩了他桌子三下都没能让他回过神。凌非趁老师转身的时候,转过头来无声问:“喂,你今天抽了鸡血了?不就是翘了两节课吗?” 单天纯摇摇头,保持他那痴痴呆呆的笑容,说:“我今天在学长的床上打了几个滚。” “……”凌非无语。魔障,这小子入魔了。 下课后,因为还剩一节是自习课,凌非拖着单天纯往外走,一直走到隐蔽的角落,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看,大概是在酝酿情绪吧,他怕自己一个激动会说出什么不得劲的话来。 单天纯靠在墙上,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有什么很秘密的事情,一定要到这里来说吗?” 凌非看着他,少有的认真:“纯纯,我知道你的心思单纯,想的也很简单,你率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同性爱情还没有普及,男生和男生之间称作基友,大家笑一笑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可你是认真的,你认真,就意味着一旦被人发现你将承受很大的痛苦,周围同学鄙夷的目光,可怕的流言,社会舆论不堪忍受的压力,你觉得,你能承受吗?你连打针都怕痛,你怎么面对所有人站在了对立面谴责谩骂你的场景?” 单天纯才不管凌非是不是很认真地跟他讲这番话,他只是笑嘻嘻地说:“你说的我都不知道,也不在乎,我能不能承受那也是事情发生以后才知道的事情,喜欢不是遮掩,不是躲躲藏藏好像见不得光,喜欢是要全世界都知道,是要大声宣告所有权。”说到这儿,单天纯的笑容逐渐隐去,无比坚定地看着凌非,一如他说要认识天草一夏时的坚定,“我喜欢一个人,不会隐瞒,不会遮掩,我要全世界都看到,我喜欢的人在我身边很幸福。” 凌非对单天纯的天真又气又恼,真恨不得扒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的神经是不是都断开了,他吼:“单天纯你能不能不白痴?” “不能!”单天纯比他更凶地吼回去,吼了才发现自己话中的歧义,立刻改口,“我不白痴,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喜欢有错吗?” 凌非咬咬牙,说:“单天纯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单天纯仰着头,有泪光已经开始在他的眼睛里闪烁,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他说:“凌非你说这话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同样是喜欢,凭什么我不能告诉别人?就因为自古以来男人喜欢女人的多,所以男人就不可以喜欢男人?我不懂,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我也不要懂,我就是喜欢学长,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骂怎么以为,我都喜欢他,就只喜欢他!” 单天纯像个委屈的孩子,扁着嘴瞪着凌非。 凌非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纯纯你别任性,你跟天草一夏才见过几面,你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因为天草一夏与众不同,他身上有你没有的特质,所以你才忍不住靠近,这不是爱情,这是好感,你可以和天草一夏做朋友,等你慢慢了解了他,你就会发现,你根本不喜欢他,好感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如果你现在闹得人尽皆知,你就没有退路了,你的喜欢会被当成变态,你的不喜欢会被当成始乱终弃,纯纯我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鄙视你,我只是担心你会受伤害。” 单天纯就着凌非的手蹭了蹭,细碎的声音从那大大的暖暖的手掌下传来:“我懂,凌非我懂,可是凌非你不懂我,你不懂沉寂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开始怦然跳动,是一种怎样妙不可言的感觉。是啊,没有人会相信我是真的喜欢学长,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知道自己喜欢就好了,我的喜欢又不是要别人批准,我自己懂就好了,不是吗?” 你懂,你懂,懂你妹!凌非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恨不得骂出来。单天纯怎么就能那么固执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明白这个社会的大是大非了,他怎么就能那么单纯天真地以为地球是围着他转的呢?可现在,单天纯满脑子都是天草一夏,就算他苦口婆心地劝死了他都不会回头的,作为朋友,他也只能祈祷单天纯能小心点,毕竟流言,是一把刀,被刺中的人,非死即伤。 “算了,回去吧,说不定云简来我们教室找我们了。”见说了无用,凌非也只好放弃,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一团火热,此时别人说再好也会被曲解成恶意,没有痛过,谁也不知道原来玫瑰上的荆棘那么刺人。 “嗯。”单天纯乖巧地点点头,跟在凌非身后回了教室。 那两个人走后,天草一夏和炎彬的身影从另一侧出现,走到他们站的位置。这堵墙隔绝了教学楼和综合大楼,中间留有一道门的宽度,单天纯和凌非在这边说话的时候,天草一夏和炎彬正好在另一头,自然也就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呵!看来那个小鬼,还挺痴情的。”炎彬干笑一声,说。 “蠢。”天草一夏突然冒出个字。 炎彬顿时为单天纯抱不平:“不管怎么说也是喜欢你的人,这么说也太无情了点吧。” 天草一夏灰败的目光对上他的,沉默了良久后再度开口:“他……叫蠢。” 炎彬眨眨眼,瞪圆了的眼睛久久没能恢复正常——天草记住了他的名字?天草居然记住了他的名字?虽然记住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无疑天草是记住了那个小鬼的,那是不是说明……泰坦尼克号已经快要撞到冰山了?他和天草分别的那几年,天草身边有些什么人他不清楚,但他和天草再度相逢以来,从没有人对天草告白,甚至追求他过,因为对天草,那些人不是惧怕,就是厌恶,也有些不要好的混混之流想接近天草,也在他漠然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去。如果是因为这个小鬼的天真以及坚持不懈,天草才会记住他,那么是不是说明天草他并不是个厌世的人,他只是等待有人来温暖他的心?炎彬盯着天草一夏的眼睛,却始终未能看出个答案来。 第十四章:闯进你的世界打劫05 从肮脏的世界里走出来的人,不管再怎么干净,内心都已经腐朽成烂泥,不时地发散着臭味,让在一起久了的人猛然发觉——你,从地级来,满身污秽,带有臭味。 ——一夏 因为母亲的身体状态暂时还未恢复,天草一夏这几天便只能在学校和家里来回跑,连宿舍也只是在午休的时候或者逃课的时候上去坐一会儿,等放学的铃声一响,他又慢悠悠地背着包走在去车站的路上。 他也不是刻意想要来念书什么的,读书也好高考也罢,对他来说不过是逃避的一种方式,只是在家里……他只是不想留在那座没有人气的房子里。他前脚出了校门,有道身影追了他几步,又悄悄地跟了他走出去。 705路比平时来得晚了点儿,天草一夏上车投币,习惯性地走到下车区,靠在栏杆上,双目无神地望向车外。坐在后面的人好奇地看看他,不明白那么多空车位,这小伙子为什么喜欢站着,有些同时放学的小女生凑在一起,对着他指指点点,隐隐约约能听到她们在讨论他的帅气和冷酷。 距离天草一夏不远的座位上,坐着贼头贼脑的单天纯,拿一本书遮掩着自己的脑袋,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发什么热,明明这所学校规定放学后学生无故不得离校,被抓到就以逃学论处,他一看到天草一夏离开,就想也不想地跟了出来,还跟着坐上了公交车,驶向未知的地方。他也不敢让天草一夏看到他,仿佛是担心被当成跟踪狂,其实是怕天草一夏赶他回学校。 天草学长,是回家吗?单天纯心想,天草学长真的好帅,扶着公交车的姿势又稳又酷,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跟着东倒西歪了,不过也是呢,天草学长他篮球那么厉害,小脑一定很发达,那几个女生是在看学长吗?哎呀真是讨厌,要是能把学长藏起来,就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啦,呵呵呵……单天纯很快陷入了自己的脑补场景中。 过了几站,天草一夏下了车,那些女生们恋恋不舍地目送他,单天纯嘟着嘴跟着跳下车,突然回头,冲那几个女生扮了个鬼脸,心情顿时大好,继续他的追踪。那几个女生瞬间被电到,纷纷猜测他和前面那个冷酷帅哥的关系以及脑补各种有趣的故事——囧!腐女无处不在。 天草一夏拐过一条小巷弄,单天纯不紧不慢地跟着。这里他从没来过,巷子似乎很破旧了,周围的房子也没有多新,都是些平房,比起单天纯家的小别墅,简直是壤天之别,周围很安静,偶尔传来一阵狗吠,过不多时又低了下去,最终归于宁静,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堆无人整理的垃圾,因此时不时有恶臭飘过。单天纯越是跟着天草一夏走下去,心中越是惊讶,那个好像谪仙一样干净的人,总是穿着清爽的学生衬衫,每次,却要经过这个肮脏的小巷弄才能回到家。话说,过了这里,真的是学长的家吗?单天纯很是疑惑。 巷子的尽头是一条小路,小路两边也参差不齐地排了几排小平房,还有一个很大的厂房,里面却堆满了破烂,这儿热闹了些,因为很多人坐在门口,唧唧喳喳说着什么,看到天草一夏,都很有默契地停止了讲话,警惕地看着他,直到他走进一座院落,才重新开始嘀嘀咕咕,但估计话题都落在天草一夏的身上吧,因为他们不善的眼神总是望向那座院落。 单天纯偷偷地跟过去,那些人立刻停止议论天草一夏,都好奇地张望着他。 天草一夏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推开门,却有寒风呼啸而来,刮过他的耳边,重重地落在地上,砰一声,吓得探头探脑的单天纯立刻缩回了脑袋。重物静静地躺在地上,天草一夏抬起空洞的眼睛,望了那破了个洞的锅子一眼,走进去。 家里果然又乱又脏,他走之前才整理好的。走到里面,看到母亲抱着父亲的遗照,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顺手又将脚边的破遥控器胡乱一扔。听到脚步声,她倏地抬起头来,一张苍白惊恐的脸曝露在天草一夏的视线里,岁月对她尤其无情,不过四十的她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了,脸皮褶皱,纹路开始分明,头上一半银丝,双目浑浊。 “一夏!”她喊了声,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遗照,窜到天草一夏面前,抓着他的手,嘶声尖叫,“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又要走?你又要走!你不要我了!你要扔下我!你们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她突然又哭又笑,用力地抱了抱天草一夏,说,“不,你不会不要我的,我怀胎十月,我含辛茹苦把你带大,你是我的命,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哈哈哈!一夏,妈妈在这儿,妈妈饿了,给妈妈做碗面吧,一夏?”她恳切地看着他,像个小孩子般讨要面食。 天草一夏静静地看着她,没说什么,放下了书包,走到另一间房间,那本来是杂物间,因为没有厨房,就被天草一夏收拾干净了当厨房。卧室在后面,一间他妈妈的,一间他自己的,不大,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凳子以及床边的衣柜,其他放进去都会显得很挤。他妈妈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在突然看到他的时候,会神经质地说些自己才懂的话,但大多数时候是清醒的,还会替饭店洗碗赚钱。天草一夏觉得,母亲看到他才有些疯癫,是因为他跟那张遗照上的人长得太像。 天草一夏很快煮好面端出来,递到他妈妈面前,热气不断往上冒,一阵一阵,好像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天草妈妈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愣愣地看着,突然面色狰狞,如同受伤的野兽嘶吼了声,抢过碗全部泼到了天草一夏的胸前,并伴随着她凄厉的骂声:“你想烫死我是不是?你嫌弃我,所以想烫死我是不是?没有那么容易!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谁都杀不了我!你得陪着我,不管是地狱还是哪里,你都得陪着我!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哈哈哈……”天草妈妈抱着头大笑起来。 天草一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后脑勺一热,猛地回头,就见到门口站了个少年,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面色惨白惨白,比他妈妈的脸色还难看。 第十五章:闯进你的世界打劫06 我想要,闯进你的世界打劫,抢走你的伤害,抢走你的痛苦,抢走你的绝望,抢走你一切的不幸,然后为了不让你报警和慌张,我会留下对等的幸福快乐。 ——天纯 被天草一夏的视线抓个正着,单天纯慢慢放下捂着嘴巴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天草一夏,良久,才惴惴不安地轻声说:“学长,对、对不起。”他不是故意要跟来这里,也不是故意尖叫的,只是看到那滚烫的汤面全部泼到了他胸口,他的心突地疼了,一时抑制不住,才叫了出来。单天纯的眼眶慢慢变红。 天草妈妈慢慢平静下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哭闹,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单天纯,先是一愣,随后有些难为情地绞着衣角,局促地说:“天草的同学吧?哎呀,这家里也乱的,快坐吧,来,这儿坐。”天草妈妈立刻腾出沙发上的一块空地,招呼着。 单天纯摇摇头,说:“阿姨没事,您别忙,我就是过来看看……阿姨您刚才……” “我带他出去走走。”天草一夏淡淡地打断单天纯。 “诶?”单天纯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天草妈妈搓着手,点点头:“好好,早点回来,那个……你也在这吃饭吧,我这就准备饭菜,这家平时不这么乱,天草一不在家,我就顾不好……”天草妈妈絮絮叨叨地进了厨房。 天草一夏走过去,抓住了单天纯的胳膊就往外带。被拽住的单天纯挣脱不得,只好加快步伐跟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条河边,等停下来的时候,因为身体素质差,有些喘息。好不容易恢复的眼眶被风一吹,又红了。 “你来做什么?”天草一夏冷冷地质问。 耶?刚才是天草学长在说话吗?原来天草学长是会正常说话的呀,之前还以为他只会发嗯嗯啊啊哦哦的单音节字呢。单天纯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后知后觉地点头:“嗯,啊,是呢,看到学长出了校门,不知道怎么,就跟了过来。” “随便你。”天草一夏突然甩了三个意味不明的字过来。 单天纯又是一愣:“咦?”随便他?随便他什么? 天草一夏嘲弄地勾勾唇角,眼神一如既往的灰败,说:“你喜欢怎么跟别人说,我都不会在意,什么样的眼光,我都无所谓。” 单天纯抓抓脑袋,还是不太明白天草一夏说这话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总算有些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呀!”懂了,天草学长是以为,他看到了天草妈妈发疯的一幕,又看到他住得不好过得也不好会随便去跟人嚼舌根吧?真是伤心,天草学长怎么能这么误会他呢?他才不是长舌妇!单天纯觉得有些委屈,压低了声音,扁着嘴说:“我,我才不会说,学长家庭环境,还有学长妈妈病了什么的,我才不会告诉别人。” 天草一夏紧紧盯着他,他低着头,所以他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却看不见他的脸孔,但用脚趾甲猜也能猜出来,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带着委屈和不甘。 单天纯低低地说着:“如果没有人知道,这就是我和学长共同的秘密,我才不傻,终于可以和学长更近一步,才不会傻得自己去打破,好不容易学长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我才不会那么傻……”声音有一丝哽咽,视线有一些模糊,学长,怎么可以把他当成那种卑劣小人呢?明明,明明他那么喜欢他的说。 天草一夏的胸口被猛地一撞,撞开了个口子,风呼啸着灌进去,很快就鼓了起来,咚咚,咚咚,心脏像雷鸣似地跳动,但很快地就被莫名的恐惧和慌乱代替,活了那么多年,心境早已荒芜,再容不下平静之外的任何情绪,如今却因为对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而涌起了慌张的情绪,天草一夏一成不变的声音里掺杂了突兀的颤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喜欢?你跟别人打的赌?一定要追到我之类的吗?我与众不同,所以你特别关注?呵呵!”他硬是挤出了一抹不能称之为笑的苦笑,“哪里有,哪里有什么喜欢,一个像腐烂的尸体一样移动的人形,哪里会被,喜欢什么的,这个世界,早就抛弃我了,我也早就抛弃了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喜欢什么的,出现呢?” 第一下听到天草一夏说了那么多话,单天纯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可随即接触到对方视线中的绝望,如汹涌的潮水要将他吞没,他的心跟着疼了,他顾不得天草一夏冷冽的眼神,上前扒拉开他的衣服,指着他胸口红红的一片,呜咽着说:“谁说不是呢?谁说没有喜欢呢?不喜欢,怎么会难过?不喜欢,怎么会那么疼?没有人叫我喜欢学长,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学长,觉得好喜欢好喜欢,所以才会喜欢,一见钟情什么的,原来我也不相信啊,可是学长出现了,学长出现了,我相信了,是不是我们真的有过前世,所以才会,才会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很喜欢?我也这样问自己,但是自己怎么给得了自己荒唐的答案?可除了这样,我却找不到其他的答复来平静自己的心,那么,谁说不是喜欢呢?” 天草一夏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挂了泪珠,在夕阳斜斜的映照下,特别的明亮。 单天纯接着说:“好想,好想做个抢匪,跑进学长的世界里,打劫学长的难过,打劫学长的痛苦,好想好想把学长一切的不开心和绝望,通通都打劫走,就算以后要自己背负,没有关系啊,真的没有关系啊,因为我喜欢笑,我很开心,我那么清纯活泼的人,就算身上压了五指山,五指山的每根指头分别代表痛苦绝望难受寂寞无所谓生死,我都没关系的,我只是,只是因为喜欢,才这么想的,没有人相信也没事,凌非他们都不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太喜欢,我自己也不会相信……我只是,纯粹地喜欢学长,没有想过其他,就只是想和学长在一起,就是想喜欢学长,就只是想这样而已。”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呢?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他笑嘻嘻的,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只是玩玩而已?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学长,喜欢到,好想要把学长的不幸全部打包抢劫走,然后留下幸福和快乐,可是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呢?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无时无刻因为他在眼前而开心的笑呢?如果自己一直在笑,一直在笑,说不定这笑就能感染到那个人,就算因此被当成傻子,不也是快乐的事情吗?为什么大家想象的爱情,要那么复杂? 单天纯捂着心口,他觉得那里疼,很疼。 第十六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01 所有人都会使用哭泣的招式企图勾起对方的同情心,即便心中相信这个小鬼也是用的同一招,但为什么,就这样回过了头?是因为曾听他说,纯粹的喜欢吗? ——一夏 风轻飘飘吹过耳边,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徘徊。 只是……单纯的喜欢吗?天草一夏的眼睛退去了灰败,逐渐变得迷茫,喜欢……可以是单纯的吗?如果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努力地付出有什么意义?喜欢怎么可能是单纯的?都是一样的吧,都是喜欢说好听的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撒下的谎言,是这样的吧?有思想的动物不都是这样自私的吗?天草一夏的眼神一凛,慢慢地扣上胸前的扣子,冷冷地说:“说再好听的话,我都不会相信的,换一个赌约吧。” 单天纯有些无力。学长他,还是不相信他呢,不相信他是喜欢他的,把他的喜欢,当成了和朋友之间的赌约,比起直白的拒绝,这样迂回的逃避更伤人呢,学长大概也不知道吧,他过去的世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也不会有人能让他明白,怎么办?比起被学长的话语所伤,他更心疼的是学长避世的态度,之前总是觉得,这样的学长如果能够成为他的,那么他永远不用担心会被学长抛弃或者背叛,可是这样的学长开心吗?他的世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他不能去依靠谁,难过的时候没有人陪伴,开心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分享,这样的学长是正常的吗?宁肯以后面对被弃绝后的伤痛,他也不希望学长一直这样下去,至少,他应该和人类有联系,至少他的生命,应该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不是看起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一个像腐烂的尸体一样移动的人形”。 “学长……”单天纯低低地叫了声。 天草一夏整整衣服,双手习惯性地插入裤袋,一边抬腿往回走,一边冷声说:“不要再跟着我。”他不想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也不希望身边有人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呜……”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学长不是故意的,他应该理解他,体谅他,可是听到那么冰冷的声音,还有绝情的话语,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一委屈,眼泪就忍不住涌了出来,他不是小女生,他不想哭,可是他忍不住,他忍不住啊!“学长……”一张口,泪水如大雨倾盆而下。 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没关系,正好断了他的念头,眼泪是最会骗人的东西,很多人就是靠这种毒药来制约欺骗别人,不要回头,他一定是为了欺骗你回头才假装哭的,他的脸上肯定没有泪水,他声音的哽咽也是伪装的,不要回头,不要……“妈的闭嘴!”天草一夏回身,低吼。很好,这个该死的小鬼成功逼出了他几十年不见的怒火,现在是怎样?打算逆天吗?他明明可以甩手不管,就这么回家,然后隔天再也看不到这个小鬼的身影在视线里乱窜,可是为什么才走了几步,他就忍不住回头了,还忍不住发火了?真该随身带一面镜子,看看自己十几年没有愤怒的脸庞有什么不一样,说不定一不小心,脸颊上的肉就掉落一块。 那一声吼并不响,但成功地震慑住了单天纯,他扁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抽抽搭搭地看着对面的人,已经在往眼眶传送的泪水依旧往下淌,可泪腺里却不再分泌泪水,喉咙里隐约发出止不住的抽泣声。 “对、对不起……”单天纯抽噎着道歉。 天草一夏直视着他,最后妥协了:“该吃饭了。” “诶?”这句简简单单由四个字一个标点组成的话非常成功地止住了单天纯的抽泣声,他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说,去我家吃吗?”利落地回身,语气平淡地说。 单天纯摸着双耳,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学长在邀请他?可是明明刚才…… “不想过来,就滚回学校。”天草一夏不悦的声音再度响起。 “啊?是!”单天纯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和天草一夏并排走。他偷偷地看向他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好像在生气,眼神也不再是灰败的,多了一抹无奈,学长也会有情绪的时候吗?不可思议耶!是因为我吗?单天纯小心翼翼地想,同时原本的悲伤立刻被喜悦冲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学长邀请他了,学长对他生气了,学长很无奈,学长……不同的天草一夏在单天纯的脑神经中到处串门,快乐的滋味好像开锅的粥就要满出来了。 学长他,对他不一样了啊! 有些被身边的人感染,虽然看到的仍然是小媳妇样的小鬼,低着头,委委屈屈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跟着走路,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能感受到,这个小鬼好像要飞天一样的快乐,刚才的伤心连一点渣都不见了。 因为低着头,又扯着天草一夏的衣角,因此单天纯就没怎么看路,前面的石头一绊,他往前冲了冲,头往上一抬,来不及收敛的几乎要咧到耳朵后边的大嘴巴曝露在了天草一夏的视线里,还有那一脸刺眼的笑。 天草一夏的眸色又沉了下来。 “对、对不起!”比刚才更慌张地道歉,单天纯立刻松了手,乖乖认错。 “什么?”自己绊倒,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他道歉?这就是人与人之间,莫名会出现的联系吗?即使没有任何关系,也能从中拉扯出牵连的线来,这就是,所谓的联系吗?意识到自己今天多次出现了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情绪,天草一夏努力想掩藏。 “道歉啊,学长突然不开心,我想肯定是因为我做错了,所以先道歉,”单天纯顺着他的问题,理所当然地说,“这样学长就没有理由不开心了。对了学长!”单天纯大叫了一声,突然拉住他,将他往下压了压,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还没隐藏掉,天草一夏的眼睛里又出现了一丝审视的意味。那么,这个小鬼现在又想做什么?眼神诱惑? 单天纯左右瞧了瞧,就在天草一夏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又松开了他,吁了口气,点点头说:“还好眼睛没肿,不然被天草妈妈看到就很不礼貌了。” 所以感情他的眼睛是镜子?他那早被灰尘蒙住的眼睛? 第十七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02 从来没有过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的念头,因为向来不在乎生死,只是不停地寻找一个答案,或许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的时候,世界最后会告诉我,这样的我为什么活着。 ——一夏 单天纯很开心,非常开心,就连班主任顾老师的课上也笑得很是嚣张,他的快乐一直感染着周围的同学,于是顾老师低沉地念着课文的声音再也吸引不了同学们的目光,他们的注意力不停地被单天纯牵扯过去。 “……这痛真是难以言说,好像要把人撕裂成两半,但对于从小生活在这种压迫的苦难生活中的他来说,却还只是带着丑恶嘴脸的老板微不足道的小惩罚……”顾老师深情饱满地朗诵着课文,直到晃荡在视线里的笑脸实在太过碍眼,他才停止,不悦地看着始作俑者,“单天纯同学,我们今天学的课文通篇好像没有一处地方是笑点,反而透着淡淡的愁浓浓的伤,老师很好奇,究竟是哪一个句子戳中了你的笑穴,让你止不住的笑?” 被点名的单天纯站起来,很乖巧地回答:“老师,课文不好笑,我有预习过,你看,我还为可怜的主人公哭红了双眼呢。”他指着自己有些微红的眼睛。 顾老师抽抽嘴角,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你的眼睛红不是因为笑得太夸张?”他收起了书,双手撑在单天纯的桌子上,视线正好与他的持平,“可爱的东西在全世界都有特权,尤其是喜欢眨着无辜的眼睛强调自己真的很无辜的‘罪魁祸首’,不过可惜,老师今天的状态神游到了九霄云外,不在全世界范围内,所以,我希望下课后你能到我的办公室喝杯茶聊聊天,顺便,看看你能不能把老师的神识给笑回来。” “哈哈哈……”顾老师的话引来了同学们的哄堂大笑。 下课后去喝茶?顾老师肯定会拉着他说长说短,语文老师总是婆婆妈妈的,那天台上的天草一夏怎么办?下课后就是吃午饭时间了,他肯定会饿的。单天纯歪着脑袋想了想,打着商量:“顾老师,也许我可以放学后再去你的办公室喝茶,那时候自由时间多,想喝多久都没关系。”他依旧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仿佛真的听不懂顾老师口中喝茶二字的含义。 顾老师作出了很吃惊的表情,看着单天纯,故意慢吞吞地问:“你今天不打算溜出去了?” 单天纯紧张地看着他。顾老师知道他昨天跑去了外面?糟了,这么说来学校里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了?风纪委员们该不会已经记下来上报了吧?自己真是猪脑子,怎么就忘了这个学校的学生会也是一个很恐怖的存在呢?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顾老师站直了身子,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晚上没事情,那我很欢迎你过来喝茶,不过因为你拖掉了上课时间,害我不能将这篇课文完整地用悲伤的语调饱含深情地朗读出来,今天晚下课五分钟。” “啊?”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不甘不愿的抱怨声。 顾老师抿唇一笑,重新打开书继续念,只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单天纯的脸上。那张稚嫩可爱的脸庞写满了焦急,好像等着要做什么急事一样。他又想起昨晚九点多,学生会纪检部部长过来告诉他,单天纯偷偷溜出了学校,到现在才悄悄回来,期间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但男孩子嘛,八九不离十是网吧,问到这件事要不要上报时,他给拦了下来。他一边想着这事儿一边夹着公文包出校门的时候,看到站在校门口大树下的天草一夏,他很好奇这么晚了为什么天草一夏还在学校,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晚归的单天纯。或许单天纯的离校跟天草一夏有关。但这个迷糊率真的小男孩,真的会跟那个天草一夏扯上关系吗?顾老师顿住了念课文的声音,疑惑地望着单天纯。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已经比平时晚了五分钟,单天纯也顾不得跟凌非打声招呼,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到食堂一看,果然是人山人海,大家都急着来打饭了。单天纯不禁讨厌起了拖课的顾老师,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地去排队。 等终于拎着两盒饭跑到天台,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他气喘吁吁地撞开铁门,却意外地看到天草一夏没有在他的地盘上躺着,而是站在天台边缘,一只脚试探着伸出边缘之外。单天纯肝胆俱裂地嘶声尖叫:“学长不要!”手中的饭盒应声落地。 那不稳的身形一僵。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还以为他这时候正在向和他打赌的同伴们炫耀,他昨晚在他家吃饭,又是他亲自护送回学校的呢,只是想试试看,一只脚伸出边缘之外会不会产生随时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恐惧感而已,就听到了熟悉的哭腔凄厉地尖叫。 单天纯不敢相信,如果自己再晚来五分钟,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天草一夏了,会不会他跑到天台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楼下,对着血肉模糊的天草一夏指指点点,惊声尖叫,会不会……会不会他探出脑袋望下去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也跟着跳了下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再次被揪痛了。 单天纯见天草一夏没有要从死亡边缘回来的意思,急得又掉了眼泪,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学长,学长对不起,老师拖课了,我不是故意那么晚才来的,学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不敢说其他的话,他怕刺激到那个神经脆弱的人。 “无关。”无关痛痒。无关他的痛痒。天草一夏淡漠地回应他。 单天纯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我……是和学长无关……但是天气也不错……大家都很开心就快要周末了……”然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天草一夏却在这时自己走了回来,但他的视线仍然盯着天台之外,所以单天纯也不敢松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样,如果天草一夏再有什么举动的时候,他就可以第一时间扑上去抱住他,不管是掉下去,还是平安脱险,他们都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以后……”良久,天草一夏开口,“还是会这么做,你能阻止我几次?” 第十八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03 当你的世界成为暗黑的废墟,当你的双手被绝望魔龙束缚,双脚被痛苦撒旦缠住,我是你的救世主,我将开启你生命的新篇章,打败boss小怪,引领你走向光明的新世界。 ——天纯 我以后……还是会这么做,你能阻止我几次? 面对天草一夏心灰意冷的质问,单天纯向来很活跃的大脑却当机了,三十秒不叽歪几句就不舒坦的嘴巴也被缝上了拉链死死地合着,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颤抖,过于苍白,他的脸色气血全无,好像遇到了厉害的boss,瞬间就被抽光了整一管子的血。是啊,他以后还是会这么做,他能阻止几次?这次是侥幸赶上,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他不断了轻生的念头,他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控他吗?能吗?想死的时候,就是一根稻草都能嘎啦死人,他能将他剥光了锁在小黑屋里一步不离地照看着吗? 不能啊,他甚至连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都是那么有限,那么阻止了这次,他还能阻止下一次吗?单天纯似堕冰窖的四肢畏缩起来。 天草一夏努力了一把,终于牵扯出了一抹讥讽的苦笑。救世主不存在他的世界,被囚禁于黑暗深处的他能得到怎样的救赎?灵魂早已经肮脏不堪,他怎么敢祈求谁来救救他?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了,早就已经等得绝望了,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曾经以为的那个人,最终不也成了将他推向深渊的撒旦吗? 所有人想他死,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人生,他本就没有指望,为什么不能拿命来交换一个,其实已经不重要却不知为什么非要知道的答案?——他为什么活着? 望着他几近透明的笑,单天纯心悸着,惴惴不安地开口:“那么学长,在我没有出现以前呢?”他的目光中带着迷离和寻求,“当学长的一只脚已经踏过死亡边缘,另一只脚为什么还牢牢地钉在边缘之外?”总归还是有不能死的理由的吧?学长他一定有放不下的心事吧?不管是什么,就算学长说是他喜欢的人,也可以,总有这么一个能够拖住他的脚并把他拖回人间的理由存在吧?单天纯心颤地想。 “是因为啊……”天草一夏重重地叹息,“我一直在思考,这样跳下去,是不是真能找到我要的答案,每次还没有思考完……”天草一夏顿住,目光变得更悠远了。 单天纯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心里不断猜测着可能出现的机遇,炎彬学长的出现?或者是学长他喜欢的人的出现?又或者是…… “唉,”天草一夏又是一阵沉重绵长的叹息,“下课铃就响了。” 单天纯眨眨眼,心里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心情突然的起落让他无所适从——嘎?不跳下去,是因为下课铃响了?为什么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猜不透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只是表面的意思,下课铃响了,打断了学长思考的思绪,所以他不想跳了,还是这个下课铃有着别样的含义?单天纯有一丝恐慌,如果他无法懂得天草一夏的念头,是不是说明他想要闯进天草一夏的世界,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还有…… “学长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什么?”单天纯循循善诱着,这个时候的学长,眼神迷离,虽仍然蒙着一层灰败的尘埃,却从中透出点犀利的亮光来,他诱引着天草一夏说话,说他心里的话,说能够让他活下去的存在。 “一个人活着,一种生命体的存在,总应该有他活着的理由,有他实现价值的存在,如果没有,那么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个笑话,他会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他无法看到前路的亮光,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天草一夏缓缓地说着,因为说多了话,嗓子有点干涩,出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却也性感,一如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我找不到,我不知道该往哪走,前面已经被通天的大山堵死,后面早就已经是无路的悬崖,原本的避难所成了断壁残垣,该走去哪儿?亮光在哪里?磕磕碰碰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曾经的旧疾溃烂的伤口都在撕扯着心脏,救赎在哪里?活着的理由是什么?我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别人轻易就能扯出的笑容我费尽千辛万苦都无法动容?你懂这种恐慌吗?你懂隐藏压抑这种恐慌的负担吗?你懂无法跟任何人接触,只有这样不会被背叛被伤害的寂寞吗?你懂背负着十字架一步一个血脚印的痛楚吗?你懂一辈子在原地徘徊不管多么强烈的呼唤也不能冲破黑暗枷锁的绝望吗?你懂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的人每天这样拖着已死的残躯游走在世界的无奈吗?你……” “那就让我成为学长活着的理由啊!” 天草一夏越说越激动,青筋在他额上暴突,面孔在他脸上扭曲,视线在他眼中转变,哀伤在他周围蔓延。突然,单天纯更大的声音遮盖了他的呐喊,轻飘飘一句却如泰山稳稳地压住了他走向发狂得几欲爆裂的心脏。 “我是不懂,我是一点都不懂,可是至少我知道,学长以后都不会孤单啊,因为我要成为学长活着的理由,在学长没有从这个世界,这段人生里找到活着的理由之前,就让我成为学长活着的理由啊,这样,就不需要再思考从这里跳下去能不能找得到答案了不是吗?所以学长,”单天纯努力扬起笑,灿烂得让阳光失了色,“请你,别跳下去,因为,全世界都抛弃你的时候,还有我,还有我站在你身边,牢牢地牵着你的手,你不松开,就是一辈子。” 沉默,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嚣张蔓延。天草一夏失去了反驳的力气,他闭了嘴再没说话,只是看了单天纯一会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天台,留下单天纯一个人痴痴的笑,恍若傻了。 过后不久,从天台下来,单天纯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校园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山,凌非和裴云简并排坐在小土坡上,轻声交谈着什么,看到他,凌非招手:“纯纯,你去哪了?一下课就不见影,我和简简找你老久了。” “凌非,简简,”单天纯慎重地看着他们两个,张开双手,仿佛他头顶有万丈金光闪耀,又有洁白的翅膀在他背后扑棱,只见他一脸耶稣附身地说,“我要成为天草学长的救世主,我要把他从黑暗中拯救出来,摧毁他的暗黑废墟,让可怕的绝望魔龙和痛苦撒旦全部下地狱!信我者得永生,阿门!”说完,还煞有介事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沐浴在天光中。 裴云简即便难过,看着这样的单天纯也忍不住抽嘴角。 凌非更是夸张地大叫:“单天纯你脑子被学校铁门夹了还是喝顾老师办公室的茶喝傻了?你手游玩多了吧?小心圣母记仇你冒充他儿子收了你!” 第十九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04 喜欢不会因为规矩改变,任性什么的,如果能因此而懂得喜欢的珍贵,并且在离开之前一直守在喜欢的人的身边,又有什么所谓呢? ——天纯 原本打算一放学就去找天草一夏的单天纯才刚摆出撒丫子跑出去的动作,就被顾城铭也就是他的班主任顾老师一把揪住了后衣领,他挣扎两下挣不脱,从楼上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人影消失在眼前,悲愤地质问:“顾老师,你抓着我干嘛?” “抓着你干嘛?”顾城铭挑挑眉,“你还好意思说抓住你干嘛?我说什么了?早上我是不是说让你中午过来喝喝茶谈谈心?你人呢?”顾城铭皱起了眉头,松了手。 一听这话,单天纯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迅速回过身去看着顾城铭,义正言辞地说:“可是我们明明说好下午放学后的。” 顾城铭挑挑眉,淡淡地应了声:“哦?”他指着走廊上挂的钟,问,“那么现在几点了?放学时间到了吗?”白他一眼,顾城铭调头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走了会儿,没感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回头蹙眉,“还不走?” 单天纯立刻泄了气,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跟着顾城铭去他办公室。 一路上,他都在想,顾老师突然叫他去办公室是为了什么事?是因为最近上课总是走神吗?这好对付,就说自己青春期到了,心里有些反感上课,但是因为顾老师如此关心,再不认真听讲就太对不起顾老师的苦心还有自己的学业了,并保证以后上课一定仔细听讲,绝不走神,顾老师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喜欢为难学生的老师,应该会放过自己吧?稀里糊涂地想着,直到听到身后办公室门嘭地一声关上,他才一个激灵惊醒,有些惴惴地发现办公室除了他两没啥人,顿时有种会被提审的错觉。 顾城铭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真冲了杯水给他,然后开口问:“最近上课为什么走神?” 单天纯松了口气,果然是这件事,他于是想把刚想好的虽然称不上精彩却也能感动下顾老师的说辞讲出来,谁知才刚张口,第一个字的字音还没冒出来,顾城铭下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正中他的身心。 “是跟高年级的天草一夏有关吗?”顾城铭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他听了些学生会私底下的传言,倒也不相信是真的,印象中单天纯活泼开朗,又有些任性孩子气,怎么可能和冰块似的天草一夏走在一起?这小鬼能受得了被无视的委屈吗? 单天纯心思比较直,既然说开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云简说他是小孩子脾气,直来直往,凌非说他不懂得生存之道,有些话不是说出口就完事的。他摸摸后脑勺,笑笑说:“我不是故意走神的,是因为太开心,又或者太不开心,太开心是因为学长他一点都不抗拒我的靠近,太不开心是因为……”脑海中浮现天草一夏绝望地质问他“你能阻止我几次”的场景,单天纯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 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连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都未曾忽略,顾城铭微微有些心惊,他皱着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学生早恋在这里是明文禁止的,作为教师他可以严肃并直白地教育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子,以及阻止从暗恋到相恋的发展,可是单天纯的心思比较特殊,他是个男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顾城铭揉揉太阳穴,第一次做班主任,就遇到这么头痛的事情。 “天草一夏是男生,你想过没有?”斟酌半天,顾城铭开口。 单天纯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对啊的表情:“老师,学长他当然是男生,不是男生我还不喜欢呢。” 顾城铭抽抽嘴角,努力维持着淡定:“既然知道他是男生,为什么还会喜欢他?我的意思是,男生应该喜欢女生,两个男的想要在一起索要承受的压力和磨难是你无法体会的……”我了去的我到底在讲什么?顾城铭在心里咆哮。 “老师,”单天纯慢慢低下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沉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只是因为喜欢,跟是男的还是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刚好喜欢的人,和我的性别一样,为什么老师觉得,男生就应该喜欢女生?”单天纯重新抬起头来,眼神中流露着迷茫。 “呃……”顾城铭想解释,却发现他这个语文老师的语言组织能力也是有限的,是自古传承下来的规矩吗?还是国家律法中某一章节中的明定条文?又或者,是有违道德伦理的伤风败俗?“男孩和女孩是有区别的,一男一女的结合才能繁衍继承你的血液的下一代。” 单天纯没有因为顾城铭的严肃而畏缩,一听顾城铭这话,立刻咧嘴笑了,单纯而天真,一如他的名字。“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也没有什么,比起把小孩子生下来,然后扔在一边,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那有没有这个小孩子来传承些什么的,一点所谓也没有吧?与其以后这个小孩发现,他身边其实没什么依靠,为什么不让他降生在别人的家里呢?” 单天纯笑着,顾城铭的心揪着,这是什么道理?谁教给他的道理?十七八岁无忧无虑的小鬼,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说出不负责任的话?“你这么想,天草一夏也这么想吗?你想和天草一夏在一起,你不在乎能不能有个后代,天草一夏呢?他不在乎吗?还有,就算不是男生,你今天喜欢一个女生,你觉得作为高中生的你这些行为是正确的吗?”不知不觉顾城铭强硬了态度。 单天纯紧咬着下唇,很显然,顾城铭的这一番话起到了明显的效果,他满含笑意的双眸逐渐地灰下来,神色也有一丝慌张,就像他的面孔般苍白,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城铭以为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他才缓缓说:“可是老师,喜欢,可以因为规矩变成不喜欢的吗?我,不只是喜欢学长,我还要成为,学长活着的理由,不管最后,他会不会喜欢我,会不会像你说的,喜欢一个女生,生下他的孩子,我不管会不会这样,我只知道,至少现在,我在他身边。” 第二十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05 因为从来不去计较生命的重要与否,所以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无所谓,如果能够因此而永远地闭上眼睛,就不用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寻找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答案。 ——一夏 从办公室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降下,星星点点,月亮在微光的簇拥下,羞涩地抓着云层半遮掩地挂上树梢,悄悄地俯瞰大地。单天纯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看远处已经关门的食堂,哀叹一声:“不会救世主还没当成,先给饿死了吧?”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顾城铭一边关门,一边忍不住抽嘴角,这样单纯快乐的孩子,怎么会看上天草一夏?不过也可以这样解释,这孩子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天草一夏那样冷漠孤僻的人,因为好奇才忍不住靠近也不无可能,现在劝不动他,等他失去了兴趣,应该就会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了吧?单天纯成绩出色,以后肯定是能上重点大学的。“走,老师带你外面去吃饭。” 单天纯缓慢地转头,脸上挂着怀疑的表情:“真的吗?”刚才还凶巴巴地要他离开天草学长,现在却笑眯眯地要请客吃饭,难道是打算接着刚才的会审吗? 顾城铭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家伙居然还怀疑他的用心,不过他还是好心地小小解释了下:“是我害你拖到这么晚没吃饭,请你吃一顿也应该啊。” 单天纯的双眼立刻闪亮了起来,刚才的郁卒烟消云散,像只狗狗般扑上去抓住顾城铭的胳膊,就差一条尾巴在臀后晃啊晃了。他很不客气地说:“那我要吃肯德基,而且是最贵的套餐那种,还有玩具送。” 顾城铭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所以,他哪里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还要叫小杯的水果蛋糕!”单天纯见他这么好说话,立刻得寸进尺。 “晚上吃蛋糕不怕蛀牙?”顾城铭挑眉。 “不会,因为我会刷牙。”小孩欢快地咧开嘴,炫耀着自己一口白牙。 顾城铭去车库取车,单天纯便乖乖到校门口等,东张西望的时候看到学校外面的大树底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飘过。天草学长?单天纯的心猛地跳了跳,欣喜的心情浮上脸庞,想也不想撒丫子就从小的校门奔了出去,恰好顾城铭的车子开过来,看到单天纯直接跑出去,连忙摇下窗户喊:“单天纯,在这上车就可以了,单……”可是单天纯哪里还听得到他说话?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只想着赶快追过去。 “咦?顾老师?这么晚还不走啊?哈哈哈……刚才有只小狗夹在这里了,我就把小门开了下,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开大门。”听到声音的传达室李爷爷走出来,看到顾城铭的车子,立刻笑呵呵地说。 顾城铭冲他笑笑,也不再说什么,单天纯突然毫无预兆地跑了出去,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但是,他怎么会突然跑出校?当然,顾城铭是怎么也不会认为,单天纯这是有预谋的逃学计划,因为小门打开纯属偶然,那会因为什么使得他不管不顾地冲出去?难道是……想到某个可能,顾城铭一等大门打开,立刻发动车子,朝着他看到单天纯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单天纯知道自己不会看错,那确确实实是天草一夏的背影,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晚了他还在校门外逗留,但既然让他瞧见了,他就势必要追上去关心一下,顺便还能送送他回家……单天纯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跑得更快了。不过他天生体质弱,加上不常运动,才跑了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如牛,头晕目眩的,好在没有跟丢,两个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追逐着——虽然被追的一方并不知道追踪方的存在。“学长!天草学长!天、天草学长!”单天纯扯着嗓子吼,周围的人诧异地看向他,可是前面的人却仿佛没听到,依旧摇摇晃晃地走着他的路。 他今天没有坐车回家?单天纯脑中一闪而过某个念头,不过很快又想,大概是想走着回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谁都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就算是对外界毫无知觉的天草学长也是一样的。不过在天草一夏拐过一个弯,进入了某条暗巷,站在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面前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想了。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天草学长会和看起来很坏的人在一起?他们是一起的,还是天草学长被他们挟持什么的?单天纯小脸儿惨白惨白,猫着腰偷偷溜了过去,藏在拐角,静静地观察着。 “天草,我说过的,我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但我不忍心毁了你,况且你已经没有什么生息,毁了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浪费在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还有这道疤痕的屈辱,我总得讨回来。”原琐,曾经疯狂地追过天草一夏,被炎彬狠狠揍了顿,导致脸破了相,一道浅浅淡淡的疤痕停留在他的脸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所受的屈辱。天草一夏的身手和炎彬差不多,但炎彬的后台硬,原琐不敢动炎彬,于是找人偷拍了天草妈妈天草姬发病的照片,以此威胁天草一夏,如果天草一夏肯让他揍一顿而不还手,他就交还底片,并且从此离他远远的。“一会儿,给我照死里打。”原琐残忍地笑笑,吩咐他的小弟,一点也不像刚才说的那样不忍心。 天草一夏连眼皮都懒得动。 什么?他们要打天草学长?怎么回事?天草学长怎么会和他们有过节?怎么办?怎么办?不还手,天草学长会死的!单天纯抖着双腿,他想出去搬救兵,可又怕走的这会儿天草一夏会出事,等听到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天草一夏身体上发出刺耳的噗噗声时,他头脑一热,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大喊一声:“住手!”趁他们错愣的时候,扑到了天草一夏的身上,看着他因为不闪不躲致使拳头落在脸上而出现的淤青,心疼得双目起了水雾。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欺负学长就算了,还不准他还手,他们是想打死他吗?一定很痛吧? 天草一夏原本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接受这些人的毒打,其实他可以不理会这些人的威胁,因为外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但他不想家里的女人再经受刺激,如果被打一顿能够了事,无所谓。直到单天纯莫名其妙出现,跌跌撞撞冲过来扑到他身上,一脸心疼得呜咽,不由得想起了某种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他浑浊灰暗的双眼,突兀地闪过了光芒。 第二十一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06 爱情的保鲜期是多久?或者说,一个人的新鲜感能保持多久?应该,是到下一个感兴趣的东西出现之时吧。说的也是,这个世界,任何东西,都比我新鲜,我已经,老得磨坏了…… ——一夏 “这个小鬼和你什么关系?”原琐听到自己的声音突然尖锐锋利像刀片一样,吓了一跳,好像他问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确实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毫无意义,他应该先让那个小鬼滚,然后狠狠地揍死天草一夏,或者这个小鬼不肯走,那就连他一起往死里揍,对,那才是他该有的态度。可是这个小鬼突然出现扑到了天草一夏的身上,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妈的!我问你话呢!”原琐气红了眼睛,瞪着天草一夏,在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回应的时候,一脚踹了过去。 那脚风狠厉地刮过单天纯的面颊,吓得他差点停止呼吸,双目呆呆地望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脚,视线缓缓地往上移,然后看到了天草一夏的手,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脚。 原琐动了动,没能挣脱,自己反而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他的小弟们立刻叫嚣着要上来教训天草一夏,却意外地被原琐制止,原琐不敢置信地看着天草一夏:“你出手了?你为了他出手了?”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惊异的原琐突然扑上去,对着天草一夏拳打脚踢,一边嘶声吼着,“老子被一堆人围殴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他妈的在一边冷眼旁观,你现在却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出手!天草一夏,你他妈心是什么做的?你他妈以前眼睛是被狗屎糊了吗?你他妈看不到老子对你有多好是不是?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早早地去死!” 天草一夏被打,也不反抗,只是双手紧紧地护着单天纯的脑袋,不让原琐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被天草一夏保护着的单天纯呆呆地,忘记了所有的反应。学长……在保护他?学长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单天纯突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捂住嘴,他怕一松开,嚎啕的哭声会从嘴里蹦出来。天草一夏在保护他?他真的在保护他!一遍遍质疑,又一遍遍得到肯定,单天纯此时的心境找遍了全世界也找不出一个词汇来形容,天哪!天草学长真的在保护他! 原琐打累了,停下了动作,受伤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让他第一次尝到挫败什么滋味的男生,以及那碍眼的被护在天草一夏怀里的男孩,凄楚地笑:“天草一夏你……老子他妈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风风火火地逃走。那群小弟先是一愣,随机立刻争先恐后地追过去。 天草一夏慢慢松开了手,退了一步,远离了单天纯。 单天纯这才回过神来,天草一夏被打得很惨,看着他脸上的肿块和乌青,不由得眼眶一红,扁着嘴就要哭出来。 “闭嘴!”天草一夏低吼。 单天纯连忙将那声呜咽吞回肚子里,带着哭腔问:“学长,你有没有事?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都怪我,都怪我那么没用,不能保护学长,还害学长被打,都怪我……”想着自己的没用,想着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天草一夏做,单天纯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小小声地抽搭个不停。 眼泪是不分性别的,天草一夏从来不觉得男人不该流眼泪,哭不哭那是个人的事情,但是单天纯的哭声的确吵到了他,于是他不得不再次开口:“你闭嘴!”比上次多了个字,继那次暴走之后,他面对单天纯的时候话又多了。但——这个死小鬼是真的有把人逼得想说话的本事啊。 单天纯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哭。“学长,我们去医院吧。” “蠢。”天草一夏甚至懒得搭理一脸的狼狈,摇摇晃晃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伤成这样去医院不对吗?干嘛骂我?”一时不甘的单天纯脱口而出,看到天草一夏打算离开,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念叨,“学长,不行啦,要是不消毒,说不定会发炎,而且留下伤疤的话,学长应该会很难过吧?啊,我没有别的意思,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脸受伤嘛,学长,你还是听我的,去医院吧,你这样回家,天草妈妈也会担心的。”想到天草一夏家里那个疯疯癫癫的可怜女人,单天纯就有些于心不忍,她要是看到自己的儿子伤成这样,会不会受刺激再次发疯? “蠢。”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天草一夏烦躁地扔下一个字。 单天纯立刻鼓起了腮帮子,算了,他大人大量,才不跟狼狈的小孩子计较。说话间,一辆出租车迎面而来,单天纯招招手,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他将天草一夏一米八几的个子往里边一塞,自己又溜了进去,关紧了车门,对司机说了个住址,对上天草一夏的面瘫脸,很自觉地解释:“学长不肯去医院,可是我想,学长也不能回家,就只好先带学长去我家擦点药什么的。学长,很痛吧?再忍一忍就好了。” 司机看着娇小的男孩将大个子男生当作小女人似的安慰,忍不住偷笑。 “蠢。”天草一夏冷冰冰地丢下个字,视线转过去望向窗外。 “啊!我都说了我不蠢了,真是的。”单天纯不满地抗议。 天草一夏沉默了会儿,说:“你的名字。” “啊?”话题跳跃得太快,单天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天草一夏第一次为了个无聊的问题耐着性子解释了:“蠢,你的名字。”嗯,他记得的,那天在天台,这孩子说,他叫“单(dan)天蠢”,单纯天真并且愚蠢,怎么说来的?哦,整天发春,天天扮蠢,看他总是出现在他面前一脸花痴样就知道了。果然他爸爸取名字的时候是有先见之明的。 “学长……”单天纯可怜巴巴地望着天草一夏,希望他能收回他刚才的话,就差身后没有一根小尾巴摇啊摇了。 天草一夏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单天纯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不过随即想到,虽然被这样叫是很难听没错,但这是学长一个人的权利,就像昵称狗狗猫猫这样的,被叫做蠢其实也没什么啦,笨笨啊呆呆啊都很可爱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前面那个理由——学长的专属昵称。这么想着的时候,单天纯立刻欢乐了起来,兴奋地东张西望,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离他的学长又进一步了。 很容易就感受到身边的人心情的起伏,天草一夏尽管闭着眼,却也想象到了单天纯天真单纯的笑脸——“就让我成为学长活着的理由啊!”那样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口的承诺,这家伙到底是凭什么那么自信?不过,他也想看看,会不顾一切冲出来保护他尽管最后还是要靠他保护的小鬼,究竟有几天的耐性,肯陪着冷脸的他慢慢磨?——很快地,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厌倦的吧? 第二十二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1 我不记得路,不记得没走过的路,但我记得那幢大房子,是lovelyboy的家,我不敢走远,也许我潜意识里知道来来回回走的路是同一条,并且完全不正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走远,好像怕走远了,就会迷路,就会找不到,这幢大房子一样。 ——一夏 到单天纯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单天纯将玄关的灯逐一打开,顿时,屋里亮堂起来。从看到这幢别墅开始,就又变回那个一脸冷漠,毫不在意生或者死的态度的天草一夏,沉默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单天纯火速冲到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红药水,白纱布,找到了又风风火火地冲出来,小心翼翼地清理天草一夏的伤口。 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难怪会看上他,八成是那种从没有遇到过觉得很新奇所以一定要抢到手的心态作祟吧?所以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靠近,因为即便被拒绝了,其实也没有失去什么,甚至可能将这段往事当成是笑柄,等若干年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天草一夏看着近在咫尺的单天纯,冷冷地想。 单天纯没有注意到他越来越冷的眸色,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还很心疼地小声询问:“痛不痛?呼呼,吹口仙气,痛痛飞飞,呼呼,吹口仙气,痛痛飞飞!” 天草一夏无意识地白了他一眼。 单天纯替天草一夏清理完伤口后,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说:“好了,明天早上起来,肿块和淤青就差不多退散了,这个药很灵哦,是云简托人带回来的最好的药,因为我以前也会经常受伤……啊,你不要误会,我跟云简没什么的,我们是青梅竹马,啊不是不是,是一起长大的,那种铁哥们的感觉,虽然她是个女孩,还有凌非,我们仨的关系很铁,呃……就像学长和炎彬学长一样,呵呵。”单天纯摸摸脑袋,干笑。其实他压根就没想到过,天草一夏根本不认识裴云简和凌非。 “哦。”天草一夏淡漠地应了声。 “那个,因为太突然,客房都没有收拾,云简和凌非每次来都会弄得一团糟,而且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往里面堆,现在都快变成杂货间了,学长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我呢就睡这里,我人小,沙发足够了。”单天纯拍拍沙发,笑呵呵地说。学长要睡他的床耶,好兴奋好兴奋,嗷呜,鼻血快喷出来了……现在的单天纯真恨不得自己长出条尾巴,好拼命摇晃来表达他的喜悦。 天草一夏不置可否,别人的家,怎样安排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于是单天纯将天草一夏带到自己的房间,结果看到上次回来洗了晾晒干以后随便扔在床上的小熊内裤,羞得满脸通红,立刻扑过去将小内内往床底下一塞,对上天草一夏冷漠的双眼,嘿嘿一笑,说:“那个,啊,是抹布,床底下比较容易脏,经常要打扫……啊,学长这边坐,就当自己家里好了,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使用,不需要拘束的,那个……”有些词穷,孤男寡男待在一个房间里,很紧张哇有木有?气氛很暧昧哇有木有?“啊,如果学长有什么事情就喊我,我立刻会过来。”这时候的单天纯像极了古代随侍在皇帝身边的某种女女,当然,如果他能换上女仆服装,面带羞涩地坐在床沿,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副“主人请随意使用”的表情,绝对能让柳下惠化身成野狼。 可惜天草一夏不是柳下惠,他比柳下惠还唐僧,对羞涩可爱的单天纯采取了无视政策,绕过他,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睡觉。虽然只是挨打,并没有消耗什么体力,但身上的痛楚仍然使得他很疲惫。 单天纯识趣地轻声道了句晚安,便关了灯,小声地退出去,看着沙发,可爱的小脸蛋上愁云密布,唉,他习惯睡大地方,沙发再大,都没有学校宿舍里的床一半大,这下肯定会掉到地上的。不过要他跟天草一夏换个位置,他是宁死也不从的,现在天大地大都大不过他的天草学长,为了天草学长的舒服,他睡得再不爽也是应该的。不过害怕真的掉下去,单天纯特意把矮矮的玻璃桌拖到沙发旁挡着,这时才安心地窝进沙发,乖乖躺下闭眼睡觉,想着天草一夏脱光了衣服趴在他的床上睡觉,想着他的大床沾满天草一夏的味道,想着想着,连梦里都在偷偷发笑。 当然,这位天草一夏同学口中“整天发春,天天扮蠢”的单天纯小朋友,早就把他跟顾老师的“饭局”忘得一干二净了,当然,也不会知道可怜的顾老师害怕他走丢了,开着车子在整个城里转了大半个晚上,直到支撑不住,才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开车回家。——单天纯,你死定了! 梦里的单天纯像是感应到了这股强烈的怨念,忍不住皱了眉,喃喃着梦话,再度沉沉睡去。 天草一夏习惯了早起,还没到六点半,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穿好衣服裤子走出去,看到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人儿时,无意间放轻了脚步,在打开了四道门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洗漱间。看着镜子里那张好了很多的脸,开始相信单天纯的药是真的很不错,才一个晚上,肿块和淤青就散得差不多了。又看看洗漱台上,贴心地放着崭新的牙刷和牙杯,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天草学长,早安,新的一天,美味清爽的佳洁士给你带来好心情”,旁边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天草一夏抽抽嘴角,将纸条扔了,拆开牙刷的包装,接了水缓缓地洗漱。牙膏的味道很清爽,很甜。 从洗漱间出来,窝在沙发上的小人儿换了个睡姿,一大半的身体挂在玻璃桌上,脸颊已经起了红红的印子,只见小人儿一会儿皱眉咕哝几声,一会儿又怯怯地笑两声,仿佛在做什么奇怪的梦。于是他没有吵醒他,走到玄关处,换上了自己的鞋子,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2 如果你爱上一个路痴,千万要记得,离开你们的家的时候,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不然丢了,他会慌张,会迷茫,会找不到,他和你的家。 ——天纯 单天纯醒过来已经是七点多了,他习惯性地往墙上的大挂钟扫一眼,然后疯癫似地跳起来,急急忙忙跑进洗漱间刷牙洗脸,洗到一半,突然想起天草一夏还没有起来,连忙又跑到自己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后开门进去,却愕然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一惊一慌,单天纯咕咚了一下,将洗漱水咽了下去,可是他顾不得这些,放下牙杯牙刷,就飞奔着跑到玄关处,果然那里已经没了天草一夏的鞋子,力气仿佛突然被抽光,幻想着和学长一起上学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线渐渐有些模糊起来,心里隐隐感到无所适从的难过。果然,果然学长只是因为没地方去,才会愿意跟着他回家,果然一起上学的梦太美好,以至于他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果然学长……已经离开了。单天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算了,至少学长肯跟我回来,也是因为信任我啊,单天纯,打起精神来,千万,千万不能被这样小小的挫折打败,未来你可是要拿下学长那座大冰山的,现在一脸沮丧算怎么回事?加油!可以的!”他安慰着自己,深吸了口气努力站起来,有些精神恍惚地进了洗漱间,重新刷了遍牙齿,机械地洗了脸,换了清爽的衣服,然后打开门,出门,关上门,走到大铁门前,再次打开门,出门,然后关上门,无精打采地朝马路上走。然后,在他家不远处的小路上,看到了慢慢悠悠往回走的天草一夏,瞬间魔怔。他是太失望今天早上没有看到学长,所以出现幻觉了吗?不!是真的,那真的是学长!可是……他在干什么?单天纯忍不住猛抽嘴角。 天草一夏绕着他家前面的花坛,走到东边,站定,疑惑了很长时间,然后走到西边,左右看看,果断又走到东边,再站定,似乎不解为什么跟刚才走过的地方那么相像,就这么走到这边,走到那边,像头困兽般不停地走来走去,压根没注意到只要直走然后拐个弯就能看到亲切的大马路以及公交车。 所以,天草学长原来真的是个路痴。 单天纯心情顿时一松,对这样的学长还真是……爱到不行啊。他跑过去,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打着招呼:“学长原来已经在这里了啊,是在等我吧?对不起,因为睡得有些迷糊,所以慢了点,我们现在就回学校吧。”他自然而然地挽住天草一夏的胳膊,意外惊喜地发现,对方没有推开他。 看到单天纯的刹那,天草一夏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淡淡地应了声,也没有解释什么,就这样被挽着走向大马路,看这情况单天纯是打算打的了。 单天纯好奇地问:“学长很早就起床了吗?学长出门我都没有发现。” “六点半。”天草一夏无意识地回应,有些小郁闷,原来只要多走几步路,就能看到外面的大马路。 单天纯有些凌乱,所以学长在这里转了大半个小时?“学长真是的,一直这样的话,怎么放心松开手呢?一个人的话,会走丢的吧?一定会走丢的,真是的,学长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牵引我的情绪,可是我的开心和不开心,学长却从来不关心……”单天纯喃喃地说着,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吧,能够慢慢靠近,被承认存在,已经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啊……是……吧?” “嗯?”天草一夏猛地听到身边的人在说话,怔怔地应声。 “啊,没事呢,学长今天也会去天台吧?我会带午饭过去哦,学长一定要等着我!”单天纯立刻恢复笑眯眯的样子。他要在学长面前努力地笑,或许有一天,当学长习惯了他的笑脸以后,那张僵硬的脸庞也会习惯性地牵扯出笑容,也许一开始会很难看,但渐渐地,学长一定会笑得很美,一定会的。 天草一夏没有回答。出租车来了,两个人上了车,一路上单天纯唧唧喳喳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开心的,悲伤的,除了单雄的事情,他什么都说,一点也不怕自己的糗事丢脸,天草一夏仍然没什么反应,倒是驾驶座上的司机,被他逗得差点误闯红灯。到学校后,单天纯把天草一夏带到他的教室前,恋恋不舍地和天草一夏分道扬镳,回了自己教室。 天草一夏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单天纯的请求。 “天草!”见到他出现,炎彬立刻跑过来,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后,松口气,说,“还好没事,我听说原琐找你的麻烦了?被打了吧?脸上还是能看得出淡淡的痕迹……原琐那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我会废了他的。妈的,都说我的兄弟他敢动就收拾他了,居然还敢去惹你,看来上次打得还不够狠。你后来去哪了?我去你家,你妈妈说你没回去,说你回宿舍了?”得到天草妈妈的回答,他立刻赶回学校,可宿舍里却没有天草一夏,他对宿管爷爷谎称自己学习入了迷忘了时间才得以进的宿舍门,这时候当然不能再出去了,于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蠢……”天草一夏想了想,答。他想说他去了“蠢”的家,可不知道为什么,开口了才发现,后面两个字有些莫名其妙的排斥。 “嘎?”炎彬愣住。 天草一夏有些烦躁地绕过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对着课本发呆。 炎彬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坐下,然后对着拿反了的书本发呆,心里简直像是惊涛骇浪在翻涌——天草在发呆?还有,他刚才不耐烦的样子,是在烦躁?天草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情绪?而且莫名其妙就骂人“蠢”……蠢?脑海里蹦出个人的名字,所以,天草说的是纯——单天纯?天草昨晚和他在一起?炎彬望向天草一夏的目光多了复杂的意味。不是他的错觉吧?天草好像真的有点在意那个叫单天纯的小鬼了,不会吧?之前原琐死缠烂打,甚至不惜为了他跟整个道上混的人杠上,天草都没有动容,那时候自己单纯以为天草不喜欢男人,可现在知道天草是T,而且又对小鬼的事情有些在意,尽管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但……难道天草真的,被那个小鬼感动了?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单纯的小鬼除了可爱点有趣点还有什么其他值得天草一夏注意的地方,炎彬郁闷得差点抓狂。 第二十四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3 你把我推入地狱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我在努力想一件事情,想着面无表情的你,有什么样的心情,你能把我推入地狱,是不是我也能把别人推入地狱?然后我才会知道,那时候,你在笑,还是在哭? ——一夏 直到中午,炎彬的心思也还没有完全扭转过来,没精打采地抬头,看到天草一夏准备离开教室,知道他要去天台,于是说:“一会儿我会把午饭送上来,有特别要吃的吗?” 那抹孤单的身影一顿,随后清冷冷的两个字飘入炎彬的耳中:“不用。” “不送你吃什么?”炎彬条件反射地问,然后脑子慢慢转过弯来,“有人送?” 那抹身影又是一顿,这回隔了更久的时间,他才应:“嗯。” “是……那个小鬼?”尽管知道答案,炎彬还是试探地问了句。 不过天草一夏没有回答,笔直的背影向门口缓慢地移动,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炎彬的视线里。 所以,天草一夏和那个小鬼,是来真的咯?炎彬心想,忽然心里就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是肚子饿了吧?嗯,一定是的,那个该死的老师又拖课,每次都是,拖课拖课的……嘀嘀咕咕强调着什么,炎彬抬脚往外走。 对于顾城铭的说教,单天纯早就抛到了脑后,只记得说过中午要带饭给天草学长,于是一下课,立刻撒腿跑向食堂,配好了套餐,又风风火火跑到天台,可是想要推开那扇大铁门的时候突然心悸——万一,学长不在怎么办?万一,他是一厢情愿,是不是又会难过了?学长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要不要他带饭,而且当时都是自己在说话,学长一定觉得自己很烦吧?啊,不过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烦了?嗷呜,不行啊,他都还没更年怎么能变成犯嘴老公公?下次一定不能再多话了,静静陪着学长也不错——只是,学长,会在吗? “蠢。”熟悉的声音从大铁门背后传来。 单天纯的心咚咚狂跳,猛地推开大铁门,他的天草学长正靠在旁边的墙上,望着远方,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酷酷的模样。单天纯一下子看痴了,直到第二声“蠢”响起,他才手忙脚乱地把饭菜递过去,说:“不知道学长要吃什么,也没有问,是我疏忽了,我买了我平时喜欢吃的,很有营养哦,是云简帮我配的每日营养套餐,但是如果学长不喜欢吃,可以不勉强,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一定会记得买学长喜欢吃的,唔……学长会在这里等我,好开心。”嗷呜嗷呜,怎么话又多了?明明刚刚才决定要静静陪着学长的。单天纯好想拿爪子拍扁自己发烫的脸,果然不付出惨痛的代价他是记不住教训的吗?诶?等等,好像不对,刚才……“学长,刚才我还没有开门,你叫我了对吗?” 天草一夏只顾着吃饭。 “所以,学长是真的叫我了对不对?”单天纯的眼睛晶晶亮,学长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学长和他有心电感应,学长其实和他有很强烈的默契对不对?啊太幸福了!单天纯像个幸福的小女人般——呃小男人般——捧着脸冒爱心泡泡。“我都担心学长也许会不在,可是我一来,学长就立刻知道了,学长,谢谢你。”单天纯这声谢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说得真挚。 天草一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空空的餐盒摆放在一边。 单天纯紧挨着他坐下,忘记了上一刻才发誓不会太多话的,一张嘴就再也收不住了:“学长,你的伤好了吗?唔,看起来快好了,伤痕都已经很淡了,学长还会疼吗?不过学长的话,就算疼也不会说的,学长那么坚强……可是,哪,学长,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让自己受伤害了好不好?即使是我,也不是说我有多重要啦,就是,不管是任何人,学长都不可以再因为别人受伤害,好不好?学长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因为我陪着学长呢……就算不是我,还有……哎呀虽然我很讨厌炎彬学长是没错啦,可是,学长如果有事却不肯告诉我的话,至少也请告诉炎彬学长,他一定会帮学长的,因为看得出,学长好像只有和炎彬学长最好……学长我是不是说太多话了?睡着了?学长!学长你不可以睡啊,至少要听我把话说完哪,我可是很郑重很郑重地在告诉学长,被打伤可大可小,搞不好会出大事的,学长!学长不准睡啊!”死命晃着天草一夏的身体,可后者纹丝不动,紧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单天纯都拿他没辙,看他实在不愿睁开眼睛听他说话,只好作罢。不过看到天草一夏就坐在他身边时,嘿嘿一声奸笑,抱着天草一夏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怀里钻去,然后闭上眼睛美美地睡觉——既然睡着了,那揩点油应该没关系的吧?没有推开耶!学长果然是好人。 等胸口传来闷闷的平静的呼吸声,天草一夏才睁开了他的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为什么他能那么快乐?自己的态度并不好,为什么他不像那些人那样果断放弃,再找个更好的?他天草一夏就像是烂掉的苹果,街上随便捡一个都比他好不是吗?难道性格孤僻,真的那么吸引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说什么喜欢的话,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他的,他是杀人凶手的儿子,他的妈妈精神有问题,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是精神病患者,只是还没有爆发,他是罪人的儿子,生来就被遗弃的,所有人都骗他,看不起他,嘲笑他,所有人都想要看到他死,所以,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他?可是,为什么不推开呢?为什么耐着性子陪他磨呢?为什么觉得他窝在自己怀里,竟然觉得有些温暖呢?他还在希冀吗?尽管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在乎能不能爱人会不会被人爱,但其实内心还是渴望的吧?渴望阳光有一天变温暖,渴望再也不用站在冰冷的烈日下尝尽绝望,内心深处,还是这样深深地渴望着的吧?那为什么,是这个孩子呢?为什么只有这个孩子可以被允许靠近呢?他的笑脸,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声音,他的一切,正在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心里吗?他那扇尘封已久的心门找到了钥匙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只有这个孩子可以轻易靠近? 天草一夏有些疲惫,脑子里突突地跳,头痛欲裂,可是他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眼神都没有闪过一丝痛楚,再痛,都痛不过他曾经的绝望,再痛,都不会比他一无所有只剩下痛的痛更痛。 天草一夏望着远方,缓缓抬起了右手,落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聂尔东,你给过我火一样的希望,又将我推入绝望的深渊,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一样,给一个人深深的希望,然后再给他致命的绝望,这样,我是不是就能揣测出,当年你狠狠伤害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兴奋吗?痛苦吗?还是……我所不知道的情绪?”天草一夏魔怔般想,想着想着,平静无波的脸被恐慌替代,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放在单天纯脑袋上的手,却在轻微地颤抖。 第二十五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4 如果你爱上一个路痴,千万要记得,离开你们的家的时候,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不然丢了,他会慌张,会迷茫,会找不到,他和你的家。 ——天纯 单天纯醒过来已经是七点多了,他习惯性地往墙上的大挂钟扫一眼,然后疯癫似地跳起来,急急忙忙跑进洗漱间刷牙洗脸,洗到一半,突然想起天草一夏还没有起来,连忙又跑到自己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后开门进去,却愕然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一惊一慌,单天纯咕咚了一下,将洗漱水咽了下去,可是他顾不得这些,放下牙杯牙刷,就飞奔着跑到玄关处,果然那里已经没了天草一夏的鞋子,力气仿佛突然被抽光,幻想着和学长一起上学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线渐渐有些模糊起来,心里隐隐感到无所适从的难过。果然,果然学长只是因为没地方去,才会愿意跟着他回家,果然一起上学的梦太美好,以至于他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果然学长……已经离开了。单天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算了,至少学长肯跟我回来,也是因为信任我啊,单天纯,打起精神来,千万,千万不能被这样小小的挫折打败,未来你可是要拿下学长那座大冰山的,现在一脸沮丧算怎么回事?加油!可以的!”他安慰着自己,深吸了口气努力站起来,有些精神恍惚地进了洗漱间,重新刷了遍牙齿,机械地洗了脸,换了清爽的衣服,然后打开门,出门,关上门,走到大铁门前,再次打开门,出门,然后关上门,无精打采地朝马路上走。然后,在他家不远处的小路上,看到了慢慢悠悠往回走的天草一夏,瞬间魔怔。他是太失望今天早上没有看到学长,所以出现幻觉了吗?不!是真的,那真的是学长!可是……他在干什么?单天纯忍不住猛抽嘴角。 天草一夏绕着他家前面的花坛,走到东边,站定,疑惑了很长时间,然后走到西边,左右看看,果断又走到东边,再站定,似乎不解为什么跟刚才走过的地方那么相像,就这么走到这边,走到那边,像头困兽般不停地走来走去,压根没注意到只要直走然后拐个弯就能看到亲切的大马路以及公交车。 所以,天草学长原来真的是个路痴。 单天纯心情顿时一松,对这样的学长还真是……爱到不行啊。他跑过去,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打着招呼:“学长原来已经在这里了啊,是在等我吧?对不起,因为睡得有些迷糊,所以慢了点,我们现在就回学校吧。”他自然而然地挽住天草一夏的胳膊,意外惊喜地发现,对方没有推开他。 看到单天纯的刹那,天草一夏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淡淡地应了声,也没有解释什么,就这样被挽着走向大马路,看这情况单天纯是打算打的了。 单天纯好奇地问:“学长很早就起床了吗?学长出门我都没有发现。” “六点半。”天草一夏无意识地回应,有些小郁闷,原来只要多走几步路,就能看到外面的大马路。 单天纯有些凌乱,所以学长在这里转了大半个小时?“学长真是的,一直这样的话,怎么放心松开手呢?一个人的话,会走丢的吧?一定会走丢的,真是的,学长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牵引我的情绪,可是我的开心和不开心,学长却从来不关心……”单天纯喃喃地说着,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吧,能够慢慢靠近,被承认存在,已经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啊……是……吧?” “嗯?”天草一夏猛地听到身边的人在说话,怔怔地应声。 “啊,没事呢,学长今天也会去天台吧?我会带午饭过去哦,学长一定要等着我!”单天纯立刻恢复笑眯眯的样子。他要在学长面前努力地笑,或许有一天,当学长习惯了他的笑脸以后,那张僵硬的脸庞也会习惯性地牵扯出笑容,也许一开始会很难看,但渐渐地,学长一定会笑得很美,一定会的。 天草一夏没有回答。出租车来了,两个人上了车,一路上单天纯唧唧喳喳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开心的,悲伤的,除了单雄的事情,他什么都说,一点也不怕自己的糗事丢脸,天草一夏仍然没什么反应,倒是驾驶座上的司机,被他逗得差点误闯红灯。到学校后,单天纯把天草一夏带到他的教室前,恋恋不舍地和天草一夏分道扬镳,回了自己教室。 天草一夏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单天纯的请求。 “天草!”见到他出现,炎彬立刻跑过来,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后,松口气,说,“还好没事,我听说原琐找你的麻烦了?被打了吧?脸上还是能看得出淡淡的痕迹……原琐那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我会废了他的。妈的,都说我的兄弟他敢动就收拾他了,居然还敢去惹你,看来上次打得还不够狠。你后来去哪了?我去你家,你妈妈说你没回去,说你回宿舍了?”得到天草妈妈的回答,他立刻赶回学校,可宿舍里却没有天草一夏,他对宿管爷爷谎称自己学习入了迷忘了时间才得以进的宿舍门,这时候当然不能再出去了,于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蠢……”天草一夏想了想,答。他想说他去了“蠢”的家,可不知道为什么,开口了才发现,后面两个字有些莫名其妙的排斥。 “嘎?”炎彬愣住。 天草一夏有些烦躁地绕过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对着课本发呆。 炎彬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坐下,然后对着拿反了的书本发呆,心里简直像是惊涛骇浪在翻涌——天草在发呆?还有,他刚才不耐烦的样子,是在烦躁?天草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情绪?而且莫名其妙就骂人“蠢”……蠢?脑海里蹦出个人的名字,所以,天草说的是纯——单天纯?天草昨晚和他在一起?炎彬望向天草一夏的目光多了复杂的意味。不是他的错觉吧?天草好像真的有点在意那个叫单天纯的小鬼了,不会吧?之前原琐死缠烂打,甚至不惜为了他跟整个道上混的人杠上,天草都没有动容,那时候自己单纯以为天草不喜欢男人,可现在知道天草是T,而且又对小鬼的事情有些在意,尽管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但……难道天草真的,被那个小鬼感动了?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单纯的小鬼除了可爱点有趣点还有什么其他值得天草一夏注意的地方,炎彬郁闷得差点抓狂。 第二十六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5 因为爱情,再笨也没关系,如果能跟你在一起,就算被当成全世界最傻的傻子,我也乐意。傻子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但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为你傻。 ——天纯 当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阳光铺天盖地涌过来,有一瞬间,天草一夏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小鬼飞快地向他跑过来,气喘吁吁都没能让他的笑容失色一分。小鬼兴奋地指着对面的房子说:“天草学长,我是新搬来的,请多指教哦。” 新……搬来的?天草一夏的目光越过单天纯,落在他身后的房子上,那是幢小房子,虽然比自己家看起来好一些,但和那天见过的单天纯的家根本不能比,单天纯为什么会搬到这里?隐隐觉得跟自己有关,可天草一夏拒绝思考。 料到天草一夏会沉默,单天纯耸耸肩,笑呵呵地说:“是这样的,我不太想住学校了,住学校要上晚自习,而且要跟他们挤在一间寝室,我初中的时候寝室可宽敞了,不像现在,我住得很不习惯,我学习还可以,所以我让我伯伯跟学校打了声招呼,以后我就住外面了。”艾仲伯伯一出面,教导主任立刻就点头同意,不过当他说到“住宿条件不好”的时候,教导主任的脸有些抽抽。 住了几个星期的人突然说住校不习惯? 单天纯继续解释:“住外面嘛,安全不太保障,我跟主任说我住在伯伯家,但其实伯伯家有点复杂,我就想住外面好了,反正都是一样的,所以想来想去,觉得,如果我住到学长家对面,我就可以跟学长一起上下学,万一出点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单天纯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因为这么想才搬来的。 天草一夏抿唇,最后还是开了口:“为什么?” “啊?”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是说为什么搬来这里吗?可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而且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什么阴谋,学长不会其实只有路痴跟自闭的缺陷,然后智商高达一百八,别人随随便便想什么他都能分析得一清二楚吧?单天纯咬咬下唇,装傻。 天草一夏深吸口气,后面的话他懒得说,可似乎这个蠢小鬼根本不能理解他的问题,只好补充:“为什么觉得,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单天纯蓦地瞪大了眼睛——失败啊!虽然很想表现出矜持无害的样子,然后以巧合的形势慢慢发展下去,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全部都算计好了,独独算漏了,天草一夏刚提出不再住校的申请,他跟着也说不习惯住校所以要在外面住——这不是司马昭之心是什么?就算想装傻,也来不及了吧?没想到,他这么聪明的人,也会犯傻,只顾着想跟学长一起上下学,一起照顾天草妈妈,却没有想到,会不会给学长带来困扰什么的。他是不是很自私?单天纯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一用力,对面的人就会再也不理他。 天草一夏看到他的反应就知道他之前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为什么,被人这么缠着明明应该感到厌烦,或者像之前那样当这个人完全不存在,可现在,根本没办法忽略他脸上的焦虑不安,虽然一直在心里强调这个小鬼只是玩玩的,不是认真的,可就是没办法不去想,就像把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有一天给了他一束阳光,他就会疯狂地追逐和渴慕着这束阳光,哪怕知道,一旦再次失去这束阳光重回黑暗的时候,他一定会崩溃。哪怕知道会这样。 “天草学长,我……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在学校只能中午的时候到天台去见学长一面,有时候可以放学跑到学长的宿舍坐一会儿,可是如果学长申请不再住校,如果我还住在学校,我和学长,我就只能在中午的时候看到学长,而炎……别人却可以一整天都和学长在一起,所以,不把握时间的话,学长会忘记我的吧?以后,说不定连中午的时间都会被午自修剥夺,学长如果忘了我的话,我要怎么办?我不想被学长遗忘,也不想住在看不到学长的地方,所以我……”学长,生气了吗?感觉自己真的很变态,缠着学长就算了,居然还缠到他家里,这样的自己被人讨厌了吧?因为连自己都很讨厌自己。单天纯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天草一夏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解释,心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地拽成拳,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力气伸出来,拍拍对面那个小鬼的肩膀。 “学长骂我也好,打我也没关系,但请不要,不要赶我走。”单天纯带着哭腔说。 天草一夏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扔下一个字:“蠢。”然后提着书包往回走。要住在哪里是这小鬼的自由,与他无关。 单天纯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缓缓走远的天草一夏,慢慢地,嘴巴开始往后咧,灿烂的笑容再度挂在他脸上。所以,学长没有讨厌他?太好了!单天纯奋力摇着双手,大声喊:“学长,晚上见哦!”然后欢快地像只兔子般蹦蹦跳跳跑回那座小房子。这小房子和学校宿舍其实差不多,就多了厨房和客厅,比学校贵了几千块钱,除了一日两餐是个问题,其他单天纯真的很满意。他不想住隔壁很高级的公寓,住得越好,就越会觉得,离天草一夏很远。 单天纯旋开卧室门,走进去,往床上一倒,抱着他的趴趴熊豆米,一个人痴痴地傻笑:“哪,果然学长是不讨厌我的,豆米豆米,虽然学长是个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也没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可是如果真的发自内心讨厌的话,一定会无意识避开的,人的本能无法控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现在,我是真的喜欢学长,我想跟学长在一起……豆米,一见钟情的感觉真好,就算没人相信我的感觉,我也很开心。”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朦胧的灯光如同地上的星星,明亮温暖。单天纯走到窗边,推开窗,望着外面的景色,感受着微凉的轻风,想象着此时的天草一夏在做什么,偷偷地笑了。 第二十七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6 喜欢如果变成对方的负担,那么两个人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当最终的局面变成,一方不择手段追逐,一方想尽办法逃避,那么那个时候,爱情就会失控,而最终伤的,只是彼此。 ——天纯 “砰!” “啊!” “乒乒乓乓!” “啊——哦,又砸了……”单天纯看看地上粉碎的盘子,还有煤气灶上黑漆漆的锅子,以及发出难闻的焦味的菜,扁扁嘴,有些垂头丧气,只是烧个菜,结果搞得好像杀人放火一样,单天纯开始反思,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云简不在,凌非也不在,难道我要饿死了吗?好饿……”单天纯抱着肚子蹲下来,瘫软在角落,满室的狼藉让他失落不已。“还说要照顾学长,根本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嘛。怎么办?没力气走了,会不会真的饿死?明天学长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变成干尸了……不对,学长怎么会来找我,第一发现人大概是附近的邻居,而且是几天以后我的尸体臭出来的时候了吧……果然已经饿得胡思乱想了……饿……好饿……好……饿……”单天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天草一夏站在单天纯家门口,插在裤子里的手好像绑了千斤坠,怎么也拿不出来敲门。两家对门,只隔了一个院子,单天纯房子里砰砰乓乓好像造反的声音自然传到他家去了。只是,本来不想过来看的,这个小鬼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但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等了很久都没再听到动静,居然有些坐立不安,就算刻意不去想,眼睛也总控制不住往门口瞄去,最后扶着母亲进卧室睡下后,他走到单天纯家门口,刚想敲门,却又不知道敲开了门该说点什么,一时间有些僵持。 房子里的灯光透过缝隙流泻出来,但里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没有人住一样。天草一夏终于拔出了他的手,轻轻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天草一夏又敲了两下。 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眉心微微皱起。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哎哟哎哟”痛苦的叫唤,天草一夏深吸口气,抬起脚踹进去,门锁脱落,他拔腿往里边走,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飘来浓重的焦味,那阵痛苦的呻吟也来自里面。他快步走过去,走到厨房门口,愣住了——只见里边好像被扫荡过似的狼藉,单天纯瘦小的个子缩在地上,破碎的呜咽声从地上闷闷地传来,在他旁边是两个碎掉的碗,不远处还有碎掉的盘子,触目惊心的鲜红色散布在白色的瓷碗上,缓缓往下淌。天草一夏呼吸一窒,走进去蹲下,捧住单天纯的脸蛋。 那张小小的脸蛋慢慢地抬起来,脸庞上满是泪痕,眼睛紧闭,嘴巴一扁一扁,看起来可怜极了。 “蠢。”天草一夏叫了声。 “学长?”迷迷糊糊的单天纯几乎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因为太饿,所以只睁开了一条缝,但也清楚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孔,突然就不敢再呼吸了。他,不是在做梦吧?学长,学长怎么会出现在他家? “你在做什么?”天草一夏问。 “啊?”单天纯愣愣地,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糟了,学长一定看到他那比车祸现场还恐怖的厨房了,他的形象,他贤惠能干的形象啊!单天纯手忙脚乱地挣脱天草一夏,焦急地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学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肯定是我不习惯这里的厨房,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平时……我平时……”想夸口自己厨艺有多棒,想夸口自己有多能干,却想起了学校食堂师傅撵他走的场景,他默默地低下了头。算了,本来就不会,如果为此说了谎,天草学长一定不会再信任他的,只是现在,天草学长一定认为他很没用了吧。真是的,笨蛋单天纯,你真的很蠢而且很懒,要是平时勤快点,多跟云简还有凌非学学,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 “你的手……”天草一夏没空听他的话,他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在他受伤的手上。 单天纯顺着他的话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难怪刚刚觉得那么疼,他刚要大声叫起来,猛地想到了什么,手一缩,藏到了背后,干笑着说:“呵,呵呵,那个没事的,有一点点擦伤,我本来想把碗放好,可是饿得没力气,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一下子摔倒了,手可能是被碗划破的……啊哈哈,我就说嘛,怎么老感觉哪里疼呢,原来是手受伤了,哈哈,哈哈哈……我很笨,对不对?呵呵……” 小鬼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偷偷吸冷气抽嘴角的样子落入天草一夏的视线里,在他的心里造就了说不出的感觉。他把单天纯拉起来,送他倒沙发上,然后问:“药在哪?” “不用那么麻烦了,其实真的只是……小事情而已,药在那边的柜子里。”还想逞强的单天纯察觉到天草一夏不耐烦的情绪,立刻乖乖指出了放药箱的地方。 天草一夏拿来了药箱,熟练地从里边拿出棉花、红药水、白纱布之类的医用品,麻利地替单天纯消毒上药然后包扎,最后还忍不住叮嘱了句:“不要碰水。” 单天纯一愣一愣的,惊讶地看着自己包上了白色纱布的手,只是小小地划伤,却被这样夸张地包扎,而且还是自愿替他包扎的,是不是说明,学长关心他?学长其实是喜欢他的,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明?单天纯鼻子酸酸的,眼睛酸酸的,很快红了眼眶,望出去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天草一夏看着他的眼泪,无法理解,之前都没哭,药上好了却哭了?这小鬼的反射弧长得是有多离谱?不过,看厨房狼狈成那样,他晚饭应该没吃吧?开什么玩笑!明明都不会照顾自己,却偏偏要搬出来,这小鬼是想找罪受,还是纯找死?察觉到自己在生气,天草一夏很快站起来,理了理情绪,说了句:“我去做饭。”然后抬脚往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后面一颗硬硬的脑袋撞在他背上,一双温暖的手箍住了他的腰,低低的抽泣声从后面传来:“学长……拜托,如果永远都没办法喜欢上我的话,不要对我好,不要让我误会,只要我对学长好就可以了,等到学长觉得可以喜欢上我的时候,再对我好……因为学长这样,我……我会变得贪心,我会奢求得更多,我会变得不像我自己,学长,我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拥有学长全部的心思,如果学长给了我自以为是的希望,我怕会造成学长的困扰,我不要我的喜欢变成学长的负担,所以学长,求求你……求求你……” 第二十八章:我只记得,他叫蠢07 不是你喜欢一个人,你为这个人付出了多少,就表示对方也会喜欢上你,有时候,就算付出了全部,收回来的,也只是一颗死掉的心,一颗再也无法复活的死掉的心。 ——一夏 天草一夏任由单天纯紧紧地抱着,一张脸隐没在暗处,看不见神色,心思没有烦乱,只是有一瞬间觉得,被抱住的自己很温暖,之后,就再没有了任何感觉。 单天纯的一双脚因为支撑着饥饿的身体而打颤,察觉到天草一夏动了动,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松开了手,退了两步,手足无措:“我……我……我不是……我……”糟了,学长一定会生气的,说什么不希望自己的喜欢变成他的负担,可是刚才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因为喜欢上了学长,所以一旦学长因为礼貌问题而对自己有所关心,就会变成对自己的喜欢,这样一来,学长如果不喜欢自己,就不能再关心自己,可却要学长本身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学长的心里会怎么想?越想自己越自私的单天纯又急又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嘴无言。 天草一夏转过身来,看着单天纯,淡淡地说:“我去做饭。”然后进了厨房,不慌不忙地打理了厨房,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来剩下的菜,开始动手做自己最拿手的青菜肉丝蛋炒饭。 单天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回到沙发上坐下,本来就很饿的他经过刚才那一闹,简直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像滩烂泥一样瘫软着,小脑袋努力转动到面朝厨房的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炒饭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了,至少学长没有不理他的死活,学长只是不善于跟人沟通,他不是个坏人,他的心也是热的,以前自己觉得学长自闭、沟通障碍而且路痴,想想真不应该,学长他,就算再怎么冷酷,一定也是渴望温暖和感情的吧。每个人都有一颗红通通像火烧一样的心,只是学长的心被一层薄薄的冰封了起来,想办法砸碎那层冰,学长的心一定会再度感觉到阳光的温暖,一定会的,一定…… 天草一夏端着蛋炒饭走出来,看到单天纯蜷缩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他走过去,将蛋炒饭放在玻璃桌上,蹲在了单天纯面前。 “学长,我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拥有学长全部的心思……” “如果永远都没办法喜欢上我的话,不要对我好,不要让我误会……” 小鬼的哭泣声还在耳边回荡,天草一夏伸手,揉了揉单天纯的脑袋,轻缓地说:“贪图新鲜,也该有个限度,好奇,是会害死心的,心一旦死了,什么就都没有了。如果因为对一个人好,就会以为对方喜欢自己,未免爱情这回事,也太可悲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付出了喜欢,也收获了爱,很多时候,不管付出的喜欢有多大,收回来的却只是一颗死掉的心,连悲伤都收不回来。”黑色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天草一夏的脑海中,汹涌澎湃。 “一夏总是酷酷的,偶尔也笑一个嘛,一夏长得那么好看,不笑实在太可惜了。”聂尔东喜欢捏他的脸,拉扯着他的脸皮往后拉,说是要造成他在笑的效果。 他任凭他的手摩擦着他的脸蛋,那厚厚的茧子总让他干净细嫩的脸颊感觉到些微刺痛,可他依然喜欢着他的触碰,享受着这阵刺痛,他觉得那是只有他才拥有的殊荣,是他跟聂尔东亲昵的象征,他用痛去记住这种喜欢的感觉,每当那双手肆无忌惮地摸上他的脸,他的心跳就会加速,尽管表面不动声色,但其实,他很想亲吻那张咧开的笑得灿烂的嘴。那时候他觉得,他快被这种幻想逼疯了。 聂尔东对他很好,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聂尔东是喜欢他的。于是当聂尔东亲吻他的耳朵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聂尔东脱去他的上衣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他甚至愉悦地流着泪,听着那个男人一遍遍温柔地告诉他“别怕我会很温柔的”,他也以为这是爱。他把自己的身体送给聂尔东当作定情信物,他每个星期天都借口去同学家过夜,其实是跟聂尔东去了酒店。他还小,他不懂得保护自己,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他也不会明白,聂尔东这种作法有多变态。他跟聂尔东,这样过了四年,从他九岁,到十三岁那件事发生。记不清是谁勾引了谁,只知道当聂尔东的手贴着他的腿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就将身体靠了过去。 后来他终于知道,聂尔东是个猥亵犯,喜欢嫩嫩的小男孩小女孩,他不对他们做全套,他喜欢抚摸和亲吻他们的感觉。可惜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现在这副样子了,不爱,虽恨,却不知道恨什么,他没有力气再去维持人类的感情,那些虚假的飘渺的感情对他而言只是累赘,只是伤害,就好像情感是片海,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绝望,他无法穿透那层绝望触碰到海水,只能在上面被阳光晒死,却还会感觉到寒冷刺骨。聂尔东,因为他,他患了情感恐惧症,终于失去了爱和被爱的情愫,他是无爱之人,聂尔东就是下在他身上的诅咒,这咒语,恐怕无解。 挂钟的长针滴滴答答走着,从12走到12,一圈又一圈,直到短针从8走到10,天草一夏才回过神来,推醒了单天纯。他一直蹲着,却丝毫没有酸痛的感觉,当你的心对痛楚和酸涩产生免疫,任何伤害都会麻木。 单天纯揉揉红红的兔子眼睛,坐起来,勉强笑笑,说:“对不起天草学长,我太累了。”好像不是很饿了,大概是饿过头了吧。 天草一夏将那碗蛋炒饭递给他,说:“冷了,但是还可以吃。” “嗯,谢谢学长!”单天纯接过蛋炒饭,狼吞虎咽。好好吃哇,原来学长的厨艺那么棒! 天草一夏等单天纯吃完了饭,才站起来,替他洗了碗,又烧了壶水,都安排妥当后才告辞。他今天做了很多事情,一点都不像他,而且回忆了伤痛的过往,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痛。他不会再去想,学聂尔东将一个人推入地狱,他的理智不允许他靠近阳光,他的心却一直在为这份渴望跳动。他慢慢地走回家,走进门,转身,准备将门关上的时候,看到了一直目送他到家仍然还不肯离开那道门的单天纯,关门的动作放慢了一百倍,那张笑着的天真的脸庞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那个,被他叫做“蠢”的lovelyboy。 是的,他只记得,并且一直都记得,他叫蠢。 第二十九章:全世界唯一的我们01 我想要的爱情,不是你帮我脱衣服,而是你帮我穿衣服。 ——天纯 初秋的清晨有些阴冷,落叶片片,像枯死的蝴蝶掉落下来,一双脚踩在它们身上,不断地拖沓着蹂躏它们的身体。脚的主人似乎很焦躁,不管是什么样的站姿都让他很不安。 “万一学长生气了怎么办?都怪我,昨晚上说了那么自私的话,就算学长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唉,讨厌讨厌!”单天纯敲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敲一敲就会让时光倒流回到昨天做蠢事之前。不过如果时光真的倒流,也许他还是会这么做的吧。单天纯他呢,天真又单纯,他可以像扑火的飞蛾那样勇敢,也会像柔弱的小兔子容易受伤害,但他执着,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对一个人的喜欢,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他等了将近四十分钟,面前的门才缓缓地打开,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一怔,默默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单天纯搓搓冻僵的面颊,露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打招呼:“早上好,学长!”不过因为脸皮太冷,笑得有些不自然。 他在这站了多久?天草一夏脑中念头一闪,那抹瘦小的身影轻微颤抖,暗示主人在这儿已经站了很久,不管有多久,他都已经受寒了。有钱人家的少爷,身子都很脆弱,稍微一点风都能搞成大病,这家伙真的是来找死的吗?天草一夏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往屋子里拖。 单天纯反应不及,被拖了进去,胳膊有点痛,不过他更在意天草一夏的态度:“学、学长你带我去哪?那个学长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吗?我,我是想说,我昨晚饿糊涂了,学长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我这人不经饿,一饿就会做傻事,那个我……” “穿上。”天草一夏淡淡地说,刻意忽略了他说起昨晚的事。 “耶?”被软软的毛衣砸到,单天纯手忙脚乱地接住往下掉的毛衣,呆呆地看着天草一夏,“学长,这是?” 天草一夏平静地说:“我可不想,这里发生命案。” 单天纯咬咬下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颗心砰砰砰砰跳得飞快,差点就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等等等等,他需要冷静,需要冷静……首先,学长没有提昨天的事情也没有质问什么,其次学长看到他没有骂他也没有赶他走更没有当他不存在,然后学长把他拖到屋子里还给他拿了毛衣让他穿上,最后学长在关心他会冻坏会生病……他不是在做梦吧?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以为会发生的难过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反而出现了让他高兴到想要飙泪的一幕?原来他在学长心中的分量已经那么那么重了吗?哦呵呵呵……天哪,不敢相信耶,他的学长,哦他的god! 单天纯犯花痴的表情落入天草一夏的视线里,后者淡漠地说:“想迟到就继续犯傻,反正,你也天天扮蠢,我要走了。”然后绕过他,往外走。 “啊?啊!天草学长等等我!”单天纯一听,立刻惊醒,匆匆忙忙套上毛衣追过去,和天草一夏走在同一条线上,不过他的腿比天草一夏短,所以天草一夏跨一步他得多跨半步,尽管如此,他仍然觉得快乐。 两个人同时进校门,因为天草一夏是风云人物,自然引来了众多目光的关注,天草一夏淡定地无视他们走自己的路。单天纯窃窃地笑,他们一定是在嫉妒他可以这么靠近学长,一起上下学实在是太幸福了!有生之年能得到这样的幸福,神啊,真是死而无憾了。 “天草!哟,小鬼?你怎么……”偶遇的炎彬打了声招呼,看到天草一夏身后冒出单天纯的脑袋,有些无措,指指天草一夏,又指指单天纯,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单天纯得意洋洋地晃到炎彬面前,说:“就是这样,我和学长以后都会一起上下学。” 虽然很想挥爪拍去那张小人得志的脸蛋,炎彬还是克制住了,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哦。” “哦?”就只有一个“哦”?他现在的位置可是要被自己抢走了,以后他和天草学长之间就会多一个自己,他的反应居然是“哦”?太过分了,他就知道,这个人都没有把天草学长真的当一回事,也不关心天草学长,真坏!以后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天草学长远离这个坏蛋!单天纯狠狠瞪了炎彬一眼,转头立刻阳光灿烂:“天草学长,我先回寝室了,中午我们天台不见不散,学长要小心哦,拜拜!”然后活蹦乱跳地跑了。 被瞪得莫名其妙的炎彬习惯地摸摸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小鬼!不过……“那好像是你的毛衣吧,天草,该不会那个小鬼,昨晚跟你睡的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脑子里才闪过天草跟那个小鬼睡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了?那个小鬼……那个小鬼那么喜欢天草,会爬上天草的床也是可以想象的吧,而且就算这样,那个单细胞天真善良到蠢蠢的小鬼,就只会搂着天草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不会做的吧?是这样的吧?可就算是这样,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心,越来越难受了? 天草一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炎彬自讨没趣,跟在他身后进教室。 课间休息的时候,凌非总忍不住瞅上傻笑的单天纯几眼,再看了他N的N次方加1眼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天纯,这衣服旧旧的,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而且,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旧毛衣,为什么这家伙好像穿着巧克力做成的毛衣,那一脸甜蜜好滋味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单天纯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分享他的快乐:“凌非我跟你说哦,你不可以告诉别人,这件毛衣,嘻嘻!是天草学长给我穿的。” “什么?”凌非反应过度地站起来,一瞬间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单天纯连忙把他拉下来,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后,才说:“你干嘛喊那么大声,吓死我了。” 凌非翻翻白眼:“你才吓死我成不?”抓抓脑袋,凌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地开口,“纯纯,你……你还小,你怎么能……”而且是两个男人,男的跟女的他是有租来看过,但男的跟男的……重点不是这,重点是,单纯天真像白纸一样的单天纯,他怎么会跟人……他们都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他们怎么能……能帮忙穿衣服了呢?完了,不用想了,都已经帮忙穿衣服了,肯定也帮忙脱衣服了…… 单天纯迷茫地看着凌非苦恼的样子,心想,学长只是担心我着凉所以找件衣服给我穿,怎么凌非看起来好像出大事了一样呢? 第三十章:全世界唯一的我们02 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就算他再怎么努力闯进别人的世界,也只会遍体鳞伤,越是接近火热的阳光,就越是感到寒冷刺骨,是……这样的吧? ——天草 下课铃一响,炎彬就收拾了书包,走到天草一夏面前,说:“走,今晚去网吧,好久没跟你一起PVP了,怎么样?十五局,一个小时。” 天草一夏慢悠悠地整理着书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天草学长!”倒是某个小鬼自动自发地出现在他们教室门口,特别欢乐地跑来打招呼,对炎彬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草草说了句你好,立刻阳光灿烂的脸庞又转向了天草一夏,“天草学长,我打算今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顺路买一条鱼,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当然,还有伯母哦,我那个厨房比较大啦。”他绝对不是因为对天草一夏的厨艺上瘾,绝对不是! 天草一夏将书包往肩上一搭。 炎彬把单天纯挤过去,笑嘻嘻地说:“哪,小鬼,今晚不行哦,今晚你的天草学长要跟我去网吧玩游戏,PVP你不懂吧?哦,大概你连什么是页游也不会懂的哦,单纯的小鬼,所以今晚要你一个人了,不过我倒是不介意送你回去的,怎么样?要我送吗?” 单天纯鼓着腮帮子,抿唇没好气地说:“我才不要你送。”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天草一夏,渴望的眼神仿佛在说跟我回家吧回家吧,可是又倔强地不肯说出来。其实,他只是害怕自己说出了口,会让天草一夏觉得没有自由而产生抵触心理。虽然,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多和天草一夏在一起,好让天草一夏把他牢牢地记在心里。他还没成年,网吧肯定不会让他进的。 炎彬愉悦地笑了:“笨小鬼。”这个小鬼真是越看越可爱,虽然不像女孩子那么漂亮,不过很干净很可爱,长得又娇小清秀,粉嫩嫩的脸颊让人有伸手捏捏的冲动,穿上女装应该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女的。 “你才笨!”单天纯气鼓鼓地反驳,说了还不解气,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笨!”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都对他那么冷淡了,他怎么还能没事人一样地乱开玩笑?呃……为什么这种感觉那么熟悉啊?算了,不管他。单天纯黏着天草一夏,“天草学长,你要去网吧吗?那我买了鱼,可不可以等你回来的时候再煮?” “到那时候,应该睡觉了吧?大半夜的煮鱼,你不怕扰民?而且心惊胆战到半夜才被杀掉,对鱼先生很不公平哦。”炎彬又抢先一步回答。 单天纯差点气炸,用力把炎彬推到旁边,愤愤地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我又没有跟你说话,我跟学长说话,你能不能不插话?你……你!”想狠狠教训他随便介入别人的领地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可是一时间又词穷,挥舞着手最后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死命地瞪着他。 说不清为什么想要逗弄这个小鬼,不过看他气呼呼的样子真的觉得很好玩,于是一下子忘了天草一夏还在旁边没有作出决定,忍不住就想要先逗逗这个小鬼。 天草一夏看他们毫无顾忌地打闹,忽然发现,自己也许很久很久没有思考过了,所以,根本无法想象得到,会跟这个小鬼这样吵吵闹闹如果换做了自己……所以,果然其实他还是无法融入这个小鬼的世界吧,不,不对,是任何人的世界,他都无法融入,因为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如果他硬要闯进这个世界,一定会遍体鳞伤。看,就算心中再怎么渴望阳光,再温暖的阳光一靠近他,终究都是寒冷的。 天草一夏拔腿就要往外走,单天纯就像是条件反射地出现在了他身边,看着他,脸上是暖暖的笑意,眼神很无辜。 炎彬在身后看着他们两个,有些失神,明明刚才还嚣张地龇牙咧嘴,天草一夏只是动了动,这个小鬼就像肚子里的超级雷达响应了一样,突然就停住了说话和准备拍他的爪子,很自觉地跑到天草一夏身边。两个人的羁绊,已经这么深了吗? “学长,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可不可以等你回来再煮鱼?”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以慢慢来,去买了鱼以后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因为做饭会很晚很晚,饿了的话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当然,不能吃太饱,因为要留着吃天草一夏做的饭菜。 “回去了。”天草一夏淡淡地回答他。 单天纯愣了愣,随即高兴地点头:“嗯,好,学长,我们晚上可以……”不管你做的决定是为了我还是你本来就不想去网吧,我都会无条件地顺着你,不会说不用为了我这样那样之类矫情的话,因为,我是真的希望你陪着我,就像我陪着你。单天纯说着今晚的计划,脑中却闪过了那些话。 炎彬耸耸肩,看来今晚,又要跟别人组队了。不过天草一夏会开口,这个小鬼的本事还真大,想想也是,天草的毛衣都扔给他穿了……出了教室门,他冲他们打了招呼就往另一边走了,临走的时候看到那个小鬼做恨不得他立马消失的鬼脸,心里很不是滋味,骂了句脏话,脚步像生了风般加快了。 “这个炎彬学长,说话那么奇怪,走路也那么奇怪,踩的脚步又重又乱,好像跟人有深仇大恨一样。”单天纯评论着炎彬走路的姿势。 天草一夏目不斜视,却开了口:“你很关心?” 单天纯又是一呆,连忙摇头,吐吐舌头说:“当然不是……学长,我刚才说的鱼头豆腐汤怎么样?味道鲜美,一定很好喝。” “嗯。”天草一夏应了声。 单天纯顿时心花怒放。这几天天草一夏对他的态度让他简直快乐得好像进了天堂做了天使。嗷嗷,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离不开学长,会被宠坏的。单天纯捂着发烫的脸,开口叫:“天……”抬头想看天草一夏,视线却落在了楼上有个黑影,举着黑乎乎的桶装物,好像准备往下面砸还是倒水什么的,他想也不想,用力把天草一夏推开,那黑乎乎的桶状物正好倾斜,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浇下来,全部都浇到了他身上。 第三十一章:全世界唯一的我们03 我不相信宿命,不相信缘分,不相信三生,但如果我们之间的羁绊真的是从前世延续下来的,为什么在我身边,你还会受伤?也许我们真的前世认识,只是忘记预定今生,所以也没有了来生,一切,是悲是喜,结局怎样,都要从今生,重新开始? ——一夏 液体不像液体固体不像固体的胶状物质倾盆而下,将单天纯从脑袋到脚背浇了个透彻,身上黏糊糊的,清凉凉的,只是眼角有些涩有些疼,嘴巴上似乎也有什么。他闭着眼睛,又不敢说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在黑暗中摸索着四处寻找安全的壁垒。 “蠢!”天草一夏被推开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窜入了被抛弃的恐惧,没有人能推开他,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人,但轻而易举就被身边的小鬼推开了,刹那觉得自己其实再次被温暖的阳光遗弃了,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只是本能地失落,直到看到小鬼发出痛苦的呜咽,四处胡乱摸着,脚步也显得轻浮,又看到他满身奇怪的胶状物质,脑子里迅速做出反应——有人从上面泼了东西下来,小鬼为了救他推开了他——那一刻,尽管知道不应该,但他的心真的像复活般飞快地跳动了。 “呜呜……”什么东西?我怎么了?为什么全身都黏黏的?好难受,手上触摸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天草学长呢?他有没有事?他在叫我,可是我不能回答,怎么办?怎么办?单天纯像只没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然后,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圈住。那熟悉的气息来自天草一夏。 “胶水?”天草一夏抱住单天纯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东西都是胶水,竟然有人从上面泼大量胶水下来,现在虽然天黑了,但下面有路灯,如果不是故意的,自然会先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再波,加上谁会那么无聊泼胶水玩,以为学校校规是看着摆设的吗?所以,应该是有人蓄意泼胶水的,至于对象是他还是这个小鬼,是他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天草一夏低头,沉声说:“你别动,别睁开眼睛,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想帮他洗干净,但又怕这些胶水里掺了什么有害物质,他打横抱起单天纯,一路狂奔去马路拦车。 被天草一夏抱在怀中的单天纯慢慢冷静了下来。当知道是胶水后,有一度十分慌张,虽然还没有感觉到灼热的痛,但不知道是什么胶水,像502那样的强力胶碰到了皮肤说不定会坏死的,现在还没痛不代表他就真的平安无事。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折磨,害怕自己出事,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摸不清状况的恐惧让他心惊胆战,想哭,也哭不出来,害怕水会对那些物质产生什么作用。如果是他一个人,他一定会崩溃发疯的。但幸好,幸好他的身边有天草一夏在,他抱着他,他的心跳很快,他的呼吸很喘,他抱着他的手臂箍得很紧,他在担心他,天草学长在担心他,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别的情绪,单天纯的心终于因为这样的温暖平静下来。 天草一夏疯了似的冲到马路上拦车,好几部车因为差点撞到他探出了司机的脑袋臭骂他,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看到有出租车出现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拦了下来,又把车上的客人粗鲁地从后座拉下来,把单天纯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自己也钻了进去,圈着单天纯,对目瞪口呆的司机说:“去医院,最好的医院,快去!” 司机这才看到单天纯的状况,默默地启动车子。 那被拉下车的乘客还愣愣的回不过神来,直到一阵冷风吹进他的领子里,才打了个寒战惊醒:“我擦!尼玛半路劫车就算了,起码把我送去我要去的地方吧!”可惜车子已经卷尘而去,那罪魁祸首也已经听不到了。 到了医院,他又把单天纯抱上去,连车费也忘了给,那个司机只好追上去。有护士推着车子过来,一些人忙把单天纯推进急诊室,天草一夏想跟进去,被挡在了外面。看着紧闭的大门,天草一夏心慌意乱。他是自闭,是封闭了人的情欲,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无情无欲了,他也是有心的,他也会害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鬼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那一束阳光温暖得他渴望抓住,哪怕触碰到的是冰冷的恐惧,他也想要抓住。如果小鬼跟那些人一样,只是因为少爷日子过惯了想找个新鲜的人尝尝不同的滋味,他没有必要拿命来玩。天草一夏害怕被抛弃,他抗拒着单天纯是因为害怕有一天又会走上同样的路,被狠狠地遗弃在别人的背后……可是看到小鬼因为他受伤,看到小鬼被人推进去他却不能去陪着他,他的心难以置信的疼。 原来,他竟然还是活人,他竟然还有灵魂,他的心脏竟然还能感应到疼痛和恐惧。是谁,让他活了过来?是谁,义无反顾地从地狱里把他拉上来?一开始,就应该狠狠地把小鬼从身边推开,不让他靠近,拒绝他所有的联系和追逐,这样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可是他犹豫了,甚至默许了,为什么……他会对这个小鬼特别? “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 “我说过啦,我跟学长可能前世认识,所以他被人恶意骚扰,我当然要出来挺他。” 耳中忽然飘入单天纯曾说过的话。会不会,真的像这个小鬼说的那样,因为有过前世的约定,所以今生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会对彼此毫无道理地完全信任?什么时候,他也开始信命了?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缘分和命定存在的话,他宁可拿那些来换取小鬼的平安无事。他只想小鬼开心地活着,一如从前开心的生活。 天草一夏颓然地靠着墙壁。 沉默了很久的司机走到他面前,小心地开口:“先、先生……”对方抬头,他一看到他灰败无光的眼睛,心惊胆寒,转了口,“最近肉价飞涨,多吃蔬菜有益健康,下次见。”然后火速逃走,仿佛天草一夏是可怕的猛兽。 第三十二章:全世界唯一的我们04 喜欢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不需要对方的感恩,也不需要对方因此而改变态度,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去做,不会因为无法感动对方而不去做。 ——天纯 红色刺眼且冰冷的光闪了闪后终于熄灭,门开的刹那,天草一夏的眼睛倏地落在了走出来的医生身上,想走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挪不动步伐,仿佛那双腿灌满了沉重的铅块,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不能移动半分。 “你是里面那位伤者的家属?”医生摘掉手套和口罩,走到面前这个看起来颓废无神的少年面前,尽量以温和的声音询问。被泼了全身的胶水,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是跟什么人结了那么大的仇? 天草一夏怔了怔,然后点头:“嗯。”淡淡地应了声,只是声音里有连他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医生的面容严肃起来:“看起来那个小男孩还没有成年,我不知道这么小的小孩会跟什么人结下这么可怕的仇恨,竟然将胶水泼到他身上,既然你作为他的家属,难道你平时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或者没有关注他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吗?你应该庆幸那不是强力胶水,否则今天他就算不死捡回一条命,全身也会溃烂,当然,心理受到的创伤更甚。我不是警察,但我以一个医者的角度想关心一下,是不是这个男孩的家庭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家暴?” 天草一夏深吸口气,依旧淡淡地回应:“他的父母不在身边,我是他学长,胶水……是冲着我来的,他推开了我。” 医生惊讶地扶了扶掉到鼻尖上的眼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指指里边,说:“稍后我们会将那个小男孩送去普通病房,我们为他做了清洁,另外检查了他全身包括眼睛和口腔,因为送来得及时,所以有毒物质没有入侵,只是这两天眼睛可能会有些疼涩,包了纱布,最好不要拆除,我建议,住两天院再做个检查后出院,较为保险。” 天草一夏点点头。正好躺着单天纯的车子被推出来,他冲医生颔首,然后跟着车子进了普通病房。旁边的护士提醒他去交住院费,他才想起,他身上根本没有带多少钱。 一直很安静的单天纯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努力以轻快的口吻说:“学长,我的书包里有个黑色的钱包,里边有张卡,我想这里应该可以刷卡的,密码是chun22。要麻烦学长了。” “嗯。”回了他一个字,天草一夏拿起那只黑黑的书包,从里边翻出黑黑的钱包,拿了卡去交住院费。 单天纯的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见,从眼睛里传来的阵阵涩痛让他不时倒抽一口气。明天,明天就会好了吧?不过,黑黑的,一点亮光都没有,就像被关在了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心里是会恐惧的呢。“学长,快点回来吧,快点回来吧……”单天纯无助地喃喃。 天草一夏靠在病房的门口,看着乖乖坐在床上,被纱布包着的脑袋四处转着,不知道是不是试图寻找一点光亮,嘴里小声叫着他,皱了眉。自从认识这个小鬼以后,天草一夏变得,越来越不像天草一夏,很多名之为“未名”的情绪出现在了他的世界。 “学长,你……你是不是在自责?”单天纯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从一个方向传来,尽管看不见,但仍觉得安心,因为他直觉是他最想见的人。可是这个人却没有到他面前来,没有在他身边陪着他,那么,是在自责吗?当时的学长那么着急,那么担心他,真开心啊,终于在学长的心里留下了印记。 天草一夏走过去,在病床前坐下,沉默。 单天纯咧开嘴,像往常一样,笑得阳光灿烂,风轻云淡:“没关系哦学长,学长完全不用自责的,虽然就像学长说的,单天纯可能很单纯天真,而且又笨又蠢,什么都不能替学长分担,也不能拂去学长眉宇间的哀伤,只能看着学长一个人孤单落寞地走在前方,拼命地赶,也跑不进学长的世界,去赶走那些绝望和痛苦,这么笨的天纯,如果能为学长做一件事,做一件让学长不会受到伤害的事情,他很快乐。真的,你听,他的心有力地跳动,那是天纯快乐的最好证明,所以学长,请不要自责,因为学长好好的,我就会快乐。” 天草一夏张嘴,只觉得干涩无比:“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可以躲开不受伤害的,不是吗?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感激,更不会因此爱上你,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单天纯为他那句“不会爱上任何人”心悸了下,忍着难过,说:“因为,根本就没有关系啊,这两件事,我推开你,跟你会不会喜欢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推开你的,学长,你是不是搞错了?如果学长喜欢我,我却不喜欢学长,我为什么要推开学长?所以,我会这么做,只是跟我自己的喜欢有关系,学长会不会喜欢我,根本不是这件事能左右的……而且,因为我喜欢学长,所以为学长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学长根本不用感谢我,如果真的要谢谢的话,就谢谢老天爷,因为是他,让我遇见了学长。” 天草一夏想说什么,又发现自己就像那个医生看到他时哑口无言一样无言以对。单天纯的真,单天纯的纯,都让他难以招架,这个肮脏的世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纯粹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不需要被感恩,并且还甘之如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那片灰暗绝望的天地里,怎么会出现了漏洞,有光从那个漏洞钻了进来?怎么会? “哪,学长,会一直陪着我的吧?”单天纯顿了顿,转了话题,轻声问,然后又手忙脚乱地解释,“如果学长有事情,不陪我也没关系的,我这么大的人,当然会自己照顾自己,我……我可以的,学长可以不用顾忌我……” “明天我会帮你请两天假。”天草一夏打断他,说,“而且,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出院。”所以,夜深了,小鬼,安心地睡觉吧。 “嗯!”单天纯欣喜地点点头,乖乖躺下,手在床边摸索了一阵,摸到了另一只不属于他的冷冷的僵硬的手,然后,紧紧地握着。我想,请你入梦。单天纯心想。 第三十三章:全世界唯一的我们05 全世界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只要你相信,我喜欢的是你,从来都只是你。从喜欢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发誓要把你带离你的地狱,以后谁也不会,任何人都不准,再把你推下去。 ——天纯 一大早,所有人还在梦乡里呓语的时候,乒乒乓乓的声音就传遍了整栋楼层,有个可爱的女孩风风火火地闯进医院,随便抓着谁就问姓单的笨蛋在哪里,最后是她身后的男生拉住了她,很有礼貌地问了护士,确定了楼层和病房,才拖着已经成为众人焦点对象的女孩离开大厅。电梯升到七楼停下,男孩回头叮嘱女孩:“一会儿别乱说话,记住吗?” 女孩气鼓鼓地瞪大眼睛:“乱说话?我乱说话?现在乱来的是姓单的那个笨蛋,我没有狠狠揍他一顿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不管,一会儿我非得好好说说他不可,这算什么?招呼不打二话不说就搬出了学校,还住到那么乱的地方,现在又出事,被人寻仇,以前的天纯,谁敢伤害他?谁舍得伤害他?自从认识那个天草一夏,纯纯就变得不像纯纯了,凌非,纯纯是我们宠大的,他什么都不懂,那根本不算喜欢,不算喜欢!跟那个人在一起,纯纯只会受伤害,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对面男生脸上惊慌的表情,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后。裴云简慢慢回过头去,看到了被天草一夏搀扶着的单天纯就站在他身后,双眼被纱布蒙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裴云简有些慌,就把气全部撒在了天草一夏身上,气势汹汹地跑过去,指着天草一夏,说,“我没有说错,我什么都没有说错,纯纯,都是他害的,你没有跟他在一起之前,大家都在保护你,保护得滴水不漏,可是他出现以后,你会哭,会难受,还会受伤害,纯纯,那根本不是喜欢,你只是图新鲜,你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他会害了你的,他……他……”心一横,她咬牙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裴云简低低的抽泣声在走廊里不断回荡,回荡…… 天草一夏面无表情,杀人犯的儿子?哼,他从小听到大,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他扶着的那个人却在微微颤抖,好像很冷,冷到骨子里了。 凌非连忙拉住裴云简:“云简你在胡说什么?” “我……”裴云简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手足无措。 单天纯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浑身都在发抖,他很难受,很伤心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竟然不相信他的真心,他很生气,很愤怒自己一直以来全心信任的人竟然因为他受伤害而口不择言地伤害他喜欢的人,裴云简……裴云简凭什么这么说他的天草学长?什么杀人犯的儿子,什么跟他在一起只会受伤害,为什么要这么说?天草学长的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他的努力下逐渐地有回暖的迹象,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学长从沉睡的黑色梦境里一点点拉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还要再伤学长的心?学长他……没有做错,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伤害他?“什么贪图新鲜?我没有,我不是!我是真的喜欢学长,云简你是最明白的,为什么连你都不相信?是我不小心,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学长?学长是学长,他跟任何人的过错都没有联系,你怎么可以把别人的过错推到他身上?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杀人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的是学长,喜欢到可以连命都不要只要学长……可是云简,云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跑来,伤我的心,伤学长的心?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被单天纯嘶哑的质问吓到,裴云简泪光闪闪,退了两步,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她只是关心单天纯,她只是害怕单天纯出事,凌非跑来跟她说,顾老师说单天纯请假住院,她问了地址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她是担心单天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谁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天纯他,已经讨厌她了吗?裴云简没忍住,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单天纯偏过头去,他看不到裴云简的脸,也不想看,他无力地靠着天草一夏,喃喃开口:“学长,我,我不想看到他们,你赶快带我去找医生好不好?我们赶快走好不好?”我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再呆在这里,会窒息的,一定会窒息的。单天纯捂着心口喘气。 裴云简咬咬牙,捂着嘴飞快地调头跑走,泪水糊了她一脸,却仍源源不绝地流出来。 凌非拦住要走的两个人,瞪了天草一夏一眼,对单天纯说:“单天纯,简简只是关心你,我拜托你搞清楚状况OK?她一听到你有事,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找你,路上差点被汽车撞到,难道她跑到这里来,只是说些你不爱听的话吗?你难道都没有发现你现在变得有多离谱吗?要不是打小一块长大,要不是从来宠你宠得无法无天,要不是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以为我们愿意管你?真想不到,我们几十年的感情,还不如你跟这个人几个星期!简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的。”深吸一口气,凌非转头追出去。现在的裴云简情绪失控,他担心她再出点什么事。只是,想到单天纯刚才的话,话里话外都向着那个天草一夏,压根都没有顾念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真的心寒。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这回,再也没了裴云简的抽泣声,反而是两个人的呼吸,在这空旷的走廊显得异常清晰。良久,单天纯才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伤害云简的,我只是生气,生气她原来以为我的感情都是儿戏,我没想过要伤害她的。呵呵,算什么?到底算什么?八点档狗血剧吗?为什么,只是想为喜欢的人做点事,到头来,却闹成不可收拾的局势?才不是图新鲜,云简明明是最了解我的,我是任性,我是小孩子脾气,我是被宠坏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因为图新鲜而去喜欢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玩弄谁的感情,云简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太生气太伤心,我不会那样说的,云简一定……一定伤心透了。为什么我那么笨那么冲动,什么都做不好?”单天纯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伤,“可是云简,就算讨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学长对不起,对不起啊,云简她一定不是存心说的,她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不要不开心,你相信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会跟云简解释,我会代她道歉,学长,学长你在生气吗?学长……”单天纯紧紧地抓着天草一夏的胳膊,迭声问。 这个笨小鬼,是笨到了什么地步?主次都不会分吗?明明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这种问题,被人说成杀人犯的儿子,他早就习惯了,也麻木了,根本无所谓,倒是他……刚才那两个人,跟他的关系应该很好吧?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样子争吵,心里一定很难过吧?都不知道调整下心态就又来关心他……天草一夏的心有些乱了。“我没生气,我带你去看医生,纱布应该可以拆了。”天草一夏握住单天纯的手。虽然,这双手是冰冷的,但至少,能让这个小鬼定下心来吧。 果然,单天纯虽然沉默了,却也没再发抖。 第三十四章:全世界唯一的我们06 受点伤害无所谓,被丢下抛弃也无所谓,什么都必须重新来过更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时时刻刻都记着,全世界,唯一的你和我,我们是唯一的,没有任何人的参与。 ——天纯 单天纯忽然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做,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胳膊,睁着眼睛,视线却没有焦点。天草一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因为他试图靠近阳光,所以阳光逐渐被月光的清冷取代,原来强势炙热别人世界的阳光,也会有褪去光与热的一天,褪得那么迅猛,那么突然,前一刻还被温暖包裹着,下一秒,就已经在寒潭。因为他,小鬼的阳光才会被覆盖,被取代,呵呵,他本来就不该去接触任何人,本来就不该随意地进入任何人的世界或者被任何人侵入自己的世界,他能做的就是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封闭,不留一点缝隙,断绝其他世界无孔不入的任何机会。他本该这样做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于是换来了什么?两个人的伤心,不对,是小鬼的伤心,而他自己,已经没有心可以受伤了,死掉的心,就像死掉的人,死掉的皮肉,不会流出血液,伤口割得再深,都不会有血流出,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隔天,单天纯醒来,病房里已经没了天草一夏的身影。那熟悉的味道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从他身边的空气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伸手向要抓住什么,却可悲得什么也抓不住,曾经触碰过的衣角,曾经亲手体味过的冰冷,这一天早晨,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单天纯失魂落魄地从病床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办了出院手续,失魂落魄地叫了辆出租车,当司机问他要去哪里时,他口一张,泪先流,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去哪儿?回家吗?家在哪儿?那幢大房子?还是,那座小房子?哪里都不是他的家,他的爸爸,宁可去亲近那些所谓大自然的灵感,也不肯在他身边陪着他,他的朋友,比亲兄弟亲姐妹还亲的朋友,完全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只会任性地索取的小孩子看,他喜欢的人,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开他的心扉,为什么觉得其实被全世界抛弃的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单天纯泪流满面。 司机抽抽嘴角,硬着头皮询问:“那个……小兄弟,你……” “我不可以哭吗?什么时候我连哭一哭的权力都没有了?他们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所有人都要误会我都要抛弃我?好过分,真的好过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你们都是坏人!坏透了坏烂了坏死了!呜呜……”一听到司机的声音,单天纯立刻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清秀的小男孩哭泣是最惹人心疼怜爱的,司机大叔刚得了一对宝贝儿女,正是父爱最泛滥的时候,一见他这架势,立刻招架不住,缴械投降。 “好好好,都是坏人,都坏透了,我带你去吹吹风,然后你冷静下来好不好?”司机大叔循循善诱。 单天纯的哭声小了许多,抽抽搭搭地应声:“嗯……嗯!”哭出来以后,心里就舒服多了。记忆里,他好像从来都没哭过,妈妈死的时候他还小,不懂得什么是死亡,只是奇怪为什么爸爸每天都对着妈妈的照片哭,后来终于明白原来死亡就是一辈子都看不见的时候,悲伤已经被时间磨得所剩无几,就算会难过,也已经哭不出来了,爸爸离开的时候他也小,爸爸说出门去寻找灵感,一走就是好多年,隐隐约约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在他认识凌非不久,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寄钱回来,什么音讯都没有。爸爸走的那天,他很淡定,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好像他很清楚自己会被抛弃,并且觉得那是毫无根据地理所当然,所以一点都不会想哭,倒是他爸爸,上了火车还把身子探出来,哭得像个泪人,结果被乘务员硬拉回去。那么不舍,为什么还要离开?所以,他被抛弃是理所应当的,完全没必要为此难过。可能正是因为执着于这一点,所以,不管受到什么伤害,他都可以一笑置之,他像只无忧无虑快乐自在的小鸟般在裴云简和凌非编织的天空里安全地翱翔着。 少年不识愁滋味。直到遇见天草一夏之前,他都是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白白净净,不染一丝尘埃和污浊。 出租车带着他在城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当他终于将整座城市的风景全部纳入眼中时,心也平静了下来。天草一夏逃了,什么都没留下,他和天草一夏之间,又要重新开始,他会付出比上一次更加多的精力和心血,才有可能把天草一夏再度拉回来。那个全身都是黑色的少年,再次跌入了地狱中,恐怕这一次,跌得更深,还有没有可能再拉住他的手单天纯不知道,不过就算要重新开始,他还是会选择去努力,那不是伟大,不是自以为是,只是单纯地,只做天草一夏的救世主。第一次,第二次,也许以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哪怕几百次几千次,只要天草一夏还在他的视线里没有消失,他为什么不去努力?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对不起他的心和他曾经说出口的喜欢。因为是真的喜欢,所以,才不愿放弃。 “大叔,送我去……”单天纯唇角慢慢上扬,最终咧成大弧,眼角还挂着泪水,可是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从前的温暖和阳光。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到开心的单天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娘咧,现在的小男生真是长得比小女生还漂亮,这摆在哪里都是红颜祸水啊。司机大叔摇头叹息,心中担忧自己的娃将来要是长那么漂亮,万一将来性别被混淆了招惹同性相吸可怎么办? 出租车在那座小巷弄前停下了,单天纯付了车钱,快速打开车门跳出去,落地时差点崴了脚。他奋力向前跑去,那尽头处是他的家,也有天草一夏的家。有一句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天草学长,不是喜欢你,而是—— 天草一夏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的瞬间,看到了一如既往灿烂的阳光和笑脸,还有一如既往欢快坚定的声音—— “天草一夏,单天纯,全世界,唯一的我们,唯一的,你,和我。” 第三十五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1 如果我的人生是一首歌,那么爱情是高朝,友情是伴奏,亲情是前奏。爱情可能会离开我,亲情可能会遗弃我,但是友情,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过了多久,始终一如既往地陪着我。凌非,简简,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 ——天纯 课间休息的时候,单天纯推了推凌非的胳膊,凌非没动,软趴趴地枕着书本假寐。今天单天纯来上课,他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一整个上午就抱着脑袋睡觉装死,老师提醒过他后仍是我行我素,幸亏早上的科目只是丰富下学生的学习生涯,老师并不严格,也就任他睡去了。可是单天纯心里难受,他知道凌非只是不想跟他说话。 “凌~非~”单天纯小猫儿一般撒娇。 凌非恶寒一把,仍决定不理人,谁让他那天说话深深地伤了裴云简的心?云简都气得两天没吃饭,结果低血糖差点送去医院,单天纯伤了裴云简,不管怎么说,凌非心里都有口气堵着。 “凌凌~非非~”单天纯坚持不懈,围观的同学鸡皮疙瘩已经掉了满地了,正主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单天纯嘟起了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突然一下扎进他怀里蹭蹭,“凌非,不要生我的气嘛,不要生气嘛。” 顿时四周的人作鸟兽散,冲去厕所呕吐。 凌非终于挡不住这波柔情攻势,猛地跳起来,远离单天纯一米远,大吼:“老子不是死gay!” 单天纯愣了愣。 凌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起来,挠挠头:“那个……”他说他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人信?他拿他哥们的脑袋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说这句话的。不过,好像单天纯真的被伤到了,突然沉默了下来。 单天纯惴惴地开口:“凌非你……介意?” 凌非忙扯着单天纯的胳膊,把他拖到校园后山,摇摇头,说:“纯纯,这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你根本不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再说了,要是我介意,这么多年来还会把你当哥们?” 单天纯咧嘴笑了:“我就知道凌非最好了。” 凌非双手挡胸,说:“先别灌迷魂汤,你那天说的话那么伤人,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你是真把简简伤了,从小到大都是她最疼你宠你,谁知道你为了个外人居然那样说她。”到底是宠了十几年的小孩,面对着他,口气也不知不觉地软了下来。 单天纯点点头:“嗯,我知道,所以我想找你约简简出来,我想跟她道歉,我只是太喜欢学长,简简和你都是我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比亲人还亲,你们怀疑我的感情,又伤害我喜欢的人,我一时口不择言才会那样说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就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嘛。” 凌非看着单天纯发了会儿呆,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叫她出来。”说完,拨通了裴云简的电话,在得到对方答应后,挂了电话,叮嘱,“等会儿道歉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不用说。” “嗯!”单天纯兴奋地点点头,人往小土坡后面一缩。他怕裴云简老远看到他,又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调头走掉,所以先藏起来。 裴云简一路小跑着跑过来,停在凌非面前喘气:“什、什么事?”才两天,校服套在她身上,似乎宽了一些,巴掌大的脸蛋也憔悴了不少。躲在小土坡后面的单天纯越想越自责,越想越难过,忍不住跳了出来,成功地吓到了裴云简。 “简简!”单天纯不安地叫了一声。 裴云简将矛头对准凌非:“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见他?”看到对方点头,她想也不想地就转过身去,不想看到单天纯的念头很强烈,她怎么也无法理解或者原谅单天纯,在他的心里十几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那个天草一夏? “简简!”单天纯连忙拦下她,低头哀求道歉,“简简,你先不要走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子说你,我也不该为了学长的事情失去理智,我知道错了,简简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对不起嘛,简简,你一直都是最疼我的,我们不是从小就说好的吗?不管有什么心结,都要说出来解决,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简简……”单天纯渴求地看着裴云简。 裴云简不说话。单天纯提起过去,她就想起那时候两小无猜无所顾忌的快乐时光,心也不由得软了,可是对比单天纯现在的行为,她又觉得很受伤很难过,一时间心乱如麻。 单天纯诚挚地说:“简简,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难过,要你一下子原谅我,你心里一定不好受,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原谅我都没关系,只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简简和凌非,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我是你们带大的,如果你们都不理我,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简简,我对天草学长的喜欢是认真的,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绝对不是玩玩图新鲜,因为简简不信任我,所以我才气急攻心胡言乱语的,可是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我对学长的付出还不够,所以才会让你们误会,简简,我已经深刻检讨自己了,请你别再生气了。” 笨蛋纯纯,谁要你做这样的自我检讨了!裴云简含着泪,心里恨恨地想。可是,天纯是真的喜欢天草一夏没错,为什么自己始终都不肯真正地去承认,他是同的事实呢?也是因为嫉妒,她才会闹出这场风波来的,错的,又哪里只是单天纯?裴云简看着单天纯,眼神忧郁,表情难过。 单天纯急切地竖起食指发誓:“简简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惹你生气了,我们是好朋友,你,凌非,还有我,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简简……”他惴惴地叫。 裴云简紧绷的肩膀一松,无奈地开口:“纯纯你啊……笨蛋,大笨蛋,我怎么可能,真的生你的气?笨蛋纯纯。” 终于看到裴云简云破天开的神情,单天纯欣喜地笑了:“简简原谅我了?太好了!我没有失去简简和凌非,我还有简简和凌非,太好了!” 凌非摇摇头,宠溺地看着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女生。和好了呢,雨过天晴了。 第三十六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2 没有人知道,我漂浮在绝望和悲痛的血海上,那片聂尔东亲手创造的血海,我漂浮着,偶尔被腥甜的海水淹没,除了等待溺死,其实还等待着一个,向阳的救生圈。 ——一夏 “……后来,简简就原谅我了,简简和凌非都吃不消我撒娇的功力,下次学长也可以试试。”天台上,单天纯手舞足蹈地讲述着他和凌非、裴云简和好的事情,讲到后来,不停吃吃地笑,比躲在医院病床上黯然伤神那个孩子开心了很多。 不对,不是这样的,小鬼他一直就很开心,是开始追着自己的脚步奔跑以后,摔了跟头才会难过。为什么差点失去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人,他还是可以一如既往地追在自己身后?天草一夏沉默地看着他。 单天纯将脑袋枕在天草一夏的胳膊上,眯起眼睛享受地说:“阳光真暖和,幸好我一进来就遇到了学长,不然就享受不到这么美好的阳光了。” 阳光,是美好的吗?不是因为阳光安静,才会来这里的吗?否则冰冷刺骨的阳光,谁愿意接近?可是小鬼却说,阳光是美好的,是因为身处不同的平行世界吧?果然是这样……吗?天草一夏缓缓抬起手臂,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单天纯的毛发,后者满足地咕哝一声,就像被主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猫儿。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那毛茸茸的头发很软,就像他的笑容一样舒服。 单天纯在这宁静温暖的午后,睡了个最恣意的回笼觉,醒来迷迷澄澄地冲天草一夏摆摆手道别,拖沓着下了天台,赶回去上课。 天草一夏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却有一双手横在大铁门两边,堵住了他的去路,手的主人脸色不是很好看,眼睛更像是压抑了一段时日的怒火。天草一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放到了楼梯上。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叫手的主人——滚开。 “这次是浆糊,下次就是硫酸了,天草,你到底在想什么?校长告诉我,你不想追究孙俊的任何责任,所以我立刻就赶过来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不追究?”炎彬激动地质问。 天草一夏垂下眼睑,淡淡地说:“我做的事情,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天草一夏!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你兄弟!”炎彬听了,火上心头,他真的恨不得一拳砸过去,这算什么?他这么愤怒,这么横冲直撞是为了谁?任何人?难道他炎彬跟他天草一夏几十年的感情可以随便定位在“任何人”三个字上面吗?这家伙对别人没心没肺就算了,居然对他的掏心掏肺视而不见!是不是非要把身边的人全部都赶走,真的只剩下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他才高兴?这奇葩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天草一夏微微皱了皱眉,终于说:“因为……你说的没错,这次是浆糊,下次,很有可能是硫酸,息事宁人,可以让他觉得,他的恶气已经出了,我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如果追究了,他就真的,会恨在心里,我……没有第二个蠢,可以赌。”不知道是浆糊的时候,单天纯会推开他替他挡下,那么同样不知道是硫酸的时候,单天纯也会这么做,即便知道是硫酸,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但是换做他呢?他不会注意的,走路、吃饭、如厕、睡觉,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的眼里,都只有他自己。所以,他赌不起。 炎彬怔住:“那个小鬼?” 天草一夏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茫然,视线的焦点也开始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念头,也许是我的心,还没有死透,所以一旦浇了水接触了阳光,就会拼命努力发芽,心脏有了生命的气息,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我可能,已经在潜意识里,把这个小鬼,当成了救生圈。” 炎彬皱眉,神情更加迷惑不解:“可是,天草,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你跟这个小鬼一点都不熟悉,你不觉得这样很扯吗?我跟你几十年的感情,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救生圈,也从来没有想过依靠我……” “因为他喜欢我。”天草一夏忽然打断了炎彬的话,双目直直地盯着炎彬躲无可躲的眼睛,“就算我不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而你,不会喜欢我。” 炎彬试图挣扎:“但是喜欢你的人也不是只有他一个。” 天草一夏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向阳的,却只有他一个。”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目的去喜欢他,但从一开始,到现在,至始至终以阳光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的,却只有他一个,那个小鬼,他不是喜欢他的人,而是喜欢他的阳光,他,是阳光,不单单是人。 炎彬颓然地垮着肩:“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他了?喜欢那个小鬼,不管你们的爱情会不会被这个世界认可,也不在乎以后的道路有多么艰难险阻,对吗?”真奇怪,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小鬼,得知天草也喜欢他的时候会欣喜得发疯的场面,他的心,就隐隐作痛呢?一定是最近睡得太少,心脏有些承受不住的缘故吧,一定是的。炎彬安慰自己。 天草一夏以沉默来回答炎彬的问题。喜欢吗?他喜欢那个小鬼吗?那个小鬼身上阳光的味道已经不容他抗拒了吗?也许真的像他自己说的,心还没有死透,所以给了阳光可趁之机,绿色的生之气息悄悄发了芽,是吗?他不是喜欢这个小鬼,而是第一次,接受了冰冷的阳光,成为自己的救生圈。在那片,被聂尔东捅出来的血海中,这个小鬼,成了他唯一的救生圈。 所以,之所以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小鬼,是因为只有这个小鬼无意识地知道,他只想要救生圈,代号“阳光”的救生圈。哪怕阳光,冰冷刺骨。 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前世认识…… 天草一夏,单天纯,全世界,唯一的我们,唯一的,你,和我…… 那就让我成为学长活着的理由啊…… 因为他说过那样的话,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抓住了那个救生圈,在茫茫血海中,一直处于漂浮,以为会溺死,却只是绝望地任潮水淹没,无法死去的处境中,那只恰好出现的救生圈,成了他向阳的救赎。 第三十七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3 游乐园去过无数次,那代表幸福的摩天轮,却从未乘坐过一次,也许那时候应该能隐隐感觉到,聂尔东不敢陪我坐摩天轮,不是他恐高,而是他在等有一天,理所当然地背叛我。 ——一夏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随时抓住的救生圈,也随时可以松手?当你随波漂浮直到疲惫,当你发现其实你没有抓住救生圈也不会溺死,当你看见这片绝望和痛苦的血海并没有尽头,当这个时候,你的手,就会慢慢滑落,然后,救生圈飘远,你再也不能抓住它,而你,已经不想再抓住它。 天草一夏离开的时候,没有把这句话告诉炎彬,他觉得没必要。因为不管他松手的那一天有没有到来,和任何人,甚至和救生圈还有他本身,都没有什么联系。他只是像只困兽,本能地随心所欲。 路过公示栏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都在围观,凭着身高的优势,天草一夏扫到了黑板上的几个大字“校庆周放假三天通知”,是了,一年一度的校庆周又来了,为期七天,前三天放假,然后在返校的隔天举办校庆宴会,说是校庆宴会,其实就是每个班级派出几个代表表演几个节目,然后各自回自己的班级吃吃喝喝笑笑闹闹,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听校长发表各种申明和美好愿望,或者参观伟大的历史遗迹,这座城市里刚好有三处遗址,每年参加一处。再后来,就是正常上课了。去年天草一夏刚进这个学校,校庆周直接请了假,今年,大概也不会例外吧。 天草一夏长腿一迈,离开了公示栏。也就没有看到,淹没在那一小股海浪里活泼好动的小浪花。 “校庆周可以放假三天,这下好了,游乐园门票派上用场了。”单天纯举着两张门票,咧嘴笑得欢脱。 “咦?单天纯同学,你有游乐园的门票?哇,好好哦,我可不可以和单同学一起去玩?”旁边的女生看到了,眼睛一亮,娇滴滴地问。她长得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会让人看了还想看,加上青涩甜美的嗓音,没有男生会拒绝这样的女孩子的邀约。 啊,当然,可惜的是,单天纯同学不喜欢这类女生,哦不,所有的女生他都不喜欢,所以一听到对方的话,立刻护住了手上的票,警惕地退了两步,仿佛面前是来攻打地球的怪兽般如临大敌:“票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每天限量两张的VIP贵宾票,所有娱乐设施全部免费玩,你想干什么?敢抢的话我就去告诉老师!”不过还是得感谢裴云简利用她爸爸的关系费力拿到,却毫不犹豫地转赠给他。 小女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恨恨地说:“有什么了不起?VIP贵宾票而已,我才不稀罕,我想要玩,还会在乎那一点钱吗?我爹地会带我去玩!哼!”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女生高傲地转身,踩着优雅的猫步离去,心里却哗啦啦地泪流不止:爹地说游乐园是个危险的地方,所以除了她偷偷进去玩几个简单的项目,根本不可能靠近那些大型娱乐设施。 凌非在一边看得嘴角直抽抽,恨不得一巴掌盖上单天纯的脑门,这家伙除了对天草一夏是乞怜小狗般的讨好,对别人还真是不假辞色。 单天纯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扬扬手中的门票,笑嘻嘻地说:“哪,我现在就去找天草学长,免得他被人预订走,凌非你自己回教室吧,拜了个拜!” “拜……”凌非再度抽嘴角——天草一夏那样的人,除了你这少根筋的白痴,还有人敢约吗? 单天纯刚跑到天草一夏教室前,后者就拖着个书包慢悠悠地走出来了。单天纯疑惑地跑过去,挡住天草一夏的路,歪着头问:“学长,下午的课就快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吗?” 天草一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家。” “诶?请假回家吗?为什么?”单天纯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天草妈妈又出事了? 天草一夏淡淡地说:“下午有人过来。”天草姬那样的情况,根本不能招待任何人,何况要过来的是她的主治医师,来了解些她最近的情况,比起天草姬,可能他更清楚。 “哦。”单天纯愣愣地点点头,愣愣地让路,愣愣地看着他走远,一阵风吹来,才猛地惊醒,手上冷冷的触感提醒他这么急着跑过来要办的正事,连忙追过去,“学长!天草学长!等等我!”气喘吁吁地追上天草一夏,举起手中的票,说,“这个,游乐园的门票,是我从简简那里搜刮来的,明天我们一起去玩,可以吗?” 游乐园?幼稚!天草一夏看了那张票一眼,没答应也没不答应,走了。 “我会等你的!”单天纯大喊,然后看着手上的票发呆——学长,他会来的吧?虽然他没说答应,但是也没拒绝啊,可是,依照学长的脾气,好像很不屑这样的地方,而且,他肯定从来没去过游乐园,说不定对游乐园还有抗拒心理。那他到底会不会去呢?反正住的地方一样,明天早上过去喊他一声好了。诶,不行,得先到游乐园去准备好游玩的路线,还要实地考察人流情况,没关系,在游乐园门口等,学长就会想,那个小鬼一定还在等着,就一定会过来了。打定主意,单天纯收了两张门票,蹦蹦跳跳地回教室。 “天草还想玩什么?我看看,玩得好像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再去一次鬼屋?” “摩天轮。” “嘎?” “我们,还没坐摩天轮。” “那个啊……不行啊,我恐高呢,而且那东西看起来很危险,要是升到最上面的时候掉了下来怎么办?” “可是听说,摩天轮,是幸福的象征,一起坐到顶端,在离星星最近的地方许愿,愿望就一定会达成,所以摩天轮,又被叫做心愿直达车,或者通往天上的幸福特快列车。” “哈哈……这种骗小孩子的,天草还会相信吗?我比较相信……实实在在的触感。” 那次,和聂尔东去游乐园,他想坐摩天轮,可是聂尔东恐高,不愿坐,他暗示他会保护他,其实他真的很想和聂尔东坐一次,他想要两个人的幸福,但是聂尔东始终不肯,后来就把他带回了酒店,实现他说的“比较相信实实在在的触感”。 或许当时,聂尔东并不是恐高,而是恐惧这种意识中的承诺。 天草一夏头靠着车窗,看着快速退去的风景。聂尔东,聂尔东,你这个魔鬼,什么时候才能从他的心里消失? 第三十八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4 有人说,拒绝第二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接纳第三个人,以为这样就能将对方的伤害减到最低,其实,不过是将对第二个人的伤害,分到了三个人的头上,再加上自己所受的伤害,于是,原本减到最低的伤害,却成了最伤害。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学会了思考。 ——一夏 莫凡笙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就看到那个颓败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灰涩的眼睛里终年写满疲惫。看到他,少年似乎愣了愣,但没有说什么。天草姬瑟缩在沙发的一角,好像没有注意到少年。 “一夏。”莫凡笙笑着打招呼。 天草一夏放下手中的书包,走到他对面坐下,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师父临时有事,所以就由我来询问天草伯母的病情。”莫凡笙解释。他的师父凌越是天草姬的主治医生,不过作为精神科的佼佼者,凌越总会被各种会议演讲纠缠,因此例询病情这种事常交给自己的徒弟去办也不足为奇。 “嗯。”天草一夏淡淡地应了声。 “那么,伯母最近有没有过激的行为?我是指,经过上次的刺激之后。”莫凡笙摊开笔记本,开始询问。 有那么一刻,天草一夏感到厌烦,这样的询问方式总让他想起当年在审讯室里接受审讯,聂尔东毫不留情的质问,还有那些警察虎视眈眈的眼神,莫名地,心忽然揪疼了一下。莫凡笙是个医生,并不是警察,但是天草一夏仍然反感。只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随意应了声。 莫凡笙忽然收起了本子,温和地笑着说:“看来,今天不是来询问病情的好时间。” 天草一夏恍惚地看着他。 莫凡笙耸耸肩,说:“你很心不在焉,为了对你的母亲负责,我看我改日再来问吧,不过我刚才通过和你母亲的接触发现,你母亲的神经好像比之前衰弱了不少,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给她带来很大的反应,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送天草伯母住几天院,让我师父亲自观察检查比较好。” “嗯。”天草一夏仍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莫凡笙无奈地叹了口气:“天草,你不能总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不管你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毕竟这是你母亲,你偶尔的关心对她的康复十分重要,尤其是带她出去散散心,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这些都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你知道,保持心情开朗,比任何药物都管用。” “嗯。”回应莫凡笙的仍旧是无波无澜的一声。 莫凡笙沉默了。从凌越接手天草姬的治疗开始,他就率先注意到了跟在天草姬身后的天草一夏,垂着眼睑,一脸颓败,在医院被人撞了恍然未知,走路永远是拖沓的,仿佛一具移动的尸体,有时候会在医院迷路,瞪着灰败的眼睛四处寻找熟悉的路,触目所及的每一处风景却又都感觉那么陌生。那个时候莫凡笙觉得,该接受治疗的不是天草姬,而是天草一夏。 只是除了这样,天草一夏和正常人无异,他不能立案要求天草一夏接受治疗。然而关注的越多,麻烦就像雪球自动滚了过来,并且越滚越大——他对天草一夏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其实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同,因为他也有他的欲望,身边女人不少,可自从目光全部被天草一夏占据后,他发现,身边的女人让他感到厌烦,只有看到天草一夏的时候,他才会兴奋。他不是同,他只是喜欢上了天草一夏。或者说,天草一夏是新奇的猎物,而他,做了那个瞄准了他的猎人。 “天草,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莫凡笙换了位置,坐到天草一夏身边,紧挨着他,鼻尖不易察觉地嗅着那少年身上的薄荷清香,手悄悄绕到背后,搭在了天草一夏的肩膀上。他和天草一夏不是不熟,所以这样的举动虽然在他看来是揩油,在天草一夏看来,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吧?他偷偷地想。反正是两个大男人。 这个,游乐园的门票,是我从简简那里搜刮来的,明天我们一起去玩,可以吗? 我会等你的! 我会等你的! 会等你的…… 小鬼的声音突然撞入他的耳朵。天草一夏低下了头,敛去了眼里的迷茫。莫凡笙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又怎么瞒得过从小就和聂尔东那样的变态混在一起的他?他只是懒得点破,因为莫凡笙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不会为了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人费神。 那么,小鬼呢? 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了吧?这个救生圈,随着他沉沉浮浮,会不会比他先一步溺死在那片血海中?天草一夏心乱了。如果这个救生圈先溺死了,同处绝境的他要怎么去救他?那么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这个救生圈跳下来的不是吗?已经跳下来的,他应该用力将他抛上去的不是吗?小鬼和他,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是聂尔东,真的做不到,把人带入火坑,哪怕他也跟着跳下去。 他做不到。 “嗯。”他应了莫凡笙。 莫凡笙兴奋地缩回手,搓了搓,站起来告辞,脚步轻快地走向门边,心中开始盘算明天的饭局,以及饭局之后的娱乐。他向来不是个清高的人,既然看对眼了,对方也并不是没有感觉的,那么下一步滚床单之类的,也是理所当然。他拉开门,又轻轻关上,门紧闭的时候,他冲天草一夏笑笑。之后,转身,朝自己的轿车走去。 “砰!”天草家的门突然再度被打开。 莫凡笙转身,看到天草一夏站在门口,就问:“天草,怎么了?如果是担心明天的穿着之类的,你知道,我是不会介意的……” 天草一夏快速打断他,说:“我明天还有事。”然后关门,落锁,只留莫凡笙捏着手中的车钥匙,呆滞。 关上了门的天草一夏靠在门板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又拒绝,只是一答应莫凡笙,脑子里就不断闪现那个小鬼坐在床上,抱着自己,黯然伤神的模样,那是那次在医院,他和两个好朋友闹翻以后,难受得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时候的事,这一幕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不管他怎么甩头,都没办法甩出去。于是来不及思考什么,拉开了门,拒绝了莫凡笙。 可是明天的游乐园之约,他会去吗?不会的吧,一定不会的,因为那个小鬼忘记了,他是个路痴,凭自己,根本无法到达那个地方,那个曾经,给了他美好的憧憬,现在,却是讽刺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5 你不认识路的话,我就来当你的导航仪,不管你想去哪里,我一定会亲自牵着你的手,去我们想去的地方。路上,你不用惊慌,也不用东张西望,因为我始终都会陪在你身边。我出现以后,你绝不会再迷路。 ——天纯 单天纯不停地掏出手机看时间,从距离约好的时间三十分钟前到超过三十分钟,从超过三十分钟到超过两个小时,他一直蹲在游乐园门口,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试图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等了很久,等来的还是失望。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昨晚去约定时间的时候,顺便再强调一下,或者今天早上喊了天草学长一起来的,只是自己想早点来,又不忍心打扰天草学长睡觉…… “我看,他是不会来了啦。”裴云简的声音在单天纯身后响起。她咬着奶茶管子,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看着单天纯,说。虽然票给了单天纯,不过凌非也说想来玩,她就又去要了两张普通票,顺便,看看单天纯和天草一夏会怎么玩,结果跑到这儿才发现,天草一夏没有出现。 单天纯惊喜地看着她:“简简?你怎么来了?” 裴云简用力吸了口气奶茶,说:“凌非想来玩,我就陪他来了,他去买爆米花,一会我们去看3D电影。纯纯,我看,他真的不会来了,不然怎么会现在还没出现?我看哪,你还是跟我们一起玩吧。” 单天纯摇摇头,说:“不会,学长没有说不来,就表示,他心里一定是愿意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裴云简看他那么坚信,也不忍再打击他,说:“那,会不会他在家里等你?你有跟他说在这等吗?你真的很奇怪,明明两家相隔不远,你干嘛不跟他一起来?” 单天纯从口袋里掏出皱褶纸张,递给裴云简说:“网上找的跟实地考察的肯定有很大误差,这是我今天忙了几个小时的结果,你看。” 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十几条行程,每一条行程的路线,标志性建筑物,还有娱乐项目需要花费的时间等等都清清楚楚地交代了,最夸张的就是,连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会经过哪些地方,这些地方都有什么特色,单天纯也都记了下来。裴云简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张纸,问:“纯纯你路痴哦?这么久,我怎么都没发现你路痴到这地步?” “路……痴?”单天纯忽然咀嚼着她话中的两个字,眼睛一亮,说,“我知道为什么天草学长到现在还没有来了,因为,他路痴,天草学长只认得学校到家,家到学校的路,我居然忘记了,上次他到我家,之后想离开,结果转了好多圈都没能走出去。” 裴云简翻翻白眼,这家伙真会安慰自己,再怎么路痴,也不至于游乐园都不认识吧?而且,就算真的不认识好了,那么大的人了,不会问路吗?不过说起问路,天草一夏那样的人,会问吗?脑海里出现天草一夏问路的场景,他那张冷冷的扑克脸对着再好心的路人,估计那路人也会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吧。 “我去接他!”单天纯挥挥手,往外边跑去。 “喂!”裴云简想喊住他,可是他跑得太快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上了计程车,卷尘而去,然后无意识地蹂躏着手上的奶茶嘀咕,“真是,平时体育考试都没跑那么快……” 单天纯上了计程车后,不停地催促司机:“大叔,快点开快点开,我要去接一个人,哦对了,一会儿再把我们载回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单天纯一脸快乐的表情,笑呵呵地说:“小仔,接女朋友嘞?勤快哟,大叔同你啊个年纪的时候,就没啊么起劲了,还亲自去接嘞,吼,愿意来就来,不来就拉倒。” 单天纯皱皱鼻子,身体往前倾了倾,说:“大叔,你这样就不对了,喜欢他,就想要为他做任何事,什么愿意来就来,不来就拉倒的,当然应该是希望他一定来啦,他要是不来,就缠着他来为止,除非他真的亲口说,他是真心不想来,不是赌气也不是其他什么难言之隐。大叔你那样怎么追得到男朋友?哦不是,我是说女朋友。” 司机笑了,咧开一嘴黄牙:“小仔,疼女朋友哟,大叔要同你啊样,当初啊个女仔就不会跟人跑了,哈哈哈……” 单天纯傻笑着咕哝:“我才不会让学长有机会跑掉。” 到天草一夏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单天纯急急忙忙下了车,跑到天草家门口,小声地敲了两下。他怕吵到天草妈妈。 开门的是天草一夏,看到他,愣住了。 “学长,我来接你咯。”单天纯笑着说,然后抱住他的胳膊往外拉,“快点快点,我们现在赶过去十点,可以玩人少的。” 天草一夏还没回过神来,被他拖着往外走。门在他松手的时候,被风轻轻关上。直到坐在计程车里,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单天纯:“你……”他还以为,这小鬼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不会来找他了,结果还是跑来接他了?可是……为什么? 单天纯比了个“耶”的手势,说:“我本来打算先去的啦,不过想想,两个人一起去会比较好,所以就过来找你了,会不会有点晚了?对不起哦,我昨晚太兴奋,失眠了,所以今天早上起晚了,如果学长下次还和我约会的话,我一定不会迟到了。”他竖起两根食指发誓。 天草一夏沉默了。小鬼看起来,不像是会迟到的人……算了,无所谓。 司机不停地抽着嘴角,脑海中回放之前跟那个小仔说的话,怎么都觉得别扭——两个男生约会?啊小仔接的是男生?啊他们的关系是……?司机打了寒颤,后怕得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哈利路亚应该不是他想的啊样,小仔跟男生……呵呵,怎么可能嘛!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去找其他女生玩,也说不定是同班同学一起玩啦,总之一定不会是他想的啊样,一定是……可怜的司机隔三差五摇两下头,搞得单天纯还以为他什么病犯了。 第四十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6 做了详细笔录的自己有些傻吧?两个人一起出来玩,重点并不是玩,而是两个人一起,虽然本意是希望玩得开心尽兴,但这样一来,时时惦记着纸条上的项目和时间,反而会心不在焉。其实,只要有你在身边,不管玩什么都是最开心最尽兴的。 ——天纯 校庆才放假,所以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在辛劳地上班或者上课,游乐园里人数骤减,没有周末的一半,所以单天纯和天草一夏赶到的时候,有很多娱乐项目并没有多少人,比如旋转木马,几乎除了几个小孩子都没什么人。 “学长快过来!”单天纯招招手,然后一骨碌爬上木马,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木马抱回家。回头发现天草一夏还在外面,皱着眉歪着头问,“学长,你不玩吗?” 孩子气的动作和问题成功令天草一夏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旋转木马?小孩子才玩的吧,要他这么酷的人不顾形象爬上那头还没他腰高的木马,太不可思议了。当然,天草一夏并不关心别人眼中的他是怎么样的,他只是懒得爬,而且,对这种游戏半点兴趣都没有。有兴趣的事情他都不太想做,那没有兴趣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去做。 单天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扁扁嘴没说,听到打铃的声音,他一慌一乱,竟然直接就从已经开始移动的木马上跳了下来,吓得工作人员连忙拉停木马,大喝:“喂!那个年轻仔,你不想活了是吧?啊这个木马已经开始转了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 单天纯吐吐舌头,抓抓头说:“没有那么夸张吧,那么小的木马……” 工作人员拍拍吓得差点停止跳动的心口,说:“不是说你会摔死,是说我会被吓死啦,那你现在是怎样?到底坐不坐?” 单天纯摇摇头,从安全出口跑出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伯伯,我不坐了,刚才吓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啊?还有以后哦?”工作人员眼睛一瞪,看到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时,软了态度,“好啦好啦,这次就算了,下次千万不要这么做了知不知道?哎哟人老了还要经受这么折腾,现在的年轻人啦,脑子里一天到晚想想想什么都不知道……”工作人员碎碎念着,放单天纯离开了。 其实刚才单天纯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自己可能没被吓到,倒是天草一夏的心突地一跳,五指不自觉地收紧了,直到看到他安全了,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工作人员说的没错,如果当时他没看到单天纯跳下来,如果旋转木马突然加速,单天纯一定会被刮倒,然后遭受木马底部的重击,头颅是最脆弱的,那一撞之下脑浆迸裂也不是没可能。“为什么?”天草一夏又没头没脑地抛出了问题。 不过这次单天纯很快反应过来,想了想,说:“因为学长没有坐啊,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学长不愿意坐旋转木马,可是如果学长不坐的话,我一个人坐就没意思了,这里所有的项目,要和学长一起玩才值得珍藏每一份回忆,如果那么美好的记忆里没有学长,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这样就能随随便便从那上面跳下来吗?天草一夏很想问出口,不过最后选择了沉默,陪小鬼来这里已经是勉强了,没必要再表露多余的关心——关心?他竟然还懂得关心这个词?呵呵,不是关上心门四个字吗?什么时候,已经缩减成了两个字? 单天纯拉住天草一夏的手,眼睛晶晶亮:“学长,我们去鬼屋好不好?人不多,一定很有气氛的。”说完,也没有等天草一夏点头或者是摇头——虽然很怀疑他会不会这么做——拉着他就往鬼屋飞奔。 买了票走进去,立刻一股森森然的冷气吹过来,脖子里凉飕飕的,耳朵边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呼吹个不停,脚下一动,就有吱嘎吱嘎的声音传来,活像走在骷髅头上。单天纯紧紧地抱着天草一夏的胳膊,一双眼睛雷达似的东张西望,不放漏任何一点会突然出现鬼怪的地方,轻轻地问:“学长,你怕吗?”声音微颤。 “不。”天草一夏淡淡地回答。 “哦。”单天纯点头,随后又问,“真的真的不怕吗?” 天草一夏懒得回答了。 单天纯于是自说自话:“学长如果你觉得怕然后不好意思说的话,紧紧抱着我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什么的,要是怕得不行的话,也可以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我一定……啊!”话还没说完,突然从上面垂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上都是红色的液体,吓得闭上眼睛,惊声尖叫,凄厉的声音吓得那颗脑袋缩了上去,又差点震破天草一夏的耳膜,当然他的胳膊更惨,被单天纯死死地掐着,估计红了一大片了。 这边惊魂未定,那边又突然冒出个僵尸,然后各路妖魔鬼怪不甘寂寞,纷纷跑出来作怪,单天纯被吓到一次紧接着又被吓第二次,等吓到第N次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一片,比天草一夏的眼睛还灰败,心里更是后悔得要死,本来想借机和学长亲热亲热,结果自己差点没被吓死,这什么破约会攻略?果然网上的都是骗人的! 还好前面有亮光出现,出口不远了。他刚想松口气,蓦地一个开膛破肚的人机械地走过来,他还来不及尖叫或者呕吐,身边那位从一开始就淡定得不像个正常人的天草同学就不耐烦地开口了:“滚!” 声音透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对面的老兄一愣,傻傻地把肠子往肚子里一塞,让了路。 于是天草一夏抓住单天纯的手,把他带了出去。 那手术失败的鬼的扮演者摸摸后脑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喂,鬼屋就是这样的好不好?兴致缺缺的就不要来玩啊。” “你说那个人哦,哎他超奇怪的,我跟你讲,看到我们出现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且,视线里根本就没有这个鬼屋,就一直看着那个小鬼……” 鬼屋里的人热切地讨论着那两个奇葩,鬼屋外的奇葩二人组却已经出现在热饮摊位前了。喝下一口热腾腾的奶茶后,单天纯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气喘吁吁地说:“以后,以后打死我也不去了。”双眼泪汪汪的,好像随时会掉下眼泪来。 天草一夏捧着奶茶,看着他。 不过单天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此错过了这足以让他欣喜若狂的一幕。接下来要玩什么呢?全都记在了纸上,所以脑袋里空空的,鬼屋之后是什么呢?好想看一看,可是如果被学长知道自己出来玩还做笔记,会不会觉得很没意思?本来两个人一起玩随心所欲就好了。单天纯左思右想,最终决定,随心所欲,那张纸条,就放到网路上去当攻略好了,也算没白费心思。他站起来,说:“学长,接下去我们……” 第四十一章:两个人的摩天轮07 许愿希望你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比许愿和我在一起重要太多,因为,就算有一天我会忍痛放弃你,我也要看到你最灿烂的笑脸。 ——天纯 等全部玩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打开,顿时整个游乐场都沐浴在了七彩柔和的光芒中。“……”悠悠扬扬的音乐声缓缓飘来,像一杯醇香四溢的咖啡。 “啊!摩天轮!”单天纯忽然指着前面大喊。 天草一夏抬起迷蒙的眼,点点微光模糊了视线,每一个包厢都有着独特的颜色,闪烁起来就成为游乐园最绚丽的风景线,包厢和包厢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旋转,从上到下,一圈又一圈,始终无法接壤,就像海和天,远远地,以为终于相接,其实只是错觉,天是天,海是海,1号包厢是1号包厢,2号包厢是2号包厢,怎么追逐,都无法相触。天草一夏苦笑,呵!也许当初,没有和聂尔东坐摩天轮是正确的选择,否则许下了愿望,岂不还在纠缠?苦苦挣扎于仇恨和痛苦的绝恋中,比现在更累吧? 聂尔东,你看你,又轻而易举地侵入了他的脑中,就像附骨之疽难以除去。 “学长,你不开心吗?”单天纯看着天草一夏,眼神像努力了却得不到主人欢心的小狗。 天草一夏顿了顿,摇头:“没。” 虽然这一整天,两个人玩遍了所有的项目,可是学长依旧是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庞,配上他灰败的双眼,颓然得好像随时都想死去的样子,让那些守在危险设施边上的工作人员着实捏了把汗,玩海盗船和自由落体的时候,甚至被婉言劝着别玩了,尽管最后还是玩了,可是学长不会尖叫,也没有什么表情,下来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些工作人员欢呼的声音,大概是预想中的惨案没有发生,心里激动吧。单天纯扁扁嘴,说:“学长,你不用骗我啦,认识学长以来,从没有见过学长笑呢。游乐园是个生产快乐的地方,悲伤的人,生气的人,难过的人,到了这里都会咧开嘴笑,你看,像我这样,”说着他咧开嘴奉上大大的笑脸,“因为有好多人陪着一起疯狂,一起在海盗船上尖叫,一起享受过山车的刺激,也许彼此间陌生并不言语,但却同样地快乐,这样的快乐从这里传染到那里,逐渐地,所有人都感染到了快乐,快乐是会传染的。只是……”单天纯垂下眼睑,闷闷地说,“学长好像百病不侵的人,快乐的病毒都没法进入学长的身体。”伤脑筋,哪有人玩那么刺激好玩的游戏的时候,全身的细胞居然安静到仿佛不存在,他可是感觉到连汗毛都在发狂地各种尖叫哎。“学长,快淡然得超神了。”单天纯嘟着嘴说。 所以,一整天不停地笑,明明自己都能感觉出来那笑有多勉强,这小鬼却还能淡定地假装自己笑得很开心咯?真是蠢。天草一夏别过头,淡淡地说:“你笑得那么假,强撑出来的快乐怎么传染给人?” “啊?”单天纯吃惊地张了张嘴,随即捂着脸,变调的声音从两爪子间传出,“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在掩饰了,因为学长不开心,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全天都心不在焉的,才会笑得勉强。学长,对不起,是我带你出来玩的,结果我都没有顾虑你的心情。” 习惯了小鬼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天草一夏没有说什么,霓虹灯下的小鬼顶着毛茸茸的一脑袋毛发,不安地踢着面前的小石子,瘦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毛衣里,像头做错了事的幼兽,如果把他圈进怀里,就真的能当作小哈巴来养了吧。 “唔……学长,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可是没一会儿,这只小哈巴就忘了自我反省这回事,眼睛又恢复了晶晶亮的神采,指着摩天轮,期待地望着天草一夏。 去坐摩天轮吗?聂尔东,去坐摩天轮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坐。就坐一次吧,每次来游乐园都没有坐。聂尔东,这是第几次来了?还是不能坐吗?今天可以吗?你说的哦。啊?摩天轮坏掉了?聂尔东你一定早就知道所以故意骗我的对不对?聂尔东,我从来,都没有坐过摩天轮…… 是谁?是谁的声音脆弱地在他脑海里回荡?那么悲伤,那么无助……祈愿的得不到实现,为什么当初那个人可以狠心到,就算是假装给他承诺也不愿?只是当作普通的娱乐设施去坐一坐,这样都不愿?而为什么,直到如今这一刻,他还心心念念着一个绝情的人? “摩天轮……”天草一夏甩去脑中的声音,缓缓开口,“不是随便就能一起坐的。”在摩天轮顶端许的愿望,很可能会变成束缚彼此的承诺。承诺两个字太沉重,无法实现的,最初就不能许下,否则所带来的伤害面,太广,广到无垠,广到永远没办法弥补。 单天纯却笑了,欢快地抱着天草一夏的胳膊,说:“就是因为知道不是随便能一起坐的,才想要和学长坐啊,而且,是只和学长一起坐。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人的摩天轮。”说完,拉着天草一夏往摩天轮的方向跑,然后买了票,把天草一夏推进一个包厢。 摩天轮慢慢地启动,小包厢开始往上升,地上的一切都在逐渐缩小。 单天纯突然轻轻地说:“学长,你知道吗?有人说,摩天轮很悲伤,因为总是在追逐,可是,上与下却从来没有相碰过,可其实并没有关系啊,只要两个人在一个包厢里,只要把包厢看成是独立的小空间,那么其实彼此的距离就是你站的地方,也是我站的地方。摩天轮一点都不孤单,也不悲伤,因为它努力为每一对相爱的人,送去最温馨最幸福的小空间。而且,摩天轮最顶端的地方也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许愿的话,星星一定可以听到的。每个摩天轮,都是两个人的摩天轮,独一无二的,是幸福的象征。”所以,真开心,能和学长一起坐。 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最顶端,单天纯赶紧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星星,星星,我想许个愿望,请你一定答应我,希望学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学长的笑,星星,我不贪心,其他什么都不求,只求,学长一个开心的微笑。”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很含糊,可是天草一夏依然听得清清楚楚,或许是太专注小鬼许愿的样子,所以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他念念有词的嘴唇上,自然就读出了那意思。他还以为,小鬼许的愿望,一定是和他在一起,就像当年,他希望登上摩天轮顶端,许愿和聂尔东永远在一起。却忘了,他和小鬼是不一样的,小鬼是独一无二的。 摩天轮慢慢降下,一天的游乐园约会结束了。单天纯叫了车把两个人安全送到家门口后,冲天草一夏开心地挥手道晚安,兴冲冲地跑回自己的房子,中途还差点绊倒。看来今晚,他才会真正的失眠。 天草一夏转身进了家门,里边黑漆漆的,他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就没有开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双手撑着洗手台发呆。缺了一角的镜子蒙上了一层灰,映照出来的人脸坑坑洼洼的,天草一夏抬手抹了一把,立刻清晰地显现了他的脸,肤色很白,眼睛不算大,眼神空洞,长睫毛微颤,嘴角耷拉,因为终年不笑,皮肤有些紧绷。 “认识学长以来,从没有见过学长笑呢。” “星星,星星,我想许个愿望,请你一定答应我,希望学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学长的笑,星星,我不贪心,其他什么都不求,只求,学长一个开心的微笑。” 笑……吗? 天草一夏对着镜子,缓缓举起了手,用两根食指按着两边嘴角,慢慢地往上移动,镜子里的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嘴角小心翼翼地上扬…… 第四十二章:向阳花VS波斯猫01 我不是女生,不漂亮,也不可爱,有时候很孩子气,常常会小任性,偶尔做些傻事,想法总是过于天真,可是全世界只有一个这样的我,属于全世界只有一个那样的你,如果我是瞩目的太阳,我愿意拿全世界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换取你专属的注视。 ——天纯 “哇!” 一个早上,单天纯收到了很多人的惊吓,揉揉眼睛抱怨:“哎,有没有搞错?惊喜从来不给我,惊吓倒是一大堆,你们做什么?”沿途走来,每个看到他而且认识他的人都会发出夸张的叫声,他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吗? “还不是因为……”裴云简话说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指指他的眼睛,说,“国宝出现啦。”昨晚两个人是做什么搞到今天顶着熊猫眼跑来学校啊? 单天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转头对照着窗户,仔细地研究了半天后才看到眼眶周围深深的一圈,无所谓地笑笑,说:“昨晚太兴奋啦……不过话说回来,放假为什么还要跑回来学校?” 凌非说:“在家里也无聊,而且很多同学家不在这边,都不回去的,就想说还不如回学校来,大家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晚上还有唱K,去吗?” 单天纯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问:“我可不可以……带学长去?” 裴云简白眼一翻,转身跑去找她的同学。 凌非虽然没有跑,不过一直喝着奶茶,完全无视那位频频发射可怜光波的“动感超人”。有时候他真想郑重地拜托这位“纯”同学,谈不被认可的恋爱可不可以不谈得那么高调?虽然八字的那一撇才出现了个点。 “你们都很奇怪,又没有规定不能带家属,初中那次,不也有好多同学带了弟弟妹妹的吗?现在是怎样?排挤我一个人哦……”单天纯不甘地碎碎念。 凌非嘴角不断抽搐:哎这位同学,麻烦你头脑清醒点好不好?人家带的是弟弟妹妹可爱又活泼的少年,你带个大冰山去,不怕把KTV冻成冷藏库吗?那位天草学长一坐那里,谁还敢唱歌?受不了地白他一眼,头往另一边转去——眼不见心为净。 “朱董事长你放心,令千金在我们学校一定会学到更多的知识,各方面也会更全面发展的……啊这边请,这是我们学校的休闲吧,平时大家念书累了就会来这里休息,听听歌,谈谈天,尝尝小甜点,哦这感觉verygood!” “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还是其次啦,我们家漫漫从小到大就一直有参加补习班,我还给她请了很多知名的老师亲自授课,所以漫漫光是各项考试竞赛的奖杯都摆了一个房间了,我送漫漫来这里读书,是因为我们的小公主想要尝试新的环境,只要我的宝贝公主在这里过得开心快乐,关于你说的游泳池的事情,完全不是问题。” “啊?说到这个,朱董事长你完全放心,我们学校……” 抱着波斯猫,穿着白裙子,还戴了亮闪闪的皇冠的女孩走进来时,凌非眼睛都看直了,那简直就是从皇宫里跑出来的真正的公主殿下,脸蛋像天使一样漂亮可爱,身材高挑,更是一等一的棒,金色的卷发垂坠在双肩之下,笑起来甜美安静,这样气质出众的女孩放在哪里回头率都是百分之三百。一时间,休闲吧里的人大气不敢出,直呆呆地看着那位女孩,就连外面也围了很多男生,趴在落地窗上对着女孩指指点点。 单天纯快速打量她一眼,看着凌非:“喂,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生吗?长得是漂亮没错,不过,不至于那么夸张吧?看她还不如看天草学长。” 凌非汗颜:“死gay没资格评论女生!” “哼!”单天纯重重地哼了一声,捧着自己的奶茶满肚子怨念地咬吸管。他又没有说错,长得再漂亮再可爱,最后也只会属于一个人,如果全世界有一百亿个男人,那么得到那个女生喜欢的概率只有一百亿分之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真不知道这群男生是从哪个角落里边拉出来的。不过,她手里的猫好可爱好乖巧哦。单天纯伸出爪子,冲那只猫招招手。 朱漫漫当然看到了单天纯的小动作。虽然她一直在听父亲讲话,可是那种被人膜拜的优越感让她飘飘然的,就像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所以对于其中出现的那一小点岔音她自然感觉得十分清楚。休闲吧里有一个男生,模样清秀可爱,一直在喝他的奶茶,除了跟她的猫打过招呼,眼神就没落在她身上过。 从小到大都是太阳般散发着光芒吸引每个人注意的公主朱漫漫十分不爽,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虽然希望所有人的视线都围着她转,那漏了一两个没见过世面的贫民老百姓,认真想想还是无所谓的,反正那种低等生物,她也没机会遇到。 “主任,以后的日子请多指教了。”小公主朱漫漫微微弯腰,礼貌地说。 主任笑得满脸通红,连说好好,又把朱漫漫夸上了天。朱父很满意,交代了朱漫漫几句后,就在几个黑西装的簇拥下离开。主任得到公主的指示可以退下后,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回办公室研究新建游泳池的方案。 “漫漫,你平时就漂亮得不得了,今天尤其漂亮,你看那些人,看着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朱漫漫的好朋友周筱美指着一圈男生,小声说。 朱漫漫浅笑,逗弄着自己的波斯猫。她接受低等生物的膜拜,因为她十分清楚那些目光的卑微可怜,但不代表她就对那些男生有兴趣。越是卑贱的人羡慕她,她心里就越开心,因为她拥有别人没有的一切,如果说牛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么,她就是站在牛顿的肩膀上,俯瞰一切。 “漫漫,小波越来越漂亮了。”周筱美耸耸肩,伸手抚摸波斯猫雪白的猫毛,说。 朱漫漫却动了动,将波斯猫移到了另一边,淡淡地说:“就算是最好的好朋友,我说过,也不准碰我的小波,小波的猫毛那么干净,你不怕你的手脏了它的毛,我可是怕得不得了。” 周筱美倏地缩回手,尴尬地笑笑。说是朱漫漫最好的朋友,其实是她最好的跟班,因为曾经他们家出现过财政困难,是朱漫漫的父亲替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所以从小她就跟在朱漫漫身边,想尽一切办法讨好朱漫漫,被她打或者骂从来不会反击,隔天还是会黏上去——因为她爸爸教过她,跟在朱漫漫身后,就等于暴风雨前挡了一座大山。 单天纯将一杯奶茶全部灌到肚子里后,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眼睛随意一瞥,就看到了窗外正走向休闲吧的天草一夏和炎彬。顿时跳起来,乐呵呵地跑出去。凌非也看到了他们,突然觉得,单天纯那屁颠屁颠的模样,和主任其实蛮像的…… 不过单天纯在经过朱漫漫那桌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隔壁的桌子脚,桌子划拉一下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吓得朱漫漫怀里的波斯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后撞翻了朱漫漫手里的果汁滚到了桌子底下,身上的毛顿时又湿又脏,就像朱漫漫白色的裙子。 然后—— “啊!”休闲吧里响起了惊悚的尖叫。 第四十三章:向阳花VS波斯猫02 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从今天开始讨厌休闲吧的玻璃,隔着窗户看到小鬼窝在那个人的怀里,为什么觉得阳光被乌云遮住?明明想伸出手,却被玻璃挡住,恍惚有觉得,我的双脚,走不出自己的世界,心,乱了。 ——一夏 单天纯看着被吓坏的朱漫漫,后知后觉地想,原来漂亮的女孩尖叫起来也像可怕的巫婆啊。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摸摸头弯腰道歉:“对不起,这位同学,我跑太快了,没有注意到桌子脚。” 朱漫漫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脏掉的裙子,还有她的波斯猫可怜兮兮地瑟缩在桌子底下,估计是被咖啡烫到了,气得咬咬下唇,递个眼色给周筱美,后者立刻会意,伸手推了单天纯一把,没好气地说:“喂,你有没有搞错,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知不知道漫漫的裙子很贵啊?那可是全球也米限量版,全世界才只售三套哎,还有小波,你知道它有多娇贵吗?咖啡倒在身上很痛的好不好?” 单天纯鼓鼓腮帮子,说:“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有道歉。” “哼!”周筱美冷笑,“道歉要是有用,抢银行的老早把整个地球都抢了。” 凌非走过来,挡在单天纯面前,好声气地问:“那你们想怎么办?如果索偿一模一样的衣服的话,明天我们会让人送过来,另外,我们可以带这只猫去医院检查,当然,所有的费用我们都会承担。” “这只猫?你有资格这样说漫漫家的小波?你搞清楚,现在是他害漫漫的咖啡倒翻,总之,他不诚恳地道歉,这件事就没完。”周筱美嚣张地说。 凌非扬眉:“哦?那,什么叫诚恳的道歉?我相信,纯纯刚才的道歉已经十分诚恳了。” 周筱美双手交叉环胸,走了两步,上下打量单天纯,说:“跪下来向漫漫还有小波说对不起,另外,加上你说的,同一款衣服明天送到漫漫手上,或许可以考虑原谅他。” 凌非忍俊不禁:“喂,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民国风的电视看多了?劝你有空就去学学家教礼仪,提高提高你的素质,别整天沉溺在那种脑残电视中,免得你这里……”凌非指指周筱美的脑袋,“也变脑残。啊对了!”凌非突然又叫一声,“我看你离脑残也不远了,都什么时代了,世界上居然还有奴性这么严重的人,稀罕,真是稀罕,我说,你们家祖上姓赵吧?” “你!”周筱美气得脸色铁青。以前要是有人不小心碰到朱漫漫,在她周筱美的咄咄逼人——哦不,耐心教导下,谁不痛哭流涕地磕头谢罪?像这种蛮不讲理而且一点风度也没有嘴巴又臭的男生她还是第一次见! “我怎么样?纯纯是碰到了她,可是纯纯也道歉了,你居然还要纯纯下跪道歉?我可以告你侮辱他人的。长得那么漂亮,心肠比巫婆还丑恶。”凌非越说越激动,开玩笑,他还没有爆粗口已经是很给这两个人面子了,要放在以前,管他男人女人,敢伤害他的兄弟,他早就拳头招呼过去了。 “哇你居然你……”周筱美气得浑身发抖,朱漫漫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为了维持她完美公主的形象,每次一出事,出头的都是周筱美,而她只要挺直腰背,高贵地坐在一边,自然就会得到满意的答案。通常男生都是难以抵挡她楚楚可怜的表情,还有超凡脱俗的美貌,最后自动缴械投降,跪倒在她脚边的男生不少,可从来没有人记恨她,甚至还有男生因为得到她的注意而高兴。别说周筱美,这样的男生她也是头一次遇到。 “总之,纯纯已经道歉了,如果你们再纠缠,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凌非亮出他的拳头。 听到这里,朱漫漫意外地笑起来,她优雅地站起身,白裙子上的咖啡渍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形象,反而让人觉得,她就像落难的公主等着骑士和王子的拯救。当她站起来,周筱美就很自觉地站到她身后,顿时存在感都被朱漫漫剥夺了。 “你知道我爹地是谁吗?朱氏集团的董事长,兼任这间学校的新校董,我随时都可以让他滚蛋。”朱漫漫傲慢地说。她不觉得傲慢是不对的表现,因为,她有资格傲慢。 凌非哈哈大笑两声,然后正正神色:“不要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有钱也要讲道理,是人就要有人的行为,蛮横不讲理谁不会?比你家还有钱的人我见过,就没见过比你更可笑的人。” “你说谁可笑!”周筱美忍不住尖叫起来。 凌非不甘示弱地瞪着她们:“就说你们了!” 单天纯扯扯他衣服,说:“凌非不要跟她们说了,学长来了,我要去找学长。”然后他看着朱漫漫,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衣服我会想办法赔你,我们有空再联络。”说完,撒丫子就想跑向天草一夏。 不过他跑不出去,因为后衣领被凌非抓住了,而胳膊也被朱漫漫死死地拉住,他无奈地回过头去看着两位:“哎,就不可以先不说这件事吗?我都说会赔了,还有……”他用力摇晃着脑袋,企图把后衣领上的爪子甩掉,“凌非你干嘛也抓着我?” “啊?哦!”凌非闻言松开手,“条件反射……不过纯纯,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你的。”然后,凌厉的目光扫向朱漫漫,用力拍掉她的手,“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们家纯纯!” 朱漫漫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可是……”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外面的学长,因为发生了这段插曲,他们已经停止脚步不再进来了,而且学长一直看着他……糟了,学长该不会以为他在欺负女生吧?啊完了完了,眉头皱起来了…… 凌非把单天纯往腋下一塞,护着他说:“没关系没关系,要比有钱,简简家有的是钱,光是内陆的生意就能把她们比下去了。” “我根本没有要说这种事,而且……简简家有钱,你那么得意干嘛?”单天纯挣脱不得,白他一眼。 凌非尴尬地抽抽嘴角,没敢说以后一定要做裴家上门女婿,随便扯个理由:“因为简简是我们朋友啊对不对?所以,她不会见死不救的,特别是我们的小天纯,谁敢欺负你,简简一定会把她扁到他爸妈都不认识!” 单天纯没有对他不自然的表情起疑,点点头:“说的也是,简简……” 话音未落,一股更大的力道突然把他拽了出来,接着脑袋“咚”地撞上一堵硬硬的人墙,痛得单天纯大呼:“嗷呜!”猛地发现发出的声音不对劲,立刻改口,“嗷痛!”一只爪子搭在对方的胸膛,一只爪子捧着自己的鼻梁,嘴巴使劲嘟嘟吹气。又被撞鼻子,再这样下去,他的鼻子就要塌了,塌了就不好看了,呜呜…… 凌非惊讶地看着把单天纯拉走的人,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炎彬也很吃惊,表情就像凌非一样呆,满眼的不敢置信。 单天纯抹抹痛出的眼泪,一抬头视线里就跳入了天草一夏帅气的脸庞,顿时把痛忘去了爪哇国之外,欢乐地挂到天草一夏的身上,甜得不怕腻死人地笑:“天草学长!”然后换上狗狗眼,无辜地眨巴着,说,“我还以为你看到我在欺负人,生气了,就不进来了呢,啊,我没有欺负人哦,我刚才有道歉了……哦对了,学长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天草一夏的目光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只是专注——从别人的角度看来——地看着单天纯,说:“买了鱼。” 第四十四章:向阳花VS波斯猫03 只要这样就好,保持这样的关系,不往伤害的方向改变,让一切都顺其自然,不会刻意去伤害,也不会刻意去逃避,只要这样就好。微小的愿望,承载了所有的心,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那么,这样就好。 ——一夏 “划啦啦——”天草一夏说完那句话后,休闲吧里的桌子椅子带动一大片,个个面部扭曲地看着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演搞笑剧还是讲冷笑话?重点是单天纯做了错事,然后那个公主模样巫婆心肠的女生不肯放过他,关买鱼毛线事?凌非和炎彬眼中一致传达同样的意思。 单天纯点点头,回答:“好。” 你好个毛线球啊!凌非和炎彬差点骂出口。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同样让朱漫漫傻了眼,可怜的波斯猫在她脚边蹭蹭,不过因为毛发太脏,已经入不了主人的眼了,朱漫漫厌恶地将它踢到一边,对周筱美说:“我要换一只,你现在打电话让人去宠物店物色。” “啊?哦!”周筱美赶紧跑出去拨电话。 “喂,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凌非忍不住扯扯单天纯的胳膊,问。 炎彬也搭着天草一夏的肩膀,说:“天草,不是来喝咖啡的吗?你如果喜欢鱼的话,一会回去的时候顺道我买几条,看你是喜欢金鱼还是赤鱼。” 单天纯嫌弃地把两个人赶到一边,像母鸡般护住他家小鸡学长说:“哎呀你们两个笨死了,学长说家里买了鱼,现在回去烤鱼吃啦,学长的烤鱼很好吃哦。”上次自己买了鱼,后来学长就碳烤了鱼,他吃得满嘴都是鱼皮,超满足的。之后只要他买鱼,天草一夏就会过来烤。 凌非和炎彬又很有默契地一同抽嘴角:不喜欢说话也不至于把好好的一句话抽走那么多关键字吧?鬼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呃,单天纯这个怪咖是例外。 单天纯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恨不得翘翘不存在的尾巴,不过马上他又换上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天草一夏,说:“可是现在不行哦,她不肯放我走,我刚才有道歉了,但是她不接受。”单天纯指着朱漫漫。 天草一夏的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并没有跟着单天纯举起的手指转移,沉默了一会儿,说:“鱼会死。” 不等单天纯说话,凌非立刻举手说:“啊,这次他是不是说买回来的鱼是死鱼?” 炎彬一拍掌,说:“连你的钱都要坑?那个卖鱼的找死吗?” 这回轮到单天纯抽嘴角翻白眼了,说:“学长说,再不回去鱼就要死了……”想想不对劲,垂下的嘴角又开始抽,“呃,学长你把鱼放在哪了?”不会是…… “沙发。”天草一夏说。 “啊!”单天纯尖叫一声,“我的鱼!我的烤鱼!”然后抓起天草一夏的手,火烧屁股般冲出去,神五上天都没有他那气势的一半。当然,其他人也被他华丽丽地无视了。 “这家伙……”凌非和炎彬摇头叹息。 相比他们的无奈,朱漫漫可是快要气炸了,现在是怎样?她的魅力对这些人居然完全没有影响?甚至还一个个轻而易举地无视了她的存在?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怒火中烧,朱漫漫在心里咆哮着,面霜却还维持着她的公主形象,润润喉,看着凌非和炎彬,下狠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给我这么难堪,我一定会告诉校长,请他来主持公道,撞我的男生,不管他有什么背景,我朱漫漫想要整的人,最后一定会死得很惨。”说完,扭着腰优雅地走出去,她的猫被遗忘在了桌脚边,无辜地叫唤。 “哇,我看这家伙比起刚才那个女的,中电视毒还要深,电视害人不浅啊。”凌非扼腕。 “而且……”炎彬低头看那只猫,“心肠还要恶毒,可怜的猫,跟主不慎。” 凌非看看小猫,再看看远去的朱漫漫,蹲下来,把小猫抱起来,替它拍拍沾上的灰尘。炎彬好笑地看着他:“喂,你不是想要养吧?这么娇贵的猫,你能养吗?” 凌非专注地看着小猫的眼睛,说:“我养不了,是纯纯害这家伙失去主人的,该纯纯负责,而且,纯纯也很娇贵,以前一点都碰不得,就像橱窗里展示的陶瓷娃娃,被玻璃隔绝着,保护得很好,不过他现在遇到了天草一夏,一下子突然就变成了敢在恶劣天气跟风雨搏斗的小树,这只猫交给他养,应该也会从娇贵,走向坚强。” 炎彬看着他,听着他说的话,脑海里勾勒出单天纯笑得天真无害的模样,还有他听到天草一夏让他滚的时候受伤的模样,点点头,笑了。 逃脱了苦海,单天纯抱着天草一夏的胳膊,一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恨不得所有的脚步都由他代走,嘴里念念叨叨:“我刚才看到学长皱眉,还以为学长生气了,我没有欺负她,她真的很奇怪,我都道歉了,可是她说要我跪下来道歉,也不是古代,犯了错还要三叩首大喊皇上饶命……噗!这真的很奇怪哎,学长有没有觉得很好笑?啊,说起来,放鱼的袋子里有水的吧?你都没有看到刚才凌非和炎彬学长傻傻的样子,一定没想到学长会说那样的话,而且肯定是绞尽脑汁地想着那件事跟买鱼有什么关系,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笑着笑着,发现天草一夏迷茫地看着他,顿时笑不出来了,扁扁嘴,问,“学长,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天草一夏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正紧张地看着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然后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样的情绪,但是却觉得应该习惯了,自从这小鬼出现后,自己好像越来越在意,因为在意,所以很久以前那些被封印在小黑盒子里的情绪也都悄悄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小鬼,和聂尔东是不一样的人,聂尔东只是把他当作消遣,和满足他变态心理的道具,小鬼,却小心翼翼地珍惜他,这些,他能分辨,也清楚。可是,小鬼还小,还小不是吗?他还小,所以没法分辨爱情和好奇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爱情是一生一世的承诺,而好奇,只是在特定的时间里很想介入某个人的世界,一段时间后,这种感觉消失,于是就想离开那个世界,重新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不想再爱人,因为爱不起,因为,不想再尝试失去,不想再回到那样的地狱,那样,绝望痛苦又挣脱不得的地狱。 “蠢。”天草一夏开口。 “啊?”单天纯抬头,看着天草一夏抿着嘴唇苦思的模样,心一紧,莫名慌乱。 天草一夏迟疑着开口:“死掉的鱼,是不能吃的,味道烤得再好,吃了死鱼,也会受到伤害。” “哦。”单天纯闷闷地应了声。 “你……”天草一夏看着他。 “学长!”单天纯忽然大叫一声,然后恢复正常的音量,慢慢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不是吗?我不会去刻意求什么,只要能够被学长注意到,只要能够陪在学长身边,能够让学长偶尔开心,就可以了,学长只要不赶我走……因为学长说什么不要再出现在学长身边的话,我会伤心的。学长,我们这样很好,不要再往伤害的方向改变好不好?我愿意等,学长就不可以,尝试为了我的愿意,保持默认吗?” 天草一夏眉心微皱,然后舒展,拖了小鬼的手,往前走:“鱼真的会死。” 再不走的话。单天纯嘴角上扬,心情顿时大好。所以,只要快一点的话,鱼不会死,不死的鱼,味道烤好了,就是天下第一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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