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先生+白先生 中——小琐

作者:小琐  录入:06-10

 53、白色的男人——佑安1

 这个国家里,有一个残忍无情的黑先生,总是一身黑衣,被大家说是“连心脏也是黑色”的黑先生,然而,在黑先生身边,有一个温和冷静的白先生,白先生就和他的姓氏一样,总是一身白,就像黑潭中的白莲,和黑先生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然而这样的两个人,当站在一块的时候,却协调的彷佛是为彼此而生一样…… 这就是这个国家里的黑先生和白先生。 ****** 最近总是下雨。 披着黑色的外衣,外衣下是赤裸却结实充满力量的身躯,神情冷酷的男人站在窗边,用他那双比黑墨还深幽的瞳眸看着外头的雨夜。 几声响雷,黑夜里闪了几下白光,男人还是不为所动的盯着外头的雨。 虽然雨声被窗子隔绝在外,但还是可以知道外头的大雨是多么滂沱,男人呼了一口气,缓缓的踅回床边,在床沿边坐下。 床上,正躺着另一个男人,被单下的身躯未着寸缕,没被覆盖的地方,还有着欢爱过的些许痕迹,披着黑衣的男人眸色更深了一些。 熟睡中的男人忽然皱起眉,唇瓣紧抿,彷佛忍受着什么痛苦似的,额上渗出汗珠,他翻来覆去,似乎怎么都睡不安稳,仔细一听,还可以听见他隐约的呻吟着,好像在说着什么悲伤或痛苦。 黑眸紧紧盯着他,倏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忽地又是一声响雷,熟睡的男人忽然惊呼,弹坐而起! “啊!”峸惊喘着,额上汗珠滴落,神情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喘息渐微,他稍稍平复了情绪,抬眼看向那握住自己手臂的掌,“黑先生?”有些迷惑的看向一旁的男人,这人看着自己很久了吗? “噩梦吗?”男人撇了撇唇。 “嗯……”垂眸,犹豫了一下,“我梦见王德明了……他喊着要找我报仇,然后,是佑安……他想掐死我,他的眼神、他看着我的眼神……他恨我……”明知道说出来只会被眼前的男人嗤笑,却不知为何还是说了这一串话。 男人沉默了半晌,没有如预期的笑,只是盯着他,“如果那小鬼摆在那碍眼,就让人把他杀了。” “不!”峸听着心惊,才出口否定,就见男人的眸光冷了些,“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我杀了他父亲,本来就是凶手。” “那么,峸,”男人撇了撇唇,捏起他的下颚,黑眸锁着他慌乱的眼,“你收留他,是要做什么呢?”好看的俊颜靠近他的脸庞,说的话却让他的心越来越冷,“要让他报仇吗?那么你也该告诉他真相哪!”顿了顿,“还是想要好好照顾他赎罪?或者是用他来提醒你自己的罪孽深重?” “我……我不知道。”回避着他的眼,被他的话搅的心慌意乱,峸拨开了他的手,“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他。” 厚掌悬在半空,他冷笑,“是吗?因为他的存在,你夜夜噩梦,脆弱的像玻璃似的,看来真叫人生厌。”原本峸就是会做噩梦的人,和自己这种彻底泯灭良心的人不同,做了不好的事,峸就会愧疚于心,虽会做噩梦,可也没频繁到这个地步。 自从那个小鬼来了以后,峸的噩梦就越来越严重了。 峸听着他的话,抬眼看他,“黑先生……” “那个小鬼摆在那里,我看了也碍眼,说什么照顾……哼!如果你再不好好处理他,哪一天我出手了,你就别怨我。”还是冷笑,他掀开被单,随手将黑衣抛到一旁的矮柜上,自己则躺到了他身边,将峸揽入怀中。 峸微微一愣,男人的心跳沉稳的传入耳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搂着自己的男人就又开口了。 “像王德明那种货色,就算化成鬼也不会有出息。” 峸又愣,抬眼想看他,男人却已经闭上眼,将自己揽的更紧,“有时间想东想西的话,不如好好的想想过两天的交易吧。” 咬住唇瓣,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峸也再度闭上了眼…… ****** 最近的卿峸大哥很累。 虽然是午茶时间,但是当佑安来到峸的房间里想要找他一起品尝下午茶的时候,峸却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沉稳,似乎正熟睡着。 这阵子,峸在午茶时间总是显得很没精神,原因应该是因为频繁的噩梦造成的影响吧!当然佑安是不知道这个原因的。 看着熟睡的峸,佑安在一旁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看着躺在床上睡的很沉的峸。 不可否认,卿峸大哥和那个看起来十恶不赦的黑先生都长的很好看,不过是不一样的类型,那个黑先生,是一种带着邪气和放肆的性感和强悍,至于卿峸大哥嘛,看起来很清新,好像不会被任何东西污染,虽然有时很深沉,却是一种让人感到舒心、不自觉想信任的深沉,他没有像黑先生一样深邃的五官,整个脸看起来就是好看又柔和,也没有像黑先生看起来那么矫健和充满力量,可是就是让人有种难以侵犯的感觉……偏着头,佑安打量着峸,也许是因为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太不搭调,但是却又那么协调,所以才会让人不自觉拿他们做比较吧? 一直觉得峸的五官很好看,但直到他这样睡着,佑安才有机会;也才可以仔细的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袭向自己,佑安咽了口口水,有些犹豫,却想更靠近峸一点。 还在发呆,原本睡的安稳的峸却忽然坐起身,低低的喘气。 “卿峸大哥,你醒啦?”佑安绽开笑脸走向他,近看,这才发现他额上布满冷汗。 峸盯着眼前的佑安,紧抿着唇瓣。 噩梦让他痛苦,梦醒,看见眼前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看着他对自己单纯的喜欢和崇拜,却更让自己感到无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哇!你流了好多汗!”佑安惊讶的说着,峸绽出苦笑。 “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揉了揉额际让自己清醒些,峸一边问着。 “午茶时间到了,我来找你,就看到你睡的很深……所以就没有吵你了。”佑安说着,想起刚刚峸的睡脸,面色微微泛红。 “啊!原来如此。”从床沿边站起,他轻缓微笑,伸手牵起佑安的手,“那么我们现在过去花园吧。” 看着被峸握住的手,佑安的脸微微泛红,跟着峸走向房门口…… 才打开门,迎面而来便是那个神色阴冷的男人,佑安一惊,立刻躲到了峸身后。 看着黑先生,他面无表情,眼瞳里却有着隐约可见的森冷,峸微微一愣,这时才想起了今天午后,原本是答应要和黑先生一起参与交易的事,“啊!”低呼了一声,再看向黑先生,没有犹豫太久,“我很抱歉……” 男人撇了撇唇,视线移到他身后那个正偷偷瞪着他的小鬼身上,“怎么?想杀我吗?”冷哼着,“那就别躲在峸的后面,站出来面对我。” 峸回脸看向佑安,就见他一脸倔强的站向黑先生,“我才没有躲!”佑安恶狠狠的瞪着他,“不准你欺负卿峸大哥!” “……”眯起眼,男人看了一眼峸惊愕的神情,再看向佑安,“什么时候,像你这种没用的小鬼也可以这样挑衅我了?” “你说什么?我才不是没用的小鬼……”佑安咬牙切齿的怒道,话还没说完,却被黑先生一把拎起。 “黑先生!”以为黑先生就要伤害佑安,峸大惊失色,才想阻止,就见下一秒,那个小鬼被抛到外头的走廊上,男人温热的唇瓣也同时覆上…… 佑安跌坐在走廊上,从门缝里看见被黑先生吻住的峸,抽了一口气,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震撼……有意无意的,那个黑眸的男人瞥了自己一眼,唇角微勾,身后的门“呀”地关上。 峸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他的行动充满了不解,直到男人咬破了他的唇,峸才皱起眉头,想退开,男人却再度加深了这个吻,峸被他所迫,不断的后退,直到跌坐在床上。 “峸,不得了哪!”男人低哑的在他耳边低喃,“你看那个孩子,他是多么的喜欢你,甚至妄想要保护你……原来你放他在身边,是想他原谅你的罪孽深重、让他这样喜欢你,你就可以赎罪了吗?” 温热的唇在自己颈边游移,灼热的欲望正抵着自己,听着他的话,峸的心微微冷却了下来……“怎么样,你敢告诉他真相吗?告诉他,他一心想保护的卿峸大哥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面色惨白,峸微微颤抖着,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望面前的男人,“您是因为我忘了和您的约定,所以才要故意这样折磨我吗?”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黑眸盯着他。 “如果是那样,那您成功了。”抿着唇,“夜里,噩梦让我愧疚;清醒的时候,您的话也带给我莫大的痛苦……但就因为这样,我更要好好保护他……您可以尽情伤害我,但请不要伤害佑安。” 瞬间,男人的面色更冷。 “扫兴!”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回身离开了峸的房间,离开前,看了那个还跌坐在地上的小鬼一眼,又是一声冷哼,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卿峸大哥!”佑安跑进房里,奔向坐在床上的峸,“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峸回过神来,浅笑,伸手摸了摸佑安的头,“让你担心了。” “那个人也太可恶了!”目光移向峸被咬破的唇,佑安咬牙切齿的说着。 “黑先生不会伤害我的。”峸稳稳的笑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卿峸大哥!”佑安忽然握住峸正在抚摸他的头的手。 “嗯?”峸讶然的盯着他。 “我会变强的!然后保护你,让你不要再被他欺负了!”佑安认真的说着。 “……”峸看着他,好半晌,才勉强绽笑,“那你可要加油了。”眼光移向窗外,脑海中回荡不已的,是男人刚才的话语。 『让他这样喜欢你,你就可以赎罪了吗?』 “我会很努力的!”佑安说着,忽然紧紧的搂住峸。 峸颤了一下,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佑安,『你敢告诉他真相吗?告诉他,他一心想保护的卿峸大哥可是他的杀父仇人!』闭上了眼,胸口像是被重击一样的难受……那个男人……那个人啊!总是强迫他面对那些他所害怕的、没勇气承认的事情哪! ☆、白色的男人——佑安2 那一天,峸带着佑安,在黑先生别苑的花园亭子里喝着下午茶,一面喝茶,峸一面随手翻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佑安闲聊着。 “卿峸大哥。” “嗯?”抬起脸看向佑安,看见他的神情不似平日开朗,心里滑过了什么,峸脸上却绽出温和的笑,“怎么了?” “我来这里好一段时间了……你那时候说过,爸爸有事情,所以把我托付给你,可是,这段时间,爸爸一直都没有来看过我,你知道爸爸到底去了哪里吗?” 微颤,手里稳妥的茶杯忽然晃了一下,溢出了些许液体,峸神情不变,只是浅笑,“你想家了吗?” 佑安微微红起了脸,“也、也不是啦!只是以前,爸爸不管再怎么忙再多事情,也一定会固定回来看看我们。”顿了顿,“前几天我回家了一趟,见到了妈妈,她也说好一段时间没见到爸爸了,所以我才有点担心。” 自从王德明死后,峸就吩咐了下人好好照顾佑安的家人,佑安虽然在自己身边,峸也允许他可以回去看望家人,毕竟他只是想照顾好佑安,并不是要囚禁他。 “是吗?”垂眸,“我记得……你的爸爸是个赌性坚强的人。” 静了一下,佑安露出笑容,“对啊!从我有印象以来,爸爸就是这个样子。”像是陷入回忆,佑安继续说着,“因为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又是工人,我们家一直都很穷困……原本爸爸都很认真的赚钱养家的,虽然钱不太够用,可是好歹日子还是可以过。” “是吗?”峸淡淡的笑着,啜了一口茶水。 “嗯,后来爸爸会喜欢上赌博,听说是因为某次被朋友带去赌钱的时候赚了一笔钱,爸爸很开心,虽然是投机取巧的方法,可是他觉得如果可以这样让家里的人过好日子,那也无所谓。”佑安笑着,“虽然后来爸爸沉迷在赌博的世界,可是只要爸爸赢了钱,他就会买糖给我吃,也会买东西给妈妈。” “那是赢钱,如果输钱呢?” 佑安叹了一口气,“输钱的话,爸爸就去借钱,然后再赌,希望可以再赢回来,所以到后来,爸爸就欠下了很多钱。”顿了顿,“虽然是这样,但是爸爸还是很爱我们的,那天妈妈生病,因为没钱雇车,爸爸背着她跑了好几个小时,到了医院里,却因为没有钱,医生不愿意帮妈妈看病……”说到这里,神态忧郁了起来,“卿峸大哥,虽然说钱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但是没有钱的话,日子真的会很辛苦吧?” “……嗯。” “所以,爸爸那么想要赚到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就算他整天都在赌,可是他还是会想到我们,时不时的会回家照顾妈妈、看看我们。” 隔了一会儿,峸才抬起眼,盯着佑安,“你不恨他吗?” 佑安愣了一下。 “你爸爸整天赌,输了钱,讨债的人难道不会去找你们讨吗?”那些人的嘴脸,自己一向是看习惯的,可对一个平凡的女人和孩子来说,却是无比的可怕,他们砸东西、打人,只要能讨到钱,什么事也不在乎。 只因为王德明一个人的沉迷,却可以毁掉他原本平凡却幸福的家庭。 “嗯,会阿!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还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妈妈也是……我们都傻了,不知道爸爸竟然会欠了这么多钱……”佑安陷入回忆,“不过,再怎么样,爸爸始终是爸爸,只要他把我们都放在心里,就算他做错了事情,我和妈妈都会原谅他的,我们都一直在等爸爸回过头来的那一天呢!毕竟爸爸一直是个善良的好人啊!” “……”手上的茶落了地,玻璃碎裂,峸瞪着佑安,唇瓣微掀,却是无语。 “啊!”佑安回过脸,“卿峸大哥,你没事吧?” 峸回过神来,微笑,“我没事。” “真的吗?你的脸色好苍白啊!没不舒服吧?”佑安急急忙忙的跑向他,“杯子破了耶!等下走的时候要小心碎片才是,不然被玻璃刺到一定痛死。” 峸看着佑安,心底深处忽然滑过了一种无奈。 就算……佑安这么说着,他的父亲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是自己太过冲动吗?当初面对王德明的时候,他总想着王德明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也没有意义,只会拖累家人、让家里的人伤心难过……所以,自己下了毒手杀掉他,却没有想到,他的家人同样会喂她伤心难过的。 “佑安。”峸忽地握住佑安的手,盯着他单纯的眼。 “嗯?”佑安回望他,直觉的感觉到峸要说什么严肃的话题了。 “你父亲他……” “爸爸?他怎么了?” “……”口干舌燥,峸忽然有些害怕……若是自己告诉他真相,面前的少年,这双纯然信任自己的眼,会不会就此被仇恨给淹没,然后,他会憎恨自己吧?“不,没什么。” 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吞下,峸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为了活着,他不怕做伤天害理的事,跟在黑先生身边的时候、第一次杀人以后,峸就深深的体悟了自己可以是个残酷无情的人,与其等着受到伤害,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他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当王德明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让峸感觉到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峸也毫不犹豫的下了手。 王德明原来是这样的人,听着佑安的说法,峸这么想着,原来,王德明还是有活下去的价值的。 他给了妻子和孩子希望,就算做了再多的蠢事,家里面始终还是有等待着他的人,那些等着他的人同样也盼望着他回头的那一天,不过,一切却已经太迟了。 他杀了王德明,此刻想来不是没有后悔,然而后悔也无济于事,王德明已经死了,不管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都已经在那一天,被自己给杀了。 眼前的孩子……他是那么全然的信任自己,如果要告诉他真相,让这个孩子憎恨自己的话……想到这点,峸就忽然失去了勇气。 后来想起来,噩梦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 那天午茶以后,佑安因为学习的武术一直没有进步,就请峸去指导他的枪法,那个下午黑先生自己出门去了,峸还算悠闲,所以就答应了。 佑安学习的时间不算长,程度其实还可以,只是他没有像峸当初那种非学会保护自己不可的心态,所以在积极度上比较差,手脚也因为缺乏训练不够俐落,峸稍微交了佑安一些自己发现的窍门,佑安就听的双眼发亮,练了一个下午,一直到佑安整个人累的气喘吁吁手脚酸麻,峸才拉着他到一旁休息。 “累了就休息一下,不要勉强自己。”峸笑着对佑安说着,看到他刚刚卖力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可爱,就好像弟弟卿曜那般的单纯。 佑安喝着峸递给他的茶,偷偷的看着峸的脸庞,好半晌,他才犹豫的唤。“卿峸大哥……” “嗯?”峸盯着他。 又是一阵犹豫,“你……你和那个……黑先生……” “黑先生?”峸扬起眉毛,很难得听佑安提起黑先生。 “你们……”深吸了一口气,佑安像是将全部的勇气都聚集在这一刻,“我那天看见,他亲你。” 听了他的话,峸愣了愣。 “你们是情人吗?”佑安接着问,面色微红。 “……情人?”峸喃喃重复,脸上扬起轻笑,笑却没有达到眼底,斟酌了一下,峸才淡淡的说,“倒也不是……这么两情相悦的关系。”话语停了好一会儿,又笑,“不过,我是他的人,这大概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吧。” 佑安抽了一口气,震惊的盯着峸,“可是、可是……你们都是、都是男的耶!” 峸看着他,又笑了,“如果真的喜欢,对我来说,对象是男是女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在意世俗的眼光,我哪还会有勇气活到今天?”说着,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活下去什么也做的出来的人。” 佑安盯着峸,对他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你们不是两情相悦……你又说不介意,所以,你很喜欢那个黑先生,是他不喜欢你?” 峸听着他的话,瞪着他,尔后噗嗤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天哪!真是可爱的联想。”说到底,尽管把佑安当成自己弟弟般疼爱,说了这么多也是峸的底限了,“唉,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哪是这么简单的话可以说清楚的? 想到那个男人,峸就不由得有几分失神。 最近的黑先生……似乎比之前还要来的易怒,似乎对自己跟在她身边的时间少了许多而总是生气,明明他总说不管自己要不要跟都无所谓的。 峸还在想着,佑安却忽然抓住峸摸着他的头的手,“卿峸大哥,那你喜欢我吗?” 峸回过神来,好半晌才吸收他的话,“你吗?”温温的笑着,“我很喜欢你啊,所以,你要好好学会保护你自己才行,我虽然想多帮你一点,但也不能随时都待在你旁边的。” 又想起那个男人,追根究底,当初那个男人这样逼自己,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不能说没有像现在自己这种想法吧? 只是,那个人总是喜欢用残酷的方式伤害别人,让自己总是必须沐浴在鲜血之中成长。 峸这么想着,没有发现一旁的佑安微微红起脸,用一种崇拜却又带着更深情感的神情盯着他…… 54、白色的男人——佑安3 这阵子,峸多花了比先前更多时间陪伴佑安,也许是因为愧疚之心使然,有可能是因为怕佑安一个人孤单,不管如何,因为峸与佑安的亲近,跟黑先生一块外出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也因为感受到峸对自己的疼爱,佑安对峸的态度也就更加亲腻,只要一有时间必定在峸的身边打转。 这一日,在黑先生的别苑,某个仆人正兴冲冲的拉着另一个仆人开心的说,“你知道吗?我费了千辛万苦,可终于被我弄到了那瓶酒!那可是外国进口的陈年美酒啊!”压低了声音,“就算是黑先生,要用到这种酒也是很难的!” “有没有这么好喝啊?”被这么一说,另一个仆人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好喝那是当然的,我可是花了不少钱才弄到的!我打算今晚就带回去跟我亲爱的老婆大人一起享用……” 说话的声音渐远,两个仆人顾着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悄悄的从后方离开,抱着那瓶酒,佑安偷笑了几声,快步走向峸的房间。 ****** “卿峸大哥!卿峸大哥!”佑安推开房门,兴奋的跑向峸。 原本正埋头看书的峸抬起脸,微笑,“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你看这个!”把抱在怀里的酒瓶放到了峸面前的桌上,佑安得意的笑。 “这是什么?”扬起眉,峸看着他得意的神情,不由得失笑。 “这个啊!可是外国进口的陈年美酒喔,很难得可以喝到的!就算是那个凶巴巴的黑先生也不一定能弄到喔!”佑安抬起下巴郑重的介绍。 “这么了不起呀?”峸笑着,“不过你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呢。”淡淡的提醒着。 “我不可以,可是你可以啊!”佑安半点也不泄气,“卿峸大哥,你喝一些看看嘛!我可是冒着危险偷偷帮你弄来的,你如果觉得好喝的话我会很开心的!”说着,他兴奋的打开了那瓶酒,到房间的另一端找了一支高脚杯,把酒倒入。 峸不忍心打碎他的期待,在他的目光下啜了几口,虽然平常并不是个会喝酒的人,但在这种环境下,峸还是曾经训练过自己让自己不容易醉,未免太久没喝酒不习惯,偶尔也会稍微喝点酒。 “嗯,很好喝。”确实是好酒,并没有一般酒的热辣感,反倒是带着某种香甜,但却又不失原味,又喝了几口。 “真的吗?”佑安笑了,“我就说了吧!”把椅子拉到他旁边坐下,“对了对了,卿峸大哥,最近老师说我的身手变好了喔,等等你去替我看一看好不好?” “啊,今天不行。”峸遗憾的说,“我答应了黑先生等等要陪他出门……”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尽管自己不跟黑先生出门,黑先生自己也能把事情处理的非常稳当,但不知为何,最近的黑先生总是希望他跟着。 为了佑安,已经拒绝黑先生很多次了,所以今早黑先生问起时,感觉到黑先生语气中隐约藏着的怒气时,峸才发觉自己最近是多么疏远黑先生。 那个人一旦发起怒来,可就很难让他消气了。 “这样喔……”佑安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 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忍见他失望,犹豫了一下,便道,“晚点回来再去看看你吧。” “真的吗?”听峸这么说,佑安马上又露出了期待的笑。 “当然是真……”话还没说完,峸忽然皱起眉,视线微微模糊了起来,身上的力气彷佛被瞬间抽走一样,让他的身体不觉晃了晃。 “卿峸大哥!”佑安吃了一惊,立刻扶住了他,“你还好吧?没事吧?” “嗯……”峸左手扶助额头,不只视线,精神似乎也恍惚了起来,没办法集中心神,有种口干舌燥又飘飘然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向胸口集中,“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下或许就会好一点……” “那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下。”佑安感紧接着说。 “好,谢谢。”峸朝他笑了笑,就着佑安的搀扶走到床边躺下。 佑安帮他盖好了被子,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他,“你、你流了好多汗喔!卿峸大哥,还是我去找医生来为你看一下?” “我先休息一下,也许等一下就没事了。”安抚的笑着,闭上眼让自己放松,却还是不自觉想起了那个有墨黑瞳孔的男人……看来等等说不定要爽约了,那人如果知道,一定会很不开心…… 佑安找来了一条毛巾,沾了温水,帮躺在床上的峸擦去额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担忧的看着他。 峸似是极不舒服,虽然闭着眼休息,却极不安稳,眉头紧蹙,好像正忍耐着什么,唇瓣微张,低低得喘息声从异常红艳的唇流泻而出,那张一向可以说是有些苍白的脸颊,此刻也不知为何染上了红潮。 佑安盯着峸的脸,停下了动作,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峸,尽管神态难受,看起来竟是无比诱人。 像是被迷惑了心神,佑安不自觉低下头,唇瓣缓缓靠向他的…… ****** “完了完了!那瓶酒不见了!”走廊的一角,慌忙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那瓶陈年美酒吗?会不会是被谁贪杯偷拿走了?” “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被拿走就糟了!”那声音充满了无奈,“那瓶酒可是加了东西的,我不是说了是要和老婆一起享用的吗?” “加东西?加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可以增加夫妻情趣的东西啊!”顿了顿,“难得弄到这种好酒,当然要好好享受……所以我一早就把拖人家买的药加进去了,打算等等一回家就带回去用,谁知道、谁知道竟然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药啊?” “就是……催情药之类的东西啊!”说话的人似乎微微尴尬,一旁的人终于露出了然的笑。 “原来如此,那可真的药快点找出那瓶酒到哪去了,我去叫其他人一起帮你找找吧!” “嗯,谢谢,麻烦你了。” ****** 唇瓣即将要碰上峸的唇的那一刻,佑安停了下来,盯着峸好看的脸,犹豫了一会儿,迅速的吻了峸的额头一下,他就退了开来。 目光还是定在峸的唇瓣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想做什么,佑安震了一下,双手捂住嘴,瞪着闭着眼睛休息的峸……脑中闪过那一天,那个不可一世的黑先生稳住峸的画面。 “哇啊——!”又退了几步,不知道踩到身后的什么,他跌坐在地上,震惊的看着峸,咬住唇瓣,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奋力从地上爬起,夺门而出! 才走出房门,迎面就撞上了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佑安僵住身体。 黑先生瞪着眼前一脸慌乱的小鬼,眯起黑眸,“你做什么?” 被看到了吗?刚刚自己想吻卿峸大哥的事,被他看到了吗? 佑安慌乱的看着他,“没、没事!”鼓起勇气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佑安匆匆忙忙的逃离了峸的房间。 男人盯着佑安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起眼,没有停顿多久,他就回脸走进峸的房间。 房里的人不似平常做在桌前看书或沉思,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还有一瓶不知哪来的酒,还有一个装着一些未喝尽的酒的酒杯。 “峸。”看清了自己正在寻找的人正躺在床上,他趋步走近。“你不会忘了你今早才答应等等和我一起出门的事吧?”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似是勉强睁开眼,“黑先生……”那声低唤似乎带着几分脆弱,男人瞪着他,那张清秀的脸上隐约泛着红潮,眼瞳中似带着水光。 按捺住心中的某种疑惑,他在床畔坐下,伸手轻抚峸艳色的唇,“峸,以后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不准让那个小鬼踏入你的房里。” 峸眨了眨眼,声调依旧柔软,“为什么?” “你可是我的人。”男人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想让其他打你的主意的人随时接近你。” “你说佑安吗?”峸微喘着气,却是轻笑,“他还是个孩子哪!” 捏住峸的下颚,男人好看的脸向峸逼近,墨黑的瞳紧锁着峸的视线,“你还真是迟钝哪!峸,那小鬼可不只把你当成一个大哥哥。”唇瓣覆上,舌尖探入峸发热的唇腔,与之交缠。 抓着被褥的手收紧,热气冲上,峸只觉一阵晕眩,却又说不出的感到舒坦。 “若是刚才他吻的是这里,他已经没命了。”中断了这个吻,男人又是一阵冷笑,看见峸茫然的神情,他只是撇了撇唇。“快准备一下,该出门了。” “……出门?”峸盯着他,一脸茫然。 男人回脸望他,终于看出了峸的意识迷蒙。 倏地伸手将峸拉向自己,峸被动的被拉起,却软软的倒向他的胸膛……“你不舒服?”粗厚的掌探向他的额头,他的体温热烫的像是高烧,神情带着点迷茫。 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头晕……”顿了顿,“黑先生,我觉得好热……” 目光从他红滟的唇移向胀红的脸,再移向桌上那瓶酒……某种怀疑从心中窜起,他再度俯下脸吻住峸的唇,峸立刻探出了舌给予回应,从交缠的唇间,隐约泄出一阵满足的低叹。 男人微微避开峸的唇瓣,似是想中止这个吻,峸却将他推倒在床上,唇瓣在他的脸上、唇上、颈上留连,双手移到他胸前的衣衫上,急促的想将他的衣扣解开,“黑先生……”一面吻着他,峸模糊的唤着。 男人的瞳色深沉,盯着那张无瑕的脸,尽管染上了情欲,却依旧那样脱俗,原先冷清的声音稍稍软化,半带哀求半带撒娇的唤着自己,虽成功的唤起自己的欲望,可却也引发了淡淡的不悦。 这样浑然天成的媚态,就算是从前自己再如何撩拨,也从未见过。 尽管是对着自己,却不知为何依旧极端的不悦。 抓住那双急切的想解开自己衣服的手,黑先生翻身将峸压在身下,“唐总管,去把等等的行程取消。”朝着外头沉声吩咐,“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是。”外头传来恭敬的回应。 男人将视线转回,定在身下的人儿身上,尽管他骚动不安的在自己身下扭动着身躯,男人还是捏住了他的下颚,沉声在他耳边问,“峸,你看清楚,我是谁?” 峸停下动作,愣愣的看着他好半晌,而后,轻轻的说,“黑先生……”因为男人的问话,反倒让他产生了疑惑。 撇唇,男人笑了,原本就好看的脸上增添了莫名的性感,“我会给你快乐的。”薄唇再度覆上…… 55、白色的男人——佑安4 灼热的喘息、呻吟,热烫的身躯,还有在融为一体的瞬间,那双带着欲望,却始终深邃如灿夜星空的眸…… 温厚的双手烫的惊人,也或者烫的是自己的心。 随着那双手滑过身躯,紧随而来的火焰点燃,意识有些迷蒙,却又对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无比的熟悉。 那人的身躯精壮、充满着力量,抚在身上的力道却是温柔的让人依恋,从嘴里溢出的,不知是呻吟或是叹息,峸双目微眯,攀着他的身躯,听见男人在自己耳畔的低喘。 总是冷酷紧抿的唇瓣在自己身上印下了密密麻麻的绵密,在接触到自己胸前的敏感时,带着恶意的留连,湿润的舌尖滑过胸膛,峸颤了一下,忍不住的低呼出声。 “啊……”攀着男人身躯的双手收紧,不知是想要推拒,或者是贪求更多的缠绵。 男人停顿,看向峸迷茫的眼,低笑,再度埋头含住了峸胸前的突起,温厚的手则顺着热烫的身躯向下移动,停伫在峸已然挺立的灼热,抚弄撩拨。 “嗯……黑先生……”峸不安的扭动着身躯,随着男人唇舌的挑逗和手的动作而颤抖喘息。 男人太清楚他的身体,即使没有药,也能够迅速撩起峸的情欲,温热的手掌熟练的轻抚套弄,“啊啊!”峸弓起身体,迷蒙的眼中已染上水气,却在即将到达顶点之际被男人坏心的捏住了顶端。 “黑先生!”峸咬住唇瓣,原先攀着他的手朝黑先生的手伸去,想扳开他的手,男人却不为所动的露出微笑。 “峸,”深深的吻了峸的唇瓣,他靠向峸的耳边,“你这委屈又满足的样子,我可是怎么看也不腻哪……” 男人的话缓慢的进入峸的脑海,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缭绕,让峸又是一阵颤抖,“求您……”尽管意识模糊,峸还是听出了男人的刻意拖延,总是这样的,喜欢看着自己忍耐着欲望、承受挑逗,然后哀求。 男人盯着峸,墨黑的眼瞳里似乎多了某种情绪,然后,隐约的叹息,“峸,别怨我。” 那压低的嗓音隐约而迅速地滑过,峸微微一愣,才想开口问些什么,男人同时进入了他体内,“啊!”原先的疑惑瞬间消散,被那紧接而来的快感淹没…… ****** 几番欢爱过后,峸疲惫的在床上休息着,男人的手掌探了探他的额心,确定那不正常的热已然消退后,这才起身套上了衣衫。 走向桌边,将桌上的酒瓶拿起,这才悄声离开了峸的房间。 ****** 那个男人坐在桌前,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不远的那个负责守卫别苑的下人,而那个被他盯着的人,如今颤抖着身躯,几乎可以说是趴在地上,“黑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那瓶酒、那瓶酒怎么会到了您的手上。” 身后站着的唐总管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从刚刚发现自己正在找这瓶酒的事情之后,自己就这样莫名奇妙的被带到了黑先生的书房,那也就罢了,自己一直在找的酒,竟然还出现在黑先生手上,差点没把他吓死。 “那、那酒里面,我是放了一点东西,但是、我原本是打算和我老婆一起喝的,想说、想说可以增加点夫妻的情趣……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拿走了我的酒。” 皱起眉头,像是听烦了他的说法,男人终于抬眼,“难道你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带来别苑的吗?” “呃这……”那人吞吞吐吐,像是自知理亏一样,想辩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哼,”倏地又笑,“增添夫妻情趣是吗?”目光阴冷,“唐总管,既然他这么喜欢享受夫妻情趣,你就替我多找一些这样的酒来,每天赏他和他老婆一人一瓶,让他们连续给我喝上一个月。” 那人脸色一变,“黑先生、您、您放过我吧!我的不是有意的……”重点是,他连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黑先生也不知道啊! “够了,唐总管,让人把他带走,照我的话去做。” “……是。”就连一向冷淡的唐总管,听到这也不免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那种药,难得喝一次可以说是增添情趣,天天喝的话,怕是会像吸毒一样,变成废人……就算不是,又有多人承受的起这种『情趣』? 会让黑先生说出这样的话,也足够表示出他的不悦了,虽然即使是唐总管也不清楚男人的怒气是为何而来。 那人被带离以后,男人似乎还不能消气,向唐总管问清了佑安的所在,知道了佑安正在地下室练习武术,便又迅速的离开了书房,朝佑安的所在移动。 ****** “哇!”重重的被摔在地上,这已经是这个下午不知道第几次了。 佑安揉着因为撞击地面而泛着疼的屁股,抬起脸恶狠狠的回瞪那个双手环胸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人,那个黑先生,打从自己来这里以后,从来没看过自己,刚刚却突然出现,还冷笑的说要教他。 佑安老早就觉得这个黑先生讨厌自己,他也不喜欢黑先生,若是峸要教他,他开心的跟峸学习;可这个黑先生说要教他,他只觉生气,所以他不让他教,反而要跟黑先生比试。 虽然佑安知道这个黑先生比已经非常厉害的卿峸大哥还要更强,但他就是不想像黑先生低头。 那个黑先生半点也没有大欺小的愧疚,从自己说要跟他挑战开始,那个男人就无数次的把自己摔倒在地。 “还不认输吗?”眼下,那人依旧噙着冷笑,这么问着。 “作梦!”佑安气的发抖,立刻又爬了起来,朝黑先生扑过去! 黑先生身子一侧,避开了佑安的攻击,左手扣住佑安挥向自己的右手,轻松的将佑安再一次的甩了出去!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佑安早已气喘呼呼汗流浃背,黑先生却是大气也不喘一下,只是依旧用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情望着他。 “你不是我的对手,再试多少次也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佑安想再起身继续的那一刻,黑先生的脚却踩住了他的胸膛,“一个人能力差已经事件悲哀的事了,如果连自知之明也没有,那就是彻底的废物了。” 佑安微微一震,男人的力道让佑安动弹不得,只能在地上瞪着他。 透过黑先生冷酷的眼神佑安再一次的确定了觉得黑先生讨厌自己这件事并不是多心,刚刚黑先生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自己是个废物一样…… 虽然不服气,但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也是事实,因为这样,所以佑安才觉得更加的不甘心。 “峸已经醒了吗?”男人的话锋一转,让佑安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黑先生是在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后的唐总管说话。 即使没有回头,那个人也知道唐总管的到来……他果然很厉害…… “是,刚醒不久,白先生还问起了您。”唐总管在后方恭敬的回答。 “哦?”好看的脸上波澜不兴,回脸看向唐总管。 “他似乎惦记着今早答应您赴约的事,顺便也询问了您的下落。” 黑先生看了仍被他踩在脚下的佑安一眼,眸中闪过了某种狠戾,收了脚,顺手拍了拍因为和佑安的打斗而染上的尘埃,“他还在房里吧?我现在就过去找他,毕竟关于那个王德明的事,也该和他说清楚了。” 话落,没再看佑安一眼,男人迅速的离开了,而唐总管也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离去。 还坐在地上的佑安皱起眉头。 王德明……是说自己父亲的事? 咬住唇瓣,没有犹豫太久,佑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偷偷的跟上去。 跟着他们一路走到峸的房间外面,原本没事的话总是会守在黑先生房门口的唐总管似乎被黑先生叫去办其他的事了,因此房门外并没有任何人。 佑安悄悄的接近房门,意外的发现房门并没有关好,从房门边的缝隙可以偷偷的看见房内的情景,虽然不能看的完全,但也够让佑安听清楚里头的对话了。 房里面,峸似乎正打算去找黑先生,也因此,见到黑先生出现,微微一愣,“您、您怎么来了?”脑海中闪过不久前欢爱的情景,原先略显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点红润。 即使自己的意识模糊不清,到底是如何在他身下娇喘、迎合,却还是有印象的。 “身体觉得如何?”黑先生不答反问,走向峸。 红起脸想退避,男人却先一步到他身旁,那双温厚的掌停在了自己的额心,让峸不自觉抬起眼瞪着那双异常温柔的手。 不只是双手……就连那双一向冷淡的眸,如今都蕴含着无限的关怀,令峸感到无比的不自在,“我、我没事。”皱起眉头,尽管自己自认了解黑先生,事到如今也完全摸不清他想做什么。 刚才醒来,就听唐总管说自己无意间喝了催情药……虽然那时隐约就感觉热的奇怪,唐总管的说词只是印证了峸心中的怀疑而已,打从醒来以后,他就不断的担心黑先生是否因为自己这次的爽约而发怒,却没想到会是这番情景。 或者……唐总管说了谎?自己其实不是吃了催情药,是吃了什么没法救的毒药吗?所以这个男人才会反常的温柔…… “您、您生气了吗?”迟疑的开口。 男人扬眉一笑,“你今天难得投怀送抱,我享受的很,哪来生气的道理?”一面说着,一面将峸拉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唇。 瞪大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反话,或者是真不在意,“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手制止,峸疑惑的看向他,那张俊颜如今正绽放的好看的笑容,然而那双好似温柔的眼中,却藏着某种冰冷。 峸微微一震,压下心中不安的感觉,就听男人低低的开口,“峸,你还打算把那个小鬼留在身边吗?” 抿住唇,峸看着他,“黑先生……” “你这么坚持照顾他,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喜欢他?”墨黑的眼瞳紧紧的盯着他。 “我当然喜欢他,对我来说他就像弟弟……”峸勉强的笑着。 若是黑先生不同意,自己就算在如何坚持也无法留佑安在身边的,峸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才更要说服黑先生。 “你把他当弟弟,那么你知道他对你是怎么样的感觉吗?”黑先生轻抚着他的脸庞,嗓音温柔的让峸惊恐,却又是那么的无害,“峸,他对你的喜欢可不是单纯的崇拜哪!” “……不是崇拜是什么?”僵笑,想从黑先生身边退开,男人却再一次的吻上他。 这次是个炙热缠绵的深吻,“也许就像我对你,”一吻结束,嗓音略哑,“是那种想把你占有、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那种情感。” 寂静,而后硬是露出微笑,“这不可能。” “峸,你真是低估了自己。”黑先生盯着他,撇唇冷笑,“如果真像我说的,那又该如何?你将他留在身边,不就只是为了你杀了他的父亲、杀了王德明,想要弥补他吗?要弥补他,有的是方法,不一定要这样留他在身旁。” 咬着唇瓣,峸看着他,心底深处也明白男人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峸,让他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那是最残忍的一件事。”男人又淡淡的提醒。 “我没有要……”峸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过脸,就见佑安不知何时从门外跑了进来。 峸的面色刷白,盯着佑安,不知道佑安对刚刚的话究竟听了多少。 “是真的吗?”此刻,佑安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他有些颤抖,瞪着面前的峸,缓缓的问,“卿峸大哥……他说你杀了我父亲,是真的吗?” 峸震了一下,看向一旁的黑先生,那人的脸上此刻正擒着若有似无的冷笑,彷佛事不关己的在欣赏着一出好戏。 于是,峸明白了。 这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要让佑安知道的! 所以,才用反常的态度让自己惊慌、让自己没有办法留心到门外躲着的佑安;所以,才在话语之中不断的提起王德明的死……一开始就应该想清楚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温柔的对待自己?怎么可能这样关心自己? “峸,他在问你话呢!”男人的声音回响,像利刃刺进了峸的胸口,“你这么疼爱他,可别让他等太久……啊!也许你还会给他一个可以杀你报仇的机会,你说是吧?”语调依旧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尖锐如斯。 峸再度看向佑安,看着他脆弱的神情,只觉得内心无比的难受。 56、白色的男人——佑安5 峸的房间并不狭窄,然而在这样的时刻,峸却觉得空气出乎意料的稀薄,看向那个正等着看好戏的男人,峸胸口微闷,终于还是回过脸看向等待着自己答案的佑安。 自己该怎么说? 杀了王德明是已成的事实,尽管后悔,却也覆水难收。 对自己来说,重要的是佑安对自己的看法……就因为害怕他知道真相以后会恨自己,所以才一直不敢对佑安承认这早该告诉他的事情。 “卿峸大哥……”佑安盯着他,神情泫然欲泣,似乎从峸的神情隐约感觉到真相,却又不愿相信,“他说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我父亲没事,对不对?” 深吸了一口气,峸咬牙开口,“是真的。” 在话语吐露时,佑安颤了一下,退了几步。 “黑先生说的是真的。”峸低低的承认,垂下眼,“我杀了你父亲。” 佑安听着他的话,眼泪掉了下来,“你骗人……”语音颤抖,“你骗人!”冲向峸,拉住他的手,“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吗?因为你要弥补我?因为你骗我,所以心里愧疚吗?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为什么?” 峸抿着唇瓣,看着佑安紧紧抓着自己,却只是一动也不动的僵在原地,“我很抱歉……” “说什么抱歉?道歉可以让父亲重新活过来吗?”佑安怒目瞪他,压抑着那股从心底深处浮上的愤怒和哀伤。“为什么要杀掉父亲?为什么?父亲哪里得罪了你?哪里害了你?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要说义正严词的理由,峸根本没有,当初会那样决定,只是因为自己觉得那个人该死,那样的人活着,只会害了他的亲人、只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当自己下手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犹豫,这样的理由,任谁也不会接受的吧? 然而,当被佑安含着泪水愤怒质问的时候,一种没由来的恐慌和痛楚汹涌而上,不是因为自己杀了王德明,也不是因为黑先生故意泄漏了这个自己极欲隐藏的秘密…… 看着这个孩子这样怨恨的瞪着自己,峸才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寡情的一个人。 当初就是因为自己把亲情看的太过淡薄,所以以为那样的人没有生存的价值,却没想到对于至亲来说,尽管是拖累大家的存在,却还是有他的价值。 若是换成自己早已过世的亲生父母……被人这样杀掉的话,就算再怎么争执、再怎么让自己讨厌,想必自己也会受不了吧? 自己竟然是这样子伤害了一个孩子,毁了一个原本可以拥有幸福的家哪!那是自己一直以来最盼望的东西,如今他亲手毁了别人的家……这样的感觉却让峸感到自己彻底的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这一切一点也不让人快乐。 比起毁掉别人的幸福,自己是更希望看到别人幸福的哪!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想到这,一股酸意涌上鼻端,峸看着他,语音颤抖,“佑安……是我的错……” 佑安瞪着他,眼泪又滴了下来。 “我恨你!”狠狠的把峸一把推开,峸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被身后那双有力的臂膀稳住了身躯,他还是那样哀伤的看着佑安,佑安却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我恨你,像你这样可怕的人,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说完,佑安回身头也不回的跑离了峸的房间,只留下黑先生和峸。 微微的挣扎想要甩开男人的搀扶,身后的男人却更紧的将他拉住,峸于是回脸,“您要他讨厌我,不是吗?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该走了吧?” 黑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峸,那双清澈的眸含着水气,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滴落下来,却被峸隐忍着;即使峸洋装着不在乎,声调却仍然颤抖,原先总是站的挺直的身体似乎被抽离了气力,有几分的摇晃。 尽管如此,那双眼中含着的情绪却是不驯的…… 撇唇冷笑,“峸,既然你那么在乎那个小鬼,大可以向他说谎,让他不知道真相,那他就会一辈子那么喜爱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徒增悲伤。” 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您是不会明白的。就是因为我真的在乎他,才不想骗他。……瞒着他,如果哪天他自己发现了真相,只会更恨我……”眼里滑下水珠,峸却笑了。 眯起黑眸,男人面容紧绷,隐约含着某种怒气,“那么,你也该让他知道,他的父亲究竟哪里让你看不顺眼。” “……无所谓,”垂下眼,“他反正会恨我,说什么又有什么差别?”叹息,峸回过身避开黑先生的目光,“我真的累了,这样的我也只会扫了您的兴,请您离开吧。” 一个人即使做了再多的坏事,自己也未必有资格杀他,更何况王德明只是好赌,那哪里构成让他杀了他的原因……也许对黑先生来说,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命都只是像蚂蚁一样卑贱,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哼。”听着峸的逐客令,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而后干脆的离开了。 直到黑先生的脚步声远去,峸才终于放松了身体,坐倒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入双膝之中,静静的忍受着心底那股酸涩的侵蚀。 ****** 打从刚刚从白先生的房里回到书房,黑先生的面色就阴鸷的吓人,说到底,能让黑先生这么生气的人始终也只有白先生哪!只可怜了服侍黑先生的其他人们。 一面悄悄的心惊,唐总管一面在心底苦笑。 “小鬼呢?”面容冷酷的瞪着面前的唐总管,坐在椅子上的黑先生的声音比神情更冰冷。 “已经过去抓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先生现在要见他吗?”看着黑先生冷酷的神情,唐总管很怀疑,让那个孩子现在进来,黑先生会不会将他给撕成碎片。 “带进来。”男人冷冷的说着。 唐总管领了命出去,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不断挣扎的佑安被推进了黑先生的书房,“你们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说了我要离开!你们听不懂吗?”还想往外钻的佑安没有持续多久,门就被唐总管从外面给关上了,任佑安怎么拉也拉不开。 佑安无奈之下,只好回过脸来,看看自己到底被带来了什么样的地方。 黑先生的书房除了峸和唐总管,就只有难得的贵客才可能踏入,佑安当然不是前面所说的那些人,所以他虽然被峸收留在这里一段时日,却从来没进过黑先生的书房。 看到书房里宽敞的摆设,佑安有些愣然,然而那些惊讶在看见坐在一旁大椅上的黑先生的一瞬间,全部化成了浓浓的敌意。 “是你?”佑安瞪着面前的黑先生,“你抓我来这里干嘛?” 黑先生面无表情看了他好一会儿,那是让佑安不安的一阵沉默,而后,男人终于开口,却是嘲讽般的笑着,“在对别人怒目相视以前,最好先把自己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佑安胀红了脸,抹了抹自己的脸,“不用你多事!” “是我多事了。”出乎意料的,黑先生摊手一笑,“所以,难道你不想听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吗?” 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就算是佑安也听的出黑先生指的是峸杀了自己父亲的事情。 “有什么好多说的,凶手就是凶手。”虽然硬是强迫自己说出冷酷的话,但佑安的眼眶立刻又泛红了,不知是因为死去的父亲,或是对一直善待自己的峸的失望。 “就算是凶手,也分了很多种不是吗?有的凶手是因为喜欢杀人而杀人,有的是因为逼不得已,有的是无心之失,不管是哪一种凶手,杀人的理由都不一样吧?”黑先生还是坐在那,淡淡的说着。 虽然不能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个男人忽然充满了耐心和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但佑安还是看出如果自己不把眼前的人打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这件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你的事,峸应该很了解吧?不管是你的家庭、你的父亲……不过,你对峸又了解多少呢?”黑先生这么问着,墨黑的瞳孔盯着佑安。 “我……”佑安窒了窒,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并不了解一直崇拜的卿峸大哥。 “你不了解,是因为他把你照顾的太好,在你面前,他即使有再多的事也会隐藏起来,让你觉得他沉静温和,像这种隐藏自己的心的事,是峸最擅长的。”垂下眼好似沉思。 有一瞬间,佑安微微动摇了内心,却又逼自己狠下心肠,“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个杀人凶手,我到底为什么要关心自己的杀父仇人?” “哼。”嗤笑了一声,“难道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再度抬起眼,那双黑眸冷酷的吓人,“我既然打算告诉你,你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在那一瞬间,佑安以为自己会被那个男人给伤害,背脊发寒,不自觉退了几步。 男人看出了他的惊惧,冷笑,“峸的父亲是个很有头脑的商人,在峸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靠着经商赚了很多钱,他可以说出生在富豪之家。除了能干的父亲,他还有一个漂亮温柔的母亲,当峸出生的时候,真可以说是天之骄子,是吧?” 佑安看着他,虽然神情勉强,却还是不自觉专心的听了起来。 “只可惜,他的母亲体弱,在他七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冷笑了一声,“那之后不久,他的父亲娶了第二个妻子,也就是峸的继母,他的继母也带了三个弟弟一起成为了他家中的一份子,那时,他的继母对他虽不特别亲切,却也不至于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一直到峸的父亲过世,他的继母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因为输了钱,继母占据了属于峸的那一份遗产,并且很快的就用光了那笔为数不少的钱,最后还因为欠债累累,将峸卖给了我,所以,峸一直很讨厌沉迷于赌博之中、连累家人的人。” “就算、就算是这样……我的父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杀的可是我的亲生父亲哪!”佑安咬着唇,瞪着黑先生,眼眶再度泛红。 “对于王德明,他是把他想成了继母那样的人吧?赌博赌到六亲不认,差点连亲生儿子也卖了,还让人去向他的弟弟们讨债……你的父亲,想必勾起他最不愿去想的回忆吧。” “所以他就可以杀掉父亲吗?”佑安不但没有因此而体谅,反而更加激动愤怒,“像你们这种冷血动物,自以为是的杀人,我绝对不会原谅!” 黑先生看着他,没有正面回应什么,只是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你说的不错,我是冷血。对我来说,杀一个人跟杀一只蚂蚁一样轻松,我要杀人的话,根本不需要理由;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占有。 “所以,当峸来到我身边,我就强占了他的身体,硬是把他留在身边,在我的世界,他为了活下去,每天都战战兢兢,还得学会残忍,因为我树敌太多,他既然成为我的人,当然更容易成为别人下手的目标,所以,我强迫他杀人、强迫他无情,要他能够稳稳的站在我旁边。如果他能选择,他根本不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连续说了这么一长串,黑先生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所以,你硬要说的话,峸会这么痛恨那些赌徒、会轻易的杀人,也是因为他来到我身旁,被迫变成这样的关系。” 『倒也不是……这么两情相悦的关系。』回想到先前峸的话,佑安似乎有些动摇了,『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活下去什么也做的出来的人。』对卿峸大哥来说,这样的生活大概很辛苦也很痛苦吧? 所以,自己才总觉得他的神情里带着忧郁……原来是因为这个可怕黑先生吗? “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峸还总是那么心慈手软,”黑先生走向佑安,“因为杀了你父亲,他每天都做着噩梦,那么后悔,那么想要弥补你……每见你一次,就又要后悔一次,他真是太天真了。” “你、你想干什么?”佑安看着他接近,惊恐的退了几步。 “要是我,杀了你父亲之后,就会把你给一起杀了,若是不斩草除根,以后也许会有更多麻烦。”黑先生一面说着,继续朝着佑安逼近,“我一直没有杀你,不单单是因为峸护着你的关系,也因为你只是个废物,我根本没把你看在眼里。” 佑安听着他的话,又生气又惊恐,胀红了脸瞪他,“我才不是废物!” 男人一声冷笑,厚掌一伸,轻而易举的掐住了他的颈子,将他高高的举起,“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简单,蚂蚁还会到处窜,你呢?不过只会张大嘴巴哇哇叫而已。” “咳咳……”佑安的脸从红变紫,不断的挣扎着想要挣脱,男人有力的手却没有半点动摇。 “虽然如此,峸毕竟是我的人,你恨他,就有可能有一天会伤害到他,想对他下手,你就得先过我这一关。”看着不断挣扎的佑安,男人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现在,我就勉强送你去地狱和你的废物父亲相会吧。” “你……”尽管已经吸不到空气并且无比的难受,佑安还是试图开口,“咳咳,你是怕我……咳咳,有一天杀掉你吧!” 男人瞪着他,倏地松手,佑安跌坐在地,猛烈的咳了一阵,因为难受,眼泪不断的掉下。 “什么也不会的小鬼,倒是很大言不惭哪!”双臂环胸,黑先生冷笑着,“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就凭你三脚猫的身手?我见过那么多的人,可从来没看过天份比你差的小鬼哪!” 终于舒坦了一些,佑安回瞪他,“我现在赢不了你,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如果早知道卿峸大哥那么可怜,为了救他脱离你的魔掌,我一定会更努力的!还有我的父亲……如果不是你害卿峸大哥这么痛苦,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更不会杀了我父亲!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眯起眼,黑先生淡淡的提醒,“杀了王德明的,可是峸哪!” “那又怎么样?我父亲也好,卿峸大哥也好,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被你弄的一团糟!像你这种人,竟然没有人可以把你杀死,真是太奇怪了。”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你想努力变强,然后挑战我?” “不是挑战,我会杀掉你!为我父亲报仇,然后就卿峸大哥脱离你的魔掌!”佑安笃定的说着。 “哼,”嗤笑着,“真是有趣,我倒想要看看,你要怎么杀了我。” 佑安咬着下唇,看着面前的男人,“武术的老师说过,有一个国家有个专门培育杀手的地方,我要过去那里,去那里以后,我要学会怎么杀人,然后回来杀你!” 黑先生看着他,又是一阵低笑,满脸都是嘲讽,“这倒是有意思,如果能够从那里出来,也许你真的可以杀了我也不一定……不过那地方,进去以后,能活着出来的人可不到万分之一啊!” “我一定会活着出来!因为我要杀掉你!”佑安瞪着他,恨恨的说着。 男人收起笑,看了他好一会儿,“既然你提出了这么有趣的挑战,我就暂时留着你这条命吧!我会让人送你到那个地方,不过我相信,像你这种软弱的小鬼,是绝对没办法活着回来的。” “你最好不要小看我!”佑安仰起头来认真的说,“既然话已经说完,我可以走了吧?我还想去收拾东西,顺便跟卿峸大哥告别。” “哼,所以我说你是个废物,真正厉害的人,是根本不会被困在任何地方的哪。” 佑安又瞪了他一眼,这才气势汹汹的离开了黑先生的房间。 看着佑安离去的背影,男人垂眸,唇角一撇,“小鬼就是小鬼哪。” 既然他自己急着去送死,那么自己又何必阻止他呢? 57、白色的男人——佑安6 惊讶的看着进到自己房里的佑安,峸的眼里带着怀疑,“佑安……” 佑安看着有些颓丧的坐在床沿边的峸,在他面前蹲下,才抬头看他,“卿峸大哥,”语音微微哽咽,“当我听到,你杀了我父亲的时候,我的心里好难过……” “佑安,”抿住唇瓣,峸看着佑安,“我很后悔当时那么做,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挽回了。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如果你要为你父亲报仇,我也不会有怨言。” “……”佑安看了他好一会儿,“其实,我是很想报仇的。”在说出这句话以后,他清楚的看见峸的脸上绽出苍白的苦笑,而后,佑安又接着说,“可是,卿峸大哥,我已经太喜欢你了。” 听着他的话,峸愣了愣。 “黑先生说,你是迫于无奈在他身边的,也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子……其实,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杀掉我父亲的事一样没变……我很清楚。”佑安这么说着,眼里有一丝痛苦滑过,“我更难过的是,像黑先生说的,我喜欢自己的杀父仇人。” 峸还是那样错愕又不解的看着他,无法言语。 “虽然我不像他是个坚强的大人,但是我也想有一天,可以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可以保护你……就算知道这一切也是。虽然我不能原谅你,可是我也不要伤害你,所以,我只好恨那个让你变成这样的人。”佑安说着,露出不像笑的笑。 峸还是听着,却抓住佑安的手,“佑安,你应该恨的人是我才对,我虽然在他身边,但是我要怎么改变,是我自己才能决定的……变的残忍也好、杀了你父亲也好,确实是我的错,我知道我早就该告诉你,但我却没勇气开口,黑先生说出了一切,但我知道,他没有错……” “卿峸大哥!”话被佑安打断,“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要伤害你,但是我也不想对不起我父亲,你就当作是我原谅你了,我父亲是因为沉迷在赌场里才会死的,我要找他报仇,也不算冤枉吧?” 峸呆了呆,而后苦笑,“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佑安……” “等我变的厉害,替父亲杀掉他以后,我就带你离开这种鬼地方,好不好?”佑安不愿听峸多说,只是这么问。 峸看着他,好一会儿,垂眸,语调冷清,“佑安,如果你成为黑先生的敌人,那么,就得先打倒我。” 听到峸的话,换佑安愣住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峸再度抬眼,目光跟语气一样平静,“这里确实是鬼地方,但在这里,我也只有他了。离开这里,我再也不会生存,因为我早就不是以前天真单纯的白卿峸了,所以,不要一厢情愿的想要救我。” 佑安咬住唇瓣,瞪着他,“你在这里不快乐,不是吗?” 峸看着他,“佑安,我说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又是一阵苦笑,“总之,我杀了你父亲,你可以找我报仇,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但是不必要牵连无关紧要的人,我也很喜欢你,你就像我弟弟一样的善良可爱……” 佑安还是看着他,眼里又浮出水光,“我不想当你弟弟。” 叹了一口气,“佑安,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我就会把一切告诉你。”黑先生总是说自己心软,是的,当初自己是因为心软才会收留佑安,但一时的心软,现在却变成了另一种残忍。 虽然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但峸知道,自己的内心是那么的冷酷……所以即使面对佑安、即使那么愧疚,还是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佑安还是瞪着他,颤抖不已。 “佑安,如果你想杀黑先生,那我会阻止你;但如果你想杀我,那么现在就动手吧。”峸看的出他内心的起伏,在内心暗暗叹息,却还是开口说。 佑安退离峸的身边,眼里满是挣扎,唇张了又闭,隔了好久,才终于说,“你们说的话都一样……” 他这么说的时候,峸皱起眉头。 “说什么『想对他下手就得过我这关』的……卿峸大哥,比起我,其实你喜欢那个黑先生更多吧?”佑安揉着眼睛,怕眼泪掉下。 峸看着他,没多久就又垂眸,默然无语。 “我现在不会伤害你的,也许以后有一天会改变心意,可是现在没办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佑安看着峸,“卿峸大哥,我要离开这里,后我要变厉害……只要变强,不管以后我想找你还是黑先生报仇都不会有问题的。” “佑安……”峸看着他,“不管怎么样,对你父亲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佑安叹了一口气,“再见了,卿峸大哥。”佑安转身走向门边,离开前又看了峸一眼,房门被打开又关上,房里只剩下峸一个人。 峸先是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的天空,而后,深深的叹息。 该去找那个男人的。 尤其在自己怀抱着莫名的疑惑的此刻……虽然明知道去找他也得不到什么满意的答案,不过那也无妨。 要说的话,应该是自己现在很想见到他,很想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就算是毫无意义的对话也好,想看到那个总是面带冷笑的男人,就算他依旧是那样的表情也无所谓……为什么呢? 是为了自己的一个恶梦?还是……只是男人的一时兴起?或者是因为讨厌佑安? 忽然之间,很多东西模模糊糊的出现,又始终这样不清不楚的悬在心头。 抿着唇瓣,峸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向黑先生的书房。 ****** 打从刚刚,峸若无其事的走进男人的书房之后,那个男人就一直看着峸,像是在等待他说出自己的来意似的。 峸却只是上下的打量他,用一种怀疑着什么的目光。 难得的,黑先生被他打量的不自在了起来,别开脸,“不是还在闹脾气吗?” 峸平静的看着他,“您把我说的像个不成熟的孩子。” “你不像吗?”黑先生没什么表情的陈述着他所认为的事实,峸只是抿唇沉默,也不与他争辩。 又一会儿,峸才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看向黑先生,“为什么要对佑安说那些话?” “……什么话?”男人还是面无表情。 “说我是迫于无奈才在您身边,说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您。”峸看着他如往常一样冷淡的眸,清楚的知道黑先生是明知故问,却也没有戳破。 听着峸的话,男人嗤笑了一声,“不是事实吗?你一直都这么认为不是吗?你现在是要找我摊牌吗?我说了这些不对了?” 皱起眉头,峸瞪着他,“如果你以为这就是事实,那你就错了。”连敬语也省了,有几分薄薄的怒气涌上心头,峸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生气。 是不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所以才会对他抱着无聊的期待? “喔?”扬眉,男人的神情带了点兴味,“那么峸,我倒是想听听看,事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告诉我吗?”缓缓的走到峸的身边,男人好看的脸近在咫尺,这么问着。“你在我身边,是心甘情愿的吗?” 咬着唇瓣,峸看着那张好看却总是无情的脸,最后试图开口,“你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话,让佑安动摇?杀了王德明的是我,我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那么做又是为什么?” “啊,我还在想,到底为什么你会用这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吗?”似是若有所思的笑着,“不为什么,反正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很多,想把我杀了的人更多,多那个小鬼对我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 黑眸转向峸犹豫不定的脸,“不过,若是他恨的是你的话,一定会让你又是夜夜噩梦,或者是不战而降吧?”温厚的掌轻抚他的面颊,男人低笑着,“你那种摇摆不定的样子,看久了还真让人讨厌哪,我可不希望再继续这么下去了。” 峸看着他,试图从他的黑眸中看出他话里所含的真实性,无奈他的黑眸自始至终都是那样深邃,一点动摇也没有,峸终于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话语顿下,连自己也有点迷惑自己到底希望真相是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峸有些自嘲的笑了,“嗯,我懂了。”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黑先生的书房,却被黑先生的力道给拉回他的怀抱。 “峸,这么迫不及待要走吗?”男人盯着他的神情,亲腻的吻了吻他的唇瓣。 “……您还想说些什么?”峸看着他,这么问着。 “刚刚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却还没回答我呢。”捏起峸的下颚,盯着他有些苍白却好看的脸孔,低低的问着。 “您指的是什么?”峸想别开脸,却被男人紧紧的抓着。 “你在我身边,不是迫于无奈吗?我说错了?” 咬着唇瓣,峸盯着他,有一刹那的窘迫,好半晌,才垂下眼,“也许,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您……也或许,一开始是迫于无奈。” “嗯?” 再度抬起眼,峸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冷清,“我会待在您身边,并不是心甘情愿,但也绝不是您所以为的迫于无奈,事实就是如此。” 男人听着他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竟出乎意料的露出一抹笑容,“原来如此哪。” 看着他的笑,峸低下头,回想起佑安的话。 他说,黑先生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说什么要伤害对方就得先过自己这关。 “……不管怎么说,佑安的事,我都要向您道谢。”有些事,黑先生不说,自己却莫名的能懂,虽然有时,自己宁愿不懂黑先生多一些,那么,自己就会更容易讨厌他或者恨他多一些。 “谢什么?”提到佑安,男人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谢谢您说破这一切,我知道一开始您就打算这么做了,我也知道,我不应该让这件事一直成为我心里的阴影,我却没勇气打破这个局面,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执着的想把佑安带在身边……也许像您说的,我只是想藉此让心里好过些。” 并不是要忽略黑先生,只是每次见到佑安,就想起自己对他的亏欠,就觉得自己应该多对他好一些。 “哼,我只是看那个小鬼不顺眼罢了。”顿了顿,忽尔又笑,“不过,倒是让我享受了难得的热情。” 峸疑惑的看着男人的笑,立刻就领悟了男人指的是催情药的事,抿住唇瓣,推开黑先生就要离开,却又再度被男人拉住。 这次,还加上了热烫的唇瓣。 “峸,这次的失约你就用身体来补偿吧。”最后,是那低沉的嗓音这么说着。 58、白色的男人——重逢1 『我一直想要个弟弟,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就把我当成姊姊一样吧!』美丽的女人朝自己笑着说。 接着,一阵枪响自远而近,女人的身上多出了个枪孔,那伤口正流出泊泊鲜血,原先布满笑容的脸庞转青,女人瞪着他,露出悲伤的表情,『峸……我好痛……』一面说着,女人走向自己,自己想逃,却彷佛被定住双脚,动弹不得。 女人逼近,忽然之间,那悲伤的神情变的狰狞,她张牙五爪的朝自己扑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啊!”自梦中惊醒,峸冒着冷汗低喘着,良久,缓缓转过脸,看向身边空无一人的床褟。 黑先生不常睡在自己身边,起码在他身边一半以上的日子,峸都是自己一个,有时黑先生夜里来这里,一阵欢爱便会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峸渐渐发现,男人在自己身边时,自己便容易有噩梦缠身,因此今夜惊醒后的直觉便是看向身侧,往往,男人会用嘲笑般的神情笑着自己的软弱,噩梦从未停止,从自己来到黑先生身边的那日起便不断出现。 也许是因为男人那强烈的存在和冷酷的气息,才使的自己总在他来临的夜里被噩梦惊醒吧……峸苦笑了一下,今夜,噩梦却来的反常,翻开被褥,下床走向窗边,自窗帘间的小缝看向外面那彷佛沉睡的街道,一片寂寥,没有半个人烟。 闭上眼,想起梦中的女人,抿住唇。 已经……多少年了呢? 七年?还是八年?自己杀了安琪是哪时候的事呢?自己竟已记不清楚。 即使,如今因为岁月的冲刷和改变,已然不会为了杀人而感到大惊小怪,但却仍是无法忘怀自己杀的每一个人。 即使满手血腥也要走下去!即使有一天会不得善终……即使是自己爱的人,只要威胁自己的生命,也要先下手为强,因为自己想活着,即使只能困难的呼吸、即使心中愧疚、即使踩着人群的尸体,自己也想这样子生存下去。 当自己对安琪开枪,峸就知道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人,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是这样可怕的人而逃避着,安琪是他很喜欢的女人,也是自己第一次开枪对付自己那样真心喜欢的人。 在那以前,峸总以为自己即使遭受背叛、甚至更无情的对待,绝对会悲伤难过的坐以待毙,多年后的今天,峸早已明白自己是个为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因而对当初的自以为是感到格外讽刺。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峸明白这夜自己将再也无眠,于是抽起书柜里的一本书,在桌前坐下,就着外面照设进来的微弱路灯,心不在焉的翻起书来。 ****** 一大清早,那个男人就来到自己房里,仔细的盯着自己的脸孔,像是想观察什么似的,然后,他微微扬起眉毛,深邃的瞳眸依然没有情绪,伸出温厚的掌抚摸自己的颊,“病了?” 峸停下手中正在看的书,回视他,然后摇了摇头。 “你和医生预约了。”男人这么说着,当然是听唐总管说的吧? 峸浅浅的笑着,“我想治好容易发晕的习惯……”这么说的时候不免有几分尴尬,自从上次和黑先生搭船搭飞机以后,峸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容易晕车的体质,就算能强悍的跟在黑先生身边,却没办法抵抗这种弱点,真是讽刺。 男人看着他,然后笑了,想必也是觉得这样的自己脆弱的好笑,“我记得上次医生来的时候,你就要他帮你检查了,还治不好吗?” “医生说这里没有足够的仪器,不过上次粗略的检查以后,已经确定我是比较容易晕的体质,所以他介绍我去一家大医院里给其他更专业的医生检查。”没想到光是要治疗晕车,也得弄得像是生什么大病一样。 “嗯。”男人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峸,“那么,让唐总管陪你去吧,让他顺便了解一下状况。” “是。” 男人抚摸着他面颊的手掌托住他的后脑杓,低头吻了峸一下,“虽然脆弱的样子让人怜惜,但想克服弱点时故作坚强的模样更讨人喜欢哪!”男人低笑着,转身离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峸叹了口气。 他并不想讨男人喜欢,不过,真是讨厌自己如此脆弱,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像男人那样,彷佛没有弱点一样的笃定,坚持走着这条血路,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坚强哪! 就算是晕车晕船那样子的小弱点,在遇上危机的时候,也可能因此送命的,所以,自己才努力想办法试着克服这个弱点…… 还在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唐总管那平板的声音,“白先生,预约的时间要到了。” “我知道。”合上手中的书,峸带着唐总管往医院出发。 ****** 医院很大,一连串检查的过程其实很乏味,医生告诉峸,他的症状跟耳朵里的平衡系统有关,因为平衡系统不好,所以比一般人容易晕眩,如果自己能从舒缓的训练开始调整平衡系统,也许状况会较为改善。 当然,如果有坐船或飞机的情况,在那之前也可以试着先吃晕车、晕船药,虽然不可能到完全改善的状况,不过多少还是有帮助。 诸如此类的话,峸听听就算。 医生的意思大概是说自己没救了,所谓改善,充其量也不过是稍微减缓,表示没办法完全避免,虽然自己一开始就没抱多大期望,还好遇到坐船、搭飞机的机会也不太多,很多事情,黑先生一个人也能应付。 停下脚步,峸盯着医院里某个角落的身影,那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峸的方向,可是峸的视线却半点也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白先生?”紧跟在后的唐总管上前几步,顺着峸的视线看过去。 “唐总管……”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峸的喉头紧缩,有种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回脸看向唐总管,虽然只是背影……但是却如此熟悉,“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是……” 话还没问完,那人滑动了轮椅,朝着右前方的转角移动,身影消失,峸颤了一下,迈开步伐就要追上,却被唐总管从身后拉住。 “白先生,让我去吧。”唐总管说着,让峸留在原地,自己则走向刚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没多久,唐总管就又原路走了回来。 峸咬着纯瓣,眼里有着某种激动与不安,“怎么样?” 唐总管垂下眼,“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应该是您眼花了。” 听着唐总管的话,峸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着淡淡的失落,终于回归平静,摇了摇头,“是吗?果然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吧……” 所以,才会误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人…… 一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太过操劳,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吧。 ****** 书房里,黑衣的男人坐在属于他的大椅上,听着唐总管报告着医生诊断的结果。 好看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对这样的结果并不讶异。 抬起眼,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唐总管,“还有什么事?”以往,只要说完了该说的事,唐总管就会自动退下了,像这样欲言又止的情形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今天去医院的时候,白先生似乎在无意间看到了那位……”犹豫再三,只因为黑先生曾交代过,绝不要在峸面前提起那个人。 “安琪?”撇了撇唇,淡淡的接话。 “是。”唐总管恭敬的弯身,等待着男人的反应。 “结果呢?” “白先生只是看见背影,所以属下暂时瞒过了。”唐总管皱着眉头,“虽然如此,白先生看见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激动。” “是害怕?”男人笑着,带着些许兴味。 犹豫了一下,唐总管摇头,“也许……是开心。” 当唐总管这么说完,男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开心?是开心她没死吗?就算是事隔多年,峸还是对当初开枪的自己感到愧疚吧?真是太天真了,难道他以为安琪是那种会念旧的女人吗?他就是学不乖哪!” 说到最后,实在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就算安琪在峸的生命中出现的日子那么短暂、就算从前的安琪在峸的面前作戏、甚至想杀了峸,峸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不只安琪,如果杀的是自己认识的人,峸每个都记在心里,深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却又无法脱离这个泥沼,彷佛在等待报应降临的那天一样。 “唐总管,你说,为什么死去的人总是可以让峸这么痛苦呢?”目光看向窗外,“对我来说,死了就是消失了、就再也不存在了,什么报应、什么鬼魂,那些东西都只是人的妄想、是人让自己懦弱的藉口。” 就算拥有坚强的外表和行为举止,峸的内心还是如此懦弱,说到底,峸其实半点也没变哪! 等到自己死去以后,峸是不是也会如此牵挂、希望自己没有死去呢? 看着陷入沉默的黑先生,唐总管犹豫了一下,“先生,我们是否要采取什么行动?”如果对白先生有所危害的话,黑先生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没有必要,”冷笑着,他看向唐总管,“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都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也消失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突发状况,她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何况,对她来说,如果能这样平静的生活直到老去、死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忽然又想到峸,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不但峸了解自己,自己对峸也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所以,尽管暂时压下了疑虑,峸还是会重新调查安琪的事的。 毕竟当年,说安琪已死的事也只是自己告诉峸的推断,为了逃避这件事,峸一直没勇气去调查这件事,既然看到貌似安琪的身影,那峸一定会抱着安琪没死的希望去调查的,只是不知道知道真相以后,他究竟想要怎么做。 59、白色的男人——重逢2 峸的心不在焉是那么明显,明显到男人不需特别留意都可以察觉到,以往自己接近他的时候,就算没有回头,峸也可以敏感的察觉男人的接近。 就像是一种直觉,他会全身紧绷,连呼吸也变的小心翼翼,脑海里推测着男人的目的,究竟是会这样自身后搂住他,或者是会站在原地等自己回过身。 这晚黑先生的手搭上他肩头时,他却和往常的戒备不同,惊吓到整个人弹了起来,回过脸看清来人时,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松懈下来。 看着这样的峸,男人只是撇了撇唇,“想什么这么出神?” 尽管从唐总管口中已经多少知道了,还是有意无意的开口询问。 峸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今天,到医院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一直到开了口的现在,峸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开口问他。 黑先生不曾说谎,自己可以派人去调查,只要安琪活着,他总会查出一切,从男人口中只是可以更早一步知道真相,但自己实在不习惯将自己的观察或发现向男人吐露,也实在不喜欢从男人口中听到一个又一个残忍的真相。 “我不确定是不是,但是那个人影真的很像……很像……”峸看着他,唇瓣张了又闭,该问黑先生安琪是不是活着吗?还是问他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男人看着他,淡淡的、缓慢的冷笑,“她没死。”倒是没想到峸会开门见山的问自己。 “您说什么?”峸抬眼,看着他深邃的眼,颤了一下。 “不是问安琪吗?”依旧冷笑,男人回望着他,一面观察着他的反应,“我说她没死。” 瞪着他,峸半晌无语,“您为何从没告诉过我?” “告诉你?”扬眉,“知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峸张口欲言,却临时又顿下话语,犹豫的看着他。 “让我猜猜……是去探望她吗?她说你像他的弟弟一样,所以你还是要再次选择相信她?就算我告诉过你她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就算你被她背叛过,你也要冒着这样的风险,选择相信那样的女人?” 瞪着他,虽然不知黑先生的说法是不是和自己最后选择的一样,却没由来的一股气闷,“就算是那样,我就没资格知道这件事吗?” 男人眯眼,对峸难得的反抗没有多馀的反应,脸上依旧冷笑。 “这么多年以来,我以为安琪姊死了,为了这件事,我做了多少年的噩梦?她是我印象里第一个……第一个我亲手杀了的、我那么喜欢的人,那是我一直忘不了的痛苦,每次想起,我就觉得我像个冷血动物,为了自保,连喜欢的人也可以伤害。”峸说着,眼眶浮上水雾,想起了每晚的梦,总是惊醒的夜。 “一般的人,早就麻木了吧?”不知沉默了多久,男人才彷若喃喃自语的说。 峸愣愣的看着他。 “从我第一次杀人,我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冷血,这么想以后,杀多少人似乎都无所谓了,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人,终究是要死的人,提早结束他们的生命,我半点也不感到愧疚,你可以说我麻木不仁,活在我世界里的人,多半都是如此。”说着,深深的看着峸。 这就是自己对峸如此执着的地方吧? 明明身处污秽的世界却硬是有一颗澄透的心、明明痛苦难当却为了生存让自己污浊不堪,就像是墨水里的白莲,这么矛盾、却这么清雅诱人…… “我和您,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听完他的话,峸也沉默了半晌,才这么说着,说话的语气虚软了几分。 自己心怀愧疚,痛苦的始终是自己,却总是放不下那样渴望洁净的心,有时候,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伪善。 “是不同哪!”男人笑了,这次不是冷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可能和安琪重修旧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峸看着他,咬着唇瓣。 “看到她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吗?”男人墨黑的瞳盯着他,听他这么问着,峸皱起眉,而后脑海中闪过了那时的画面。 “她、她坐着轮椅。”看着男人,峸其实是希望他否认的,男人却扬起唇瓣,靠向自己的耳畔。 “是啊,她已经无法走路了。”有些刻意的顿了顿,“中了一枪,失血过多加上心脏病发,救治太慢的结果,就是让她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过活,而这一切,你知道是谁的杰作吗?” 当男人这么问的时候,峸的心冷了一大半,回想起当年的景况…… 自己朝着安旗开的那一枪……安琪倒在血泊之中……安琪的笑颜……闭眼,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音有些颤抖,“……是那时候弄的?” “你说呢?”男人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有几分恶意的撩拨,“你说,安琪会不会伟大到视一个害她残废的人为弟弟?会不会善良的可以尽释前嫌?” 感觉到耳边的气息,峸颤了一下,侧过脸面对他,“这几年……她过的怎么样?” 撇唇一笑,对于峸忍不住的关切感到有趣似的,“还不错,总算是有个视她为珍宝的人认真的照顾着她,除了行动不便以外,可以说过的平凡又幸福吧!她那样充满野心的女人,愿意这样的安于平静也是很令人惊奇的事哪!” “……是吗?”听到这样,峸这才略略的松了口气。 男人深幽的眼紧盯着他,半晌,“别再去打扰她。” “什么?”峸愣了愣。 “我不知道你做什么打算,安琪已经这样汲汲营营追求了大半辈子,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弄得如此下场,现在她已经平静,别再去招惹她。”就算是安静的蛇,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安琪绝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看着他,峸倏地笑了,“说什么汲汲营营大半辈子什么也没得到,您追求的东西,难道不是和她一样的吗?”顿了顿,峸看着他的眼神带了点讽刺,“所以,您最终也会像她,一无所有吗?” 深深的看着峸,他也笑,“我和她当然不同。” “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同。” “我没有一个会扯我后腿的父亲、而且我是个男人,比起女人在这个世界里男人更能服众,除此之外,我还有你。”男人这么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峸。 听着男人最后一句,峸先是一愣,而后感到自己的面颊似乎微微的热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暧昧不明的话…… 峸还在思考,那道低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总之,最后能统一这个地下王国的人绝对是我。”垂下眼帘,男人低低的说着,“你就好好看着吧,峸。”说完的同时,他的唇瓣覆上峸的…… ****** 高高的楼层之上,坐在轮椅上的美丽女人正在窗边沉思着,阳光打在她娇柔的脸蛋上,却在脸的另一边形成了淡淡的阴影。 女人脸上没有笑容,脸色是白到近乎透明的颜色,她安静的俯瞰着下方繁荣的街道……然后,身后出现温柔的力道将她的身体圈住。 几乎是同一个时刻,女人脸上绽出笑花,她的笑清清浅浅,却温柔无比,“你来啦?”开口的声音和人一样,那样温柔似水的音调。 “嗯……”身后的男人将脸埋在她的颈边,闷闷的说,“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顿了顿,“安琪,我不喜欢你这样……看起来好像随时会从世界上消失一样。” 安琪闭上眼,微笑着叹息,“傻瓜。” 静了一会儿,安琪才又开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呢?”她淡淡的说着,像是在烦恼着什么。 身后的人听了她的话,身躯紧绷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自己活着的,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跟你一起。” 听着他的话,安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窗外的蓝天白云,依旧寂静。 男人忽然紧张了起来,将安琪转向自己,“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你昨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了什么?你心脏的毛病最近严重不少……” “没事的。”安琪笑着,轻轻打断他,他沉默了下来,伸手轻抚安琪的脸颊,安琪的手覆上他的,“放心,我没事的。” 男人松了口气,也微笑了起来,“是我太紧张了,看我,真是会自己吓自己。” “是啊,你总是这样。”安琪说着,眼又转向窗外。 “在看什么?” 安琪又是微笑,“在看天空,春天要来了……好想去看看花海哪!” “我让人打听一下,过几天我就带你去。”男人反应迅速,立刻承诺着。 “嘻嘻……”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安琪勾起唇,点点头,“好啊!”说完,静静的将头靠向男人的身躯,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可以利用这样的接触温暖彼此的心……能有一个人,不论自己病痛残疾都陪伴着自己,其实自己也是个幸福的女人哪! 只可惜……这样的时间,就算已经过了好几年,还是觉得太过短暂。 只可惜……一切就要改变了。 这么想着,安琪又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60、白色的男人——重逢3 黑先生从没有说过,但唐总管却曾经对峸说过,安琪和黑先生是同一种人。 当然,唐总管会这样子对安琪的事侃侃而谈,想必也是因为黑先生曾经许可过。 唐总管说,黑先生年少时曾经和安琪交往过,那段感情也许只是单方面的,是黑先生单方面对安琪的一时迷恋。 安琪美丽、聪明、自信并且和黑先生一样充满野心,所以当安琪主动勾引黑先生的时候,年少的他很快的被迷惑了。 只可惜,安琪不过是想利用这段感情使黑先生卸下心防。 那时,黑先生的养父还在世,但身体已经非常差了,于是曹义兴和郑其南等人便想着要趁着这个机会叛变、瓜分地盘,因此,也就利用了安琪,在黑先生陷入短暂的迷恋时,让他卸下心防、让他疏于防范。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联合叛变,也就在黑先生养父死亡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向看起来无所不能的黑先生重重的摔了一跤,等他足以做出反应的时候,也只把握住东区——也就是黑先生养父的大本营这块地盘而已。 在阴谋诡计之后,安琪便迅速的到了国外,想必是知道黑先生会展开残忍的报复行动,所以事先一步把一切都部署好了,就连退路也想的一清二楚。 所以,黑先生才总是对峸说,安琪不是表面那样简单的女人、说峸太天真的相信安琪的话……事后证明,安琪的确是个可怕的女人,有着天使的外表,却拥有着蛇蝎心肠……在那样的外表和她故意营造出的脆弱下,任谁都会疏于防范的。 毕竟就连黑先生也曾栽在安琪手上,可以看出安琪是个多可怕的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安琪,黑先生也不需要这么辛苦的重新试图统一这个地下王国,而曹义兴和郑其南的叛变也极有可能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黑先生和安琪有这样一段过去,峸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是非常惊讶的。 总觉得唐总管说的故事里的黑先生和自己认识的这个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但唐总管既然都开口了,说出来的还是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那就绝不可能是假的。 隐约知道黑先生和安琪有过一段情,却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是这样复杂,不过,要那个男人自己说出自己曾经失败的过往想必也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自己有任何疑惑,唐总管不愿回答的部份,自己也很难找到答案了。 最后,峸推想着,安琪的背叛不至于让黑先生性格大变,但是对于感情这块,似乎就冷静淡薄多了。 原本对黑先生与安琪的过往已经几乎都快淡忘了,这次安琪的突然出现,却让峸再度回忆起此事。 对于他们的过往,峸一直是有迷惑的…… 所以,在某一日的下午,当黑先生若无其事的和自己一起喝着下午茶的时候,峸才会不自觉的脱口问了那句话。 自从先前和峸一起喝过下午茶后,黑先生就偶尔会抽空和峸一块儿喝下午茶,通常峸都是安静的,安静的喝着茶,有时看看书,有时则是看着花园的景色思考着事情,而黑先生也习惯了他的安静。 所以,当这天的午后,峸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时,就算是黑先生也不免微微愣了一下,“什么?”他有几分迷惑的看着峸。 “您爱她吗?”峸抿着唇瓣,对自己问出的问题似乎有几分窘迫,却还是再度开口。 黑先生和峸在一起那么多年,对峸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当峸再度这么问的时候,他就知道峸问的是安琪,微扬起眉毛,尽管自认了解峸,有时还是会问出出人意表的话哪! 然后,他淡淡的回答,“该怎么说呢……只能说是一时的迷恋罢了。” “迷恋?”这和爱之间有些什么差别,其实峸并不很懂。 要说的话,峸在少年时期就到了黑先生身边,从此以后就只能硬是让自己变的强悍,对于感情这类的体验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唯一的伴侣只有黑先生、也只能是黑先生。 对峸来说,人就只能分喜欢和不喜欢,感情就只能分爱或不爱,至于中间的模糊地带,或者是另外不同于爱或不爱、更加复杂的情感,峸其实只能说是一知半解,知道迷恋这个词语的意思,并不代表了解那种感觉。 “嗯,一个女人,美丽、聪明、诱人,你说怎么不让人迷恋呢?”撇了撇唇,“安琪就是这样,吊尽我的胃口,让我迷恋她,导致那段时间像是失了心魂一样,毕竟是少不更事哪!” “所以……是爱?”峸偏着头,盯着黑先生。 “迷恋和爱是不一样的,迷恋只是贪图短暂的新鲜,就算有感情,也比爱淡薄多了,等迷恋过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嗯……”黑先生果然是天生薄情哪……就算是安琪那样的女人也不能得到他的心。“所以……您对我也是迷恋?” 听着峸的疑惑,男人忍不住笑了,“峸,迷恋这种东西只是一时的,难道你觉得你待在我身边还不够久吗?” 峸咬着唇,默然不语。 “你是不是要再问,如果不是迷恋,那又是什么呢?”男人还是笑着,单手托腮看着峸,难得的温和,“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哪!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是在乎这种事的。” 双颊微热,峸别开脸不看他。 这个问题的确也迷惑了自己很久……毕竟,在自己之前,黑先生身边是有非常多人围绕着的,除此之外,当初还有一个寰……虽然自己来了以后就被黑先生残忍的抛弃,但黑先生的确不是个专情的人。 这样的人,对自己也只是一时迷恋罢了。 自己不只一次的这么想,然而,黑先生却始终没有厌倦自己…… “我对你嘛……”男人沉吟的声音传来,峸虽然别开脸,却不自觉的凝聚了注意力。“对你……”似乎思考了很久,男人竟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回脸瞪他,峸隐约觉得男人在耍自己,却又无处发作,只能瞪着他带着微笑的脸。 黑先生笑着,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喝茶。 “我不会去找她的。”过了不知多久,峸忽然开口。 男人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只要安琪姊是幸福的,那么我看不看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峸这么说着,“我喜欢她,所以不会再去打扰她的平静的。” “你能那么想,那是最好。”撇唇一笑,男人又低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品尝他的下午茶。 花园里又恢复了寂静。 峸这么说着,心里也同样这么想着,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么说以后没多久,他还是跟安琪见面了。 ****** 繁花似海。 尽管安琪不能自由行动,那个爱慕着安琪的男人还是开心的带着她来到了花海。 看安琪坐在轮椅上想弯腰触摸花朵时是那么的不便,男人干脆将她横抱起,带着她穿梭在花海之间。 “你会累的。”安琪浅笑着,淡淡的叹息,却又享受着这股温暖。 “你很轻,不累的。”男人也回以微笑,“只要你在我身旁,我是半点也不累的。” 安琪还是笑着,偎入他的胸怀,“你这个人……怎么可以一直等待我这么多年?怎么可以为了我做这么多?我一直是个坏女人,从来也没有回头看过你,就算知道你爱我,我也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利用你,你却永远这么好……” “虽然你这么说,最后你还是到了我身边了哪!”男人温温的笑着,“而且还改邪归正变成了一个好女人。” 安琪又被他逗笑,深吸了一口气,“花好香呀!” “喜欢的话,我们常来看看。” “你会把我宠坏的。”笑着,视线又转向满地的花。 暗暗的,叹息。 61、白色的男人——重逢4 宽敞的大楼坐落在城市里,从大楼的窗户看下去,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透明的玻璃里,除了车辆移动的形影,也同时映出了自己的脸。 峸的眼神移向自己右方,在反射的玻璃上,那张温柔美丽的像天使一样的脸孔也正看着窗外的街景……“安琪姐……” 安琪抬起眼,坐在轮椅上的她必须要抬起脸才能直视他……这么一想,峸就无法克制的感到愧疚。 然而,安琪只是轻轻露出微笑,那样安祥美丽的笑……不知道是自己变的世故了,还是因为安琪的改变真是太大,峸立刻就可以判断,这和从前的每一个笑不同,如此平静、如此纯粹,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会这么样的笑着? “好久不见,峸。”安琪温柔的微笑。 真的是很久了哪! 虽然是这样,一直到现在,峸还是在犹豫着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这样子背着黑先生,自己跑来和安琪见面的决定…… ****** 尽管早已答应了黑先生不去见安琪,再次到医院回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注意四周的状况,只要一听到轮椅声就会全身僵硬,不知该不该去注意。 也许因为自己的保证,这次的回诊黑先生没要唐总管跟来,若是唐总管跟着,起码自己会更能控制自己犹疑的心思……这么一想,不禁苦笑了几声。 才从医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就从后面追上了峸,他拍了拍峸的肩,在峸对他露出疑惑的神情时塞了张字条到他手里,峸垂下眼看了那张字条一眼,才打算开口询问,那中年男子已经匆匆忙忙的跑掉了。 峸也没有去追,只是打开手里的字条…… ****** 自从从医院回来以后,峸就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 尽管男人在和他说话,他也不断的走神,这样反常的样子,让男人不得不起疑。 回过神来,瞪着眼前男人的脸,在还没察觉的时候,那张俊颜已经离自己近的连他吐息的温度也感受的到,脸上不由得一热,退了几步,“怎、怎么了吗?” 男人眯起眼,直直的盯着他,“峸,你还真是心不在焉哪!今天到医院去遇上了什么事吗?” “医院?”愣愣的看着他,峸摇了摇头,“没有,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呀!” 男人没有再问,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又若无其事的回过身,“下午的行程你要跟吗?” 见男人不再追问,峸暗暗松了口气,“不,我想留下来看看书。” “哦?”男人扬起眉,再回脸看向他,“最近又在看什么书?” 如同以往的习惯一样,只要男人问着自己看什么书,峸就会将那本书取来,这样就不需要多费唇舌向他解释,因此峸走向书柜,从里面拿了一本书出来,将书递给男人,“这本。” 男人接过了书,漫不经心的看了几页,撇了撇唇,将书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目光冷淡,“既然如此,我就自己过去了,别忘了有时间的话查一查上个月赌场的帐目。” “噢。”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峸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一直对早上的纸条耿耿于怀,犹豫着是否要让男人知道,却又觉得不妥,这些情绪从早上困扰他至今,当男人在他身旁的时候,脑袋不但没法更清楚,反而是更混乱了。 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字条,峸咬着唇瓣。 『我想见你 下午四点 中央大厦 安琪』 明明答应了黑先生不会见她,当她主动邀约,自己又忍不住想好好的看看她、想知道她到底过的如何、想知道她是不是会怨恨自己? 犹豫着该不该告诉黑先生,却又因为隐约知道黑先生一定会阻止自己而却步,为了这件事,自己还真是一团混乱。 苦笑,不经意看向黑先生最后随手摆在桌上的书,瞪大了眼…… ****** 『你好像从没有重复看过同一本书?』如同往常的每一次,男人随手翻着从峸手上接过来的书。 『嗯,世界上的书实在太多了,如果重复看的话,就会少了很多看其他书的时间,所以我不喜欢看第二次。』 睁开眼眸,那墨黑的瞳孔里有着某种不悦的情绪,男人传唤了唐总管,在唐总管到来之后,不悦的开口,“把等等的行程取消。” “先生?”唐总管抬起脸,有几分诧异。 毕竟黑先生这个人,鲜少会更改自己的行程,如果不是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又怎么会突然说要取消行程? “照我说的做吧!”这么说着,竟似带着些无奈,“别让峸知道,等等你跟我一起出门。” “……是。”没有多问去哪里,唐总管只是默默的退向门边。 事关白先生,那所有的原则就都派不上用场了……这一点,虽然先生从没承认过,但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唐总管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还有,”在唐总管离开前,男人又突然开口,“上个月赌场的帐如何?” “白先生前几天已经查过,没有问题。” “……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门开了又关,留下男人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的蓝天,木然的撇唇。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峸如此反常,连说出来掩饰的谎话都如此鳖脚,拿了一本曾经看过的书、已经查过的帐也没有反应……难道又是关于他三个弟弟的事? 或者,是在医院里又见到安琪? 峸答应了自己不会找安琪,他相信他做得到,但若是安琪自己找上峸,峸又怎么拒绝的了呢?但现在的安琪,还会主动找峸吗? 黑眸微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猜不出,峸也不提起,那么就等吧! 迟早也会知道峸为何如此反常的。 ****** 从房里的玻璃窗看向外头,黑先生和唐总管坐上车,一块儿出门了……和平常一样,垂着眼,对于自己刚刚露出的破绽依然有几分忐忑不安。 黑先生如此精明的人,会没有发现吗? 可是事到如今,再多做解释却又显的更加可疑……不!黑先生已经出门,那就表示他也许并没有注意到,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赴安琪的约才对。 叹息。 峸整理了自己混乱的情绪,默默的苦笑。 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早在自己隐瞒黑先生的当下,其实就已经决定要去见安琪了,只是这样的隐瞒,却不知为何让峸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愧疚感。 即使在见到安琪的现在,对黑先生的愧疚也无法抹去,“安琪姊……这些年里你过的好吗?”就算从黑先生那里已经听过,他还是想亲口听安琪说。 “很好呀!”安琪柔柔的笑着,眼中没有半点芥蒂。“峸,那么你呢?” “我?”峸看着她,重复着她的疑问。 “是啊!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犹豫了一会儿,眼中有几分迷惑,“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我很痛苦,觉得很累……有时候却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很怕自己变的冷血无情,有时候却又……又那么得心应手,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安琪听着他的话,温柔的笑了几声,“峸,你应该诚实的面对你自己的心的。” 看着温柔的安琪,峸不由自主的诚实,“我很怕,怕我其实很坏、其实……像那个人一样无情。” “像那个人一样无情?”扬起眉,安琪又笑了几声,右臂抵着轮椅的把手,手掌托腮,神情中带着几分兴味,“你会这么想,不就表示你不是无情的人吗?” 安琪和黑先生从来就是同一种人,应该是说,他们有着类似的想法和目标,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同,安琪是个女人,所以她使用的手段和黑先生从来都不同,女人只要勾起他人的同情和怜悯,事情就很容易成功。 所以从前,她才可以如此温柔,又如此残酷。 但尽管如此,安琪自己也非常了解自己的疯狂。 自己的确残酷,却也可以为了一个自己爱的人做很多伟大的事,就像是现在这样,从心底的改变自己的野心与想法。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峸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唉,那个男人会很辛苦哪! 如果峸变的残忍了,那反倒好些。 神情略略的黯淡了下来,安琪还是温温的笑着,“峸,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峸愣了愣,皱起眉,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好事,“安琪姊……” “嗯?” 峸弯下身,让自己平视安琪,“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吧?”语气有几分颤抖,“你不恨我吗?找我来这里,是想要报仇吗?” 峸的眼神是那么忐忑不安又犹豫,让安琪不由自主又勾起唇。 明明是这样的想法,又为何会来赴约呢?既然对自己抱持着愧疚的想法,甚至是害怕自己想要报复,却又来见自己,难道真的要任她宰割吗? 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要杀害峸可不容易,但若是峸半点也不反抗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不恨你,峸。”微笑着、平静的看着那张不安的脸孔。 “我很感激你,让我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让我能够停下脚步,这样纯粹的感受一个人的爱……当初是我自己想要害你、也是我欺骗你在先,你只是为了自保,完全不需要愧疚的呀!” “安琪姊……”峸愣了愣,安琪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原本自己的确是抱着几分赎罪的念头来的,如今,听到安琪这么说,他心里更迷惑了。 既然如此,那安琪找自己过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的叙旧吗? “峸,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就算在那个人身边,你也从没变过。”叹了口气,安琪轻声说着,“我说过,我没有弟弟,你对我来说就像弟弟一样,虽然当初利用了你,但是我在说那些话时,是真心这么想的。” 从前的自己,本来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安琪姊……”自己又何尝不是真心把她当成姊姊一样的喜欢呢? “我一直都是个很自私的人哪!”安琪笑着,叹了一口气,“从前为了权势要伤害你,现在……则是为了我心爱的人。” 瞪大眼,看着不知何时指着自己脑袋的枪。 安琪依旧温柔的笑着,笑中却带了许多的苦涩,峸只觉得背脊发寒,全身僵硬的瞪着安琪。 “对不起……我终究是要让你难过的。”安琪又叹了一口气,“峸,杀了我。” “什么?”峸瞪着她。 如果她干脆的开了枪,也许自己只会在被抚平的愧疚中死去,但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杀了我……要不然我就会开枪杀了你。”那抹温柔的微笑如今看起来是如此刺目,“这一次,我不会再失手了,如果你不杀我,你就会死。” 62、白色的男人——重逢5 瞪着安琪手上指着自己脑袋的枪,峸的脑中一片混乱。 安琪是完全有机会杀他的!趁着他感情用事、毫无防备的时候,只要他扣下板机,自己的人生就会到此为止……然而,她却这样破绽百出的用枪抵着自己,只要自己出手,从她一个弱女子手中抢过枪,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代表安琪并不是真心想杀他……不知为何,峸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然而,那双手没有半点颤抖,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迟疑,依旧温柔,却又是那么坚定……峸胸中苦涩,终于强迫自己开口,“为什么?” “……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安琪说着,眼神比刚才更柔更轻,“对不起,我只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似乎每次和我见面,你总是要遭遇到伤害。” “我不懂。”峸盯着她,越是如此温柔、他越是无法理解。 安琪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懂,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要杀你,你也不要开枪,我们一起活下去,这样不好吗?”峸轻轻举起手握住她没有拿枪的另一手……直到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是如此冰冷苍白,和她没有血色的脸一样。 安琪只是轻笑了几声,“峸,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杀我,我就开枪。” “那你就杀了我!”峸咬住唇瓣,握着她的手收紧,“从前对你开了那一枪,我日夜都在后悔,现在重新有了选择的机会,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也不要伤害你!因为我、因为我是真心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的!” 峸的语气是那么坚定,隐约有水光在他的眼中打转,安琪皱起眉,有一瞬间的动摇……而后,她叹了口气,“所以,你才总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哪!” 峸拧眉,还想问安琪突如其来的话指的是什么,就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不用回脸,峸就知道是那个男人!那脚步声……自己听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听错过!也因为认出了脚步声的主人,峸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直了,背脊发冷,隐约有冷汗滑落……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他半点也想不透。 不必回身看他,峸就可以预料到身后男人的情绪……想必是充满不悦、甚至带着怒意的。 “你想做什么?”身后那道冰冷的声音淡漠而无情,安琪却半点也不为所动,只是依旧温和的笑着。 “我想杀峸。”安琪笑着,“我知道,杀了峸,你就会杀我,但我不在乎。” “……你找死吗?”男人的话依旧冷冷清清,像是没有半点感情。 到底,他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安琪?峸忽然有些迷惑,却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彷佛扭转了几圈似的,倏然发疼。 安琪轻笑了几声,“峸,你看,就算你不杀我,你的黑先生还是会为你报仇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动手呢?” 皱起眉头,峸抬眼望着她,扬起唇角,“我会保护你,到死为止都会,所以你不要做傻事。” 安琪的笑容消失,瞪着峸,“保护我是吗?”苍白的脸上蒙上一股忧伤,她低下头,靠近峸的身边,苦涩的用只有她们两人听的见的音量轻喃,“虽然,把你这样可爱的弟弟带到阴曹地府很不错,但是,你还是仔细看清楚吧!” 峸还想问她什么,安琪却没给他机会。 “看清楚是谁保护了谁?谁是真正为你的人……这就当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吧!”话一说完,安琪重新举起抵在峸额心的枪,扣下板机! 峸心一跳,见她的动作,反射的就要夺枪……毕竟他从来就很怕失去性命,所以从前,才会为了活下去杀了那么多人……然而,在即将夺下她手中枪的前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次……就这一次,他绝不要挣扎抵抗,因为他相信安琪! 闭上眼,时间彷佛凝结了一样,慢的不可思议,枪声入耳。 “碰!——”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就只有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缓缓蔓延,那是峸一直以来都熟悉无比的味道。 烟硝味、鲜血和凌乱的长发,峸瞪大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从轮椅上跌落,胸口紧缩,他不自觉叫了一声,扑上前去,紧紧的抱住安琪! 回过脸,映入眼里的是男人无情的黑眸,男人放下手中的枪……尽管是安琪,他也丝毫没有半点迟疑。 再回脸看向安琪,他将她凌乱的发拨开,露出苍白的脸庞,“安琪姊……你振作点,我去找医生来……不会有事的!”峸无法克制的颤抖着,脑中什么也无法思考,焦急的拿出电话想打,却被奄奄一息的安琪阻止。 “不要救我……”安琪一面轻喘,一面绽出微笑,眼一转,却是看向站在一旁的黑先生。 男人默默的走近,瞳眸中看不出半点情绪,“如你所愿?”他冷冷的开口,却是奇怪的疑问。 峸想开口驳斥,却在看见安琪唇角的笑花的那一刻停下了欲出口的话。 瞪着黑先生,再看向安琪,总觉得两人之间彷佛达成了一个奇妙的共识,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只有自己是局外人…… 这么一想,胸口忽然又痛了起来,明明黑先生为了自己向安琪开枪、明明又是自己的莽撞造成这一切,但这一次,却和往常的每一次不同,黑先生和安琪,从前曾经相爱过哪! 甚至,他们是同一种人,对彼此是那么的了解……而自己呢? 怀中的安琪痛苦的喘息声让峸回过神,就见男人弯下身来,不知何时已经握住安琪举起的手……他的神情淡漠,但却不是无情的!要不然,他就该杀了安琪就离开,绝不会在这听她说话的。 “谢谢你……”安琪的伤口流出泊泊鲜血,神情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楚,却又那么安详宁静,“谢谢你成全我……我的自私……”她对着黑先生,绽出美丽的笑。 黑先生握着她的手收紧,“无所谓。”话语虽然冷淡,却似乎隐约压抑着某种情绪,因为峸太了解他,所以看的更清楚。 “替我把这个……交给他!”安琪轻轻的笑着,放开了紧握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手中滑落,而后被黑先生纳入掌中。 男人将手中的东西握紧,声音也微微的紧绷,“放心吧。” 安琪还是笑着,抱着她的峸却可以感觉到她生命的流逝,“安琪姊……”峸的语调有几分哽咽,“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来找安琪,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虽然对一切感到迷惘,可安琪如今倒在自己怀里快要死去却是事实。 安琪摇头,使出最后的力气握住峸的手,“峸,诚实的面对你自己的心吧!……你会更快乐的!这一切……都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快乐。” 听着她的话,峸的眼泪在也抑制不住的滑落,他不住的摇头,咬住唇瓣才能忍住呜咽,抬起眼,黑先生正盯着自己,模样看起来十分冷漠,却又若有所思。 “峸,谢谢你……谢谢。”安琪最后的笑像天使一样纯洁美丽,却又那么苍白无助……当她笑着说完,浑身的重量彷佛被某种东西抽走一样,缓缓的失重,苍白的手从峸的掌心坠落,长长的眼睫不知在何时完全的合上。 温暖的阳光从窗边打入,打在她苍白的脸庞,峸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进入了冰窖一样,无法抑止的颤抖、无法克制的掉泪……无法再次抬眼面对那个男人…… ****** 峸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黑先生的别苑的。 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已经在自己的房里,一切安详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无法面对黑先生……甚至这一次,他无法怪罪他任何事! 黑先生早要自己别去找安琪,安琪给自己的选择题,自己做出了选择,黑先生也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个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怪罪他? 追根究底,自己的游移不定才是害死安琪的凶手,只要不去见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尽管安琪让自己从长年的愧疚中解放,可是他并没有更快乐,反而像是失去了什么……不只因为安琪的死,还有那鲠在怀中像刺一样扎着自己的心的感觉。 黑先生说,他对安琪只是迷恋……说安琪充满野心、说他们是如此相似,黑先生那样了解安琪,就算自己在一旁,他们两个还是有着相同的默契,彷佛只要微笑就可以了解彼此的意思……就算是长年在黑先生身旁的自己,也没办法做到这样的事! 还有黑先生那隐忍的情绪……他说他只是迷恋……只是迷恋? 摸着自己泛着疼的胸口,倒在自己的大床上,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峸莫名的苦笑了起来。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63、白色的男人——重逢6 阴暗的夜,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延伸到房前。 门“碰”地一声被推了开来! 男子脸色惨白的瞪着房里面围绕在床边的仆人们,仆人面各各面色凝重,有几个忍不住的流着泪,所有人看到他,自动的就让开了一条路。 男子隐忍着颤抖,缓缓的走到房里唯一的一张床边,低头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女子……女子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柔宁静的笑,看起来美丽的像是天使,他伸手轻触她的颊,那双颊却没有半点温度。 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刚硬的脸上带着深沉的哀伤,隔了好久,他才终于用那脆弱的语调低低的呼唤出声,“……安琪。”他在床沿边坐下,将冰冷僵硬的安琪搂在怀里,“安琪……为什么?” 眼眶里浮上泪水,尽管他苦苦压抑,却仍是顺着刚硬的脸颊滑落,“为什么会这样?” 那声音太过哀伤,原本还忍着情绪的仆人们有好几个也掉下了眼泪。 “你不是要陪我一辈子的吗?安琪?为什么忽然就离开了我?为什么?”男人低低的在她耳边说着,语调是如此悲痛,他轻轻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发、失去温度的苍白双颊,直到他终于发现在她胸口上的伤。 他的目光从哀伤渐渐的转为浓浓的愤怒,抬起眼看向身后的仆人,“是谁干的?是谁?” 一个仆人战战兢兢的开口,“是……是那位黑先生。”那人的名号太可怕,让仆人连要说出口都显得十分害怕。 “黑先生?黑先生……”男子听着仆人的话,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面笑,泪水又从眼眶里落下,“安琪已经不一样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安琪?安琪……” 看他又哭又笑的神态,仆人们都有几分惊恐。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轻轻放倒怀中的安琪,让她像是睡着那样的躺在床上,而后站起身,回过脸的时候,那张刚正的脸上不再柔和,反倒被黑暗和阴影笼罩,看起来无比骇人。 “我会报仇的!”男人咬牙冷笑着,尽管眼眶还有泪水,说的话却是如此坚定,仆人们面面相觑,却是每个人都面露惊惶。 看着仆人的反应,男子竟是冷笑,“怕什么?就算再可怕,他也是人!就算他是地狱修罗,伤害安琪的人,全都要付出代价!”再度握住安琪冰冷的手,声音也如同尸体般的冷,“这样,安琪也不会孤单了。” ****** 清晨,黑先生的书房里空无一人,自从回来以后就没再见过黑先生的峸昨晚并没有睡好……安琪的死,还有那莫名困扰着自己的情绪都让自己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煎熬了一个晚上以后,忽然觉得很想见到那个男人,到他的房间却扑了个空,没想到连书房也空无一人…… 叹了口气,虽然见到了男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峸却不争气的发现自己其实是想见他的……冷潮热讽也好,看到那个人,也许就能让自己不安旁徨的心情沉淀下来。 走到他的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阅,却被从书上掉落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枚戒指……原本应该是被放在书本上的,被自己一拿起,坠落在桌上以后转了几圈才停下来,戒指的样式很特别,应该是纯银的,上面有着精美的刻痕,戒指的内围似乎刻着英文。 峸才想拿起戒指仔细研究,身后却隐约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安琪的遗物。”男人走到他身侧,将桌上的戒指拿起,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却也因为这样,让峸的心中涌上某种不安。 “嗯……” “这么早有事吗?”尽管早起,峸也不会在清晨时分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里,总是到自己呼唤他或者直接到他房里告诉他即将出门,他才会开始准备。 “我……”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是有疑问的……黑先生是不是在气自己?安琪的死是否让他很难过?开那一枪,到底是为了安琪还是自己?安琪最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种种的疑问,在见到他时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嗯?”男人盯着他。 “对不起。”咬着唇瓣,峸的神情带着不安。 男人静了半晌,撇唇一笑,“为了什么?” “……我瞒着您去见安琪姊……”说到安琪,语气有些不稳,“如果不是这样,一切也许不会发生,我不需要选择,您也不必对她开枪。” 男人又沉默了一阵,目光看不出喜怒,只是直直的盯着峸,“是吗?”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再度开口,“安琪早就打定主意这么做,就算你没去,她一样会有其他方法让事情发展成她想要的。”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放入峸手中。 峸摊开一看,抬起眼再看他时有几分心虚,那是安琪写的字条,自己出门前明明收的很妥当,却还是落入他手中。 “既然是她约你的,像你这样感情用事到失去冷静的人怎么会不赴约?”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男人没再看他,“就算下次还有相同的事,你还是会这样选择的不是吗?” “我……”峸看着他好看却冰冷的脸,却什么也无法反驳,感到四周的空气似乎稀薄了起来。 “既然你认为是对的,也会不断的那么做,那么你就不需要向我道歉。”顿了顿,“我从前就说过,我不会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如果哪一天因为这样令你丢了性命,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黑先生……”尽管男人总是冷酷无情,但他如今的话,却让峸有种即将被他抛弃的错觉,令峸不知所措,只能这样子看着他。 男人将身子靠向椅背,闭上眼像是陷入沉思似的,起初峸觉得焦躁不安,这股不安却转化成一种没由来的不甘,“说的好像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我……可在我看来,你明明是放不下安琪姊。” 男人再度睁眼,墨黑的眸紧锁着他,面无表情。 “安琪姊死了,你不觉得难过吗?把她的遗物当作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里……明明你是杀了她,却好像是为了她才这么做似的,你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吗?”恼恨的情绪一涌上,不理智的话就脱口而出。 说完以后,胸中的郁闷似乎缓解了些,但焦虑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自己这么说到底是想要男人怎么回应?如果他其实爱着安琪,那自己又算什么? 不!不对!自己跟在他身边不是因为适应了这一切的缘故吗?那这个男人到底爱谁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干嘛要在乎? 再看向男人,他只是撇了撇唇,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我这一生杀了多少人,连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了。她想你死,而我不想;她想死,却非得有人动手,而你又绝不会动手,那我为什么不成全她?” “你……” “多杀一个人,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看向掌中的戒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很了解我。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又少了个可以制造乐趣的对手,我的确是有点寂寞。” 『若是哪天没你在身边,我想必会感到寂寞的。』忘了是什么时候,男人说过的话却忽然像针一样刺进心里,峸手握成拳,才能压下自己那股莫名的情绪。 寂寞……世界上让男人能感受到寂寞的人还真不少。 而自己如今却像个白痴一样的钻牛角尖,甚至为了他随口说出的话而耿耿于怀,未免也太可笑了。 男人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不过,峸,我倒是有点意外你竟然会向我低头……若是以前,你兴师问罪都来不及了,哪还会想到自己做了些什么?难得你终于稍微想通了吗?与其道歉,倒不如想办法把感情用事的毛病改了吧。” “……要说我感情用事,不如说是你太无情。”峸轻轻的说着,终于压下了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定定的抬眼看他。 “哼。”男人冷哼了一声,“这些老掉牙的事,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们还是达不到共识。” “我说的不对嘛?”峸瞪着他。 “你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无情。”他耸肩,冷冷的笑着,“是你太多情了,峸。” “我不是多情,我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咬着唇瓣,峸无力的反驳。 “所以才说你多情。”依旧冷笑,“在我的世界里,你只要无情就够了。” “你是个疯子,我不可能像你这样。”到底是无奈、愤怒还是心痛,峸分不清,却按耐不住与他争辩的冲动,“你说的对,我就是感情用事!为了我觉得重要的人,我就是不能冷静也无法无情,这种事你一辈子都不会懂!就像我一辈子也不会为你做出失去理智感情用事的事一样!” 原以为男人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却只是沉默。 他沉默的盯着自己,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让峸只能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瞪着他。 然后,男人放下手中的戒指,起身朝他走来。 峸想退,男人却先一步逼近,捏住他的下颚,在峸还来不及多作反应前狠狠的吻住他!这个吻又粗鲁又激烈,却没有持续很久,男人退开以后,狠狠的在峸的唇上咬了一口。 “唔!”峸终于推开他,随手抹去唇上的血腥,感觉到唇瓣还隐隐发疼,看向男人,他只是扬起嘴角,复又伸手轻触他的唇。 不知道是因为男人脸上的笑,或者是抚摸着自己发疼唇瓣的手有着温柔的力道,一时之间,峸竟也没回避。 “峸,你以为我不会失去冷静、不会感情用事吗?”然后,男人低低的问着,那双深邃的黑眸紧盯着自己。 峸看着他,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人先是承认自己残忍无情,现在却又说他也会感情用事,到底哪一样是真的? “如果想救别人、想帮别人,那就更需要冷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做了什么才不会害了自己在乎的人,那比什么都重要。”他的嗓音低柔,与他手指的力道一样迷惑人心。“追根究底,你都还太孩子气了。” 峸想反驳,却又无法推翻他说的话。 “只有小孩子,才会冲动不思考后果、觉得担心就失去冷静。”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低低的叹息,“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连心都长大哪?” 就算跟在自己身边、就算知道这个黑暗的世界、就算是个聪明的孩子,毕竟都只是表面佯装的成熟而已,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犯下相同的错、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冲动。 所以,他才总是放不下峸哪! 男人看着峸的眼神,好像从心里看透了他一样,让峸无所遁形,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狠狠的咬住男人放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 那力道极大,口中渗入血腥味,男人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盯着他,“如果你不喜欢我的生活方式,你不一定非要适应我。你可以离开这里,选择你要的、自由的方式。” 最后,男人淡淡的说着,抽回了手。“毕竟,你真想要做什么,谁也无法阻止你去做,就算是我也一样。”那话里带着淡淡的讽刺,男人嘴角一撇,就这样果断的、毫无留恋的回身离开了书房。 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峸只觉得一阵无力,退了几步,直到碰到身后冰冷的墙,他才滑落在地。 那人说,自己可以离开他? 从前的他会逼着自己非得留在他身旁,就算他出门办事,自己留在别苑里,也总会有数不清的高手跟在自己左右……美其名是保护自己,当然也可以防止自己逃走。 早在好几年前,峸就注意到了。 那男人不再让人时时跟着自己,给了自己很多的自由,就算唐总管跟他一起出门,别苑里只剩下一群听从自己命令的仆人他也无所谓。 曾经,自己想过就这样离开。 只要他想,没人可以阻止他!黑先生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或许男人根本不会费心找寻离开的自己,就算会,顶多被抓回来吃些苦头,自己也不怕那些。 但究竟是习惯了这一切、或者是其他原因,自己也不太清楚,可就是没有兴起离开这里的念头。 如今,那个人把话说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离开这里要到哪里去?不离开又该怎么办? 自己是像寰那样失宠了吗?即使会寂寞,那个男人还是可以很快找到其他人填补自己的位置吧? 唇上的血腥味,是男人的?还是自己的? 刚刚那个吻,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自己想要什么,又该怎么做,峸渐渐的不清楚了。 64、白色的男人——危难1 那天的峸浑浑噩噩的。 他想了很久,明明不觉得待在这里是件美妙的事,却也无法想像自己离开那个男人身边会是什么样子……虽然被这样赶还死赖着不走的自己很窝囊,可若是离开了才又回来,才更难堪。 尽管没有离开,峸却也没有再踏入黑先生的书房半次。 黑先生也没来找过他。 虽然那人那天的话说的如此随意,彷佛有没有自己都无所谓一样,可峸还是总抱着一线希望,期待那人若无其事的到自己的房里,告诉自己该准备出门了。 他知道自己矛盾,明明总是怪黑先生无情,可当黑先生要放自己自由、亲口对自己这样说了,自己却抗拒着离开。 是抗拒离开这个自己早已习惯的环境,或是抗拒自己离开那个男人,峸其实弄不太清楚,只是单纯的不愿离开,并且害怕着……那个男人再度来临,也许是亲自把自己赶走的时刻。 现在一想,虽然曾经以为自己非常了解黑先生,但在这种事情上,他却半点也摸不透他!所以,才只能这样子逃避哪! 所幸,那人并没有把那天的对话告诉仆人们。 从这几天来自己房里的人的神情,他可以看出其他人并不知情。 自己与黑先生这样冷战也不是没有过……或者也可能是自己渐渐失宠,什么推想都好,只要他没亲口说出非得要自己离开,他就可以骗自己一切都没发生,窝囊的逃避可能发生的一切…… 唉! 即使手中翻着书,峸却始终心不在焉的,这几天,无论翻了多少页书,自己却半个字也读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那天的话、还有那不知所措的情绪。 又叹了一口气,阖上书,看向窗外。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哪? ****** 黑先生的书房里,一如往常的,唐总管正向他报告着最近的一切状况,旁边少了峸,连唐总管似乎也有点不习惯。 毕竟以往,唐总管并不是每件事都会报告给黑先生,尤其是近年来,峸已经可以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处理的十分妥当,黑先生就把很多东西的决策权交给了峸,除非唐总管有疑虑,才会再私下请示黑先生。 即使峸是个心软的人,但不可否认的,他的确有些才能。 只要不需要峸亲手去做,很多残忍的事情城还是可以狠下心来下令,只是决策的话,峸其实非常得心应手。 少了峸这个管道,唐总管在向黑先生说明时,总是会贴心的补充先前相同类型的事务处理的方法,再依事件的情况稍微更动,请示黑先生。 男人一路漫不经心的听着,倒也没对唐总管的提议有所异议,只在偶尔的一些细节稍作更动,而后定案,整个过程非常迅速。 “那个人开始行动了吗?”直到唐总管退下前,男人才蓦然开口问。 唐总管顿了一下,这才低低的回话,“是,目前打听到的情况,那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手,正商量着对付您的策略。” “哼!”男人冷笑了一声,依然是那么自信,“真有趣,不是嘛?单打独斗他斗不过我,就算聚集再多人手,依然比不过我们的人手,但他还是坚持要和我斗哪!” “先生……”唐总管皱着眉头,在他看来,当初黑先生就不该杀了安琪,那么现在这一切的事端就不会发生了,虽然,忠心的唐总管不会对黑先生的决定有异议,但还是不免担忧他的安危。 “放心吧!这是安琪留给我最后的乐趣,开枪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演变成这样。”顿了顿,“即使是安琪死前记挂的男人,即使是他,我也不会手软的!倒是最近的生活太无趣了,让我不禁期待起刺激的生活了。” “就算如此,也希望您谨慎点好。”毕竟对方已经开始行动,危机已经潜伏在四周,以黑先生的能力,当然绝对能处理那些突发的状况,可黑先生却是这样被动的等待着敌人的攻击。 就算对手不强,做足准备以后也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更何况对手其实没有黑先生说的那样软弱,只是一只还没发威的老虎,黑先生明知如此,却还是要将它当成猫看待。 “啧。”嗤笑了一声,男人黑眸微眯,“什么时候我的决定也让你这么不放心了?” “若是白先生在,也许会令人放心些。”唐总管倒是叹气了。 “我以为你并不喜欢他。”男人撇唇微笑。 “……只对您忠诚是我的信念,其他的人,只要是先生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只要是对您重要的,对我也同样重要。”唐总管定定的说着,“比起您,只要不是失去理智的时候,白先生谨慎多了。”最后还不免补了一句。 男人收起笑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的起身,“……放心吧,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黑色的外衣套上,走向门边,“接下来是要去试枪吧?” “是。”唐总管迅速的跟上,早已把黑先生每日的行程深深刻在脑海里,虽然不像峸那样记忆力惊人,可却能将自己锻练成这样。 迅速的联络了司机,将该带的人手和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打点好,不到五分钟,唐总管已经和黑先生坐在前往目的地的车上了。 唐总管这个人,从小就是为了成为自己的左右手而接受各种训练,即使是自己最危难时也不曾舍弃自己而去……该说是愚忠吗?只可惜自己天生薄情,若自己是像峸那样的性格,也许就可以对唐总管更和善些。 摇了摇头,男人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象,不由得笑了。 也许是被峸给影响,才会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吧? ****** 大概是去年,从前一直和黑先生合作的弹药商背叛,整个被黑先生给剿了,后来峸又积极的接洽过一个新的弹药商,却被峸的弟弟找来的警察给炸的粉身碎骨,那以后就一直找不到愿意长期供货的人。 直到半年前,终于又找到一个愿意长期配合黑先生这边提供弹药的商人,那商人姓张,长期住在国外,他的英文名字是Peter,所以他喜欢人家直接叫他彼特张。 这个彼特张背景倒是十分神秘,据说是弹药大厂的老板,长期供给武器给好几个国家的官方使用,不只如此,在开发新型武器上也十分积极。 虽然只大略知道彼特张的背景,但双方只是交易关系,并不需要查的太深,毕竟对方可是有其他国家的政府作为后盾,若是查的太明显很容易就被发现,到时得罪了彼特张,又得为了武器供应的货源烦恼了。 这段时间以来,这交易关系倒还维持的不错,彼特张毕竟是商人本色,每回开发了新武器就兴冲冲的要展现给黑先生瞧瞧,顺便推销推销。 如果真是好货,黑先生到也不会手软,对彼特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客人。 今天就是彼特张说又开发出新型的枪枝可以让黑先生试试身手,顺便瞧瞧新货品质如何、有没有兴趣,所以黑先生才会带着唐总管出门前往彼特张的别墅。 于是,黑先生、唐总管加上跟随的人共三十人,大伙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平常黑先生是不带那么多人的,可唐总管觉得那人已经展开行动,不多做防备不行,要是不带多些人手,就要带峸一起,否则若是半路遭到袭击或是其他危险,人手不够就太危险了。 唐总管这样坚持,黑先生便也没再反对,到了彼特张的别墅,马上有仆人迎了上来,殷勤的招呼着,“黑先生,您上次交代的货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老板请您到地下练枪场去参观他最新研发出的武器。” “嗯,唐总管,你先带些人过去取货吧。”黑先生也不愿浪费太多时间,因此便让唐总管先去将上次订下的货拿上车去,因为了解黑先生的个性,唐总管便带着一半的人和要领他们去取货的仆人走了。 黑先生则是跟着仆人到地下练枪场。 彼特张早已经在那里等待着黑先生,看黑先生一到,他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上前, “黑先生您来啦!来来来,我们最近研发了新型的手枪,您一定要见识见识!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礼貌性的和黑先生握一握手,马上就急切的将黑先生拉到试枪区,这人虽然是商人本色,每回一研发出新产品却又像有新发明的科学家那样急欲得到认同。 对此,黑先生早已见怪不怪。 “这次研发的枪枝是增加枪械再瞄准目标时的便利性和扣板机时的流畅性,以原本枪枝的特性加以改造……”彼特张说的天花乱坠,无一不是赞赏新型枪枝的性能,本身就枪术了得的黑先生也没太认真听。 他听着彼特张对新型手枪的介绍,这种新型手枪似乎是专门针对那些枪法不佳的客人,毕竟新的功能并不着重在威力或者距离,反而是着重在即使新手也可以轻易操作。 对黑先生这样的人来说,不论是什么样的枪枝他都能操作自如,因此这新功能显然是多馀的;但对于属下那些枪法不好的人,倒也有它的功用……这种枪一旦推行,该不会人人都成了神射手了吧? 若真是如此,倒也挺有意思。 这么想着,男人扬起唇。 他一向喜欢挑战,越刺激的游戏他就越要尝试,只可惜听彼特张的解说,这把新型枪枝还是有很多缺点需要改良,应该暂时不会推行。 既然如此,这么兴冲冲的拉着自己,想必又是想自己出资赞助研发了吧? 果不其然,在一连串的介绍过后,彼特张搓着手,涎着一张笑脸,客气的开口,“我们枪枝的新功能,不知道先生还满意吗?” “还可以。”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那……这个、您也知道,咱们这款枪还有很多缺点需要改进,这要改进就需要资金,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捐一点点钱来赞助我们的研发呢?” 彼特张的确有生意脑袋,先做出样品,然后告诉顾客还在克服的缺点,要顾客赞助,一旦研发完成,交易时就以对折给货。 虽然定价是他们在定,到底对不对折有没有赚头都很难说,但黑先生对钱财一向不是太介意,先前赞助了几次,成果也还算满意,略略思考一下,这才看向有几分忐忑不安的彼特张。 “等等见到唐总管,你再把帐报给他吧。”若是要求的太过,唐总管也会适时的拒绝,所以他很放心。 听黑先生这么说,彼特张松了一口气,而后随手拿起一把枪,对准标靶,“碰”的射击,正中了靶心,他回头对黑先生笑着说,“像我这种不会用枪的人都能射的这么好,您愿意投资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啊!对了,您要不要也试试看?” 将手中的枪横举在半空中,彼特张神色自然的要把枪地给黑先生,他握着枪把的手并没有松开。 盯着彼特张,黑先生黑眸微眯,隐约察觉了什么的时候,两声枪响已经从一前一后传来! 然后,是一片混乱! ****** 胸口忽然痛了一下,就像一根针忽然刺入胸中,让峸一瞬间松开了他握着茶杯的手,玻璃制的精美茶杯落了地,洒落了一地热烫的茶,还有满地的碎玻璃。 峸瞪着地上的惨剧,没由来的,某种不安窜进心头……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跟彼特张见面的日子吧? 那男人就像平常一样准时的出门了,也会准时的回来。 叹了口气,峸不禁苦笑。 什么时候养成胡思乱想的习惯的哪? 65、白色的男人——危难2 鲜红的血,一滴、两滴…… 男人面无表情的瞪着眼前的人,身后自己带来的其他黑衣人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将自己保护在其中,前方的彼特张依然握着手中的枪,浅浅的笑着,围绕着自己的黑衣人陆陆续续的掏出枪枝,不约而同的指向彼特张和四面八方的人。 “您是个好客人。”彼特张还是笑眯眯的,半点也不怕,“可是我欠了那个人一个人情,所以他坚持要安排杀手的时候,我实在是没办法反对。” 背部隐隐作痛,男人的脸上却看不出端倪,只是静静的听着。 “不过,我还是告诉他以你的敏锐,派太多杀手反而显得更可疑,不如派一个菁英,让那个菁英出其不意的下手。”顿了顿,“我毕竟是个商人,像您这么好的客人,我巴不得永远和您合作,所以,我就让他开这么一枪。” 身后发出了声响——是那名杀手倒地的声音。 当彼特张让自己起疑的时候,自己更明显察觉到的却是身后的那股杀意! 就像是一种直觉,对于危险,自己已经太熟悉了,熟悉到可以说变成一种反射。 所以,身后那人对准自己心脏的那一枪才会被自己侥幸闪过!所以,自己立刻判断出彼特张的枪并不是对着自己。 “虽然我结束了杀手的生命,让他不至于开第二枪、第三枪,但是您竟然能躲过那致命的一枪,实在是令我惊讶。” 听清这一切都是彼特张的计划,跟着黑先生的黑衣人们立刻便把枪转向彼特张,一瞬间,彼特张被十多支枪给围绕着。 “怎么您要杀了我吗?”彼特张有几分紧张,但却没有畏缩……这人实在是个热爱冒险的人。 冷笑了一声,黑先生竟挥了挥手,“都退下。” 四周的黑衣人有些疑惑,但却乖乖的收回了枪枝,重新回到他身旁,“先生,我们去找唐总管……” “要出去的话,可得小心哪!”彼特张突地插话,“外面可都是那人布下的天罗地网,您又受了伤,想必是很难逃出升天的吧?” 黑眸微眯,他回脸看向彼特张。 就见彼特张的手下按下了一个墙上的机关,一旁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门。 “这是我从前盖的密道,只能用一次,等我出去以后,外面的人就会闯进来,到时候,您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呢!”彼特张一面缓缓的退向门边,一面又笑,“不过,您可是无敌的黑先生,我相信您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彼特张离开,黑先生却没有任何命令,只是看着彼特张打开了密门。 “到时候,如果您还活着,请务必再和我做交易!”顿了顿,彼特张最后微笑,“我会用比现在更便宜的价格卖您的。”说完的同时,他已经和仆人们都进入了密道,密道碰地一声关上,身后的门在同时也发出了声响…… ****** 这个玻璃制的杯子,是那个男人第一次送给自己的东西。 虽然是遥久以前的事,可自己却记的那么清楚。 跟在黑先生身边多久,这杯子也差不多跟着自己多久……看着满地的碎片,莫名的有几分懊恼。 不知道能不能找人把碎玻璃修复成原来的样子?弯身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捡起,仔细的检查地板四周的碎片,再把捡起的碎片集中在一个小盒子里。 等完成这些步骤以后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 抬眼看时钟,这个时间,黑先生应该快结束了吧? 站到窗边,立刻便看到黑先生的座车从路的另一端飞速往别苑的方向前进,以这样的速度,再过两分钟就可以回到书房了吧? 收回视线,峸苦笑着叹息,等等拜托唐总管找人修理杯子吧!没有跟着那个男人一块儿,自己原来清闲的像是一无是处哪!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的那一端传来,那不是黑先生的脚步声,比较像唐总管的。可唐总管那人,即使有急事也总是十分沉稳的!还有刚才黑先生座车的速度……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碰!”地一声,峸抬起眼,就见唐总管打开了门,脸色苍白的朝自己走来。 心里有股不安盘绕,峸还是镇定的绽出微笑,“唐总管,有什么事吗?” 唐总管虽然没有焦急的神色,语调却泄漏了他的焦躁,“彼特张暗算了先生,先生如今被困住了,还受了伤,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暗算?生命危险?”峸颤了一下,无法想像这种情况会发生在那人身上,瞪着唐总管,这人如此忠心,当然也不可能说谎,峸想佯装冷静,却在开口时发现自己的语调也有些颤抖,“既然如此,你应该立刻加派人手去救他,而不是来找我。” 唐总管这样的人,怎么会想不到来找自己可能会拖延到拯救黑先生的时机?在这个时间点他却先来找自己? 唐总管看着峸,似乎早就料到峸会这样说一样,他只是一字一句低低的道,“我已经将人手都聚集了,可我只是总管,无权发下命令。” 无权发下命令?是啊!唐总管虽然处理许多大小事件,可是无论在做什么事以前,他都一定会征求黑先生的同意的!苦笑两声,峸只是淡淡的道,“连唐总管你都没有权力,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即将失宠,黑先生虽没说过,可唐总管与黑先生那么亲近,一定也感觉的到,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想救黑先生……害怕那人真的死去、害怕着某些自己也弄不懂的事物。 这么想着,峸没再理唐总管,反而是自己迅速的准备了武器和伤药,准备前去搭救黑先生。 就在自己即将准备好一切之前,唐总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从前曾经说过,若是哪一天他不在了,所有的人都要听从您的吩咐。” 那声音是那么低沉,一字一句进入耳里,却又那么清楚,让峸的胸口狠狠的刺痛,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紧咬着唇瓣,尝试了一会儿才终于能压抑不让自己泄露一丁点的不安和脆弱。 这是唐总管第一次用敬语称呼自己,他说,如果那个人『不在了』,一切就都交给自己吗?那人是那么强悍、那么不可一世、那么的危险……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听我吩咐?”轻轻的,峸回过脸,神情淡漠,将所有东西都带上,向门边走去,“立刻让你聚集起来的人出发,你也一起走,我要知道事情的一切经过。” “是。”唐总管一面跟上他的步伐,一面迅速的吩咐让其他人立刻待命,就像平常黑先生出门前那样,紧紧跟在峸的身后。 “说什么交给我?”峸的步伐迅速,面色有几分惨白,唇畔却绽出嘲讽般的笑,“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负责,想把烂摊子丢给我,作梦!” 开什么玩笑?什么也不说一声,就要把一切都丢给自己吗?自己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 在峸的命令下,一切迅速就绪,五分钟后,所有人包括唐总管和峸都已经在前往营救黑先生的路上了。 在峸坐的车上,除了唐总管,还有另一名黑衣人,那人是一路跟着黑先生去与彼特张做交易的,彼特张离开以后,这人奉黑先生的命令寻找唐总管求救,可以说是最了解事情始末的人,因此唐总管让他一起上车,告诉峸到底是什么状况。 “……本来以为彼特张朝黑先生开了一枪,没想到那枪打的竟是黑先生身后的杀手,那杀手被彼特张的一枪命中要害,马上就死了,但那杀手死前朝黑先生开的那一枪,虽然他及时闪避,可背部还是中了一枪。” 黑衣人一面描述,一面因为峸越发难看的脸色而感到惊恐万分,“说下去。”峸见他停下,冷冷的命令。 “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彼特张说是欠了一个人情必须要还,还说外头都是那人的埋伏,要黑先生保重,就从密道离开了……我们都想杀了彼特张泄恨,黑先生却阻止了我们。” 那人……都已经受伤了却还是这么自负,为什么不杀了彼特张从密道逃走? “彼特张一离开,门就被撞开了!黑先生虽然受伤,动作却还是很快,他掏出了枪,很快的把先冲进来的几个人都给杀了,然后便带着我们冲出房间!走廊上一样很多人埋伏,黑先生和我们朝着人少的那边退,一面退一面躲,几个人在前面开路,几个人在后面挡着,加上黑先生枪法了得,终于退到一个房间……” “房间?”眯眼,“看起来怎么样的房间?” “很普通……和一般的房间并没有不同,不过那房间和另外好几个房间相通,所以我们一路穿过几个房间,再绕回走廊,我们很幸运,走廊的人好像分成了好几路找我们了,所以只有几个人,我们悄悄的解决了他们,最后躲到了很像仓库的房里。” “嗯。”垂下眼,静静了思考了一会儿,“那时黑先生的状况如何?” “一开始还能很快的跟着一起走,逃了一段以后,黑先生的身体状况也有点不堪负荷了,为了怕他的血泄露行踪,他随手用一块布包住伤口,那块布到仓库时已经整个都染红了……虽然这样,黑先生的意识还很清楚,只是动作钝了些。 “咱们几个跟他一起逃命的有十五个人,逃跑的途中死了三个,我们几个都愿意保护他,但他却说我们寡不敌众,如果聚在一起只是死的更快,所以只留了两个人陪他,另外让五个人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剩下五个人则是互相掩护逃走,要我们找到唐总管,让唐总管聚集人手再回去营救他。” 那人说到这,唐总管接着道,“黑先生当时吩咐我和我带的人一起把货送到车上,因为货不少,所以搬了好几趟,搬到一半,我们已经发现不对,彼特张虽然暗算,但给的武器并不是假货,因此我们几个还是顺利的抵御了一阵子,我带着其他人想进去营救先生,可他们人数真的太多,所以只得潜伏在不远观察。” “然后你们就看到他?”峸指了指黑衣人。 “是。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路被追杀到门边,我一看,马上和其他人去把他们救了出来,另外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我已经让医生去救他了。”没提到的其他人,自然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车子已经接近目的地了,峸让车子缓下速度,看见一旁的唐总管全身紧绷,虽然脸上看不出,但却彷佛随时都要冲下车去一样。 若不是那男人要他回去搬救兵,只怕这人早已经一找到时机就带着那几个人杀进去了吧?那男人会要人出来求救,想必也是了解唐总管绝不会违背他。 “人是一定要救的,不过也得先看清楚。”峸按住了唐总管的肩,伸手指着那栋困住黑先生的房子的窗边,“看!有人在穿梭。” 从这里看过去,虽然没办法看的很清楚,但却可以看出三三两两的人影在窗边来来去去……唐总管回过脸看峸,对峸仍然那么冷静感到有几分诧异。 『如果想救别人、想帮别人,那就更需要冷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做了什么才不会害了自己在乎的人,那比什么都重要。』想起黑先生没多久前的话,峸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何尝不紧张?可他说的对!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才能让一切都在掌控之内、才可以更顺利的营救他。 “不论是谁,他们得罪的是黑先生,既然唐总管你们逃回去了,他们不可能没想到你会搬来救兵……黑先生势力那么大,按到底说,敌人是不会硬碰硬,而是该撤退的。”峸说着,目光依然盯着窗口。 “你是说……”唐总管愣了一下,等理解了他话里的涵义,立刻回脸看他。 “那些人移动的样子,不像是有秩序的……反而三三两两,看起来很混乱。”顿了顿,“会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那就表示黑先生还没被找到。” 说出这句话时,胸口还是那样紧绷,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那些人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找东西,所以才需要分头、才会那样混乱! 那个人,只要没被找到,一定就还活着! 因为他是那么的强悍哪! 听到峸的分析,唐总管难掩激动,“那么,我们马上行动?” “嗯,你吩咐下去!让五个人一起走,带来的人手分头去吸引敌人注意还有铲除敌人,至于找他……我们要找他,人多反而引人注意,你和我分头去找吧!他受了伤,若是能走就带出来,不能走,就守着他一直到敌人被清除为止。” 听着峸冷静的分析,唐总管部得不对他另眼相看,起码自己是想不出比这样的紧急计划更妥善的安排的,是以,他干脆而振奋的接受了这个指示。“知道了。” “唐总管!”就在唐总管准备下车的前一刻,峸又唤住了他,唐总管回过脸看峸,“我们的人数和敌人的人数是多少?” “我们的人绝对比对方还多上许多。”唐总管神情有几分闪烁,峸一眼就看出了他神情里的意思。 为了那人,连一向谨慎的唐总管都调动了超出应该调度的人力了吗?这样一间房子,调度太多人不但是浪费人力,黑先生的别苑也失去应有的守备。 黑先生手下的人虽多,但要在短时间内调度大量的人支援,一定会从别苑或者其他平常危险性较低的地方下手……虽然那个人不在别苑里,守着别苑似乎也没有意义……但明知有失去别苑的风险,唐总管还是明知故犯哪! 闪过了千头万绪,现在却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刻,峸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再加一道命令,让所有人尽量突袭,引发敌方混乱,也减少伤亡人数,能解决敌人的话最好,不能就逃,等其他人来支援,直到把所有敌人歼灭为止。” 听峸最后一字一句的命令,唐总管不由得又看了峸一眼。 峸的目光移向那栋困着黑先生的屋子,垂下眼,“找到他的话,就守着他,直到一切都安全为止。” 那人已经受了伤,不能再承受更多……若是太多人一起攻击,即使是自己和唐总管也不可能护他周全,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把握。 剩下的,就只能相信那个男人! 相信他不会轻易的死去。 66、白色的男人——危难3 唐总管虽然因为失去冷静调度了不该调度的人马,可到也不是什么也没做。 早在回去之前,他就先让跟着自己的几个人留下来寻找可以通往困住黑先生的房子的通道。 既然会有一个密道,也许也会有其他地方可以潜入也不一定,就算没有,也可以从冷气、抽风口等等的地方下手。 关于这种事,手下们也是做的很熟练了,所以当峸和唐总管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现成的入口可以展开突袭了,并且很幸运的,找到的入口似乎没人守备。 也因为这样,潜入的过程十分顺利,峸、唐总管和带来的人手五五一组陆陆续续的进到了屋子里。 “照我说的,我们分头找,你往上找,我往下找,如果仔细找过还没找到,那应该是在对方那里,就一边清空敌人一边会合吧!”峸这么说完,就和唐总管马上展开行动,其他的人也往四处开始突袭。 黑先生与彼特张交易的地点在地下室,虽然根据黑先生身旁的人的说法,离开前的最后他们是躲在一个很像仓库的房间,可是据那个人的说法,那里并没有可以躲藏一个人的空间,所以并不安全。 因此,他们一定会再度移动……起码那些跟着黑先生的人会引开所有人的目光,让黑先生也有躲到其他地方的可能,因此敌人搜寻的范围才会拉到整栋楼而不是只有地下室。 沿路看到了几个正在逐一搜索的人,峸和唐总管先是躲在暗处,再趁那些人毫无防备时一个一个的扭断他们的脖子。 动作干净俐落,那些人一被扣住颈子,就连惊叫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了!暂时不要惊动里面的人,才能让其他人的突袭更顺利,这也是峸想要的效果。 唐总管跟了黑先生那么多年,身手和冷硬的心肠自然不用多说,峸却也半点不手软……其实只要峸下定了决心,这样心狠手辣的事对他根本也是得心应手,毕竟如今已经不是心软的时候,那些人胆敢伤害黑先生,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 迅速的解决了几个人,俩人一面悄悄移动峸一面也不忘观察,一楼的人稀稀疏疏的,表示并不是他们真正怀疑的躲藏处,到了楼梯口,峸稍微停下脚步倾听,看到他停下,唐总管也停下倾听。 上面的脚步声明显的比下方的多……表示他们怀疑的地方是在上面,也许曾在上面看见黑先生的身影也不一定。 抿唇,他看向唐总管,低低的说,“按照我说的,你往上去找,我往下面去。” “是!”唐总管没有质疑,俩人迅速的动作,分头往上下两边行动。 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也或许是自己对黑先生一贯的了解,打从一开始,峸就赌定了黑先生一定会在地下室!自己想要找到他!比唐总管还要早找到他!想最先看到他、看清楚他是死是活! 这股意念是那么强烈! 虽不知道他在哪,可以他如此自负,他绝对会躲在最初的地方……那间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会再回去的地方! 就算他受伤逃亡、狼狈如斯,也一样是那个骄傲的黑先生! 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从前黑先生的交易也有过几回是自己一起过来的,因此知道彼特张总是在地下室深处的房间试枪,一到地下室,沿路解决了几个发现了自己的人,峸就毫不犹豫的往试枪场移动。 想来有几分后悔……如果今天自己是和黑先生一起过来,也许情况就不会那么糟了。 选在这个时间点暗算竟然造成这样的效果,不知道该说是敌人的运气还是黑先生的大意。 一面苦涩的想着,转眼已经到了试枪场,峸推门而入…… 试枪场里一片寂静,没有半个人,从四周凌乱的桌椅和碎裂的布置隐约还看的出当初黑先生一行人在逃亡的时候打斗的痕迹。 地上还躺着好几具尸体……整个试枪场血迹斑斑,从那些尸体身上随意扫过,看见了几个熟面孔,峸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次带出来的人不多,可都是菁英,很多都是自己见过、甚至和自己较量过的人,沿路看见的尸体,实在已经分不出到底哪些是自己人了,但为了守护黑先生,经历了这样的激战而后牺牲,想起来依然让人十分不忍。 如果平安救出黑先生,再让人来把这些牺牲者好好安葬吧! 不过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要找出受伤的黑先生! 环顾四周,印象之中,这间试枪场就是密闭的房间,除了门以外没有其他出口,可彼特张却偷偷的设了一个密道……那个密道只能用一次……可密道却是还在的,只是不能再度开启,而且当初情况紧急,根本也来不及研究。 说是只能开一次,彼特张那样的生意人,赚的钱越多也就越怕死,若是有人误触机关,自己在危急时岂不是无法可逃?所以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进入密道,就算没有出口,也有可以暂时躲藏的地方。 那个男人在逃亡的途中一定也这样想! 视线停在房里一个空旷的角落,而后缓缓的伸手,抚过墙上那隐约的带血的手印,那手印好像是借力往上而引起的,所以痕迹看起来才会那样奇怪,让自己忍不住怀疑……低下脸,虽然附近没有尸体,却有几滴血在地上。 抬眼看向上方,在这面墙的正上方,是一个通风口!再看,那通风口的盖子似乎没有仔细合好,像是谁在匆促之间动过一样…… 没有多犹豫,峸借力一跃,攀住了上方的通风口,另一手把盖子推开,再微施巧劲,人已经俐落的钻进了通风口里,这次他倒是小心的将通风口的盖子给合上了,自己才往里继续钻。 自己预料的果然没错! 往前钻没有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空间……那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虽然身上有带着打火机,但是为了怕里面有敌人,峸也不敢贸然的点火,只是自己轻巧的跃进那一片黑暗中。 里面还有其他人在! 峸几乎是肯定的。 刚进入这片空间,他就浑身紧绷……那是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身体才会自然产生的反应,尽管对方好像早就发现了自己,因此隐藏的很好,但是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缓缓的,峸的眼适应了黑暗。 隐约看见一旁的角落有一道黑影的同时,那道黑影已经朝自己扑上来! 也就几乎在这一瞬间,峸闻到了那股属于他的味道! 尽管混杂着血腥味,可自己却是不会错认他的气味的! “是我!”峸闪身躲开,在那人回身又要攻击的时候惊呼着,慌忙的掏出衣服里的打火机,将火光点燃…… 火光映照,男人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孔出现在眼前……他及时止住了攻势,愣愣的瞪着峸,“峸?”他低低的嗓音不似平常的淳厚,反而是虚弱无力的像呢喃。 “对,是我。”峸咬住唇瓣,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酸意在鼻尖围绕,看着男人从防备、惊讶到最后放松的眼神,从没有一刻这么深刻的觉得这个男人还活着是件那么让人开心的事。 男人还是疑惑的低喃着,“峸,你怎么会来?”一面说,男人的身子却向前软倒,峸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火光又灭。 “黑先生!”男人很重! 好像浑身的重量都交给自己一样……如果不是已经气力尽失,这个骄傲的男人怎么会这样虚弱的靠着自己? 将男人搀扶着直到触碰到前方的墙,这才让他依靠着强慢慢坐下……他到底伤的多重?本来是那么强悍的人,如今却病奄奄的倒在自己怀里。 “让我看看您的伤。”峸将打火机交到他手上,握着他的手,把打火机点燃,然后要他将打火机拿着,自己则是翻开他黑色的衣衫,看向他的背…… 虽然好像已经用衣服紧急包扎过了,浅色的衣服却盖不住斑斑血迹,已经受伤不知道多久了,此刻伤口却还是留着血,让峸不禁皱起眉,担心他是否会失血过多,“您还在流血。” “……动到才渗血的。”男人的嗓音还是那样虚弱,让峸听了又是一阵难受。 他从口袋里拿出出门前随手带上的绷带和纱布,把包着男人伤口的衣服解开,解下的衣服已经整件都染上了红,子弹陷在他后背的肌肤里,隐约可见,峸却不敢贸然取出……“我帮您重新包扎吧!” 拿纱布覆盖在伤处,而后用绷带缠绕,一直到绷带把伤口缠的死紧,从一开始接触到伤口,男人的呼吸就沉重了几分,但他却仍然吭也不吭一声,只是静静的任由峸帮他包扎。 完成了包扎,峸勉强露出微笑,“您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唐总管会来跟我们会合,到时候就可以回去了,在此之前我都会守着您的。”这里够隐密,很适合他现在的状况,不过以他的伤恐怕不适合再爬那个通风口了。 等会儿自己还是得回到试枪场去,等唐总管来这里会合,再想办法把中间的墙给毁了,好让黑先生能顺利离开这里。 拿回男人手上的打火机,四周又回复黑暗,男人却只是盯着他,尽管在黑暗之中,峸依然看的见那双墨黑的眼瞳……男人想必也是看的见自己的,所以才会这么盯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终于开口,“你怎么会来?”皱眉,峸还没来得及回答,男人却又接着说,“你不是……要离开了吗?” 离开……这人从前不许自己离开,如今要自己离开,就一副怕自己赖着的样子,峸一面想着,一面苦笑。 “你不是嫌我无情,要去寻找自己的自由了吗?”男人虽然虚弱,却还是执着于这件事,让峸不觉气恼。 然后,连思考都来不及,冷笑声就出口,“离开?哼!你别作梦了!”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刻薄,“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说是让我走,自己却不负责任的要丢下一切这么死掉,最后所有烂摊子还是回到我身上来,你以为我会同意吗?” 男人愣了愣,还是盯着他,神情难得的错愕。 “我说过要亲眼看着你这种恶人的死法,你以为我在放屁吗?”越说,才发现自己原来憋了一肚子的气,“说什么放我自由……其实你只是怕被我看到你窝囊的死去吧?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拳握紧,明明是想说出巴不得他死掉之类的话,临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竟然害怕着他死亡这件事。 别开脸,虽然在黑暗中相信男人也看不清,但他就是不想在男人面前显露出脆弱的样子!明明受伤的是他,为什么自己却反而那么狼狈? 尽管找到了他,心里的旁徨还是没有减轻……他的脸色苍白的好像随时会死,本来自己是应该开心的!这人死了不就代表了自己真真正正的解脱了吗? 可是……可是自己却…… “我警告你!”又看向他,“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如果你死了,你的手下就散了!你辛苦经营的一切就瓦解了,别想把任何事丢给我!” “……”男人先是深深的看着他,而后撇唇,最终才低低的叹息,“峸,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所以,这人始终这么自负,明明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明明已经连站着都很吃力却一副自己绝对死不了的样子。 峸咬着唇瓣,“那么你就给我好好的活着!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我手上!” 男人低笑了几声,没再开口,峸却感觉到他的呼吸更沉重了。 这人……到底流了多少血了?唐总管到底来了没有? “您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轻轻的说着,峸又摸黑跳上通风口,攀到了试枪场上面的入口……从入口的洞口往下看,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离开他太远,怕自己一离开,男人若是遇上危险会无法应付,所以只能在这里继续等待,只担心黑先生的身体等不了太久。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试枪场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峸全身紧绷,蓄势待发,一旦对方是敌人就随时准备与之抗衡。 门被打开,从门外进来了一群人,他们四处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分头找,务必找到黑先生和白先生!”一直到下方传来唐总管的声音,峸才总算真正放心。 “唐总管!”深怕他们离开,峸先出声,这才打开通风口跳了下来! “白先生!”唐总管立刻迎了上来,一脸关切。 “他还好……伤口还在流血,彼特张在通风口的另一边还留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黑先生现在正在那里,但是以他的伤势,应该无法从通风口出来了。”峸说着,看向他们后方。 “敌人已经都没了。”知道峸在担心什么,唐总管马上补上一句。 松了口气,峸点头,“好,那么马上准备救出黑先生。”伸手指向一旁的墙,“黑先生应该在这片墙后面,最好找到威力大概可以炸穿这面墙的炸药,只要把墙炸开,就可以直接救他出来。” 唐总管点头,拿起电话就要找人支援,一旁马上有人应声,“刚刚有个房里放了一些枪具,里面好像也有火药?” “是吗?”峸回脸,“那马上带人过去拿来!”看向唐总管,“唐总管,你懂炸药,应该可以知道怎么做吧?” 自己虽然从前多少也学过关于炸药的东西,可是当初要敎自己那些知识的是唐总管,以黑先生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很厉害的人是不够资格当自己的老师的,表示唐总管该是懂炸药高手。 “是。”唐总管低低的说。 “我现在过去陪着他,把他带离墙壁远一点,等你们的行动,再开始前你可以先在另一边试试威力,我听到声音也好先做准备。” “是。”唐总管还是恭敬的回答。 难得他对自己如此尊重,如果不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自己也许会有好心情吧? 苦笑着,峸再度穿过通风口回到那男人身边,黑暗之中,峸只能用他的呼吸来确定他的情况……尽管呼吸声是那么微弱,起码还活着。 还好还活着…… ****** 敌人已经被铲除光,所以炸开墙壁的过程十分顺利,没过多久,黑先生和峸都已经在平常的座车上了。 明明已经伤的那么重,男人却只愿意让峸扶着他走,说要抬他走之类的建议只被他一个冷哼就给打发了。 打从要出发拯救黑先生前,专属医生就已经被唐总管派人给抓到黑先生的别苑去了,因此只要回到别苑,立刻就可以替黑先生治伤。 坐上车后,为了怕背靠向椅子再让伤口渗血,一群人烦恼了好一阵子,倒是一向尽责的司机老陈不知哪迸出一句,“黑先生您就趴在白先生腿上就得了!”让众人错愕了老半天。 更怪的是那个男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也从善如流的趴在自己的腿上! 尽管尴尬,男人已经如此虚弱,峸自然也不会拒绝……车子在路上,峸都只看着窗外,没敢看那个男人。 不只是因为尴尬,也是因为怕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会难过自责。 “峸。”男人轻轻的唤。 峸终于还是低下眼,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他闭着眼,脸色惨白,那种不忍和愧疚的情绪又悄悄爬上心头,隔了很久,才终于稳住情绪,“嗯?” “我说了谎。”男人还是那么轻的语调,峸却颤了一下,瞪着男人苍白的脸孔,他薄而好看的唇开合,“其实,那天的话……我说了谎。” 瞪着他,峸的双拳紧握。 想忍住身躯的颤抖,却还是无法克制的泄露出情绪,他咬住唇瓣,再把视线移到窗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怨恨自己这么了解他。 原来,自己是这么了解他!所以他光是这么说,自己就懂了……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想做什么。 『峸,你以为我不会失去冷静、不会感情用事吗?』男人那天的话、那天亲吻自己的温度……『如果你不喜欢我的生活方式,你不一定非要适应我。你可以离开这里,选择你要的、自由的方式。』 闭上眼……泪水低落,心痛的不能自己,如此悔恨、如此的感到愧疚……这个人,尽管在所有人眼中是个疯狂残忍的恶魔,可他对自己…… 已经不想掩饰、也没力气掩饰自己的情绪,峸的泪就像决堤一样,一路不止。 67、白色的男人——危难4 一回到别苑,匆匆的把男人送回房,医生立刻就替他进行了手术。 峸在一旁,看着那男人虚弱的趴在床上,被医生手术刀染红的背、还有不断渗出的冷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刺着,疼痛难忍,又担心着男人是不是撑的下去…… 转过脸看向一旁的唐总管,他看来也是这么的着急…… 子弹终于被取了出来,医生将染着血的子弹放到一旁的银盘上,开始用细线小心的缝合伤处。 男人就像往常一样,那么坚强冷静,好像在流血的人不是他、受伤的人也不是他一样,可他的脸却是那样的苍白、毫无血色…… 在医生终于结束手术以后,男人不知是累了,或者是终于忍不住晕了,总之就是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连话也不想讲了。 医生收拾了东西,往门边走去,峸和唐总管迅速的迎上去,一直到离开房间以后,医生才叹了口气:“情况实在不太好……” “您的意思是?”峸还来不及问,唐总管已经先一步追问。 “黑先生一向身体是很好的,可是这回他实在是太逞强了……一般的人流了那么多血早就该昏迷不醒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来的力气撑着。”医生摇头说着。 “我想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峸一字一句的说着,知道这个医生素来健谈,可在危急时刻实在令人很厌烦。 “伤口缝合的挺顺利的,只能说能活到现在黑先生的意志力实在惊人,都已经撑到现在了,相信他一定也能撑到伤好的……不过毕竟失血过多了,还是要好好观察几天,只要这几天没事,以后也就没事了。”看了看峸铁青的脸,医生叹息。 “叹气的意思是?”把想离开的医生拦了下来,峸追问着。 “不,没事,只是觉得以他这样的伤法,对身体实在不是件好事。”顿了顿,“平常多替他补补身体,会有点帮助的。”实在不看好这个人长命百岁……当然医生是没敢说出口的。 医生说完,默默的离去,看唐总管送医生离开,峸这才回过脸,从门上的窗看进去……那男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 悄悄推门进到房里,拿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盯着他刚硬的脸部线条,没办法想像哪一天,醒来的时候看不见这张脸,那会是什么样的景况……也没办法想像哪一天,这个人不再站在自己前面,替自己挡住一切。 忽然觉得之前每一次的争执或冷战都是那么的可笑,从没有一刻这样深深的希冀着,期望这个男人能恢复平常那样。 就算冷嘲热讽也无所谓,就算残忍无情也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 男人的眼动了动,然后缓缓的睁开,盯着他的峸在一瞬间像是触电一样,别开了视线……又觉得有几分懊恼的转回视线,自己别开眼不是更奇怪吗?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在看他的? 脸有些热,瞪着男人,却看见他眼底的疲惫…… “您累了,应该好好休息的。”这人……从来就没给自己好好休息的时间,这么想起来,忽然感到有几分鼻酸,他赶忙别开眼,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才又看向男人。 他盯着峸,倒没像平常那样有心情逗弄他,只是这样看着他,然后闭上眼、再睁开眼,继续看着他。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峸怀疑着是不是这人不喜欢自己在一旁,默默的起身,正要退开,那男人却开了口,“峸” 回过脸,瞪着他。 他也盯着自己。 “嗯?”看他虚弱的样子,忍不住自己猜测了起来,“想喝水吗?”男人摇头,“想跟我说什么的话,等伤好了吧,伤好了以后,要说多久我都会听的,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男人的眼里闪过惊讶,别说他,连峸自己说完以后也是愣了一下……印象中,还真没说过这么柔和的话过。 可男人却还是摇了摇头,虽没有表现什么,但好像觉得峸这样胡乱猜测挺有趣的,也可能是真的累的连口也不想开,总之就是等着峸继续开口的神情,“找唐总管吗?”摇头,“要问你的伤的话,医生说会没事的。”又是摇头。 尽管自以为了解他,此时此刻却半点也猜不出他的想法,峸有几分挫败的叹了口气……就见男人翻了个身,从趴着变成侧身朝着自己。 “您的伤……”峸吃了一惊,好在他的伤口朝着上方,翻个身并没有接触到,否则又要担心他流血了……可也就翻身这样的动作,男人却显得有些吃力,足见他之前到底是多么逞强。 峸靠了过去,帮他翻好身,“这样不好睡的。”皱着眉,却也没有违逆他。 等找好了舒服的角度,男人才伸手指了指自己刚刚坐的椅子。 就算他没说话,峸倒也看的懂这手势的意思,顺着他的意思坐下,将椅子拉离他近点,“您好好休息,我会在旁边守着您。”轻轻的说着,忍不住伸手轻抚他刚硬的脸庞。 胸口盈满了什么,却在接触到他深沉的眸的时候又抽回了手。 “……”满脸尴尬,峸朝他一笑,“不闭上眼是不能休息的!” 他盯着峸,许久,才缓缓的摊开手掌。 手掌……峸瞪着那只手,再看他。 刚刚怎么也猜不出他的想法……现在却又讨厌起自己了解他。 他的手还是那个姿势,死死的盯着峸。 抿唇,似乎犹豫了很久,他才勉强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那双温厚的手。一握住他,就感觉他的手掌微微的收紧……峸脸上一热,粗声粗气的说:“快睡!” 被唐总管看到的话好丢脸……可是自己却没办法拒绝他这样的要求,甚至,握着他温暖的手,自己的心也在瞬间安稳了下来。 明明之前好像是那么讨厌他,现在却又离不开他……自己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矛盾?唉……不管怎么样,现在都只希望这个人快好起来。 ****** 又虚弱了好几天,男人一直躺在床上,连话也懒的说,倒是挺坚持峸要在一旁的,吃东西要峸服侍,伤口不能碰水所以不能洗澡,也得让峸帮他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不是峸以外的人都被他吓跑了……唐总管也完全不敢逾越。 是怕自己跑了吗?明明是他那时候说要自由也可以的,现在却醒来一定要见到自己……反反覆覆的让人哭笑不得。 可却不让人讨厌。 也许这样平静的、不管其他事的话,只要看着他、照顾他,自己并不讨厌哪! 一直到医生说黑先生的伤已经渐渐康复了,峸也总算不必每天从早到晚服侍他以后,终于才有时间处理其他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把唐总管找来自己房里,男人的伤虽好,却还不好随意走动,在自己的房里才不会惊动到他。 “凶手是谁?”看着唐总管,峸淡淡的问着。 “……”唐总管看了峸一眼,“是彼特张暗算的。” “彼特张那个人我知道,他是个商人。”顿了顿,“那天逃出来的人也说了,彼特张是受人之托才这么做的,过了这么多天了,以你忠心的程度,我不相信你还没找出幕后的那个人是谁。” 唐总管低着头,始终没有回应。 “我要知道,那个站在彼特张后面的人是谁。”伤害黑先生、甚至差点杀了他的人,就算黑先生没有吩咐,自己也要查出来。 “先生的仇人那么多,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一个过滤,一个一个找出来。”唐总管低低的说着。 “你当我是白痴吗?”峸咬牙切齿,拎起唐总管的衣领,冷冷的瞪着他,“他的仇人多,我不至于不知道,可在这些人里面,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势力可以让彼特张这么做?又有几个人有胆量策划暗杀黑先生?” 唐总管回望他,眼神却是一片坚定,执意不回答了。 “你!”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这样逼问唐总管,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峸和唐总管同时望向门外,就见那男人缓缓的走来,这人……伤口才好就这样胡乱走动……峸放下他的衣领的同时,唐总管低下头,“先生。” “嗯,唐总管下去吧。”男人撇唇,看着唐总管默默的离开,将房门关上,他才又看向峸,“你难道不知道唐总管的性格吗?只要我说一个字,他就绝对不会违逆我。” 吸了一口气,“所以,凶手是谁您其实很清楚吧?” “……你说呢?”男人笑着。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放任想杀自己的人不管的哪!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瞒我?”有什么道理,这男人会瞒着自己?那人敢杀黑先生第一次,难道就不会杀他第二次?于情于理,自己也应该要防范未然才对! “……那个人,我迟早要亲自和他解决一切,不需要你插手。”看了峸半晌,男人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话。 面色刷白,峸瞪着他,双拳握紧,不禁有几分颤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转冷,“意思是一切都是我多管闲事?根本就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什么都不必知道吗?” 男人没有回应,却好像是他默认了这个说法一样。 深深吸了一口气,峸冷笑着,退了几步,第一次知道自己能气得发抖,“好!都是我多管闲事了!既然你要亲自解决,既然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那么我就不再插手……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再去插手!” 话落,峸侧身从黑先生身旁走过,没再看他,开门就要离开,男人却回过身来,紧紧的扣住了自己的手臂,“峸……” 峸恨恨的甩开他,“你拉我做什么?反正你的事和我没半点关系!” “峸……”他又想拉他,这回峸依然又将他的手挥开,就见他忽然弯身,好像极其难受一样的闭上眼,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胸口一紧,也顾不了刚刚还在生气,马上就到他身旁扶住了他,“黑先生!”眼里满是担忧,“您没事吧?” 他再睁开黑眸,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痛苦,可呼吸却还是有些急促,峸看向他背后,白色的绷带又渗了点血……“您又流血了!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还没好就不要随便乱动!”拉着他到自己床边坐下,峸粗声粗气的说。 “峸……”他低低的唤着,眼里有着什么让峸想气也气不起来的情绪。 最终,峸叹了口气,软声说,“您趴下来,好好休息吧!”顿了顿,才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我不问了……也不会逼问唐总管的,您不让我知道也无所谓,我不问了。” 明明知道自己妥协的太快太窝囊,可是看他这样子虚弱,就是没办法说出违逆他的话……自己和唐总管越来越像了吗? 男人趴了下来,却始终盯着峸,峸也看着他。 “闭上眼好好休息,伤才好的快。”峸轻轻的说着。 男人薄而好看的唇张了又闭,似乎也犹豫了一会儿,“……是安琪的男人。” 峸愣了愣,盯着他,有股闷闷的痛瞬间又进入了心底。“所以是因为我……”如果不是自己傻傻的去见安琪,黑先生也不必杀了她、如果黑先生不杀她,安琪的男人又怎么会想杀黑先生? “不是。”男人却迅速的打断他的话,“是因为我。” 峸抬眼瞪他,“什么?” “我跟那个人……”似乎还有几分疲惫,男人轻喘了几下,“我们是老相识了。” 老相识?黑先生认识了谁、又不认识谁,自己应当是十分清楚的!可是一切都是在自己进来以后、认真的开始要融入这里以后……要说的话,在此之前黑先生跟其他人的一切,自己真的事全然无知的! 就像是自己也不知道黑先生和安琪的过去一样。 “很久以前,我们就结下了冤仇……安琪的事只是个引子。”男人说着,微叹,“迟早,我是要和他清算的。”哪个人有能耐,哪个人就可以除掉对方活下去,这个世界一向如此。 “……”不需要男人点明,安琪的男人必定是个有能耐的人,要和那人一决高下,绝对不是像平常那样简单,否则黑先生怎么会是这样的语气? 绝不要让他再受伤了! 就算是突如其来的攻击也要防范的滴水不漏……绝不要再看到男人病厌厌的样子! 看着男人疲惫的闭上眼,峸暗暗的在心里这样想着。 ****** 黑暗的房间,隐隐透进微光,在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子。 男子手中握着一枚戒指,垂着眼抚摸着在戒指里端的刻文……门被打开,走进了一个人。 “真可惜,黑先生没死。”那人说着,自己走到另一张面对着男子的沙发上坐下。 “……彼特张,我是知道你的。”男子撇唇冷笑,“你是个商人,怎么会断自己财路?不需要装模作样。” “……”彼特张愣了愣,这才苦笑几声,“看来你脑子还挺清楚的。”顿了顿,“就算这样,我也为了安琪仁至义尽了。”以他嗜钱如命的性格,要他暗杀自己的客人,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我知道。”抬眼盯着彼特张,“我知道你一向疼她……”听到那个名字,男人的眼里有着哀痛,语气甚至有几分颤抖,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情绪,“放心吧!那个男人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和你的交易,这点我很清楚。” “是吗?”彼特张扬眉。 “他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是没有胆量背叛他第二次的。”冷笑着,不知是在嘲笑商人的无情或是其他,反正彼特张也不痛不痒,只是嘿嘿的笑了几声。 男子坐起身,将戒指套回指上,双手在腿前交叠,一双眼在黑暗中却灼灼发亮,“反正无所谓,我本来就没要他死。” “那你是……”彼特张听了他的话,也不免有几分惊讶。 “如果那天他就这样死了,他就不会是黑先生了。”笑了几声,眼神莫测的看着彼特张,“让你知道也无所谓,我不是不想杀了他,而是不要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去。” 看着男子冷酷的眼,彼特张也有些胆怯了。 “我要他痛苦、要他难受,最后才杀了他!”顿了顿,男子最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完的,“安琪受的伤、还有她受的苦,我要千百倍还给他!” 话落,男子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泛起了泪光,还是那样笑着。 彼特张默默的起身,离开了房间……关上门,又看向房里的方向,摇了摇头。 那个人……从来都是那样温温吞吞胸无大志的,没想到一发怒却是这么可怕。 唉! 68、白色的男人——影1 那个女人一路朝自己走来,宽敞的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她。 她摇曳着身姿,眼神里尽是媚态,赤裸的脚尖轻巧的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尽管如此,已经被训练的敏感的自己还是听的见那朝着自己接近的细碎脚步声。 暖色外衣窸窣掉落,随着女人的步伐,一件又一件的卸下……等她站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已经是赤裸裸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女人红艳的唇靠向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浓艳的香气。 皱眉,在女人的唇凑向自己的前一刻,他侧过脸。 “白先生!”女人软腻的声音带着些许受伤和无辜,是会让男人失去理智的那种媚惑……她纤细的手指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大胆的坐上自己的腿,让自己的手轻轻的覆上她柔软的胸前,“我一直都很倾慕您,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女人一面说着,一面再度低下头朝他紧抿的薄唇靠进……他盯着她的唇瓣,呼吸着她的气息,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几分,意识微微抽离,原本想挣脱的手停下了动作,另一双墨黑的眼瞳在同时撞进了他的脑海,和眼前的女人重叠了一瞬间。 “啊呀!” 回过神来,那女人已经被自己推倒在地,双拳握紧,他霍然站起,“够了。” 女人瞪着他,眼中有着惊恐、不安、羞辱和难过,不过他却不想去探究那些。 “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不要再送任何人过来,我白卿峸不吃这一套,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金银珠宝,我都不需要,只要他办好交代的事,不需要巴结我也会有他的好处,若是办不好,再怎么巴结我也没有用。”一面说着,他迈开步伐往门边走去。 手指即将触上门把的前一刻,他顿了一下,而后微微叹息,这才又回过脸,朝那女人走去。 女人还是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自己回头,不但没有半分惊喜,反而带着恐惧,峸没管她的反应,只是弯身捡起地上的衣服,走到她身前蹲下,将衣服轻轻的披到她的身上,把她裸露的身子包覆住。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糟蹋自己。”低低的说着,看着那女人五味杂陈的表情,又是叹息。 ****** 因为自己在黑先生身边说话的分量,下面的人想巴结峸是常有的事,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男人女人、男孩女孩,自己都见过了不少。 这样的歪风虽然是这圈子的常态,可峸却是十分讨厌的。 必须承认,有一阵子为了赌气,觉得黑先生身旁总是围绕着那些男男女女,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也试着接受过被送来的人。 但是没有办法。 就算自己是个男人,自己曾经以为就像其他人一样,就算没有感情也可以上床、就算不喜欢也可以有露水姻缘……没想到却错估了自己。 就像是当初被曹义兴抓住一样,就算极尽撩拨,就算自己努力想让自己陷入欲望,却是半点也激不起半分兴趣。 为了这个可怕的发现,自己试验了无数次,只要有这样的情况,自己就压抑着让那些人离开的冲动,一直到自己忍耐的极限,最后还是不行。 一直以来峸知道自己不是个欲望强烈的人,比起黑先生的需索,有时候峸觉得自己的人生就算没有性也活的下去,不会妄想、不会冲动……只有在那个男人身边,自己才感觉自己有血有肉、一样会被撩拨。 不是黑先生就不行!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却无奈的发现了这样的事实。 也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第一个男人,也许是自己死心眼的关系、也可能是自己没遇上其他能让自己冲动的人? 想过了无数的可能,也挣扎了无数的夜晚,从恐慌到接受,一直到现在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面对那些奉命来勾引自己的人,峸几乎已经麻痹了。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靠近,峸回过脸,就看见男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俊颜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深幽冰冷。 “看来大家都急着巴结你哪!”男人语调冰冷,有微微的讽刺,看来是知道那些人的行动的……也对,这人总是习惯掌控一切,又怎么会放任下面的人胡来?所以,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也没碰没留,才会只是讽刺自己吧? “您大可以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峸没理他话中的尖锐,只是淡淡的微笑。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怕那些人一个也活不下来。”男人冰冷的说着,脸上却也是微笑。 因为自己是黑先生的人,就只能专属他一个,如果碰了其他人,他就要杀了那些人吗?真是个可恶又专制的人! 虽然这么想着,峸却没显露出自己的心情,依旧清浅的笑着,“您会选在这个时间来找我,是要带我出门?还是难得又想享受午茶?” “午茶?”他扬起眉,脸上带着几分兴味,温热的厚掌轻轻的抚摸峸的面颊,顺着脸颊下滑到后颈,然后将他的脸压向自己,唇瓣覆上…… “确实是甜美的午茶哪!”离开他的唇,男人的语调已然低哑而带着欲望。 峸盯着他的眼,身躯微微发热,抿住唇瓣,想起这人的欲望无穷……不管是男人女人,这男人都可以有欲望吧?从前陆陆续续宠爱过那么多人,不管是安琪还是寰,这男人都曾经像如今对待自己这样,亲吻着、挑逗着。 凭什么自己只能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会是只对他有欲望的身体? 男人温热的唇又要覆上,峸却不自觉别开了脸。 男人不悦的眯起黑瞳,厚掌捏住他的下颚,让峸面对着自己,再度亲吻他的唇瓣,一面亲吻他,一面略施力道让峸止不住的向后退去。 跌坐在自己的床上,男人坚实的身躯也同时压上来。 厚掌一边撩拨着自己,一边冷笑,“明明是喜欢的,却又欲拒还迎吗?”厚掌隔着布料轻触自己已经挺立的下体,男人的语调依然嘲讽。 “……”抿唇,峸暗暗的叹息。 这人,这个时刻过来就是为了纾解自己澎湃的欲望吗?偏偏自己却是半点也抗拒不了他的需索哪!若是不好好迎合,这人会生气吧? 明明气恼着自己这样只认得黑先生的身体,一旦他到了自己身边,一旦那双手这样轻柔的抚摸着自己,就不自觉地有了欲望、浑身发热。 虽然有些不甘,却还是认命的举起手来,一颗一颗的解开他黑色外衫的扣子,就像往常的每一次,冷清的眼看向男人带着情欲的氤氲黑瞳,有些无奈地笑了。 ****** 不管拒绝多少人,还是会有人不时的献上一些男男女女。如果自己是性喜渔色的人,应该会很开心吧?难道那些人不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事吗? 听到下人来说,又有人送了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峸忍不住叹气。 说起来,也是因为黑先生没有对他们的举动有任何表示的关系。 不知道他到底是信任自己,或者其实是想试探自己?也或者,那人觉得一切根本无所谓?不!不管那人对自己抱持着怎么样的想法,自己只要一天是他的人,那个霸道的男人就不会容忍其他人碰自己才对。 就算不喜欢这样的献礼,峸还是总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一个一个的让那些人轮流勾引自己……偶尔想起自己的作为,也会对那些被献上来的人有着些许愧疚。 低着头,看着手上书本上的文字,峸却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有下人敲了门,峸没有抬头,只是扬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总是这样的。 让下人把那些人轮流的带到自己房里,虽然似乎甚么也没做过,却还是会见过被献上来的每一个人,如果是有甚么苦衷而被派到这里来侍奉峸的人,见过峸之后反而能得到比较好的安置。 下面的人应该也会觉得很疑惑吧? 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献给自己的人从没停过? 进了房间的人和大部分那些主动的人不一样。 没有迫不及待地接近自己,那脚步声只停在门边,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没有抬头就能听到衣服落地的声音。 阖上手中的书本,峸缓缓地抬脸,看向那个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女人。 那女人双手紧揣着衣服,长长的黑发披肩,身躯微微颤抖着,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所以看不清她的面容。 偶尔也有……像这样子生涩又恐惧的人会被送来哪!像这样的人,通常都有许多的苦衷。 峸看了她好一会儿,低柔的开口,“过来。” 那女人颤了一下,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低着头缓缓地走近自己,每一个步伐,峸都感觉的到她的恐惧和不安,不由得苦笑。 像这样的女人,别说自己从没办法有欲望,就算是有那样的欲望,自己又怎么忍心伤害这样纤弱又恐惧的女人呢? “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知为何,女人害怕的神态激起了峸心中的柔软,他轻轻地说,眼神盯着那个仍然低垂着头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峸身边充满了柔和的气息,那女人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她抬起脸来看向峸,那双清澈的眼里还有着几分谨慎和防备。 看见女人脸容的那一瞬间,峸瞪大眼,手里的书落地。 “你……”不知过了多久,峸才压抑着胸中激动的情绪,没有捡起地上的书,反而是伸出手……他的手微微颤抖,这样的心情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太过年轻、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那个人在自己眼前逝去,自己绝对会以为这个女人就是她!毕竟不管是身形、乌黑的长直发或者是温柔澄澈的眼神,都太过像她,太像太像……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人的脸颊,女人吓得退了一步,看向峸那盈满了情感的眼,有些迷惑,却依旧害怕……这个男人看起来再怎么温柔无害,都是外面人人敬畏的人,送她来的人说过,这是一个满身血腥的人。 不管是要献上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尽情折磨自己,都不能够反抗,否则会出事的不只有自己,还有其他很多无辜的人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女人虽然畏惧,却还是颤抖的任峸抚摸自己的脸颊。 “你不要怕。”峸轻轻地叹息,看着她惊恐的眼,“不要怕,我一辈子都不会伤害你的!绝对不会伤害你。”站起身,他轻柔的将女人搂入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记忆中的人,总觉得就连她头发的香气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胸口酸酸涩涩,有股许久没体会到的刺痛感,就算只是作梦,就算是在欺骗自己,峸也宁愿沉浸在这场美梦之中。 湿润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女子感觉他的激动,听着他的话,虽然听说过这人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献上的人,但他如今的举止,是要留自己在身边吗? 咬牙,她伸手打算解开自己的衣扣,却被回过神来的峸抓住手,“你做什么?” 女人看着他,虽然他好看的脸上犹有泪痕,脑子里想的也还是那些肮脏事吧?苍白的微笑,“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 看着女人,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忍耐着恐惧待在自己身边,峸苦笑几声,“你会什么?” 女人愣了愣,怀疑地看着峸。 “你本来是在做些什么的呢?”峸将她的手放下,自然的阻止了她解开衣衫的动作,“有什么工作吗?”看起来那么畏惧生涩,想必会来到这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女人沉默了一下,“画画。”轻轻地叹息,“本来,我是在帮人家画人像画的。” “人像画吗?”峸微笑着。 如果是那个人……那个人也会喜欢像画画这类有气质的事吧? “那么,你帮我画吧。”峸依旧用那种饱含情感的眼看着她,柔声说着,“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碰你,也不会伤害你的,你只需要帮我画张画,那就够了。” 女人瞪大眼,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开口,“要画些什么?” “就画你吧。”峸看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她,深怕一移开视线,女人就会这样消失。“画你自己。” 女人看着他,有些疑惑,“画我?” “嗯。”如果这是一场很快消失的美梦,至少让自己留下一点东西吧!这样的梦,如果能一直长久持续该有多好呢? 69、白色的男人——影2 想让那个女人留下,黑先生就绝对不能不知道。 待在黑先生身边那么多年,峸还不至于不了解那个人的个性,所以,当他作了这个决定,立刻就带着那个女人——那个叫亚薇的女人到了黑先生的书房。 就像自己所料想的,男人墨黑的眼瞳充满了不悦,他一定认为,在佑安以后,峸是不会再收留任何一个人的,是以,当他看见峸身后的女人,除了不悦,眼里还带了些讥讽。 “她叫亚薇,我想留她下来一阵子。”峸这么说的时候,眼神有着哀求的意味,令男人更加的不悦。 他看了一眼那女人……相貌清雅、看来温柔沉静,当那女人的目光接触到他冰冷的眼时,立刻惊恐的别开眼,身躯还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直以来,男人看过太多男男女女,和那些人比起来,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起眼,可是视线移开以后,男人却皱起眉头,再度重新打量起那个女人。 亚薇看起来并不是很小,大约三十五六岁,比峸的年纪大的多了,尽管五官还算精致,但并不特别突出……不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人的五官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曾经看过一样。 这些日子来,虽然很多事都让记忆力绝佳的峸来处理,但是对于自己的记忆力,男人还是有自信的,在脑中搜寻了自己的记忆,确定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之后,这个想法就被他很快的丢到脑后。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个女人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峸?容貌?性格?身体?比这女人好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峸却突然对一个女人执着了起来,男人是半点也想不透。 虽然如此,他却看见了峸看向这女人时的眼神……那种饱涵情感、彷佛深深的恋慕着一个人的眼神。 似乎觉得让男人见过亚薇以后,剩下的部份就是自己和男人沟通的问题了,峸如今正低下头温柔的要女人先回他房里等待……那种温柔的像是可以滴出水的眼神,自己从来没有在峸的眼中看过。 尽管如此,他还是冷冷的看着那女人离去,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开口。 女人离开,峸这才回过脸,微笑的时候彷佛沉浸在某种幸福之中,也许,他是认为始终没有开口的男人已经有默许的成分了,但他还是轻轻的问道,“您能够答应我吗?” 黑眸微眯,想开口,却发现喉头干涩的可怕,那种由心底深处不断冒出的不悦,无法克制,自己也不想克制,“留她做什么?”冷冷的,男人终于问道,语调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峸微微一愣,就见男人起身走向自己,粗鲁的捏起他的下颚,冷酷的微笑,“怎么峸你喜欢那种女人吗?” 那力道大的让峸痛到几乎开不了口,他皱起眉,想开口说什么,男人却没给他机会,“是不是我给了你太多的自由,所以你才会得寸进尺的认为,你能够留那个女人在身边呢?” 当初留佑安下来,黑先生虽然不悦,但却还是纵容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还有近来和黑先生的关系稍稍柔软了几分,所以峸才会放心的觉得黑先生会爽快的答应,却没想到会惹他发怒。 峸还在想着,男人的唇瓣已经恶狠狠的覆上,探入唇腔的舌就像在发泄情绪一样,粗鲁的不像从前的每一次,男人的手在同时也粗暴的扯开峸的外衣,随着他的动作,钮扣坠地的声音传来。 衣服又坏了哪!在峸无奈的想着的同时,男人狠狠的咬住峸的唇瓣! “啊!”峸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就见男人带着浓烈欲望和怒意的黑眸多了一点笑意……残忍又冷酷的笑意。 “痛吗?”男人温厚的掌轻抚峸无暇的脸,一面说着,一面说出了让峸疑惑的话语,“你也感觉的到痛吗?” “……黑先生?”这股怒意来的太突然,峸却半点也不懂。 看着峸无辜又不解的神色,男人怒意更甚,抓着他的手臂将他甩向一旁前一阵子才新在书房购置的大沙发上,峸跌坐在上面以后,男人的身躯立刻压上。 男人想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再怎么抵抗都没有效。 从很久以前了解了这点以后,峸就很少自讨苦吃了。 尽管不懂他的怒意所谓何来,峸倒也清楚的知道男人的意思,他微微叹息,伸手替男人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在即将打开最后一颗扣子之前,男人握住了他的手,“峸……”他低低的呼唤着峸,将他的手握的很紧,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亲吻,看着他的眼神里除了愤怒和欲望,似乎还带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脆弱,“你喜欢那个女人吗?” “嗯。”峸毫不犹豫的点头。 “……”男人握着他的手松开,眼神还是死死的盯着他。 “不过,我也知道这样的我是不能把她留在身边的。”这么说的时候,峸的目光有几分落寞,“她会画画呢!所以我想留下她,请她替我画一幅画,再让她离开。” 盯着峸,男人眼里的怒意似乎消退了一些。“就这样?” “就一幅画的时间而已,黑先生,我向您保证,那之后我不会再见她、也会让她离开的!所以……所以请您让她留下来吧!”这么说的时候,眼底难得的尽是哀求的意味。 多少年没看过峸这样示弱、这样低声下气了? “……”又看了峸好半晌,他才别开眼,“你不想占有她吗?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你喜欢她,难道不想占有她吗?” 听了他的问题,峸大大的愣住,瞪着眼前的男人,像是在瞪妖魔鬼怪似的。 “不是的……”隔了很久,峸才呐呐的开口,“我是喜欢她,可是、可是是像亲人、像好友那样的喜欢,不是您所以为的那种……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欲望的!” 这么说的时候,好像在解释着什么一样;还有这男人……喜欢就要占有、就要人家的身心都属于自己的论调,都让峸的脸微微发热。 “亲人好友……”男人眯起眼,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轻轻的将唇瓣靠向峸的唇,然后在他的双颊游移了一会儿,到了他的耳边,“真的吗?”他在峸的耳边这么问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也跟着吹抚,惹的峸微微颤抖。 虽然有些意识朦胧,峸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男人的唇从耳际下滑到颈边,在脆弱的颈子上恣肆吸吮舔弄,感觉到身下的人一阵轻颤,男人闷闷的发出几声满意的笑。 男人很了解峸。 如果峸说的是谎话,男人绝对看的出来。 让他满意的不只是所谓的亲人朋友的喜欢,也包括他说了不可能对那个女人有欲望……而且还这样的哀求自己,表示如果自己不同意,他尽管难过也会听从自己吧? 既然如此,就可以判断峸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把那女人留在身边一阵子,而不是像当初对佑安那样的莫名同情心所致。 唇瓣移到峸衣襟敞开的胸膛,在他的胸前挑逗,“啊……”峸轻喘着,依然带着哀求的眼看起来无比诱人,男人的手向下移到他的腿间,隔着布料逗弄他已经抬头的欲望,让峸一向白皙的脸上染上的红潮,握住了他挑逗自己的手,“黑先生!” “让她画完那幅画就立刻离开。”回到峸的唇边留连,男人的气息混浊,低低的道。 峸先是一愣,了解这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后,满脸欣喜,正想说什么,男人却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的衣物褪下,后掌包覆住自己的欲望,“啊!”想说的话到嘴边化作呻吟,双手攀上男人坚实的手臂。 “峸,既然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也该给我一些回报吧?”男人的眼瞳虽然沾染了情欲,却刻意的撩拨着峸的感官,这么说的同时,温热的手掌包覆着自己缓缓的移动……在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刻意放慢。 峸紧绷的想拉住他肆无忌惮的手,怕自己被欲望掌控,男人却用另一手将自己举起的手握住,放到唇边轻舔,而后含入口中,指尖在他温热的唇腔里并没有造成什么特殊的感觉,让峸无法招架的,是男人这样含着自己手指时的性感姿态。 明明每天都看着这个人……为什么却还是觉得他这么好看?为什么他总能这么轻易的击碎自己的理智? 男人墨黑的瞳孔盯着自己,被他从口中抽出的指尖牵出了一条银丝,胸腔被某种温热的情绪占领,好像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股炽热朝着自己被男人抚摸的欲望集中,却因为男人刻意的停顿而无法释放,让峸无比的难受。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咬住唇瓣,压抑着自己。 男人笑着,低低的开口,“峸,你最可爱的地方,就是每次你明明喜欢,却这样忍耐、这样不老实的样子。” 那双不管多少年总是清澈的眼,染上欲望的色彩,却又苦苦挣扎着的样子,总是让男人产生了想玷污那份不该属于这黑暗世界的纯真的念头。 一次一次征服、一次一次让他在身下娇喘……尽管在别人面前是那样生疏冷淡,却只有在自己身下才会有如此诱人的娇艳。 本来就浑身发热,听着男人的话,脸上的热度更高,峸薄弱的反驳,“我、我没有喜欢……”明明是不得不发生的事、明明总是这样子被侵略,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是吗?”男人还是那样的笑着,逗弄着峸欲望的手掌倏地捏住他的顶端,热烫的欲望也在同时侵入了峸的体内。 “啊!”突如其来的入侵带来了疼痛,却也夹杂着几分快感……男人太了解自己的身体,就算没有任何的前戏,直接的进入,也很快的能找到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感觉他在自己体内缓慢的移动,就像他在自己胸膛上游走的唇瓣,刻意的逗弄,“嗯……”忍不住呻吟、喘息,明知道他喜欢看自己臣服于欲望、明明不想轻易的被击垮,却每次都抵抗不了他。 男人依然轻缓的动着,尽管在自己体内的欲望是如此灼热,却仍然不疾不徐的样子,有意无意的滑过自己最敏感的那一点,“啊啊……”在他的挑逗下,峸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迎合。 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潮重新集中在自己的欲望,却因为男人的手掌而无法释放,欲望胀痛了起来,让峸又是快乐又是痛苦。 “峸,还是要说不喜欢吗?”男人在此时坏心的舔弄自己的耳垂,低沉好听的嗓音让峸全身发软,无法克制的轻颤,像是要避开他,也像是要摇头,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示什么,只是试图扳开他捏着自己欲望的手。 “黑先生……”发出的声音软腻的不像是自己,看着他的目光也许有着哀求、也或许有更多的情绪,让男人在接触到自己眼神时目光更加深邃。“不要这样……啊……” “不要什么?你不喜欢吗?”依旧坏心的笑着,自己虚软的双手扳不开他的手,转而想推开他,却只能抵住他的胸膛。 峸迷茫的摇头,眼睛像要滴出水来,那么可怜,虽然是被欲望凌驾,头脑却异常清晰,想着他的吻、想着他的眼、想着他的挑逗。 不应该顺遂他的欲望的! 虽然知道不说出来他就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却没有一次不是坚持到自己的极限的! 可是……可是啊!如果不是他,就什么欲望也没有;如果不是他,就厌恶的像被昆虫触摸亲吻;如果不是他,就不会迷乱至此……如果不是他…… “不说喜欢,我是不会放手的。”男人低低的说,顺便再一次的吻住自己。 温热的唇、、魅惑的黑瞳、还有那自己手掌触碰的胸膛下强劲的心跳,峸觉得自己整颗心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喜欢。”当男人离开自己的唇瓣,峸的声音比叹息还微弱。 男人却听的一清二楚,他亮起黑瞳,看着峸泛着红潮的清秀脸庞,“再说一次。” 峸红着脸,到底是因为欲望还是不受控制的心跳,自己也有点不清楚,再开口,声音还是模模糊糊的,“……喜欢……” 让峸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为难,再说,自从这几年,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像从前那样冷硬以后,男人已经不再像现在这样强迫自己说出他想听的话,往往只要听着自己失控的呻吟,男人就会得意的微笑…… 也许是这样,男人没再强求,只是满意的微笑着,“看在你难得老实的份上,我会让你快乐的。”说着,他放开箝制峸欲望的手,在峸体内的欲望也不再忍耐。 闭上双眼,峸已经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让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带领自己到达欲望的顶点…… 70、白色的男人——影3 下午回到房里的时候,亚薇已经拿到了自己吩咐仆人准备的画具,她坐在房里其中一张椅子上,面前摆着画架、画架上是一张已经看的出女子雏型的画作,她是那么的投入,以致于自己接近她这么久,她也浑然未觉。 峸看着那张侧脸,近乎痴迷的看着,心底深处无比的柔软……如果能够让时光停留,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回过神来的时候,亚薇已经不知道看了他多久,让峸心里微微的尴尬。 亚薇朝他微笑,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怕他,看见峸回以微笑,她这才轻声问道:“你以前认识我吗?” 峸微愣,就听她又解释道,“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很像……很像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我,可是我并没有印象。” “……不是,”摇头,峸苦笑几声,“我们没见过,从来没有。”如果有的话,当初自己见到她的时候,绝不会如此震惊。 “那……”亚薇秀气的眉微皱,还是有着疑惑。 “你长的……和一个我认识的人很像。”犹豫了一会儿,峸还是没有隐瞒。 “是吗?”亚薇点点头,轻轻的笑,“那么,你认识的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吧?”再看向峸,目光更柔,仿佛记忆中的笑,“所以,你才会总是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是的,她很温柔。”非常的温柔。 “既然如此,你应该好好的去见她,让她知道你对她的思念,这样才对。”亚薇还是笑着,知道峸对自己的温柔只是为了那个他心里的人,而自己在他眼里,终究只是个神似的影子,尽管如此,能得到如此温和的对待,她还是感激的。 沉默了一会儿,峸才垂下眼,“她……如果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知道自己变成如今这样、知道自己对人命如此轻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柔和的白卿峸,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会是怎么样的悲伤失望、是怎么样的凄苦,自己连想都不敢想像。 所以,已经多久没敢去思念她……多久没勇气去思考这件事。 “而且,就算我想见她,也已经没有办法了。”叹息,峸再看她,眼神飘忽。 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一个一个的在自己的面前逝去,也许自己就是注定孤单的命运,所以才会走上这条路。 亚薇的动作顿了顿,尽管峸没有明说,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摇头微笑,“我知道把你当成了她的替身对你很抱歉,这是我无理的要求,在画完这张画以前,希望你可以待在我身边,就算只是这样看着你,我也很满足的。” “……”亚薇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隐忍住,低头继续她的画作。 说到底,峸也只是将她当成另一个人,他也知道,这种寄情的思念不该延续,因此对她的事并不太好奇,她想说的话没说,就算看到,峸也不会多事的询问,也不在意,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亚薇再抬起眼,唇瓣动了动,像是犹豫再三才终于决定开口,“你和那位……感情似乎很好。”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因为这样,反倒让峸愣了好一会儿。 外面的传言,他不是不知道,说自己能左右黑先生的决定、说自己是黑先生的男宠……也有人说自己被黑先生所囚禁、凌虐,各式各样的传言都有,自己没想过要澄清,在这里做事的人,有眼睛的也都看的出他们两是怎么样的,可却没几个人敢在自己或黑先生面前提起。 重要的是,亚薇就只有稍早见过黑先生一面,那时的黑先生不但神情冷硬,并且连话也没说上几句,自己就打发亚薇离开了,是什么让她有此推想? 难道…… 脑海中闪过了某种警觉,却发现亚薇盯着自己的脖子,神色怪异。 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颈子,想起了稍早的缠绵……尽管事后觉得筋疲力尽,却还是重新整理了自己,准备按照计划到黑先生名下的几间赌场巡视,明明知道峸接下来的行动,男人却还是意犹未尽的逗弄自己,让峸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他的书房,匆匆忙忙就往赌场过去。 现在想起来,那人会有这样的行动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 隐约察觉了什么,他走到房里的镜子前,就如预料之中的看见了在自己颈子上留下的点点红痕,就算是站的有点距离,自己苍白的脖子上突兀的红也明显的无以附加,让峸瞬间红起了整张脸。 那个人…… 让自己顶着这个样子到赌场里乱晃,到底是存了什么心?峸掩住脸懊恼了好一阵子,虽然那些人就算想问也不会问出口的,但是眼睛没瞎的人绝对会知道这种印记只有一个人可能在自己身上烙下。 虽然就算自己早早就发现了,以现在的季节,用东西遮掩也太欲盖弥彰,可是起码不会让自己这么羞愧…… 终于勉强平静下来,回过脸,峸脸上发热,却平静的朝亚薇微笑,“好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可能是被奇怪的虫咬了吧?” 就算平常透白的脸充斥着红,但峸的神情语调都是那么自然,让亚薇不自觉的相信了也许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又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也许因为自己想歪的关系,她的脸也微红,“对不起……” 峸摇摇头,轻柔的微笑,“在这里你就安心画画吧,没有人会打扰你的。” 就算心里又窘又羞又气,难道还能去找那个男人理论吗? 这么想着,近乎无奈的叹息。 ****** 平静的书房,男人正低头书写着什么,那双墨黑的瞳湛着冷光。 门外传来轻巧的敲门声,那是唐总管。敏锐如他,多年来已经清楚了唐总管的敲门方式,常往返他书房的人,每个人敲门的习惯、力道和速度都不太一样,记住这些只是几近本能的习惯,对男人来说半点也不费力。 “进来。”男人头也没抬的低声道,没多久就听见了房门的开合声,唐总管停在自己的桌前不远,恰恰保持在看的见自己却不会接触到自己桌上的事物的距离。“怎么样?” “查到了几个据点。”唐总管恭敬的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自己又退回原位。 男人抬起眼,伸手拿过那份文件,随意翻阅,黑眸微眯,音调透出几分冷意,“几个据点?” “……还没有查出他们的根据地。”说的是安琪的男人,那个人虽然复仇心切,却也十分谨慎,原本以为把握住的资料,重新确认后却发现许多都是以前用来障眼的幌子,连唐总管也不免苦笑。 “……是吗?”像是随意的看了几眼,合上那份文件,男人放松了身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中描绘了几个计划的雏形,也许该要把那些知道的先给剿了,只要从现有的资讯下手,绝不会找不出半点更深入的东西,或者,该和那人好好谈一谈?曾经是个温和的人哪!如今却站到了势不两立的立场上,虽然这一切并不意外。 “先观察一阵子吧。”再睁开眼,已是做了决定,却是令唐总管惊愕的决定。 “先生?”唐总管皱起眉头,难得的表示了不满的意见。 “……你想说什么?”男人撇唇,没有不悦,只是疑问。 “不用行动吗?”尽管心里有诸多疑惑,却只是这么问。 男人坐直了身子,双手交握摆在面前的桌上,盯着唐总管,“你一定是想,为什么我不采取行动?是不是被峸给影响,连心也软弱了?”这么说着,嗤笑了一声,“剿了他们,是可能得到些线索,可比起莫名的损失,观察那里面人的动向要更容易些。” 见唐总管愣了愣,男人接着扬唇,“不管怎么样,那些人是绝对会和他保持联系的,所以所有的管道都得妥善的监视,虽然硬碰硬也无不可,可我还是喜欢擒贼先擒王,再说,那人现在复仇心切,会发出怎样的命令谁也不知道,莽撞造成意外的损失的话,实在得不偿失。” 听他调理的分析着,唐总管微微松了一口气。 黑先生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先前彼特张的那一次,尽管因为大意,却是吃上了大亏,如果是以往,以黑先生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对方过的这么轻松,就算对手再怎么难缠也一样,是以自己才会对黑先生选择观察感到错愕。 也许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毕竟,自从那次受伤以后,一直到如今,黑先生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先前的健康。 就算是看起来已经没事,只要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些经年累月的伤和他的逞强对他的健康有着影响,相信在他身边比自己还要更亲密的白先生也有察觉。 毕竟这男人习惯了逞强,就算是白先生也劝不动他,先前的好一段时间,当他身上的伤口还会不时渗出血来的时候,白先生好歹还能劝劝他多休息,可近来,却是谁也说不动他。 就算是再强悍的人,也需要休息的! 即使他不愿休息,唐总管无法勉强,也不愿看着他再一次受伤……是以才会忍不住提起,现在想来,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不需要唐总管回答,男人似乎也看出唐总管不会再有意见,沉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那么,还有其他事吗?” 唐总管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从衣服内袋取出了一张照片,依然是恭敬的放上了他的桌上。 男人将那照片拿起,照片里是一个军人装扮的男子,神情严肃,五官端正却刚硬,看起来没有半点人情味,虽是平凡无奇的一个人,唐总管却不应该会无缘无故浪费自己的时间,是以,他等待着唐总管的解释。 “……是白先生的继母。” “……”撇唇冷笑,“说下去。” 看来,一旦迷上了赌,是怎么也戒不掉的哪! 就算峸已经给予那女人严厉的警告,她还是依然故我。 就算如此,为了三个弟弟,峸依然是不会伤害那个女人的吧?就算是推他入火坑的人,只要事关他三个弟弟,他就无法冷静的面对。 “这次欠下了不小的数目,请您原谅我私自做主去抄了他们家。”唐总管虽没有畏惧,却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体压的更低,“这是在那里找出来的,似乎是白先生的父亲。” 父亲? 男人眯了眯眼,又看了那照片一眼。 的确!虽然不是很明显,可也有些许神似,起码峸的脸孔和那端正的五官摆在一起,绝对是调和的,说起来,他三个弟弟似乎更像他父亲一些哪! 一般来说,每当什么人来到自己身边时,唐总管就会把那人的资料完整的调查出来,没多久就会摆在自己的桌上让自己可以掌握的一清二楚。 不管是安琪、寰,甚至是自己的敌人都是一样的。 毕竟知道一个人的身世、经历,绝对可以帮助了解那个人的性格、擅长的东西还有弱点,不过,当初峸来到自己身边时,却是例外的。 不是唐总管没有查,而是关于他父亲和母亲的资料并不完整。 因为是已经逝去的人,本来就已经比较难找,再加上他父亲虽然赚了很多钱,却是商场上的藏镜人,不喜欢露面、不喜欢拍照,所以照片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空有资料,没有照片可以找。 当年唐总管费尽千辛万苦,也只找到了一个偶然被记者拍到的模糊身影罢了。 至于峸的生母,那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平凡女子,似乎也不喜欢拍照,听说继母进门以后很讨厌峸的父亲提起他已逝去的生母,因此将所有关于他生母的东西、包括和他父亲的合照都锁在一间阁楼上,在他父亲死后,他继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了那阁楼,除此以外,还花了大笔金钱让人找到其他人手上所有关于峸的母亲和父亲共同的照片烧毁。 说起来,峸的继母也许是十分痛恨那个永远活在自己丈夫心中的女人的吧? 峸的父亲和继母几乎没拍过合照,根据打听到的情报,峸的父亲始终没有忘记他的生母,觉得和别的女人结婚只是为了有个女人能照顾峸,而自己娶了她,也就理所当然要照顾她、对她好,她也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却没料到在他生前那女人虽然表现还算得体,死后却反而成为了峸的恶梦。 总之,就算打听出许多的情报,但峸的父亲和生母的照片倒是一张也没有,虽然他的三个弟弟就已经足以当作他的弱点,不过对一个人情报的掌握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的弟弟们呢?”想起峸对他弟弟们的宠爱,虽觉可笑,却还是低问。 “没有伤害到他们,只是将那女人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拿来,让人监督她工作还债而已……至于另外的两位,我让那女人胆敢透露一句就得死之后,她就编出了一套谎言安抚了。”虽然是三个弟弟,但白卿岳因为吸毒的关系,还在警察那里,自然只剩下两个。 “嗯……”虽然那女人花的钱对自己来说就只是极微小的数目,虽然要不是那女人是这副德性,峸也不会来到自己身边,可是让那个曾经对峸刻薄的女人太享受人生的话,也着实让人感到很不悦哪! 就算是峸自己,尽管怨恨,也会为了三个弟弟而下不了重手……如果自己做主杀了那个女人,要是让他的弟弟们知道,多愁善感的峸将会如何难过赌气呢?虽然这样的方式实在是便宜了那女人,可倒也不失为一个惩罚她的好方法。 在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所以,这是从那女人手里得到的?” “是。”顿了顿,“她似乎很珍惜它。” 扬眉,对于他继母还怀念着他父亲的事不是没几分讶异的,毕竟在自己眼里那女人也许比自己更加无情也说不定…… “就继续让那女人工作吧!”毕竟,那女人所欠下的债务,要是连唐总管都看不下去自作主张的话,一定是她花八辈子也还不完的债吧? 还真是便宜了那个女人! “是。”唐总管低低的应声。 在唐总管恭敬的要退下之前,男人想起了什么似的补上了一句,“还有,让人把峸房里那女人的资料也查清楚。”到底为何会让自己觉得眼熟呢?不管是为什么,随便收留一个不认识的人,都是件危险的事。 “是。”唐总管还是那样的语调,确定男人没有其他吩咐,这才退出了房门。 71、白色的男人——影4 亚薇作画的日子,峸总是在旁边看着的。 偶尔和她闲聊,偶尔在一旁看着书,只要抬起眼就能看到她,他总会感到无比的温暖……就像是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一样,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的宁静,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沉浸在这样的温暖之中不愿离开。 不知不觉,亚薇已经在自己身旁作画十多天了。 除了休息的时候她会回到专门替她安排的房间里,几乎所有时间她都在峸的房间里专心作画,有时峸和黑先生出门,回到房里的时候,知道他喜欢喝茶的亚薇就会准备好茶点等他。 画作一天天的完整,承诺黑先生让亚薇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峸也只能够更加珍惜每一寸光阴。 这天下午和黑先生回到别苑,一进到自己的房里,就看见亚薇站在窗边,外面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打在她温和的面颊上,让她看起来十分飘邈,几乎让峸以为她会就这么消失…… 听见峸的脚步声,亚薇侧过脸对他微笑,峸这才注意到了画布上那张栩栩如生的脸孔……她已经将画完成了吗?所以,该是告别的时候了吧?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要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 虽然知道,没有谁会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却还是没办法轻易的放下心中牵绊。 在心中暗暗叹息,表面却还是温和的笑着,“已经完成了吗?” “……嗯。”亚薇轻应,走向桌边,将已经准备好的热茶倒到峸惯用的杯子里,峸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追根究底,自己只是想看着这张相似的脸孔思念着那个人,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亚薇这个人……“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可以再见到你,那时候,你可以开心的微笑,而不再是待在需要被送到我身边担惊受怕的窘境。” 送亚薇离开的时候,同时也要帮助她。 会被送到这里来的人不是每个都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习惯于送往迎来的人是有的,但亚薇却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遇上了什么窘境,像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被送到自己身边呢? “……”亚薇倒茶的动作微顿,看像自己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里有着某种情绪,她轻轻叹息,把倒好的茶杯推向峸,自己也在旁边坐下,“虽然你是这样的人,但是,对我却一直十分温柔哪!” 峸举起茶杯,啜了几口,也许是因为这将是最后一次喝亚薇亲手倒的茶,觉得茶的味道特别的香甜,忍不住就喝个精光,嘴角微扬,“你不会知道,你给了我多美的梦,比起这些,温柔的对待你根本不是难事哪。” 亚薇又是叹息,温柔的看着峸,静默了不知多久,这才又续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迟迟没办法下手伤害你的呀。” 峸愣了一下,抬眼想看清楚亚薇的神情,却发现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灰暗,想站起来,却失去了力气,“你……” 亚薇叹着气,走到自己身边,“对不起……我也不希望这样做的,可是那个人……他威胁我必须要杀了你、要不就要杀掉那个黑先生……如果不这样,我的丈夫、还有我才四岁的儿子,全都会遭殃的。” 明明全身无力,亚薇的声音却一清二楚,峸胸口紧缩,明知道是自己大意了,却没办法怨恨亚薇,听着她的话,甚至会想……也许,是那个人想要藉着这个和她长的几乎相同的人的手,把自己也一起带走。 冰冷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峸失去了力气,也失去了抵抗的心思,在生命的最后,不免又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占据了自己的生命、占有了自己身体的男人……明明强势、邪恶又冷血,却永远会在站自己的前面。 “唉……”亚薇轻轻的叹息声传来,“白先生……我果然无法对你下手呢。”柔软的语调,峸几乎可以想像她是挂着温柔又带着无奈的笑意这么说的。 然而,不杀自己的话,她的丈夫和儿子,不是会遭殃的吗? 脑子乱成了一片,就听亚薇的脚步声越离越远,然后,是门被开启又再度关上的声音……她要去找黑先生吗?要去杀了他吗?以她的样子? 会死的! 黑先生不会对她手软,她怎么可能碰的到黑先生的一根头发呢?就连自己也一直赢不过他的呀! 带着武器要去刺杀他,简直是自杀的行径哪! 脑海中浮现出亚薇温和的笑颜……也或许那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女人,好不容易,终于能够想起一点……关于那个人的事,有着和她相似容貌的亚薇,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想失去她! 不需要将她留在身边,至少希望可以看着她幸福……这样的愿望、这样的愿望难道也不能实现吗? 还有、还有那个男人……三番五次的纵容自己,对于自己的任性,虽然总是一脸冷酷……却总是没有拒绝,自己却每次都替他招来麻烦和危险,如果亚薇真的伤害了他,又该怎么办? 勉强睁开眼,眼前的景物还是一片模糊……这里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啊!门在哪里、走廊在哪里、那个人的书房在哪里,自己都一清二楚! 可以的!可以站起来的!一定要去阻止他们! 这么想着,峸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扶住桌子站起,想往门边移动,却因为没有支撑物而跌到了地上,咬牙逼自己不能被药效弄昏,伸手往前爬,爬了一会儿,总算摸到了坚硬的墙,藉着墙壁,峸再度摇摇晃晃的站起,眼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却没由来的笃定着,自己可以到那里的! 一定可以到那里的! 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受伤害……所以,一定可以坚持到那里! ******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男人墨黑的眼眸微眯,看着眼前的女人。 刚刚回来不久,却有仆人通报这个女人要见自己,自己已经觉得十分奇怪了。 跟自己一起回来的峸,守护着这个女人不知道像是在守护什么似的,怎么会放任这个女人一个人过来? 思绪一转,想起了唐总管回报的,关于这个女人的资料……说是他的丈夫跟钱庄借钱欠下了大笔债务,所以和她的儿子一起被抓了起来,要这个女人赚钱还债,下面的人想讨好峸,又总是会送人上来,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乍听之下,这样的资料实在是很平凡,跟许多以前被送来自己身边的人一样,平凡的让人毫无兴趣。 眼前的女人温和的笑着,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这样的神态,熟悉的让男人眯起了眼……没错,自己没见过她!绝对没有!然而,这个女人的笑容,却和峸是如此相似…… 也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当那个女人举起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子朝自己刺过来的时候,自己猛然回神,这才惊险的闪过了女人的攻击,一旦回过神来,这个女人不怎么样的身手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 轻易的就紧紧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女人吃痛,握在手里的刀子落地,紧接着手势一转,女人的手已经被反转扭在身后,就算再像,她也不是峸,因此对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手软。 冷冷的看着她,扭住她的手施力,“谁派你来的?” 单纯的背景、不单纯的企图……自己下面的人还有人有如此狗胆,敢对自己下手?而且还是派这样软弱的女人? 不!不对!这样的女人对自己根本没有杀伤力! 不过,却可以伤害一个人……猛然想起,手上的力道加重,“你把峸怎么了?” 应该是很痛的,女人却没有吭半声,只是转过脸看他,因痛苦有些扭曲的脸孔并不因此显得丑陋……反而是还挂在脸上、带着悲伤的笑容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让他不自觉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我把他怎么样?”女人轻轻笑着,“你大可以自己去看看呀!” 眯眼,拉着女人的手就要往峸的房间走去! 才打开书房的门,就见峸跌了进来,“峸!”男人放开了女人的手,转而将差点跌到地上的峸搂入怀中。 “黑、黑先生……”峸偎在他怀中低喘着,抬起眼看他,一向清澈的眼却是朦胧的色彩,尽管如此,他眼中还是看的出焦虑的情绪,“您……您没事吗?”他像是连开口都很勉强,却努力想看清男人的脸孔。 “没事。”男人将他搂紧了些,低低的道。 “……那么……亚薇呢?”峸这才又问。 顺着他的话,看向呆站在一旁的亚薇,他撇了撇唇,“我没把她怎么样。”顿了顿,语调冰冷了起来,“你对峸做了什么?” 男人在对谁说话,亚薇自然是清楚的,她有些迟疑、又有几分惊讶,“那个药……应该会让他全身无力……会让他很快睡着的!怎么可能……”不管是怎么样的人,都可以让他在一分钟以内陷入沉睡,应该要这样的! 又看向峸迷蒙的双眼,明明应该要很想睡的,却还这样死撑着……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意志力!看到他这么坚持的样子,想怪罪他大意之类的话忽然又说不出口了。 “没事的,峸,你先休息吧!不必担心,什么事也没有的。”男人握住了他的手,低沉的安抚着他,让峸一阵心安。 虽然再怎么试图睁大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可是没见到他们以前,却怎么也不想闭上眼……见到以后,却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模模糊糊的想着,几乎就要睡去,眼前却忽然清明,只因那道朝着搂着自己的男人背后直扑而来的银光,“不要!”想也没想就挣脱黑先生的怀抱,转身搂住了黑先生的背。 男人一愣,回过身就见刚刚还在发愣的亚薇不知何时已经捡起地上的刀,再度朝自己攻击,看见峸扑上来挡的时候,亚薇也楞了一下,却已经收势不急,男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转瞬间就掏出了总是放在大衣内袋的枪,朝亚薇迅速的开了两枪。 “不要伤害她!”峸的声音在此刻传来,却快不过他的动作,“砰砰!”两声枪响,第一枪是瞄准她拿刀的手,第二枪则是对准那女人的心脏…… 刀子坠地,接着是那个拿刀的女人……峸只觉得眼前一红,胸口刺痛的让自己觉得也许下一秒就会吐出鲜血! 再也没有支撑身体的力气,他向后跌入男人的怀中,跟着失去了意识。 72、白色的男人——影5 很白的房间,四周都是一片白,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穿着一身素色衣衫,脸色几乎就和白墙一样的苍白,她看见自己,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小峸,过来。” 听着她的呼唤,几乎是用飞奔的扑向她,女人身上是熟悉的香味、声音也是熟悉的温柔……是梦吧? 一定是梦! 多久没有在梦中见到她了呢? 如果是梦的话,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这样的话,就可以永远在她身边了。 ****** 轻轻的将怀中昏迷的峸放到柔软的床铺上,回过脸,看向身后已经被紧急呼唤而来的医生,医生忙向前几步,凑到峸的旁边,替他检查了一番。 过程中,男人都没开口,浑身却都是冰冷的气息,彷佛床上的人一旦出事,自己也要跟着陪葬那样……当他们专属的“家庭医生”,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呢?医生不只一次的这么想着,不过薪水很高就是了。 “没事的。”等到检查的差不多,医生退了几步,松了一口气之馀连忙说着,“白先生只是暂时昏睡而已,那是很像强力安眠药的药物,只服用过一次,份量也还可以承受,所以不要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的。” “……嗯。”始终阴沉的脸孔总算稍稍的放松几分,“唐总管,你送他出去吧。”男人一吩咐一旁的唐总管,医生就连忙跟着唐总管的脚步离开,毕竟男人看起来实在太危险了。 房里只剩男人和昏迷不醒的峸,男人在他身旁坐下,目光移向了峸始终握紧的拳头……就算是握紧成拳,还是有一截小小的纸片露了出来,从刚刚就注意到这点,却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好好弄清楚那是什么。 虽然峸已经可以算是昏迷了,但还是像怕惊动到他一样,小心的将那张纸片从他手里取出,那指片已经皱成了一团,摊开来才发现是一张古老的照片……是一张全家福……里面有着丈夫、妻子和儿子的全家福。 里面的丈夫长相威严,看起来神情严肃,就算是在拍摄全家福照,也没有露出笑容,那妻子却相反的是一脸的温柔……看清了妻子的长相,就算是黑先生这样的男人也不自觉震了震。 那个女人,长的和亚薇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同一个人……若不是这张照片过于古老,他绝对会认为照片里的女人就是亚薇的。 回过来再看回那个丈夫……刚刚觉得眼熟,现在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在哪见过,那是峸的父亲!唐总管前些日子给自己看过照片的,虽然角度有些微的不同,但却依然看的出和那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那么,剩下的那个,在两个人中间露出开怀笑容的孩子,想必就是峸了。 默默的将那张照片摆在桌上放平……从峸进到这里以来,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也许是他仅存、一直带在身上的……之所以如此希望能够陪在那个亚薇身边,也是因为这样吧? 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哪! “想让峸恨我吗?”黑眸微眯,会谋划这样的事的,只有一个人。 替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峸盖好了被子,男人离开了峸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书房。 那个女人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唐总管已经送走了医生,在一旁待命,“让人厚葬那个女人。”隔了一会儿,男人这样说着,唐总管恭敬的弯腰,就要退出去,房里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一般来说,如果有电话,总是会先转到唐总管那里过滤的。 如果有必要,才会再转给黑先生或者是峸,没有必要的话,唐总管就会自行处理,当然,如果唐总管在黑先生的房里,有人打来,唐总管也会先过滤。 因此,当电话声一响,唐总管就弯着身走到电话边,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连一向稳重的唐总管都变的神色古怪,抬起眼,就见男人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先生,是找您的。”似乎犹豫了一下,唐总管这样说着。 男人也不多问,接过电话,语气冰冷,“说。” 『……还喜欢我送的礼物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调,似乎带着笑,笑中又有着冷,『听说她失败了,还连性命都丢了,我实在感到很遗憾呢。』 “……”男人垂下眼,静默。 『对你最喜欢的白卿峸来说,那女人应该很重要吧?这样好吗?这么轻易的就让她死去?』电话那头的声音笑意更浓。 所以,对方早就知道那个女人长的和峸的母亲很像了吧?就因为这样,才特别派那个女人过来……只因为抓住了峸内心的脆弱。 这么说起来,像那样鳖脚的身手,又能够对自己和峸有什么杀伤力呢?要是想下毒杀了峸的话,那女人放的药就不会只是让峸昏迷而已,而是直接可以毒杀他的药才对! 打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要那女人杀了峸或自己,他要的只是那个女人死!为了报仇,就算原本是个温和的人,也可以变成像这样子,完全不在意无辜的生命吗? “你,就只是要说这些废话吗?”男人冷冷的问,虽然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究竟说了什么,在他身侧的唐总管却感觉到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狠的杀气。 『当然不是了,你知道的,那个女人是为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所以才冒险到你们那里去的。』当然,是他命令的,『看她为了丈夫和孩子连死都愿意,真是让我很感动呢!所以,刚接到她死去的消息,我就把她的丈夫和孩子一起送去陪她了。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人呢?呵呵呵……』 男人的拳头握紧,似乎隐忍着什么,声音却依然平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你只是要说这些吗?” 电话另一端的人静了一下,语气从得意又转为阴森,『当然,我很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这点小事,怎么能够影响你什么呢?……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安于平静的安琪呢?』 “……” 『你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电话另一端的那人阴狠的说,『这一切只是开始罢了!我要你痛苦、要你跟我尝到一样的悲伤!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电话到这里终止,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挂上了电话,冷漠的眼眸看向唐总管,“照我刚刚说的,厚葬她。”微顿,“还有,把奸细找出来。” 那女人才死去多久?安琪的男人就能够接到消息,还能够这样子嘲笑着自己,由此可见,自己这里早就有了他的人! 不管是多是少,起码绝对是离自己非常近的人,否则,对那个女人的情况绝不会聊若执掌,毕竟,在自己这里,有接触到那女人的人并不多。 “我不想要再在我的地方听到有别人养的狗。”语气森冷的毫无感情,“找到以后,别让他死的太容易,我要让其他人知道,胆敢背叛我,下场将是会多么凄惨。” “是。”唐总管恭敬的回答。 “然后,把所有他的据点都给我剿了!里面的人,能活捉的,严刑逼供,一定要查出安琪的男人在哪里!” 到底有多么愤怒呢? 从来没见过男人是这样的表情,似乎和平时无异,却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好像只要说错一个字,就随时会被男人撕成碎片,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正瞄准着猎物,随时准备攻击…… 所以,才会改变了心意,对那些据点攻击吧? “……是。”因为这样,就算有任何的建议或者其他,现在的他也听不进去了吧?虽然,就算是攻击也无所谓,但生平第一次,唐总管怀疑这个男人只是顺遂欲望而下的命令,而非是理性之下的判断。 73、白色的男人——影6 心软的峸,对自己母亲满怀思念的峸,当那个女人被自己毫不留情的杀了以后,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补偿那个女人的家人了……然而,即使想这么做,安琪的男人也没给自己机会,峸会怨恨自己吧? 安琪的男人认为,只要峸怨恨自己,就能够让自己痛苦吗? 看着依旧在沉睡中的峸,难得平和的睡颜,也许是做了一场美好的梦吧?只可惜一但梦醒,就又要面对自己身边的一切了。 如果会看到的是峸怨恨的神情的话,是不是不要醒来比较好呢?要不,就再睡久一点吧……如果是那样美好的梦,就让峸再多怀抱着这份美好久一点。 因为目光始终看着他,一刻也没有离开,所以,当峸紧闭的眼角滑下泪水的那一刻,男人就知道他醒了。 先是动了动手指,当发现自己手中紧握的照片不在自己手里,峸立刻就张开了眼。 男人会在自己身边是意料之内,不过峸没有搭理他,只是急忙的想起身,却被男人充满力量的手掌再度压回床上,然后,另一只手递出那张自己正想寻找的照片。 那是自己身上唯一仅存的……曾经有过的美好光阴的证明。 伸手接过那张照片,峸看着里面的人,父亲、母亲还有自己……好不容易,自己觉得已经渐渐能够想起那一切的美好了。 就算自己是那么努力的想要阻止他们两个的冲突,最后却还是那样的下场,想怨恨那个男人、想说他冷酷无情,这一切却又是因为要保护自己……还能够怎么样呢?就算悲伤,又有什么立场去怪他? “峸。”男人低低的呼唤着,峸咬住唇瓣,半点回答他的欲望也没有。 泛黄的照片在自己眼里渐渐模糊,胸口是这样沉重又痛楚着,等自己察觉到的时候,泪水已经滴落,沾湿了那张珍贵的照片。 峸吸了口气,用手指将照片上的水珠拭去,嘴里同时尝到了更多的酸涩。 摸着照片的手忽然被男人抓住,峸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经轻轻的托住自己的下巴,让自己抬起脸来,只能直视他。 这样流着泪的自己十分狼狈,想别开脸,男人却不让他如愿,托着自己的手微微施力,却没有弄疼他。 “生气吗?”男人低低的问着,墨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 “……”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没有。” “那么,你怨恨我杀了她?”男人又问着,他当然不会以为峸没有看到自己的子弹射中那女人的事,就算峸真的没有看到,杀了那女人都是事实,自己也没必要否认。 “怎么会?”峸看着他,语调微微颤抖,“她想杀了您,不是吗?” 所以,男人杀她,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 所以,自己有什么资格怨恨他? 说起来,是自己一直没能识破那个女人怀抱着目的接近自己呢!所以才会害的自己和黑先生陷入了危险……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你在哭。”男人还是那样,没有太多的情绪,却一字一句的说着,到底是想要探究什么?还是想要听自己说什么? “……因为我难过。” 难过自己没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女人、难过着最终还是得面对她的死亡、难过自己太过相信男人会为了自己而不伤害她……终归一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最近和男人的关系比较软化,男人就会变的柔和一点、不再那么轻易杀人。 明明是无辜的人、明明是被逼迫的可怜人,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如果是早就知道那个女人长的和自己母亲很像的人派来的,那么亚薇就完全是被自己连累的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没有办法守护她哪! “亚薇……她的丈夫还有儿子呢?”想起了亚薇当初的话,峸抬起脸看向他,目光里隐隐的有一丝希望。 “……死了。”在他还没醒来之前,也已经派唐总管去调查过了,安琪的男人的确已经把亚薇的丈夫和孩子杀了。 一向不是习惯解释什么的人,针对这样的事,也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这么说完以后,峸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淡,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累了。” 以男人和自己的默契,不会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暗示着想要独处,男人却还是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 “峸……”不知隔了多久,那低沉的嗓音似乎蕴含着许多情感,让峸不自觉朝他看去,尽管是冰冷的瞳孔,却似乎带着某种柔色,然后,他薄薄的唇瓣再度开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你看看你的表情,原本好像终于……” 终于什么,男人没有说清,只是微微叹息,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峸几乎又想要开口暗示他离开,他才忽然又开口。“峸,成为我的人吧。” 男人说出口的话让自己明显一愣,看着他的神情没有改变,顿了一会儿,轻轻的笑了几声,笑中带着嘲弄,“你在说笑吗?我不是早就是你的人了吗?” 不管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这样子待在他的身边,至今为止,虽然渐渐习惯,每次看见他的无情却总是心冷。 “我指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男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峸的脸孔,专注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成为我的人,不管是身体或是心,只在乎我一个、眼里看到的只有我、只要专心守在我身旁就够了,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让你伤心难过。” 峸的眼神依旧冷淡,脸上讽刺的笑容还在,轻轻的笑了几声,“为你这样的人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男人却像是没看见他讽刺的神情,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成为我的人,我就一辈子守护你,就算牺牲性命也无所谓,只在乎我、只看着我,那么除了我,就没有人可以让你伤心。如果这样,我也会守护你的心,绝不做任何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更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胸口微微刺痛,不知道到底他说的话哪里让自己感到难受了,只知道很想说些什么,打碎他那份没由来的坚定……来到这个男人身边以后,自己面对的,总是无止尽的悲伤,说什么守护、说什么牺牲性命也无所谓,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你说的很简单,那么如果,要我真真正正的成为你的,你要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不管是这片地下王国、现在拥有的财富和权力,通通都要放弃,这样你也做的到吗?”峸知道,自己是存心要刁难他的! 他这样的人,一直以来执着于这一切,为了成为地下霸主,什么也不顾、冷血无情的杀出了一条血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自己放弃一切呢? “我做的到。”然而,当那个言出必行的男人毫不犹豫、坚定的这么说的时候,峸的眼里终于有了其他的情绪。 “你、你说谎!”身躯止不住的微颤,不敢相信男人轻易的就说出这样的话,他可是从不说谎的黑先生呢!为了自己,竟然说什么也可以抛弃,这样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做的到。”男人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重复着刚才的话,“迟早,我可以统一这里,当初坚持这一切,除了有趣、还有当初领地被瓜分的不甘,说到底,我本来就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是重要的。” 所以,那些不重要的人事物,只要碍到自己,毁掉杀掉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无足轻重的事物,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所以,虽然成为地下王国的统治者挺有趣的,放弃这些却也无所谓。 “我能够放弃所有,只守着你。”当男人又一次坚定的这样说的时候,峸瞪着他,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能说些什么。 如此轻而易举……这个男人,即使说放弃这一切,也是这么轻松。 说出这种让自己胸口紧缩、无比难受的话,却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咬住唇瓣,不知过了多久,才再度挤出了话来,“你说谎。” “我没说谎。”男人这样说着,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坚定,坚定的让自己心慌,“我能做到,然而你能吗?” 微愣,看着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你是什么意思?” “先不要说,你是否能够只在乎我一个吧。”男人的脸上似乎也有了讽刺的笑,那份讽刺却不是针对峸的,“若是我放弃这一切,按照约定,你也就会一起放弃了,不是吗?” “……”峸还是愣愣的看着他,男人也无所谓,继续说道。 “那么,我原先的地盘就会群龙无首,会变成一团混乱的散沙,那将会害死多少人呢?”冷笑两声,“就算放弃了这里,敌人还是存在的,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也许能够逃离追杀和危险,然而,你的弟弟们也许会成为另外的目标。” 看向犹在发愣的峸,男人还是冷笑着,“对我来说,谁死谁活都无所谓,我只要自己过的开心就好,可是峸,对你来说呢?” “……我……”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峸觉得好像有什么卡在自己喉间,不上不下的,让自己无法顺利开口。 男人太了解自己,所以,就算想辩白什么,也只像是憋脚的谎言罢了。 刚才信誓旦旦的冷笑着,当问题回到自己身上,自己却是澈澈底底的输了!自己根本无法像男人说的那样,成为他一个人的专属! 没办法放下的人事物太多,还有一颗总是摇摆不定的心,这样的自己,如果能像黑先生那样什么也不在乎,那现在也就不会为了谁而伤心难过了。 “你做不到的,峸。”男人笑着,直到此刻,峸终于看清他眼里的讽刺是为了他自己……没错,会说出这样的话,根本不像是平常的他!会期待自己专属于他、要求自己承诺于他……平常的他怎么会这么做呢?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掠夺就够了! “你放不下你的弟弟、无法忍受因为自己让其他人牺牲……明明在这样的世界里,却还想着杀人是件残忍的事,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 “……”咬着唇瓣,看着男人,明明他是这么的了解自己,既然如此、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来?为什么要这样影响自己的心? 不懂他! 一直以来,似乎总是男人了解他多一些……没错,他是个习惯掌控他人的人,因为这样,男人总是能轻易的看透其他人的心,包括自己…… 自以为了解男人,了解的也不过是他的表面罢了,知道做什么事,男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是生气、什么举止是心情好……这样的自己,充其量只是个机灵的人,却不能说是个聪明人。 明明是这样子的自己,男人却说了想要得到自己的一切? “因为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哪!”还在混乱的情绪之中,男人却又继续说着,“所以,峸,我也只能渐渐的让自己学会知足。” 最后的话又让峸呆了很久,男人留下了这样意味不明的话、最后又是那样讽刺的笑,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学会知足? 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起男人刚刚出口的震撼言语,亚薇的死忽然像是变的微不足道了,一整个午后,峸都在思考着男人留下的话。 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紧贴着,有种温热又陌生的感觉,有时候,却又忽然的冰冷……反反覆覆,究竟是苦涩或是悲伤,就连自己也始终弄不懂。 74、白色的男人——交锋1 那个笑容满面、总是西装笔挺的人,从刚刚被引进自己的书房以后就一直是如此态若自然,彷佛之前有过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而自己一向是个好顾客,所以这个人一定会再度找上自己,但还是不免为了他的装傻功夫感到一丝的惊讶。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来,不怕没命出去吗?”男人微微扬起唇瓣,笑意却没有到眼里,“彼特张,你的确是个大胆的人哪!” 彼特张也是笑着,眼里有几分无奈,“我当然知道上次的事情是我背叛了我的顾客,不过,安琪小姐到国外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她一直都对我很尊重客气,所以,当那个人提出了要求,我实在无法拒绝……” “我并不想听为什么,”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打断了他,“彼特张,我对于背叛我的人,一向都不会手软的。” “……”彼特张一直到此刻,终于透露了一丝紧张,就算如此,他还是强自镇定,“我能提供您最上好的武器,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为了表示歉意,我会用最折扣的价格与您交易,我认为这是对我们双方最好的解决方式。” 男人低笑了几声,然后看他,“当然,你是个商人,你会知道怎么样最有利。”眼神转冷,“不过,我可不是商人。” 彼特张颤抖了起来,折服于男人的气势,却依然坚持的站在那里,“您很难找到比我这里更优秀、更实惠的地方了!相信您也一清二楚才对。” “的确如此,不过,难道我不能自己制造武器吗?”男人依旧冷笑,淡淡的问。 “你、你就算是自己制造,也得在初期花上许多的成本,除此之外,材料、技术还有风险,有许多应该要承担的!时间也未必赶的上你们的需要。”就算在危机之中,话语还是条理分明。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你说的不错。”眸中杀意已淡,“单枪匹马的过来,我也真该佩服你的勇气。” 虽然不知道黑先生是不是愿意继续和自己交易,但起码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认知到这一点以后,彼特张像脱力了一样,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是单枪匹马,似乎太没有诚意了……比起您上次受的罪,担惊受怕似乎也不算什么。” “哼。”对于这样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冷笑一声。 “当然,就算我带了再多的保镖,进不来这里的话也是一点用也没有。”适时的诚实,彼特张苦笑着。 男人静了一会儿,才又再度开口,“我可以继续和你交易。”见彼特张眼露喜意,“不过,我不会容许第二次的背叛,要是再有下次,不只是你,连你的家人好友,全部都不能活下去!” 彼特张似乎又惊恐了一下,但立刻点头如捣蒜,“您说的是当然的!这么危险的事,我有生之年也不打算做第二次了。” “除此之外,我以为你应该要做出一些补偿。”将双手交握,放到唇边,男人的眼神冷漠,“你应该知道他的行踪吧?” “这……”彼特张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为了那个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我并不知道他的行踪,”彼特张这样说着,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不过,有一个地方,我想他一定会去的!” ****** 男人一向不是个会表达情感的人,多馀的话,他连说也不会说! 不要说是男人,就算是峸自己,也不是一个会表达情感的人。 喜欢谁的话,就在心里下定决心要让那个人开心、要保护那个人,最多也只是这样,虽然表面看来自己比黑先生还要温和,但是自己却也从没尝试过对任何人表达内心的想法。 心里想的,只要自己清楚就好。 峸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男人了解他,却未必能知道全部的他,就像自己无法了解那个男人一样。 然而,说了这么奇怪的话以后,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峸是真的被男人弄得不知所措了! “身体觉得怎么样?”一如往常的来到自己房里,男人眼神没变、表情没变,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峸,淡淡的问着。 就像他从未说过那一席话一样! 虽然,男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想要改变什么。 垂下眼,接触到男人的视线,竟觉得有几分困窘,“只是有点疲倦,应该没事了。” 没事的!既然男人要装傻,自己也一样可以装傻,这又有什么难的呢?只要装做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只要像平常一样就够了。 “是吗?”男人的话像是低喃,走近峸,男人温热的掌轻轻的抚摸峸的脸。 明明只是像平常一样的抚摸着自己,峸却觉得心跳加速,莫名的口干舌燥了起来,到底是自己的体温太低,或者是黑先生的手的确如此的热烫,那股热意透过他的手掌传向自己,似乎带来了某种温暖。 “黑先生……”峸抬眼看他,还想说什么,男人却已经先用唇瓣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唇舌交缠,四周的空气似乎变的稀薄。 短暂的激情过后,男人离开了他的唇,温厚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唇瓣,“既然还觉得累,就好好休息。” 点点头,却忍不住的问,“您要去哪吗?” “……和平常一样,到各处去看看罢了。”墨黑的眼瞳还是看不出情绪,唇角却勾起笑容,“难得看你主动想跟着我,是觉得寂寞吗?” 脸上一热,“我、我没说要跟哪!”低下眼,明明说的是实话,却竟觉有几分心虚,匆促的转了个话题,“……我刚刚忽然想起,因为彼特张的背叛,是不是应该要再重新找过供货的来源了?” 那件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如果货源一直没有找到,那么情况将会很不利。 男人扬眉,“这件事,刚刚已经解决了。” “解决?”峸一脸迷惑,“找到新的供货商了吗?”印象中能够胜任的商人已经十分稀少,要谈的话,似乎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谈的好的,更何况在此之前,黑先生也完全没有要和其他商人联络的意思。 “嗯,彼特张会继续供应我们。”男人淡淡的说着,就见峸微微一颤,抬起眼瞪他。 “彼特张?”峸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先前曾经背叛过您呀!”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直到现在,自己都不能肯定男人到底是否完全痊愈,只要想到彼特张让他受伤、那么虚弱的样子,就觉得无比愤怒。 要不是彼特张躲的太好,自己早就带人过去教训他了! 重要的是,他那样子对待黑先生,黑先生却不介意吗?竟然还继续和他交易?自己果然是不懂他的想法。 “放心吧!他没那个狗胆再背叛我了。”男人是如此的笃定,峸即使有什么其他意见,似乎也动摇不了他。 对了!当初,在受伤的当下,黑先生是有机会杀彼特张的,不过却没有动手。 难道是当初就已经决定要再重新和他交易了吗? 就算如此,彼特张背叛并且伤害了他呀!以男人的个性,峸不认为彼特张会轻易的被放过……所以,男人一直都是这么冷静的哪!就算是在自己受伤的当下,也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峸看着他,却是淡淡的叹息。 男人也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俯下身在峸的额际印下一吻,“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话落,回过身要离开,却忽然被峸从身后搂住。 停下脚步,男人回过眼看向紧紧搂住自己的腰的峸,他将脸靠在自己的背上,几乎看不出神情……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举止,也已经够反常了。 “峸?”低低的疑问。 “……对不起。”峸将脸埋在他的背后,闷闷的说着,“对不起,黑先生……我一直是个很自私的人。” “……”难得的坦率,就算是像黑先生这样的人,似乎也十分惊讶。 “我很自私,所以不断的、总是只为自己着想……”为什么会说这些呢?心情很乱,乱的连自己也弄不懂,话却像不受控制一样,一股脑的脱口而出,“让你难过的话,我真的很抱歉……”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将手覆上峸搂住他的腰的手。 “不要再受伤了!”峸轻轻的说着,想起他先前背上的伤、为自己做过的一切、想起他那番赤裸坦承的话语,又是一阵难受,“我不想再见到您受伤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不想,所以,不要冒任何的风险。” “……已经没事了。”男人低低的说着,回过脸看他,发现峸脸上满是脆弱的神情,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脆弱,“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哪!”所以,就算让峸感到难过,也想着要强留他在身边。 “不一样。”峸却摇摇头,“不一样的。” “……”男人又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思考着他话里的涵义,没想太久,却忽然撇唇微笑,“峸,你这么脆弱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格外诱人哪!如果不是你的身体还没回复,我一定会彻底的疼爱你一番。” 听着他的话,峸先是一愣,而后缩回了手,脸上微热,一脸的尴尬。 并不是……脑袋里总是想着这种事的! 有时候,就算是静静的搂着对方,也可以感到某种温暖。 所以,总在欢爱之后、总在自己的心灵偶然空虚寂寞的时候、或者是其他莫名奇妙的时候,男人都会静静的搂着自己,那双黑亮的眼睁的很大,没有欲望,那样子盯着自己。 所以,当他用这样不带欲望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怕自己继续难过吗? 可是……可是哪! 为什么自己是这样自私的人呢? 『所以,峸,我也只能渐渐的让自己学会知足。』黑先生的话又重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胸口又是一阵怪异的刺痛。 忽然之间,峸有点怨恨自己是如此的薄情,也或许该怨恨自己发现了男人不着痕迹的体贴,让自己无法再逃避,只能正视自己的懦弱冷酷。 “……我会等着您的。”吞下了满腹的苦涩,峸静静的微笑,看见男人微微的一愣,他又继续说着,“会等着您的,不管何时。” “……” “所以,也请您永远如往常那样……回到我的身旁。”这么说着,又轻轻的靠向他,那温热的胸膛,沉稳的心音不断的跳动着。 男人寂静了很久,淡淡的叹息。 “也许这句话,该是我跟你说的哪!”意味不明的抛下这句话,男人最终离去。 75、白色的男人——交锋2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根据彼特张的说法,先前的安琪总是在这里生活着。 早就应该想到,那个深爱着安琪的男人会流连在此处的。 因为不认为连站都无法站起的安琪能够对自己再造成什么威胁,所以根本也对她的生活没兴趣,自然不会再调查她,毕竟,只要她不再和自己作对,自己完全可以把从前的恩怨抛到脑后的! 然而,却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没有预料到她的死、没有预料到自己和她心爱的男人会走到这一步。 身穿黑衣,有个如墨色般深邃眼眸的男人缓步走在房间里,视线环绕,先是看向墙上的照片……里面有着安琪和那个男人,两个人笑的如此安稳开怀,再又看向另一端的桌上,茶杯、茶壶和茶点,彷佛随时有人会去使用的摆在那里。 那个人,一直是这么怀念着安琪的吗? 就算是悲哀的让人同情,自己也不会因此就忍受他的报复! 自己能够做的,早就都已经做了。 就算是安琪,恳求自己放过他的话,自己也不会理会的。 迳自走到一端的沙发上坐下,沉思了一会儿,男人才低低的开口,“还打算躲多久呢?” 这么说完不久,就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走出,那个人满脸的阴沉,和从前的爽朗开怀、意气风发完全不同,这么的憔悴、这么的悲伤。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安琪的男人冷冷的看着黑先生,这么问着。 “你做了这么多事,也该是我回报的时候了哪!”依然坐在沙发上,黑先生神情在笑,眼神却是冰冷至极,“可怜的家伙,安琪如果看见你这个悲惨的样子,一定会后悔自己把你留在世界上吧?” “哼!所以,你杀了我心爱的安琪,现在也打算杀了我吗?”安琪的男人笑着,拳头握紧,似乎隐忍着情绪。 “杀你?”黑先生扬起眉,撇唇一笑,“这并不是安琪想要的,你也很清楚吧?” “你……这个杀了安琪的凶手,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安琪的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么说着,忽然一顿,接着冷笑,“还以为什么也影响不了你呢!原来你果然是在意的!你怕白卿峸恨你吧!所以,才来找我,是想警告我?还是杀了我?” 黑先生沉默的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唇角微扬,“不错!我的确是很在意。”他站起身,朝安琪的男人走过去,“峸恨不恨我,我都无所谓,但是因为你而带给他的痛苦,我会全部还给你!” 话才结束,黑先生已经迅速的朝安琪的男人挥拳,安琪的男人早有防备,退了几步,侧身闪过,手刀跟着朝黑先生斜切过去。 黑先生左手挡下,回身的同时右手扣住他的右肩,左脚一踢,就见安琪的男人右脚跪地,“原来,那女人的死真让你这么伤心哪!这样糟糕的身手,半点也不像从前……”黑先生难得露出惊讶的神情,却是为了安琪男人的不堪一击。 “……你不会懂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当自己心爱的人离开自己,有多么痛、有多么的苦?”安琪的男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恨恨的看着黑先生。 没有被扣住的左手在同时朝黑先生就要挥出,黑先生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他将安琪男人的手腕向后折,一旋身绕到他身后,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让他整个人几乎贴到地上。 “嗯,我是不懂。”踩在他身上的脚微微使力,眼神更冷,“我只知道,你不会再有机会做出任何惹人厌的事了。” 空着的左手探入自己的怀中,接着拿出一把锐利的刀,“一枪毙命也太便宜你了,还是让你的血慢慢流干的好……不能让你死的太容易哪!” 那把刀在安琪男人的颈子上轻轻摩擦,安琪的男人眼中却也没有半点恐惧,甚至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死的太容易!” 黑先生黑眸微眯,就见安琪的男人左手一伸,对着压住自己右手的黑先生瞬间就是一枪! “碰!”地一声,及时退开的黑先生一脸惊讶的瞪着他。 刚刚,安琪的男人朝着自己压制住他的手开枪,因为自己及时躲开,所以那一枪射中了他自己的右臂,此刻,他的手臂正不断流出鲜血……这个男人,已经到了可以这样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地步了吗? 就算是为了保住性命,又有几个人可以下定决心对着自己开枪呢? 还在震惊,就见安琪的男人举起手对着黑先生又是一枪。 那一枪来的并不突然,黑先生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然而他身后的玻璃窗却被穿了一个洞,顺着那个洞,延展出像蜘蛛网般的裂痕。 察觉了安琪男人的意图,黑先生朝窗边过去,安琪的男人却已经先一步跑到窗前,左手一拳击向刚刚被子弹击穿的孔,玻璃应声碎裂,接着,安琪的男人回头一笑,“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也会要你偿还的!” 留下了这一段话,他头也不回的从窗边的洞跳了下去! 黑先生追到了窗边,低下头看见安琪的男人即使只用左手,依旧矫健的在墙边攀爬,而后钻进了一个正好打开的窗口……正想跟着过去,却发现眼前竟然一片模糊。 扶住两边的窗台,摇了摇头,却在同时感到身体一阵无力…… 紧接着,两眼一片黑暗。 ****** 乍听到黑先生昏倒的消息,峸几乎是无法置信的! 那个男人,总是那么坚强、那么厉害,脆弱的时候很少、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展现虚弱的样子! 这样的人竟然会有昏倒的一天,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根据医生的说法,黑先生上次受了伤以后,并没有很认真调养,该吃的药自认为好了就不吃了,该要多休息的却又很快就东奔西跑,导致抵抗力变弱,引发感冒。 感冒啊!的确是感冒!像这样的病,竟然会出现在黑先生身上……到这种时候,峸才发现原来黑先生也跟正常人没两样。 看着躺在床上还没清醒过来的黑先生,峸的内心有着悔恨。 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一早出门前,黑先生就已经体温很高了! 还以为是自己敏感的关系,没想到他已经发烧了,还这样到处跑,还好唐总管机警,很快的就把黑先生给带回来,要不然真不知道他会遇上什么危险! 摸了摸黑先生依然发烫的额头,莫名的感到有点难过,视线移到他发红的脸上,明明是没有表情的脸孔,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很脆弱。 唉!这次醒来,真的不能再让他逞强了! 76、白色的男人——阿伟 这个清早,当唐总管来到峸的房间里的时候,峸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 “他今天不能出门。”峸平稳的说着,话语却极度肯定。 躺在床上的男人皱了皱眉,瞪着峸,而后便要起身,却被峸轻轻的阻止,“您发烧烧的非常的厉害,勉强自己只会让生病的时间拉长。” “我……”男人开口,声音沙哑的严重。 “我知道,”峸阻止了他的话,“您今天的行程,让我替您去吧。” 他又再度皱起眉,用一种极度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峸。 “啊啊,您还真是不信任我啊!我会带着人去的,何况,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犯傻的孩子了,我会很快回来的。”微笑着,像平时一样,那笑容毫无破绽。 终于,黑先生勉强的点了点头,峸依然是那抹温煦的笑,“唐总管,黑先生就让你照顾了。”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男人因为发烧而发红的脸,有一点的不忍心、还有一点担忧,不过,有忠心的唐总管照顾着,男人终归会好的。 这么想着,峸缓缓的离开了自己的房。 离开自己的房之后,原先的笑容变成了一片冷然。 那天昏迷以后,经过调养,黑先生的身体终于没有大碍,但也许因为那样,最近的他变的很虚弱、容易疲倦。 又发烧是昨晚的事,当他来到自己房里,却全身发烫的时候,峸就发现不对了,可那男人不愿回自己房里,峸于是由着他,照顾了他一夜,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黑先生的行程。 原本,他是要和自己一起去的。 去那个,原本属于曹义兴的大本营,现在,则是那个叫阿伟的人掌权的地方。 那人……自己从未忘记多年前的那日,若非因为这个叫阿伟的男人,自己也不需要承受曹义兴的羞辱,除此之外……还有自己的弟弟卿岳。 总是天真可爱的他、总是围着自己的他,竟然被那样的男人给利用,甚至成为了一只毒虫!每次想起,峸就恨不得将阿伟千刀万刮!打从自己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这么怨恨一个人过。 黑先生不知他与那个阿伟的恩怨,只是纯粹要扳倒对手罢了,多年前是曹义兴,如今,即使心思缜密像阿伟这样的人,始终是斗不过黑先生,渐渐的势衰了。 今天原先的行程,黑先生便是要找那个阿伟谈判,让他投降。 黑先生的身体一向健朗,来到他身边以后,几乎没见他病过,可也许就是因为黑先生擅长忍耐,所以每当身体一有症状,势必得大病一场,加上这几次受伤没有好好调理,在外面昏倒被带回来的时候,就连医生都给了严厉的警告,要他必须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虽然医生这么交待着,黑先生依然还是稍微好转又开始东奔西跑,这一次,峸紧紧的跟着他,随时注意着他的身体,就连唐总管也是亦步亦趋的陪着,怕他又发生上一次的状况,弄得黑先生很不开心。 就算以为自己没事,过于逞强的他终究是又发烧了。 如果是平常,峸的个性是不会轻易与人有所争斗的,那些问题可以等到黑先生身体好了再慢慢处理。 可阿伟对峸来说却是个特例,他们曾有过那样一段恩怨,黑先生的病又来的这样恰巧,彷佛注定好一样,这恩怨,自己总是要亲自解决的。 没错,他会让阿伟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不会再是那个好欺负的白卿峸、也不会再继续被人利用! 就算黑先生病了,他也能为他守住这里……甚至是为他掠夺他想要的一切! 想着,峸扬起唇瓣,带上了几个手下,不急不俆的朝着阿伟的大本营出发。 ****** 领着十多名手下,峸带头进入了原本属于曹义兴的大宅子。 再度踏入这里,峸的心里无比复杂,这地方……曾让自己那样的恐惧,曾让自己那样的厌恶,甚至到会做恶梦的地步,一切都只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件事! 如今,自己再度踏上这里,已然怀抱着不同的心境。 以为自己会因为那段回忆而害怕,却出乎意料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想起从前在这里和安琪的一切,感到淡淡的遗憾和哀伤,就只有这样而已。 所以,时间果然能够冲刷掉很多事的哪! 不管是当初纯真青涩的自己、还是那个怯懦胆小的自己,全部都已经和现在的自己不一样了。 毕竟是说好了要谈判,所以尽管心里有那么多想法,峸还是依照约定带着手下来到了主厅。 在主厅里,阿伟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他看到峸的时候,明显的一愣。 “看来,你们的黑先生连谈判的诚意也没有呀!”阿伟冷笑着说,对于黑先生没有亲自到来表达着不满,“虽然说要投诚,如果他没有展现应有的诚意,我们还是随时都可能反悔的!” 峸默默的打量着他,明明才过多少年,这个人确已经不像当年那样的意气风发、甚至是憔悴又狼狈的! 那骄傲冷淡的神态没有变,整个人却更加削瘦,显得有点落魄不羁的味道。 如果不是他曾经对自己做过那些、如果不是他对卿岳做了那些事,自己也许会好好的、平心静气的和他谈判,自己的脾气,比起黑先生还是好很多的,毕竟大部分的时候,那个男人总是很容易不耐烦。 “我是白卿峸,黑先生正好在处理其他的事情,没办法亲自前来,有任何事,我代替他也是一样的。”心里掠过了许多想法,峸表面不动声色,朝着阿伟伸出右手。 “你是白卿峸?”阿伟眯起眼,细细的看向峸,目光有几分惊讶,“早就听说你十分的年轻了,没想到却比我想的看起来更小……” 也许是知道峸在黑先生身边的地位,阿伟似乎没有那么多不满了,握了握峸的手,便请他坐下,“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开始谈谈投诚的事吧?” 峸微笑着看着他,内心对阿伟的失望浓了几分。 这个人半点也不记得自己了呢! 这也难怪,当初的自己还生涩的很,就算在黑先生那里稍稍有点威望了,外头的人还是不太知道自己的,所以,阿伟才会完全没有联想到以前的事呢! 如果是这样,报复起来实在很没意思。 “当初黑先生向我提过,你要带着你的手下加入我们,你要求要有和我一样的待遇,而你也会竭尽所能的为他效力,至于你的手下们如何,你没有意见,是这样子吧?”峸依旧微笑,将黑先生对自己提起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既然白先生也知道,那么也就是说你们已经考虑清楚了?黑先生是不是接受我所说的条件呢?”阿伟点点头,表现的还算沉稳。 “黑先生是接受的。”峸这么说着,看到阿伟喜形于色的样子,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却不想接受。” 阿伟愣了一下,瞬间变了脸色,瞪着峸,冷冷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叹息,“唉!才不到十年,没想到你却沦落成这样……如果是当年的你,也许我会更有兴致报复,毕竟,我差点被曹义兴给凌辱,可是拜你之赐呀!” 阿伟听着他的话,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眯着眼回想了很久,这才又抬起眼来,这次,他满眼都是惊讶,“你、你难道是当年那个少年?” “总算你还想的起来。”峸露出无害的微笑,“当年的你,可是帮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课呢!……杀了原本投靠的曹义兴,而后侵占他的地盘,当上了这里的头头,先不要说你值不值得拥有和我相同的待遇,我是绝对不会把你这种危险的角色放在他身边的!” “所以,你是打算不管黑先生的意愿,擅自破坏这件交易了吗?”阿伟的脸色更差,恶狠狠的瞪着峸,那样的神态,看在峸眼里竟然只觉得极度可笑。 “我怎么会不管他的意愿?”轻轻的笑了几声,峸看向他,“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罢了,你要知道,打从你当年那么做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可能成为朋友了!更不要说,你引诱我弟弟成为你的手下、让他染上毒瘾的事。” 听到这里,阿伟面色铁青,拍桌站起,“当初我是你们的敌人,当然会网罗对我有利的人在我手下,那并没有什么不对,现在你重新提起这些,到底想怎么样?” 当他站起身的时候,他身后的手下也同时站了起来,峸的手下自然也向前几步,挡在他的前面。 就算情势已经剑拔弩张了,峸还是徐徐的笑着,“我嘛……并不想怎么样,就像我说的,黑先生同意了你的条件,既然如此,我也就同意了。” “既然如此,你还提那些往事做什么?”阿伟的神色和缓了许多,缓缓坐下,他身后的手下们也跟着退下。 “同意归同意,那也要你有命见到黑先生才行。”就在阿伟和他的手下都松懈下来的同时,峸的语调冰冷了起来,缓缓的露出冷酷的笑。 一阵激烈的枪响…… 当一切回归平静,峸还是悠哉的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在前面开了许多枪的手下静静的退回自己身后,然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个还来不及反应、挂着惊骇神情死去的男人身侧。 “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峸有些惋惜的看着他,“像你这样的人,连弄脏我手的资格都没有。本来还期待会有一场恶战的呢!” 虽然是阴险的计策,要让他疏于防范而受伤,却没想到这个人已经松懈到这样的地步……如果是黑先生,就算是在彼特张突然的背叛下,也能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之下存活的呢! 既然是这样的角色,就更没有网罗到黑先生身边的必要了。 想起来不禁有点感伤,原来自己小时候害怕的人,就只是这样的程度而已,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自己以前也是那么糟糕的角色吗?真是亏的黑先生能够容忍自己至今哪! 默默的笑了几声,峸回头看向跟着自己来的手下,“回去吧!” 该要回去看看那个男人了。 ****** 身体很热、意识模糊,却有一只温暖的手总是握着自己…… 明明是很不舒服的事,只要握着那只熟悉的手,似乎就觉得这一切没什么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意识从模糊到清明,墨黑的眼前是一张近的不能再近的清秀脸孔,“峸?”男人低低的开口,嗓音仍哑。 以为自己才睡一下,峸却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了。 “啊!您醒了吗?”峸微笑着看着他,“烧还没退呢!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您这次一定要好好调养……这次您又发烧,他吓的几乎都要辞职不干了。”笑了几声,“如果是受伤也就算了,没想到您会这么逞强,总算也有我可以嘲笑您的一天了呢!” 那话语虽然带着点笑意,语调中却没有半点嘲讽的感觉,就算这样,男人似乎还是不太开心的别过脸……峸是知道的,他那么强悍、那么自负,怎么能不在乎自己这么脆弱的躺在这里呢? “医生说了,如果这次没有乖乖调养好,以后您就会大病小病不断,时不时的昏倒、躺在床上让我们照顾,都会是家常便饭。”轻轻笑了几声,峸回头看向后面的唐总管,“反正,唐总管是绝对会照顾您的,您倒是可以尽量逞强无所谓。” “……你已经办成了?”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听进了峸了话,只知道他故意的转移着话题。 “您说谈判吗?”峸还是偏头微笑,“他的手下和地盘我已经都收归进来了,至于那个人……我杀了他。” 男人闻言,有些惊讶的眯起眼,知道峸一向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所以才更加不可置信。 “那个人和我有点恩怨,我不喜欢他活着,就只有他,我不想让他活着。”淡淡的说着,峸的手温柔的覆上他的额际,“虽然这样,我毕竟是擅自做主把他给杀了……如果您不开心的话,就快点好起来,然后再来处置我吧!” “……” “就算是生了病才这样,身手比我还不如的人,我是不会乖乖服从他的话的。”这么说着,峸依旧微笑。 浅浅的笑着,胸口却微微发酸,看着一向强悍的男人这样子虚弱的躺在床上,莫名感到一阵哀伤……要比较的话,峸宁愿看到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宁愿他冷酷的嘲笑自己,也不想看他这样。 所以,这次一定要让他好好的休养才行。 77、白色的男人——苦痛1 温厚的手掌放上茶杯的杯盖,缓缓的打开,热气蒸腾,空气里也飘荡出浓浓的苦味,男人面无表情的抬眼,看见对方温和的笑颜,默默的举起杯子,慢慢的啜饮。 苦味在舌尖蔓延,他的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也许是在心里叹气吧? 这些天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医生吩咐的调理方式,男人毕竟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变成那种病弱的需要人照顾的药罐子呢? 饮尽了杯中的液体,峸伸手要接过杯子,却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他微微使力,在峸被拉向他的瞬间顺势托住了他的脸,接着吻上,残留的苦味藉着舌尖传递,男人表情没变,峸倒是皱起眉头,直到一吻结束,峸才低低的问,“要换一种药吗?” “觉得太苦?”男人笑了。 “……”男人似乎对逗弄着自己很乐在其中的态度,让峸沉默了一会儿,清浅的笑里带点莫可奈何,“您的身体本来是很好的,加上每天都固定锻链自己,所以才能一直这么精力旺盛……只是您自己不懂得照顾好自己,才弄得必须这样调养……” “嗯,那个罗嗦的医生每天也都会这么说。”男人看着峸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莫可奈何,却又似乎不讨厌峸这样的叨念。 “午后的交易,我替您去吧。”自从黑先生身体不适以后,峸就习惯把许多事情揽过来做,有唐总管帮忙,加上自己行动前都会先向黑先生报告清楚,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因为黑先生的行程一向很满,就算稍微把可以调整的事情调开,也依然是多的数不清的应酬、交际、查访,一直到此时,峸才真正发现那个男人从前是多么的勉强自己。 “我自己去。”男人这么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身上的病早就好了许久,身体也已经恢复到先前的样子,可唐总管和峸却一付自己随时会又昏倒的样子,起初还没好透时,还能好好的调养,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也认真调理身体了,他们俩却还是时时盯着他。 “……那么,让我陪着您去吧。” 男人看向峸,微扬起眉,“你的午茶时间呢?” “比起那些,我更担心您的身体。”峸这么说着,依旧是温和的微笑着,“我想跟着您一起。若是沿途有任何不适,请立刻告诉我。” 听到峸的这一番话,男人又露出了五味杂陈的神情,这种表情很不像平常的男人,他总是胸有成竹的、好像掌控了一切一样,却露出这样像是惊讶、又像是苦恼的神情……“嗯,准备出发吧。” ****** 淡淡的酸、微微的痛。 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梗着,不上不下,让人极为难受。 那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无法言喻、也不知从何而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到底是从黑先生那番要自己真真正正成为他的人的话以后、还是从黑先生昏迷的被送回那时开始?或者是在更早更早以前?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移动,峸的视线却透过那层玻璃反光偷偷看着男人模糊的轮廓……那双薄却好看的唇瓣此刻一如往常的紧闭着,偶尔会勾起,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明明好像是冷酷的嘴脸,一旦接触他的身躯,却又如此温暖灼人…… 双腮微微发热,峸垂下眼,对自己莫名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左手按住胸口,那股异样的感受又更强烈了些。 温厚的手抚上额心,抬起眼,就见男人墨黑的眸正紧盯着自己,“累了吗?” “……不,我没事。”僵硬的拨开男人的手,看见男人眼瞳里一瞬间闪过的情绪,峸莫名的懊恼了起来。 也许是该找时间好好的休息了。 也许就因为太累……以为自己能够胜任这一切,其实却还是太逞强,所以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么的心神不宁。 ****** 又一次拨开男人的手,是当晚男人想触摸自己的时候。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突兀的连峸自己也楞住,看着男人悬在半空中的手,还有那双毫不掩饰怒意的黑眸,峸的胸口又再度闷疼了起来。 明明总是如此,不管是拥抱、亲吻,甚至是被抚摸,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是最近,每当男人接近自己,总是突然的感到焦虑难受……若是有心理准备,还能假装冷静的任由男人侵略,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却又总会直觉的拒绝。 “峸……”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冷酷,缓缓走近。 退了几步,直到撞到身后的墙,并没想要逃……就算是男人身体病弱,也总是觉得自己再如何挣扎,只要男人想要,自己绝对脱离不了他的掌控,所以更不明白最近的自己是怎么了。 “我……我不是……”直觉该解释些什么,男人走近,看见他眼中的情绪,胸口的痛楚更甚,峸忍不住闭上眼,等待即将来临的粗暴。 温热的触感轻轻的抚摸自己的颊,是他的手掌……峸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离自己的脸近到能听到彼此呼吸的男人,直到此刻才看清,男人眼里的不是冷酷还是怒意……那是挣扎、痛苦,也或者是更深沉的情感。 “峸,”男人又低低的呼唤自己一次,语气有些虚弱,甚至隐约有些颤抖,“你恨我吗?” 微微愣住,依稀记得,男人从前也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候的男人,那么样的自信、那么强悍、那么无所畏惧……而如今,却似乎感觉到某种脆弱呼之欲出。 念头一转,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对男人又害怕、又怨恨,在他身旁总觉得痛苦矛盾的不能自己,而如今的自己,却习惯了这一切,甚至害怕离开这里。 是什么让男人和自己改变了呢? “你恨我吗?因为我是那么的无情……因为我让你痛苦、伤害了你在乎的人,所以你恨我吗?”男人继续问着,看着自己的眼神专注而深沉。 唇瓣干涩,心跳加速,隔了很久,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我不恨您。”这么说的时候,胸口的痛楚似乎稍稍减轻了些,他回握住男人抚摸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也许我是累了……” 男人依旧看着他,让他觉得似乎该多说些什么。 “我想过……很多很多次,如果能够杀了您、或者是恨您,那么,我就不会总是感到那样的无力,姑且不论是不是能成功,但我真的想过很多次。” 男人微微扬起唇,听到这番话,面容反而平静下来。 “可是……我却没办法恨您,总是追寻着您的步伐,明明也做了很多残忍的事,却始终抱持着……伪善的心,果然是伪善吧,不想承认自己其实不在乎很多事,不在乎谁死谁活。”甚至对自己的弟弟,也许也只是一种伪善。 想着自己的不幸、想着自己的痛苦,更要对他们好……让他们以为自己有个伟大的哥哥、让自己像是被谁所逼迫。 “起码,您总是对自己很诚实,总是清楚什么是你要的、什么是不在乎的,总是如此。”所以,没办法讨厌这样的人,所以假装着怨恨这份冷酷,“我似乎,没办法恨您呢!”这么说着,峸轻轻叹息,脸上带着莫可奈何的笑。 “……”男人的视线移到峸握着自己的手上,隔了一会儿,才低低的道,“虽然说要学会知足,我却越来越贪心了哪。” 微微一愣,峸看向他,他缓缓退开,又回复成平常那样自在淡漠的神态,“累的话,就休息吧。” “可是您的身体……”如果休息,男人又会像从前那样逞强,那就枉费这阵子的努力调养了。 “无所谓。”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几天不管事也无所谓,……我也开始怀念起,和你一起悠闲午茶的时光了。” 双颊微热,不自觉想起从前午茶时间的最后,总是会跑到床上,然后是一阵激情,抬起眼,看见男人的黑眸正盯着自己,试图对他态若自然的微笑,“您会想要休息,也真是件难得的事呢!” 男人撇了撇唇,“我会让唐总管把事情排开,就好好休息几天吧。”这么说完,男人转过身,离开了峸的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峸才松了口气,那股一直不断涌上的焦虑终于淡了些。 微微皱起眉,始终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78、白色的男人——苦痛2 黑先生那样的人,会提出要和自己一起休息这样的话,实在是峸从未想过的事。 尽管如此,能让总是逞强的黑先生有更多休息的时间,对峸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消息。 双手托腮,峸盯着自己对面的男人。 只有在他闭上眼休息的时候,自己才敢这样自在的盯着他的脸孔……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能观察到男人刚毅的脸上不易察觉的倦意,少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男人身边冷硬的气息似乎就冲淡了不少。 ……身体果然还没完全恢复吧? 不然又怎么会在平静的午后、没有任何行程的一天感到疲倦? 伸出手想触碰那浓密的眼睫,却在即将触碰到他之前收回了手。 男人是多么的信任自己,所以在自己身边这样毫无防备的休息……就算如此,多年来的习惯总会让他只要有稍微的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所以,自己的动作想必会打扰到他休息吧? 花园里的亭子虽然空气宜人,但午后的微风还是带来了些许寒意,峸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外套盖在男人身上。 男人动了一下,原本放松的身子微微紧绷,听到峸懊恼的叹息声后,这才又松懈了下来。 又在亭子里陪着男人好一会儿,直到唐总管来到亭子外,峸这才缓缓的离开花园。 ****** 虽然黑先生说要休息,但以他以前行程满档的程度来说,真要把所有事都丢着不管的话,只怕重新开始忙碌时,黑先生会更加疲惫。 因此早在黑先生这么决定以后,唐总管和峸也有了默契。 琐事杂事唐总管还是照常处理,至于大事麻烦事,峸就趁着黑先生休息的时间去解决,这段峸处理事情的时间则让唐总管去陪着黑先生。 反正不管是处理哪一类的事,在黑先生倒下前就已经接触不少的峸,在那段时间里加上唐总管的辅助都已经处理的得心应手了。 因此,离开花园以后的峸就到了黑先生的书房。 书房里的桌上摆着一些文件,是唐总管整理出来需要过目的资料。 就算是地下组织,要经营的有声有色,也跟经营大企业一样不容易哪!要处理的事多到不行、要核准的事也多,下面的人发生什么冲突,也都要把事情的发生原因、过程和结果过目一遍,才不会有突发事件却找不出来由。 尤其,为了让下面的人随时保持警觉和紧张,黑先生总是不时的巡视自己管辖下的地盘,所以除了唐总管整理出来的文件,黑先生也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仔细的阅读着桌上的文件,如果没有任何问题就放到看过的那边,若是有觉得应该改变方针的部份,就拿笔在上面加注,遇到比较特别需要问过黑先生的则是将事件的原委记下,若是有时间就可以和黑先生讨论了。 埋首文件堆以后,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放下手中的笔,峸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竟也看了两个小时,桌上却还有许多的文件……不用说,唐总管那里一定还有更多需要处理的事,只是唐总管会经过筛选,将重要的还有需要尽快处理的文件送上来。 说起来,唐总管也和黑先生一样,似乎不知道累是何物呢!竟然能将这么多的杂事处理的有条不紊,而且从没见过他露出疲惫的神情过。 即使黑先生就像无所不能一样,也得要唐总管这样的人陪在他身边帮助他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呀! 明明是放松的状态,却在听见门外细微的声响时,全身紧绷了起来。 如果是平常,自己一定会自嘲的想着原来自己和一刻也不得放松的黑先生一样,就算只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会这般紧张。 不过,之所以如今会浑身紧绷,却是因为对方不是黑先生或唐总管,却试图进入黑先生的书房。 如果是黑先生,当然可以无声无息的不让人察觉,但这是他的地盘,如果他连要进自己书房也要小心翼翼,那也未免太可笑了,当然更不用说无论是那男人的步伐轻重、节奏,自己早已熟悉到就算隔着一道门也能听出。 若是唐总管,就算是进自己的房间以前也会恭敬的敲门的,更不要说是进入黑先生的房间了。 所以才更显的不寻常。 黑先生的冷酷无情众人皆知,若是办事不力或是冒犯他,下场绝对是凄惨无比,因此就算平日里黑先生对下面的人待遇不差,也没几个人敢造次。 所以,胆敢试图私自进入黑先生房间的人,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是敌人吗?有什么目的? 这么想着,在门被打开的同时,峸已经侧身躲进了黑先生书房中书柜旁的暗角,来人进入了黑先生的书房以后,先是东张西望了一下,紧接着脚步极轻的来到黑先生的书桌前。 书桌离峸的所在极近,峸不由得躲的更隐密些,那人正背对着峸,靠近书桌以后,便试图打开黑先生的抽屉,只是抽屉已上了锁,那人怎么也拉不开,仔细观察那人的背影,只知道是个男子,却看不出是什么人。 自己记忆力很好,虽然不敢说是过目不忘,但若是自己见过的人,自己好歹会有点印象,所以这个人……自己的确是没见过的! 还在思考是否现身将那人抓住逼问一番,却见那人看抽屉拉不开,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往抽屉锁匙的洞口穿进去,转了几下,微弱的“喀”声传来,抽屉竟被那人轻松的打开了。 看来那人是有备而来!那么就看看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吧! 这么想着,继续盯着那个人,就见他继续翻找着黑先生的抽屉,接着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人将发现的东西握在手上,拿起来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低喃:“找到了!” 看着那人手中之物,峸有些讶异,却又觉得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那是安琪临死前交给黑先生的戒指……当初自己不过想看看那枚戒指,马上就被黑先生不着痕迹的收起来了,可见那枚戒指对黑先生的重要,所以……虽说答应了安琪,黑先生还是没有将戒指还回去吗? 这么想着,胸口又是一阵酸涩。 安琪姐已经死了哪!也许在黑先生心中,自己是永远无法胜过安琪的吧? 暂时压下心里莫名的苦涩感,峸继续观察着那人,就见那人将戒指放进口袋后,接着将抽屉合上,就像来时那般轻巧且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黑先生的书房。 既然这人是为了戒指而来,那么……就是安琪的男人派来的吧? 冒了这么多风险,这人就只是要拿回安琪的戒指吗?一方面为了安琪在最后的日子有个如此疼爱她的人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却又为黑先生与安琪的男人间敌对的关系苦恼。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下,峸悄悄的跟上那人。 就这样跟着这个人走的话,就能见到安琪的男人了吧? 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安琪的男人对黑先生可是半点也不手软呀!……可是,那是安琪到死前都记挂着的人,自己真能不留情面的做出伤害那个人的事吗? 那人的身手十分矫健,虽然在黑先生的地盘上,却能半点也不惊动到众人的穿梭在走廊上,见他毫不犹豫的样子,看来也早已经把书房到出口的位置摸的一清二楚了! 这么想着,峸心里不由的大为紧张。 这也就代表着只要安琪的男人派出身手够好的人,就可以在黑先生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的前进、甚至伤害黑先生了! 虽然被摸清地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毕竟黑先生所在据点一直都没变过,但这里的疏于防备也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得要找时间好好的加强黑先生别苑的守备了。 一边思考,步伐也没有慢下来,峸一路跟着侵入者从守备最脆弱的地方踏出了黑先生的别苑。 因为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所以每当对方左顾右盼观察是否有来人之际,自己都可以先一步躲藏在安全的地方,是以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的事。 走出黑先生的别苑后,那人又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这才在一条路的街角坐上一部车离去。 目送那台车离去没几秒,另一台车就从峸身边呼啸而过,往刚刚那辆车的方向开去,接着消失在峸的视线之内。 毕竟这里是黑先生的地盘,若是有什么不对,必须要随时对突发状况做出反应,所以随时都有好几台车在待命。 刚刚自己一追出来,下面的人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开了车跟了上去,不过,既然发现了端倪,若是不立刻采取行动,就可能有被对方发现的风险,不管是让对方先一步离开或是被对方抢得先机做些什么都不是自己乐见的。 没有犹豫太久,峸就叫了司机老陈开车过来,上了车以后,老陈和刚刚开车跟去的人一边连线,一边也往目的地开去,老陈的速度很快,加上前面跟着的车已经先陪那台车绕了很多冤枉路才到终点,在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峸到达敌方据点并没花上多少时间。 坐在车上往车窗外看,那是一间十分平凡的小房子,虽然平凡,但外头却站了四个守卫……刚刚的男人就是进了这房子里吗?就算不能遇到安琪的男人,起码在这里应该是不会空手而回的吧? 至少……也要把黑先生在意的戒指取回来才行。 这么想着,压下心中莫名的涩然,“老陈,麻烦你在这里等我,让其他人先回去吧。”一面说,一面下了车。 不动声色的观察屋外的布置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摄影机后,峸绕过大门口,从屋子的东面方现了个通风口,很适合潜入和逃跑,从大门直接进入太过明目张胆,毕竟是要刺探这里的情况,当然得小心不要惊动对方,将通风口打开,峸一跃而上,从通风口钻入房内。 沿着通风口前进了好一会儿,从经过的通风口发现屋里的戒备也十分森严,不管是哪个通风口附近都有好几个守卫,虽然那些人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但若是打草惊蛇惊动了对方,也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稍微探看里面的环境,再来就回去和黑先生讨论该如何行动吧! 这么想着,峸继续前进,却在其中一个通风口处停了下来。 从通风口的缝隙往下望,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戒备森严完全不同。 稍微观察了四周才发现,这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应该可以说是这屋子里最大间的房间了吧? 不只有书桌、书柜、还有床铺……而且看起来全都是昂贵的布置。 难道,这会是安琪的男人住的地方吗? 虽然自己对安琪的男人一点概念也没有,但黑先生不是打不还手的人,因此安琪的男人狼狈到必须住在这样的小房子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想着,正打算退离这栋房子,房门却忽然开了。 峸停下动作,凝神向下望去,就见一个人缓缓的走到房里的大书桌旁,从那人的侧脸,峸惊讶的发现他正是潜入黑先生书房偷走戒指的人。 那人在桌旁停下,从身上掏出自黑先生书房那里取走的戒指,放到桌上,接着缓缓的退出房间。 看来,这里的确是安琪男人的房间没错。 没有亲自将戒指交给安琪的男人,而是放在桌上,表示安琪的男人现在不在吧? 虽然这么想着,峸还是小心地观察四周动静好一段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替黑先生拿回戒指的峸终于暗暗叹息。 想来,安琪的男人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吧? 若是黑先生发现安琪的戒指不见了,不知到底会发怒,亦或是难过心碎呢? 悄悄地打开通风口,峸轻巧的从上方跳到地面,谨慎的将四周扫视一遍后,这才走到大书桌旁,伸手拿起安琪的戒指。 自己从没机会仔细看过这个戒指,当初自己不过是看着那个戒指,黑先生就淡淡的阻止了自己的靠近,想起这一点,不自觉苦笑了几声。 轻轻抚摸戒指内围的刻痕,直到现在,自己才看清了那是英文字母。 A……N。 峸无声而专注地看着英文字母,“Angel,是安琪,也是天使的意思。”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嗓音,峸不由得一震僵硬,身后的人却像没发现峸的僵硬一样缓步走向自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峸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好几个离开的方法,却没有半个是真正可行的。 或者,是要跟对方硬碰硬了! 现在这情况,不管从通风口离开或是大门,都是一样危险了。 自己实在太大意了,原来这件事根本是引诱自己上钩的陷阱吗? “这戒指是一对的,我一个,安琪一个,这是另一个。”身后的男人一面说,一面已经到达自己的身后,将另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戒指放到桌上。 峸咬住唇瓣,将手上的戒指放下,拿起对方要自己看的另一枚戒指。 看到里面的英文字母时,峸愣了一下,回身就要朝对方攻击、并且逃离现场,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感到腰部一痛。 熟悉的脸孔近在咫尺,却邋遢的让人吃惊,安琪的男人对着他微笑,低低的道,“是强力麻醉药,只是为了不要让你挣扎的太严重罢了。” “你……”峸想多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神智逐渐涣散,身体一阵无力。 不由得倒向那人,在意识完全离去前,那人附在自己耳边低低的说着,“放心吧!你是安琪很喜欢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说到最后,男人已是咬牙切齿的语气。 胸口莫名的疼痛着,试图想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却始终敌不过药物的效果,最终陷入昏迷。 79、白色的男人——苦痛3 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峸就已经觉得有些耳熟了!可却一直想不起来对方的身分,一直到看到戒指上的字,这才终于将一切连结起来。 自己早该发现了! 从迷离中渐渐清醒,四肢还是一阵无力,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模糊,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神志尽快集中,视线慢慢聚焦以后,峸这才终于能够冷静的抬头观察四周的景况。 自己的双手被层层的绳结困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缚住,倒在冰冷的地上,四周的景物似乎变换过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是自己所在的似乎已经不是原本的那间房间了。 因为力气还没完全回复,所以必须使尽力气才让自己从地上坐起。 “醒了吗?”低沉而带点沙哑的嗓音传来,峸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人坐在另一端角落的床沿,双肘抵在膝上,双手交握的抵在唇前,“比我想像的还快呢!” Nan。 戒指上的英文是这样的。 “……他说安琪姐喜欢的人是老相识时,我早该想到是你。”峸看着他,幽幽叹息。 没错,早就应该想到、早该怀疑的人,却因为自己认为对方和黑先生之间虽然不是和谐的关系、虽然有利益的竞争,但曾经应该是有私交的。 毕竟当年,黑先生被暗算中毒的时候,可是他送解药过来的哪!“郑其南,我早该想到是你。” 安琪是曹义兴的女儿,和黑先生还有从前效力于上一位黑先生的郑其南的确是非常熟悉彼此的老相识没错。 安琪既美丽又聪明,就连黑先生也曾经迷恋、喜欢过她,郑其南会喜欢她,根本不该意外的! 印象中的郑其南,是个看起来爽朗、干净整洁的邻家大哥的形象。 但如今的郑其南,过长的头发凌乱、衣着随意、脸上的胡渣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了、还有充满血丝的双眼,看起来既消瘦又憔悴。 “安琪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他盯着峸,轻轻的叹息,眼神因为回忆起安琪而变的柔和,“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下定决心一辈子守着她。” “所以,当她说她只爱拥有权力的男人时,尽管背叛当时的黑先生违背了我心中的忠诚,我还是和曹义兴联手……为了她,我可以去掠夺一切、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要我的命我也无所谓。” 原来,郑其南是这么的爱着安琪哪! “好不容易,她终于接受了我,我甚至已经决定放弃我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只求和安琪两个人幸福的生活。”郑其南盯着峸,嘴角微扬,阴沉的笑着,“可是那个男人毁了我所有的期待。” 明明是笑着,看起来却那么让人哀伤。 从郑其南的眼里,峸看的出他对安琪的爱恋,虽然是敌人,看见他憔悴悲愤的样子,却还是觉得一阵鼻酸。 “不是黑先生……是我害的。”若不是自己见了安琪,她们就可以继续幸福的生活,是自己的软弱和不坚定造成安琪的死。 “……你吗?”郑其南盯着峸,缓缓的摇头,“安琪说过,你是个软弱的孩子,只要对谁有了感情,就很难伤害对方,所以当初,即使她要伤害你,你也没有对着她的要害开枪,所以,你是不会伤害安琪的。”眼神又渐渐变的冷酷,“再说,那是我的手下亲眼所见……亲眼见到可怜的安琪是如何死去!” “……既然如此,你抓我做什么呢?”在昏迷以前,郑其南就说了不会伤害自己,尽管如此,他却处心积虑的引诱自己前来,难道抓住自己不是为了替安琪报仇吗? “那个男人,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冷酷无情,但却有一个弱点。”郑其南深深的看着峸,低低的道。 “……什么弱点?”听到郑其南若无其事的谈论着男人的弱点时,峸胸口紧绷了起来。 “那就是你,白卿峸。”郑其南笑了,“你就是他的弱点。” 听着郑其南这么说着,峸只觉吃惊又疑惑,脑中一片混乱,却直觉的摇头,“我不懂你的话……你一点也不了解他,所以你才会这么说,那个人一直以来什么也不在乎……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不在乎……” “是吗?”郑其南看着峸,审视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抓住了你,用你的性命来威胁他,若是他不一个人前来赴约,我就杀了你,我相信他会来的。” “不会的……”峸咬着唇瓣,“那个人根本不在乎我,他不会来的,这样的要求,一听就知道是你的陷阱,他不可能会来的。” 不断的否认着郑其南的话,峸的内心却无比慌张。 那个男人会来吗? 他先前的身体还没好透,如今若是单独前来,复仇心切的郑其南会怎么对待他?会怎么伤害他?只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又要陷黑先生于险境了吗? 不!他不会来、也不该来的。 若是他够聪明,就会知道这很明显的是郑其南的阴谋,他不会傻傻的上钩的。 “我倒是认为他会来呢!”郑其南若有所思的看着不断反驳的峸,这么说着,“对了,很多人都说你在他身边是迫不得已,既然如此,利用你来引诱他、甚至杀了他,也算是在拯救你吧?” 拯救? 他说他要杀了黑先生吗? “放心吧!若是没有意外,等我顺利杀了他替安琪报仇以后,我就会放了你。你有兴趣的话,这次事件结束后……我所有的权力和财产也可以都让给你,相信在天国的安琪也不会反对我这样的安排的。” 把一切给了自己,那郑其南又要上哪去呢? 尽管内心有所疑惑,但更让峸紧张的却是郑其南对黑先生的杀意,“就算你这么说……那个男人还是不会来的。”终于压下了内心的旁徨,峸轻轻的说着。 郑其南缓缓的靠向峸,蹲下身子平视他,“你要和我打赌吗?” “……” “尽管我半点也不懂你有哪里值得迷恋,但对于那个人来说,也许他就是不能失去你吧?”看着郑其南嘲讽的神情,峸的胸口一阵疼痛。 迷恋……黑先生也说过这句话,说他迷恋过安琪。 然而,他对自己…… “他会来的。”郑其南在自己耳边笑着说着,“他一定会来的。” “……”郑其南一边说,一边捏起自己的下颚,峸看着他冰冷的眼眸,一股寒意涌上,让峸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因为,他可是比你想像的,更加在乎你的呀!”捏着峸下颚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没错,就算要他为你去死,说不定他也会一声不吭的照做呢!”看着峸眼里浮出恐惧,郑其南满意的微笑了。 “不过在杀了他之前,就先让那个人享受几天旁徨失措的滋味吧!”说着,郑其南轻轻的拍拍峸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再来看你的。” 话才说完,峸就感到腰部又是一疼,他低下头,就看见郑其南手上拿着针筒,将针筒内的液体注入自己的体内,“保险起见,你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又是麻醉药吗? 会这样落入郑其南手中,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已经不是考虑着男人会多愤怒的问题的时候了,等自己醒来,一定要趁一切还未更糟以前想办法逃离这里才行! 这么想着,峸的意识渐渐抽离…… ****** 再度回复意识的时候,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既然郑其南连让自己醒着也不放心,表示自己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吧?也许是最近不只一次落入麻醉药的陷阱,所以身体渐渐适应这种药了吧? 从前曾经学过逃脱术,能够在被某几种绳结困绑的时候用诀窍解开绳结,不过郑其南似乎有所防范,所以绳结的绑法不同于一般的绳结,既然如此,只能另外想办法。 观察四周,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两个铁柜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看来是个普通的卧房。 峸移动着身体,直到身体靠到其中一个铁柜上。 铁柜靠近地面的地方有尖角,峸背向铁柜,将自己被困绑在后方的双手靠向铁柜的尖角,接着利用尖角来磨损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铁柜的尖角不时的刺到峸的手腕,除此之外,绑在腕上的绳子也摩擦着峸的双手。 弄到最后,每一次的摩擦都让峸的双手发疼。 已经不知道持续着这样的动作多久了,双手都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才终于松动了几分,只要继续下去,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解开绑住双手的绳子了吧? 就在峸这么想的时候,门外却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 峸立刻移动身体往钢醒来时倒着的地方靠过去,离铁柜有一段距离以后,房门被打开,郑其南走了进来,“啊!果然已经醒了吗?” “……你打算继续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峸望着郑其南,若无其事的发问,在身后的双手却没有停下,继续试图松开绑住自己双手的绳结。 “不会太久的,毕竟你已经失踪整整一天多了!那个男人果真在乎你,你失踪以后,他几乎派出了所有人力,翻遍了所有可疑的地方,就为了找到你,真是感人呀!” 已经一天了吗?无法想像黑先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度过这一天的。 “你也饿了吧?”郑其南靠向峸,蹲下身子,峸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杯水,“虽然是人质,也不能让你饿死啊!”一面说,郑其南将水杯凑近自己的嘴边。 如果要在水里下药,应该会更直接的用针筒吧?毕竟都已经用过两次了,也不差第三次、第四次。 这么想着,峸将自己的唇靠近杯缘,让郑其南喂自己喝下了半杯水。 “虽然这么说,也只有寒酸的面包可以给你。”放下水杯,郑其南掏出一块面包,撕了一块放进峸的嘴里,看峸慢慢咀嚼的样子,他微微叹息,“若是安琪知道一切会变成这样,一定会难过吧?” “……” “就算是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过伤害她的人。”又撕了一块面包放进峸的嘴里,在此时的郑其南看起来是温和的。 就像是印象里从前见过的郑其南那样,有种邻家大哥的亲切感。 有时候怀疑郑其南因为安琪的死而疯狂,有时候又觉得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不管是哪时候,唯一不变的就是郑其南身边环绕着的悲伤气息。 “对了,你不知道吧?就在刚刚,我让人联络了那个男人。”听到他的话,峸微微僵硬了起来,郑其南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峸的异样,又撕了几口面包放到他嘴里,“我让人告诉他,要救你,就要一个人到这里来,你猜结果怎么样?” 峸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仅剩的食欲也没有了,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郑其南的疑问。 郑其南勾起唇角,收起面包,走到一旁的铁柜前,峸听到玻璃瓶的声音,看着郑其南背影的动作,看出郑其南又要让自己睡去了。“那个人一口就答应了呢!就算那位忠心的总管不断的反对,他还是坚决的答应了。” “所以,我早就说过他一定会来的。”郑其南的声音有着笑意。 “……嗯。”峸轻轻的回应着,声音不知怎么的有些沙哑,“你说的对。”微微叹息,“他会来的。” 早就知道的! 那个男人为了自己可以放弃一切,自己是早就知道的。 虽然,那个男人曾经说过,只要自己成为他的人,为自己牺牲性命也无所谓,但是,他只是这么说罢了。 就算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冷不热、就算自己从来都在逃避男人抛给自己的问题,黑先生也不在乎。 他就只是……不停的守护着自己。 就算没有答应完整的属于他,那个男人却早就为自己付出了一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峸半点也想不起黑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守候着自己,只知道已经很久很久了。 真正思考起这件事,才觉得那个男人傻的可笑。 “他会来的。”峸喃喃的重覆着,一边叹息,一边微笑。 郑其南回过脸看向峸,听到峸这么说,似乎有几分惊讶。 “他在乎我,似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哪!”所以软弱的自己才会成为他的弱点,明明他是这么的强悍,却因为自己而总是受到伤害……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是。“怎么想那个人都像个傻瓜啊!” 明明是陷阱,却还是愿意为了自己跳进来。“不过,他可以为了我什么也不要,我又怎么不能为他这么做呢?”峸轻声说着,身后缚住双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峸从衣服上的夹层取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刀。 虽然拿出了武器,峸最先做的却不是将绑住脚的绳子划开,而是将刀子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的刺过去。 “碰!”地一声枪响! 在峸手中的刀子即将刺到自己之前,郑其南的子弹却更快的擦过峸的手,因为痛楚,峸手中的刀子落了地,枪响以后,郑其南迅速的到了峸的身边,一脚踢向峸的脸颊。 “唔!”那股力道大的让峸整个人跌在地上,唇腔瞬间都是血腥味。 还没来得及从痛楚的感觉回复过来,郑其南已经先将掉在峸身旁的刀子踢的老远,然后狠狠的踩住峸的手,“多感人呀!”他冷笑着,“幸好我枪法不错,要不然还真是会让你得逞呢!” 脸颊因为被郑其南踢了那一下,整个麻木又痛楚,比起来,被踩住的手根本不算什么了。 想说些什么,却是满口的血腥,想必自己的唇角应该溢出了一些鲜血吧? “为了不让他受人威胁,你连死都愿意吗?”郑其南看着峸,冷酷的笑着,“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吧?”踩着峸的手的力道加重,“不过,我怎么能让你如愿呢?你可是我威胁他重要的筹码呢!” “本来想温柔对待你的呢!”弯下身,郑其南从身上掏出了手铐,“毕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用绳子果然制不住你啊!” “……”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手铐铐住你了!”将峸已经麻木的双手反铐在身后,郑其南微笑着,“不会痛苦太久的!你的黑先生很快就会过来,然后,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郑其南不知何时已经拿在手上的针又没入自己体内,尽管再抗拒,峸的意识还是从清楚渐渐的模糊。 80、白色的男人——苦痛4 意识再回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鞋子……不属于黑先生的鞋子,穿着这鞋子的主人应该是郑其南吧?看来自己正倒在他坐的床边的地上。 偶尔自己也是会怀抱些美梦的……像是一醒来,已经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那个男人守在身旁用愤怒的黑眸看着自己之类的美梦。 只可惜事与愿违,每当醒来,总是在相同的地方,手脚依然受制。 勾起唇瓣有些自嘲的笑了,却牵动了被郑其南踢伤的颊,痛的峸抽了一口气。 “醒了吗?”才发出一点声响,鞋子的主人便注意到了,声音带点笑意,“本来还想该叫醒你了,毕竟你的黑先生已经到了呀!” 胸口紧绷,峸抬起眼看向郑其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头隐约朝这里接近的几道脚步声。 那其中有着属于黑先生步履的声音。 那人果真单独来赴约了吗?唐总管阻止不了他吗? 脑袋里还一片混乱,刚回复意识的峸就连半点逃脱或是保护自己的办法也没有,更不要说是双手还被手铐铐在身后,双脚也被麻绳困绑着。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现在就算想动作也没有力气哪! 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开口,“黑先生到了。” “让他进来吧!”郑其南的声音略略扬高,峸倒在地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房门慢慢开启,身穿黑衣的男人缓缓的走入,接着房门又再度被关上,房里只剩郑其南、峸和那个男人。 看到那男人的时候,峸忽然有股想哭泣的冲动。 明明还处在危险的境地,看到黑先生却还是感到一阵安心。 男人看了郑其南一眼,接着视线一转,墨黑的瞳移到峸的身上,微乎其微的皱了一下眉,察觉了男人的视线,郑其南扬起唇瓣,“怎么了?心疼他吗?”一面说,郑其南抓住了峸的头发,将倒在地上的他整个人拉起。 峸被抓着的头发让头皮发疼,却使不出任何力气抵抗郑其南的动作。 “多可怜哪!漂亮的脸都肿了。”一手紧抓着峸的头发,另一手压上峸脸颊上被踢肿处,即使想要隐忍,峸还是低喘了一声。“你可别误会,我也想温柔对待他的!可他却试图寻短,你知道的,他是我重要的筹码,我怎么能让他死呢?所以,这不过是小小的警告。” 视线移向男人,看见男人眼中的火焰,而后是他低沉的嗓音,“条件呢?” 愿意单枪匹马置身险境,当然就是为了峸,所以,连半句废话也懒的说,男人单刀直入的开口。 “……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要那么快让你死。”郑其南温温的笑着,说着冷酷的话语,神情却亲切至极,“你知道的,我想让你痛苦,虽然也想你死,但是更想先看着你痛苦的样子。” 男人撇了撇唇,神情不冷不热。 “先把你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卸下吧。”郑其南掏出了一把刀子,在峸苍白的脸庞边游移,缓缓的滑到他的颈边,“你带着那么多危险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吓到我,划伤了他怎么办呢?” 静了一会儿,男人从黑色外衣的内袋掏出几把枪,腰间的匕首还有下裤藏着的枪枝,他全都掏出来丢到前方的地上。 “啊!那把匕首好!你把它捡起来,对!就是那把。”看着黑先生弯身捡起匕首,郑其南满意的点点头,手上的刀移向峸的右肩,“这里,用你的匕首刺它,你可是个危险人物呢!所以,先把你惯用的右手毁了,我才能安心呀!” 听郑其南毫不掩饰他的意图,峸的心冷了一大片,看向另一方动也不动的男人,峸抿着唇,对着他摇头。 右肩忽然一痛,峸侧过脸,就见郑其南手上的刀划破了自己的衣衫,在自己右肩上细细的割了一道伤,“不需要心急。”郑其南微笑着,“若是你的黑先生不照做,在他面前毁了你一样挺有意思。” 郑其南话未尽,男人已将匕首换到左手,狠狠的将匕首戳刺进自己的右肩,“啊!”峸惊叫了一声,看见鲜血从男人肩上渗出,有一瞬间,峸几乎以为那把匕首是戳进自己的身体里。 晕眩,痛苦。 男人本不该受这种罪的……都是自己太大意的关系! 明明是这样的,男人却吭也不吭一声,任着鲜血流淌,专注的看着郑其南。 “真干脆呀!不过还没完呢!”郑其南满意的笑着,“接下来……换这里吧!”他手里的刀移到峸的右胸前停下,“安琪这里曾经中了一枪,可怜的安琪,因为这样,从此不能走路了!安琪痛过,你当然也要尝尝那样的滋味。” “……住手!不要再这么下去了!”峸费力开口,吐出来的话语沙哑又干涩,不知道到底是对郑其南说或是对黑先生,他只想阻止一切变的更糟。 然而,几乎就再他说完的同一时刻,那个有着墨黑瞳孔的男人拔出插在右肩的匕首,接着往自己右胸刺入,那动作干净俐落,完全没有丝毫的迟疑,右肩的血涌出,右胸也同时渗出鲜血,男人的脸色似乎苍白了起来,但他的神情仍是一贯的冷酷,彷佛受伤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似的。 “呜……”峸的胸口很痛,鼻酸眼酸,眼眶里尽是水雾,从来没有一刻,峸是如此的悔恨;也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的心情,是不是自己只能这样看着男人自残、看着他接受郑其南的所有条件,最后看着他死去? “那不是黑先生害的……不是……”峸呜咽着看向郑其南,自己没办法像黑先生这么坚强,也没有他的骄傲,所以哀求郑其南还是其他的,只要能改变目前的窘境,他都可以做的!“是我打中安琪姐的,不关黑先生的事!不要再折磨他了!求求你……” 泪水满腮,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死去,这么一来就不会拖累男人,不需要让他活活受罪。 那男人浑身是血,前阵子明明身子都还没调养好,现在却又在逞强了。 像自己这样的床伴,要多少有多少,要是想要得力助手的话,他身边也有着唐总管,自己是死是活,根本就应该无所谓的! 所以,就算隐约知道男人真的会单独来赴约,内心深处还是隐含着男人不会这么傻跳进陷阱的侥幸想法。 还想说,如果男人真的来了,自己一定要用讽刺的笑容笑他的愚蠢。 可是当他真的这样出现的时候,峸却只是想哭……;当他拿那把匕首刺进自己身体里时,峸更是抑止不住恐慌和痛苦。 明明痛的该是那男人的身体,自己却好像正被凌迟一样。 “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本来只记得你的黑先生对安琪做的一切,你知道的,我想让他痛苦的呀!但现在想来,你给安琪的那一枪让她从此不能走路,我也应该回报你一些的。”郑其南一面说着,握着刀的手就要使力。 却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男人更快的将自己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接着又狠狠的戳进自己的胸膛。“啊!”峸又惊叫了一声,看着男人更加苍白的面孔,无法克制的颤抖。 “……”郑其南顿了顿,露出笑容看向峸,“看来他迫不及待的为你受罪呢!真是感人。”笑容转为阴冷,“如果当初我在场,我也会二话不说的替安琪挡下所有痛苦的呀!只可惜我却没这个机会。” 郑其南终于松开了抓住峸头发的手,峸软倒在地,却不敢松懈,紧紧盯着郑其南,见他朝着黑先生走去,心中一阵焦虑。 他对那男人有这么多的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可如今的黑先生受了伤,自己又什么也做不了,郑其南想杀了黑先生根本是轻而易举。 还在担心着,郑其南已经一拳打向男人的脸。 男人退了几步,接着步伐不稳的向后跌坐在地上……毕竟身上已经受了伤,还流那么多血,再这样下去,就算郑其南不杀他,他也会失血过多而死去吧? “不管再怎么折磨你,似乎都难消我心头之恨啊!”郑其南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被自己打肿的脸庞,还有沿着唇畔留下的血丝,似乎想笑,语音却沙哑而颤抖,“你知道为什么你会陷入这样的窘境吗?” 男人掀了掀唇瓣,却没出声,只是看着郑其南。 “因为白卿峸。”郑其南强调般的说着,“在他出现之前,你没有弱点;他出现以后,他就是你的弱点。”顿了顿,“我也有的……本来安琪是我的一切,当然,也是我的弱点,可是安琪没了……她没了。” 一边说着,他眼里复仇的火焰似乎又熊熊的燃烧了起来,“所以,我已经什么也不怕,也没有弱点了。” “……呵……”此刻的郑其南看起来是这么的可怕,男人的处境凶险,却在此时突兀的笑了。 他这一笑,不只是峸愣了,郑其南也愣了一会儿。 “你笑什么?”他狠狠的一脚踩在黑先生右肩的伤口上,饶是男人如此坚强,此刻也不得不闷哼了一声。 “我笑你说你没有弱点。”男人缓缓的开口,语调平静的让人不安,“你错了。” “……”郑其南的神情僵硬了起来,听到男人这么说,内心隐隐不安了起来,却又不愿被男人牵着鼻子走。 男人勾起唇瓣,看着郑其南不安的神色,“绿波公园……听说不只是花开的美、景色也很美哪!”男人忽然在此刻说了一个不相干的地名,却让郑其南脸色大变,峸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男人低沉的说道,“安琪活着是你的弱点,死后还是你的弱点,你说是吧?” “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帐!”郑其南神情扭曲,双拳紧握,忽然失去理智般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朝着男人的心脏射击。 “不——”从身后将郑其南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的峸大喊了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即使双腿被捆,他还是奋力的朝黑先生的身上扑了过去。 枪响不绝。 峸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到了男人身上,撞击的力道似乎将男人胸口的匕首插的更深,但男人却依旧矫健,他将峸搂住,往另一端翻滚,闪过了郑其南剩下的子弹。 郑其南疯狂的开着枪,一直到弹匣的子弹耗尽还不断的扣着板机、喘着气。 “峸……”缩在男人怀里,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峸抬起脸看向男人沾染了鲜血的俊颜,明明还置身险境之中,却因为男人在自己身边而感到心安,虽然不想被看到狼狈的样子,泪水却止不住滑落。 “……您没事吧?”额上冒着冷汗,刚刚那一扑似乎花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峸知道男人身上有伤,却更担心他是否中弹,就算担心,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却在身后无法挣脱,只能开口询问。 “嗯,没事。”男人将他搂的更紧了些,明明自己的身体抵在他胸口的匕首上,他却半点也不在乎。 然后男人举起未受伤的左手,轻轻的抚摸峸被郑其南踢肿的脸颊,深幽的眼瞳盯着峸,就像平常一样,但峸却觉得好像数十年没看到男人一般的怀念。 明明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哪! “真的……没事吗?”峸语调柔软,眼里有着薄雾,担心着男人逞强。 刀伤是他自己刺的,他当然会选择安全的部位,只要不要失血过多,一定可以救回的,可若是中弹……若是中弹,可能会让他致命的。 “没事。”男人还是深深的看着峸,低声回应。 “……没事就好。”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峸微笑的偎到他的颈边,“……都是我拖累了您,幸好……幸好来得及。” 在自己身上的峸似乎失去了重量,男人稍稍坐起身,立刻看见峸背后一身白衫被鲜血染红的景象。 尽管男人的反应很快,几乎躲过了所有的子弹,郑其南最初的那几枪还是击中了峸的背部,为了替自己挡下子弹,峸是那么的不顾一切。 男人墨黑的瞳孔滑过了许多情绪,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峸柔软的发,他看向刚回过神来的郑其南,语调冰冷,“这是最后的机会。” “……”郑其南愣愣的看着男人,没有开口。 “我忠心的唐总管已经到了绿波公园,若是一个小时内我没有平安离开,或是我和峸有任何一个人死去,你就等着看安琪的尸骨被折磨的景象吧。”顿了顿,“或者你决定不管安琪的尸骨,要继续杀了我和峸,我也无所谓。” “不过,峸已经回到我身边,我可是不会坐以待毙的。”男人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枪……那是他暗藏的,准备在危急时用的。 虽然郑其南要他卸下所有武器,男人当然还是会留有一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狼狈。 男人将枪口对准郑其南,“离一小时只剩七分钟,你还来得及赶到绿波公园。”微顿,“救安琪,或是决一死战?” 郑其南僵硬在原地,瞪着男人。 然后,他退了几步,回身往外冲出房门。 看着郑其南狼狈离去的身影,男人撇唇冷笑,垂下眼看向倒在自己身上的峸,“就算只剩下尸骨,一样也是弱点哪!”轻声叹息,“不过,我也没资格嘲笑他就是了。” 危机解除,男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失去力气倒地。 知道安琪是郑其南的弱点,但是郑其南将她葬的太隐密,就连派出众多手下也查不出地点。 是在不顾唐总管的反对决定赴约后,才终于找到绿波公园的。 抓峸是为了替安琪报仇,所以复仇行动之前,郑其南一定会去她坟前探视的,是以,男人让属下仔细跟踪郑其南,果然找到埋葬安琪的地点。 郑其南在那里派了许多人守护,攻破那里需要时间,再加上郑其南是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去探望安琪的,所以一切都太过匆促,还有就是……峸还在他手上。 因为这种种因素,一开始才会任由郑其南的要求伤害自己。 算一算时间,唐总管应该已经将绿波公园纳入掌控了吧? 虽然自己觉得没有必要,但忧心忡忡的唐总管说了,只要控制住绿波公园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不过,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搂住峸的身躯,指尖尽是湿黏的触感,不知道到底是峸的血或是自己的? 想过无数次自己的结局。 尽管自己是个冷酷的人,还是会有胡思乱想的时候的。 在这天以前,想过了很多次。 自己会如何死去?被谁杀了?是不是会痛苦的挣扎?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吗? 轻轻叹息,有些费力的抬手轻触峸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峸的脸颊竟是如此的冰冷。 “至少最后,我们还是一起哪……”不管峸怎么想,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话,比起郑其南和安琪的天人永隔,真是美好多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倒在血泊中的两人。 男人扬起唇瓣,无声的微笑着。 81、白色的男人——苦痛5 好像是一条无止尽的路。 后面是一片黑暗,只有前方遥远处有一道光明闪烁。 不自觉的朝着光明处走去,黑暗渐渐远离。 眼前豁然开朗。 自己的面前出现许多美丽的花、飞翔的鸟儿还有翠绿的草坪,绿地上长着高耸的树,树木遍布四周,俨然是一个美丽的森林,鸟语花香的景象让人心神舒畅。 再继续前进,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穿过树林,就看见前方有一条小河,河的对岸景象似乎更加缤纷美丽,仔细一看,对岸似乎有人在向自己招手。 啊!那是父亲……还有母亲哪! 对自己招手的是父亲和母亲呢! 好久没有见到他们,只要过了河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呢! 可是……河水很急,似乎没办法直接走过去哪! 停下脚步在岸边犹在苦恼着,神奇的事却发生了。 河边竟然延伸出了一座小石桥,连接了河的两岸,就好像要帮助自己到对岸去一样。 绽出微笑,迈开步伐就要飞奔过去,身后却突然有人拉住自己的手。 “不可以。”温柔的嗓音传来,“还不可以过去喔,峸。” 峸回过脸,愣愣的看着眼前美丽的身影,“……安琪姊。” 安琪微笑着,拉着峸的手,“峸,不可以到对岸去喔!一旦过去就回不来了呢。” 皱起眉头,看向后头在对岸的父亲母亲,他们还在向自己招手,一直等着自己过去呢!再看向安琪身后,也就是自己刚刚来的地方,原本是一大片的绿地丛林,如今却变成了一片黑暗,让人胆颤心惊。 不过去对岸,就只有回头了,可是那里是一片黑暗啊! “为什么不能过去?”看着安琪,峸这么问着。 “你忘了吗?峸,还有人在等你呀!”安琪微笑着,伸出细长的指,指向身后那一片黑暗,“就在那里呀!” 峸顺着她的手指,还是只看到一片黑暗,不自觉走近了那黑暗几步,隐约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 心跳有些加快,他更靠近那人几步,立刻就感觉到一股疯狂又孤寂的气氛,就算那人背对着自己,自己一样认的出那个人的身影。 不!不只身影,就算是脚步声、身上的气味,自己也都可以认出来的!“黑先生!”不自觉的开口呼唤,那男人回过脸,一看见自己,立刻粗暴的将自己扯向他。 峸被他抓住,下巴被他的厚掌捏起,被迫直视着他冷酷的脸孔,“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你的身体、你的心还有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就算是变成一具死尸,一样是我的人!”男人一开口,就是霸道冷酷的言语,峸却意外的一点也不害怕。 背脊发冷,某种疼痛隐隐升起。 不顾男人粗暴的力道回过脸,桥的另一端是那么美好……等着自己的还有父亲母亲;而另一边却只有这个男人和一片黑暗。 男人的神色虽然冰冷,强势的盯着自己,刚刚他独自一人时散发的孤寂感却消失了。 他的眼神似乎含着更多的底蕴,更多更多自己其实明白的情绪。 轻轻叹息,峸举起手轻轻握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朝他微笑,“我果然还不能过去呢!”安琪说的没错,有人在等待着自己,所以自己还不能到父亲母亲的身边去。 仔细一看,原以为是在朝自己招手的父亲母亲原来是紧张的摇手要自己不要过去哪! 看向依旧对着自己微笑的安琪,胸口淡淡的酸涩,“安琪姊……” “峸,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安琪温柔的嗓音回荡,“谁是真正为你的人,你已经找到了吗?” 咬住唇瓣,看着安琪,隐隐察觉了此地的凶险。 这里是生与死的交界吗?那么男人又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也要死了吗?还是为了自己而来?或者……是幻象呢?四周的景物随着自己的想法变的虚幻飘邈,只有面前的男人依旧清楚,“峸?” “我要回去!”扳开他的手,峸靠向他,在男人愣愣的目光中搂住他,感觉背后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峸却半点也不在乎,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闻着属于男人的气息,“我要回到你身边!” 才这么说完,眼前忽然爆出一阵强光,刺眼的让峸睁不开眼—— “啊!”猛然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峸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想坐起身,却被后背极度的疼痛给痛弯了腰,峸大口的喘着气,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就听旁边一阵喧哗。 “醒来了!白先生醒了!”似乎是医生的声音,既然自己已经醒了,为什么声音还是这么的慌乱呢? 一面这么想,一面忍着痛抬起脸,视线立刻就被那双黑眸吸引。 “峸已经没事了吗?”黑眸的主人惨白着脸孔,不论是肩上还是胸上的伤口似乎都包扎的十分草率,本该是白色的绷带完全呈现出红褐的血色。 “醒来就不会死了!接下来只需要休息就行了,倒是您的伤……”医生皱着眉头正要对男人说什么,男人却忽然失去力气般的倒下。 唐总管及时从身后拖起他,男人似乎失去意识,闭着双眼动也不动的,“先生的伤势如何?”唐总管扫了峸一眼,接着看向医生。 “本来都是外伤没太大问题的,可是他不听劝,不先处理好伤口好好休息,偏偏要在这不眠不休的守着,流血也不让我替他换药,逞强成这样,就算是死都有可能!”医生还是不改罗唆本性哇哇大叫着。 “医生,请不要多嘴,尽快替先生诊治才是当务之急……别忘了先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是要陪葬的!”唐总管的威吓顺利打断医生的抱怨,他无奈的点点头,指挥着其他人帮唐总管一起把男人送到手术室去,没过多久,房里的人就离开的差不多了。 峸看向左右仍守在自己身边的仆人,头痛欲裂,背后也痛的无法言喻,稍微一动,就好像有人从背后刺自己一刀一样的痛楚,“……我睡了多久?” 手腕上接着针头,针头的另一端有着点滴,应该是睡了一段时间无法进食,所以才用点滴补充营养的吧? “从唐总管送您回来、医生替您手术将背后的四颗子弹取出后,大概过了快两天了。”仆人战战兢兢的回答,“医生叮嘱您必须要好好歇息,若是需要进食或喝水,请再告诉我们。” 两天吗? 默默苦笑了几声,“那么……黑先生这两天以来都在这里吗?” “……是,医生稍微处理过他的伤势后就一直守着您了,虽然受的伤有止住血,但先生这两天来几乎没合过眼,进食的时候他也坚持自己来,好像总是扯到伤口所以一直渗血呢!”另一个仆人这么说着。 “……”唉!男人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好不容易才终于让他身体状况恢复过来的哪! 依然趴在床上,全身乏力,峸看向一旁的仆人,“替我去看看黑先生,一定要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了才回来告诉我!”虽然很想自己去,但自己的体力和背后的伤却不允许,只能让人替自己去守候。 “是。”其中一个仆人退了出去,剩一个人在旁边守候自己。 峸继续趴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又感到一阵疲惫,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 再度醒来,原先被派去观察黑先生情况的仆人已经回来了,唐总管也坐在自己床边,看着唐总管,峸感到一阵心虚。 是自己太过大意,所以才会掉入郑其南的陷阱,才害的黑先生活受罪的。 忠心的唐总管会责怪自己也是意料中的事。 虽然如此,峸还是率先开口,“他怎么样了?”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可以,而且是那么虚弱无力。 “并没有性命之危,但右手暂时是不能用了,还有胸口的伤挺重,加上失血过多,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行。”唐总管平静的答。 唐总管如此忠心,必定会等到男人脱离险境才会离开他身边,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听到他这么说,峸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还盯着自己的唐总管,苦笑,“所以,你是要教训我的吗?” 若不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他理应守在男人身边,或者忙碌的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的。 “……先生把你视为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既然如此,我也会把你当成他一样的尊敬,不管何时,我都是他最忠心的仆人。”唐总管这么说着,“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但看他守着您不愿意离开,甚至枉顾自己生命时,我才真正体认到,先生是打定主意要陪着您的。”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他都无法对您放手。”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唐总管认真的凝视着峸,“所以,请您更加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相信,那也是守护先生的一种方式。” “……戒指……”峸轻轻叹息,看向唐总管,“我是想替他拿回被偷走的安琪的戒指,所以才会到郑其南那儿的。” “……您说的是安琪小姐临死时留下的戒指吧?”唐总管亦是叹息,“早在安琪小姐死后没几天,先生就派人将戒指还给郑其南了。” 愣了一会儿,峸才苦笑,“所以,果然是陷阱吗?” 毕竟黑先生的手下太多了,会被敌人渗透无可厚非,但自己也的确太过大意了,也许是因为事关那个男人,所以自己才会没想那么多就傻傻的跳入敌人的陷阱。 “唐总管你说,是不是我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所以才总是不了解他的想法呢?”就因为不懂,才总是必须揣测着他的想法,才总是苦恼,“关于安琪,还有郑其南,我似乎总是有很多的疑惑无法解除。” “……没有人待在先生身边比您长了。”唐总管认真的说着,尽管他说的是事实,峸却还是只能苦笑。 “就算如此,我还是始终弄不懂他!” “……先生书房的抽屉里,也许会有您要的答案。”说完这些,唐总管似乎说完了想说的,默默起身,最后叮嘱着。“您的伤一样需要多休息调养,请务必保重身体。” 看着唐总管离去的背影,峸喃喃的重覆着,“书房的……抽屉吗?”男人的抽屉总是上锁,但自己是持有钥匙的。 只要自己想要,随时都可以开启。 可是自己从来没去打开过。 没错,自己对于黑先生,几乎是从不好奇的。 就算安琪和黑先生的过去让自己在意,自己也几乎不会开口主动询问,通常都是男人主动选择告诉自己,自己则是被动的接受讯息。 说着自己不了解他,其实是自己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他……自以为以这样的状态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背后的伤口莫名的痛了起来,峸双臂撑起自己,忍着痛爬起,扶住一旁的床柜坐起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一旁的仆人连忙迎上前来,“白先生?” 峸摇摇头,阻止了仆人的动作,“我要起来。”他陈述着自己的决定。 “您背上的伤……”仆人脸色难看着试图阻止。 “没关系,不要紧的。”峸费力的说着,面色惨白,却坚定无比,“先给我一杯水吧。”喉咙干涩的有点痛苦,让峸连说话也难受。 接过仆人递上的水啜饮几口,峸下了床,回过脸看向镜子,背后的伤似乎因为移动的关系渗出血来。 难得自己也像男人那样任性妄为、不顾自己的身体。 但反正是死不了的。 所以,好想好想解除内心的疑惑。 关于安琪、关于那个男人、关于郑其南,自己一直有好多不知道的事。 跟在男人身边多年,从来没试图搞懂过,其实早就应该探究的了! 一边想着,峸忍着痛移动步伐,摇摇晃晃的扶住两旁能支撑自己的东西,朝房门移动,因为自己的阻止,仆人只是担心的看着,却不敢跟上来。 出了房门,峸改扶着走廊的墙,缓缓朝书房前进。 走到书房的时候已经满身是汗了,守在书房边的仆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在自己的指示下退开身子。 踏进书房,从书柜里拿出了一本书……那本是黑先生曾给自己看过的、关于黑先生地下王国发展的历史。 男人将钥匙夹在那里面,自己早就知道,却还是原封不动的夹在里面放回了书柜。 再度打开那本书,峸的双手有些发颤,背后的伤依然发痛,让峸手中的书落了地,钥匙跟着掉落到一旁的地上。 弯下腰,背后的伤让他痛苦,峸也无所谓,捡起钥匙和书,坐到黑先生桌前的大椅子上,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顺利的开启了抽屉。 抽屉有好几层。 其中一层摆着各式帐册。 还有一层摆着许多人的资料,自己的资料摆在最上方,所以一打开那一层,自己的照片就出现在眼前。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全家福,是父亲还在世时,和继母与三个弟弟一起合照的照片,那时候的继母还对自己很客气,自己也很疼爱三个弟弟,只是继母毕竟不是自己亲生母亲,无法打从内心的喜爱她,但峸自认为自己对继母一直都很尊敬的。 谁知道没过几年,父亲过世,继母就丑态毕露了。 照片里的自己那时候还笑的挺腼腆的呢!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照片,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曾经这么天真可爱。 看到这个照片就想到自己很久没拍照了,在那个男人身边以后,身处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留下越少自己的线索越好,所以也就和那男人一样鲜少拍照了。 待在那男人身边,应该很难再拍摄全家福了。 似叹似笑,峸有些五味杂陈。 抽屉很整齐。 再翻阅其他层,似乎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峸不禁有些失望,难道唐总管弄错了吗? 眼角馀光看见一张特别突出的小纸片,峸伸手抽出了那张纸片,连带的扯落了几张纸,峸叹了口气,忍着痛又弯腰捡起那几张纸,却在看见纸上的字时停下了动作。 这是……安琪的病历。 还有上面有着安琪字迹的纸条。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下午四点 中央大厦 请务必前来 安琪』 下午四点?中央大厦?安琪的请求? 所以,他们两人之间果然有着某种默契吧? 将纸条拿开,仔细的审视安琪的病历,病历非常仔细的从安琪一开始心脏方面的问题、治疗的情况还有恢复的情况都描述的钜细靡遗,到后来安琪受伤后的急救,还有她双腿不能行走的原因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看到病历的最后,终于放下病历的峸只觉得又苦涩、又心冷。 尽管自己隐约有所怀疑,但是看到病历上的状况,还有回想起安琪和黑先生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唐总管要自己看的就是这些吗? 这些证明着男人真正在意的是什么的东西,峸从前从来不在乎。 好不容易好奇了,却宁愿自己从没有打开过这个抽屉。 五味杂陈的苦涩和背后的伤口同时让自己感到难受,峸坐倒在书房的桌旁,背靠着书桌,微微的喘着气,不知是因为伤口接触到冰冷的墙,或是受到情绪的影响,峸只觉得自己痛苦难耐。 82、白色的男人——苦痛6 睡睡醒醒了好久,每当醒来,总又觉得疲倦,身上的伤让男人连动也不想动,虽然应该进食,却也没半点食欲,医生只好替男人吊了点滴。 半梦半醒着,放任自己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一直到某一次睁开眼,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峸为止。 峸的眼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痕迹……唉,他会为自己流泪吗? 原本就偏白的脸孔,因为受伤的关系看起来更加苍白了。 明明伤的比自己还重,为什么却不好好调养身体呢? 一边这么想着,浓浓的倦意竟又涌了上来,男人举起吊着点滴的左手挥了挥,要峸不需要守在自己身边,接着就又沉沉的睡去。 ****** 男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意识似乎终于从模糊变清醒了。 他看到峸还守在自己身边时,有些讶异,也有些不悦,“你应该休息。”他沙哑的说着。 峸看着他,点点头,声音有些虚弱无力,“我知道。”沉默了一下,“但我有些事,一定要亲自问你。” 峸的话一说完,就举起手上拿着的文件,让男人能清楚的看清上面所写的字。 “……”男人沉默着,看向峸。 “安琪的病历上写着她已经时日无多?那是真的吗?”这么问的时候,峸的语气有些颤抖。 “……是真的。”男人淡淡的说。 “所以,早在杀了安琪姐之前,您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对吧?” “……嗯。”深幽的黑眸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回答着峸的疑问。 听到他肯定的答案时,峸微微的震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 “……”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不让她安度馀生?为什么不让郑其南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要背负着郑其南对你的仇恨?”峸咬着唇瓣,瞪着他,颤抖着虚弱的嗓音直问着,“您甚至一直瞒着我。” 看着峸好一会儿,男人才微微叹息,“你没必要知道。” 由生以来,这是峸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气到吐血,背后的伤在此刻又隐隐作痛,峸也不管,只是怒极反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为什么。”顿了顿,“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男人微愣,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峸就接着开口了。 “你说过……你对安琪姐只是一时的迷恋,对!你也说过……如果我死了,你会觉得寂寞……”他的心情似乎十分紊乱,乱到连敬语都忘了加、乱到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你说过的话很多,可是我却分不清楚真假……” “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明明是这样,我却还是会因为你说的一些话感到生气或开心,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苦恼?我真的不懂……明明你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哪!明明是你强留我的……” 男人看着峸,看他虚弱的喘着气,整个人无力的撑着自己的床沿,几乎都要倒下却还死撑着,还有身后的白衫上隐约可见的黯红,总是冷酷的脸上又出现那种莫可奈何的神情,“峸,你太激动了。” 对!自己是太激动了……可是胸中的情绪汹涌却是止也止不住,淡淡的苦、淡淡的怨恨、淡淡的痛,还有对自己一直以来懵懂的感情领悟后淡淡的酸涩,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峸无法冷静。 稍稍平复了情绪,峸抬起脸,眼中竟已有泪,“是安琪的心愿吧?” 面对彷佛失控的峸,男人的神情似乎更显苦恼,举起吊着点滴的左手试图要触摸他的脸,却被他动作极大的避开,让他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 这已经不是近来第一次被峸这样回避了,有时觉得恼怒,便会更加亲密的接近,仗着峸对自己的那几分畏惧,逼着他必须面对自己;有时觉得无奈时,也会问着峸是否怨恨自己。 有时候,男人也有点怀疑自己为何会为了峸这样的起伏不定。 缓缓放下手,看着峸盈满泪水的眼,除了不解,胸口也跟着沉甸甸的。 “安琪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一直知道的!她也知道郑其南爱她胜过爱自己的性命,若她死去,郑其南一定会随她而去。”峸冷笑着,“所以,这个恶毒的计策就产生了。” “让他们的敌人……你或是我,让我们杀了她,郑其南一定会想复仇,那么……那么他就不会追随安琪而去。”泪水自眼角落下,却被峸迅速的抹去,“她太了解郑其南,所以她也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活下去,你说对吧?”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峸,“嗯。”峸的眼里有那么一点期待,期待着自己猜想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聪明,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然而,男人的诚实却打碎了自己的期待。 他神情苦涩,像是受到什么沉重的打击似的退了几步,男人直觉要抓住他的手,却被他再一次狠狠的甩开,“别碰我!” 峸的动作太大,大的扯歪了男人腕上的针头,管线中出现了血色,让峸的眼神摇摆了一下,想看看男人的手是否有事,却又咬着唇瓣退了几步,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瞬间乏力的峸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峸,先回房去歇息吧。”因为长时间未进食,一样十分虚弱的男人费了几番力气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看着坐在地上的峸这么说着。 峸只是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出神,又隔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开口,“我从不知道……从不知道原来您是这么爱着安琪。” 因为男人总说着迷恋、因为自己一向不是个会在意男人身边来来去去的对象的人、因为自己在男人身边一直都是抽离的,所以觉得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应该要无所谓的!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苦痛难当、如此狼狈,就为了自己诉诸于口的这个事实。 受再重的伤,都比不上胸口的疼痛来的让人难受。 峸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只是个天大的笑话。 “明知道这是安琪故意设下的陷阱,为了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就算像您这样聪明的人竟也会傻傻地跳进去呀!”要多么的在乎,才能为了一个女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替她隐瞒着一切,承担着所有的罪孽? 男人看着峸,起初似乎在发呆,又似乎有些疑惑,等听完了峸的话,他黑眸微眯,瞪着峸,接着缓缓伸出受伤的右手随意的扯掉左手腕上的点滴,下了床。 峸看着男人下床,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好像随时就要倒地的样子,几乎就要靠过去搀扶,但他依旧咬住唇瓣压下那股冲动,“峸……”男人低低的唤着,在他面前蹲下身,让峸直视着他。 他伸出双手抓住峸的手臂,看出峸又要回避,这次,他却紧紧抓住峸。 受伤的右臂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来,让原本又要挣脱的峸停下了动作,“那女人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看峸愣住,男人撇唇,“她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我说过,对我来说,那不过就多杀一个人罢了,我一生杀人无数,怨恨我的人数都数不完,郑其南原本就是敌人,安琪活着或是死去,他一样都是我们的敌人。” “那的确是个恶毒的计策,而我一点也不想任她摆布。”眯着眼冷笑,“就算死到临头,一样是个歹毒的女人,让人打从心里生厌。” 当男人用认真的神情这么说时,峸觉得胸中那种难受的感觉似乎降低了几分,却还是摇头,“说谎,你说不想任她摆布,却照着她的计划,任自己被郑其南怨恨,招来了这么多痛苦,你在说谎。” “……我不愿任她摆布,那个到死都在威胁我的女人……没错,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男人说的话似乎绕了好几个圈,一直没触碰到核心,让峸越来越迷惘。 “她威胁你?”又是摇头,看着男人的眼神半点也不信任,“一个快死的人,又能威胁到你什么?” “……”男人静默,盯着自己好一会儿,他一向都十分专注,盯着自己的时候,深邃美丽的眼里总是带着光彩,然而此刻,他却忽然别过脸,不愿直视峸的眼睛。 咬着唇瓣,峸有些颤抖,怀疑着男人说的一切是否都是他一时兴起的谎言,“你说,是你自己决定这么做的,这又是为什么?” 不懂。 这么做只会让敌人变的更危险,甚至让他自己受了这么多伤害,他竟然说不是为了安琪? 男人又沉默了很久,再度看向峸,知道得不到答案的话,峸不会死心,这才低低的开口,“……你把安琪当做亲姊姊看待,不是吗?” 峸一愣,有些恼怒的开口,“这跟我对安琪如何有什么关……”话语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男人深幽的眼,忽然之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说,自己将安琪当成亲姊姊。 他说,他是自己决定跳进这个恶毒的圈套里的。 他也说过,他会守护自己的心,不让任何人伤害到自己。 “所以,你照着安琪的希望,让一切这样进行下去,都是因为我吗?”峸颤抖着,不只是声音,连心也在颤抖,“因为我说过安琪像是我的亲姐姐,所以你才这么做?”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心软的你,就算放弃生命也会替她完成。”男人说的是肯定句……没错,自己的确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总是感情用事,总是放不下自己在乎的人……但是……但是哪! “呜……”一阵鼻酸,峸的眼泪不停的掉下来,却是第一次半点也不想掩饰自己的脆弱。 他靠向男人,将自己埋入他怀中,圈住他的身体,小心的不碰触到他的伤口,一边哭泣,峸一边模糊不清的开口,“你……真是个天大的傻瓜!” 男人起先有些僵硬,而后,他伸出温厚的掌,轻轻抚摸着峸颤抖的背,他的手是那么的温柔,一直以来,他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自己却什么也没为他做,只是不断的连累他。 怀着复杂的心情哭了很久,这种好像疼痛揪心却又带着酸甜的滋味,自己以前从不明白,紧紧抓着男人,好像害怕着一旦放手,男人就会离自己而去。 男人什么也没说,就只是任由自己哭泣着。 他一向如此,为自己做的一切,他从不会说出口。 等到稍稍冷静下来,峸才红着眼睛抬眼看向男人,“她威胁你什么?” 男人原本轻轻抚摸自己的手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峸的错觉,男人回答的似乎有些不甘愿,“下午四点……中央大厦。” 峸看着他,整理着脑海中所有的线索。 中央大厦,下午四点,和自己的纸条一样……对,安琪给男人的纸条上也是这么写着的,是下午四点哪!没有提早,也没有延后。 自己的个性,黑先生很清楚,安琪似乎也一样清楚。 黑先生总是习惯准时,最好是分秒不差,而自己,若是单独行动,总是习惯提早个几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 所以,当初安琪举枪对着峸,威胁着若是不杀她,她就会杀他,并不是在威胁峸,而是在威胁峸身后的黑先生。 峸根本不会下手杀她,所以才把男人一起找来,用抵着自己脑袋的枪,威胁着男人,若是男人迟疑,死的就会是峸。 就像安琪当初说的一样,若是峸死了,男人一样会杀了她,既然如此,男人当然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尤其对他来说,杀安琪根本和杀其他人没有差别。 想到这里,峸轻轻的叹息,放开搂着他的双手,干脆的捂住自己眼睛。 一直以来,是自己从不愿正视自己的心情……男人的所作所为,只要自己稍微留心,就算没有线索,只要问问唐总管,那个忠心的男人一定恨不得自己能够更理解这个男人的。 然而,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做,让男人付出再付出,自己理所当然的接受又接受。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眼泪才会这样止不住的落下,所以当听到这一切以后,原本苦涩的心像是有个人抓着,不断的揉捏,疼痛着、悔恨着。 埋在手心里哭泣着,却有一股轻轻的力道挪开了他的手。 这次峸不再挣扎,任由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不想挣扎,也怕再让他的伤口加重了。 男人温热的手掌轻轻托起自己的下颚,和平常强势的力道不同,彷佛对待什么珍宝似的,也或许是因为受伤,男人的手才会如此颤抖无力,无论如何,峸都顺从着他的力道,抬起脸面对他。 “不要哭……”男人这么说着,从模糊的轮廓里,隐约看出男人皱着眉头,举起右手想替自己擦泪,却力不从心,“峸,不要哭。” 嘴角微扬,峸举起双手,捧住他模糊不清的脸,男人动作微顿,峸的唇瓣在同时轻轻凑近男人的唇,印下一吻,“好。” 眼中的泪已滑落,只剩颊上未乾泪痕的触感,让峸看清男人难得错愕的样子。 “我答应你。”再度轻轻的将男人搂住,峸的脸抵着他左肩,嗅着属于男人的气息,在他耳边轻声的说着,“你那天说的话,我答应你。” “成为你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我所有的一切,一直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一直都是的。” 从来不愿承认,也没有发现,追着男人脚步的同时,自己是用什么心情看着那寂寞的背影;也不愿去想像,哪天这个男人不在世上了,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郑其南朝着男人心脏的那一枪,让自己醒了。 原来,自己其实害怕着。 若是没有黑先生,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疼爱的弟弟们早已和自己在不同世界,他们尊敬自己、自己照护他们,一直以为自己一生就只会在乎弟弟们的安危和幸福了。 当枪响的那一刻,身体总是比心更快反应着。 幸好当时的自己替黑先生挡下了。 幸好,他还活着。 未来,自己会为他挡下更多腥风血雨的! 不会再欺骗自己了。 “所以,不要离开我!”感觉到男人身躯僵硬,峸还是继续说着,发自内心的、近乎哀求的说着,“不要让我一个人、不要先我一步离开人世、不要为我牺牲性命,不要再这么做了!” “峸……”男人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却彷佛压抑着什么,喃喃的轻唤着自己的名。 “安琪还是弟弟们的心情、其他人是死是活,全都无所谓的!从此以后,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比您更重要了。”微微的喘息,峸亲吻着男人的颈,“所以,永远待在我身边。” 最后这句话说完,男人环着自己的手收紧,将自己紧紧的搂住,彷佛用全身的力气抱着自己一样,让峸几乎无法喘息。 尽管如此,峸却半点也不想脱离这样温暖的怀抱。 男人手上有伤,不该这么用力的! 但是,自己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被他搂着,好想好想的! 所以,稍微再任性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闭上眼,峸满足的微笑着,从醒来到现在,终于能够放松自己。 感觉到怀里的人软倒在自己的怀抱里,男人左手托着他,另一手离开他背心时,终于发现自己手上满是鲜红,“峸!”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听见男人紧绷的嗓音,焦急呼唤着自己。 83、白色的男人——苦痛7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这两位。”医生苦笑的说着,抬眼看向唐总管,“我能给你的唯一建议就只有休息。”停顿了一下,“请那两位好好休息,不要再带着伤东奔西跑了!” “……”唐总管看向房间另一端躺在床上和趴在床上的两位,沉默。 “不然就算我医术再好,他们也会因为逞强而葛屁的。”医生双手一摊,万分无奈,“他们要死还不要紧,如果拉着我一起下水我就真的死的冤枉了。” “我会转告他们的,请您先回去休息吧。”似乎深深能够体会医生的无奈,唐总管这次说话终于客气多了。 将医生送走以后,他才走向男人。 男人是清醒的。 峸在他身旁趴着熟睡着。 因为恢复进食,所以不需要再依靠点滴,男人的左手此刻正用不惊扰峸的力气,轻轻的抚着峸柔软的头发。 “先生……”唐总管才开口,男人就打断他的话。 “我都听到了。”黑先生这么说着,“我不会再让峸逞强的。” “……” “当然,我也不会。”勾起唇,想起峸昏迷前的一番话,似乎让男人的心情十分愉悦。毕竟,峸从来也没有出于自愿的拥抱过自己还有亲吻自己。 听到男人的承诺,唐总管终于点点头,“我会暂代您处理好一切。” “嗯。”闭上眼,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关于安琪小姐……是不是要将她的尸骨……”尽管男人需要休息,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先请示过。 “不,不需要移动她。”男人的语气平静,“郑其南不会忍心打扰死者的安宁,不可能将她从绿波公园移走。”所以,安琪的尸骨会一直是他明摆着的弱点。 他只会加派人手守护绿波公园,不会忍心让安琪离开那片有他们共同回忆的绿地的。 “虽然如此,我也不喜欢总拿个死人来威胁他。”是因为郑其南先拿峸来威胁自己,自己才会同样利用安琪来当作筹码。 现在,峸已经回到自己身边,那就没必要继续刺激郑其南了。 唐总管不置可否的耸肩,对他来说安琪不过是个可以帮助男人的筹码,只要在正常的情况下,不需要那些筹码,男人一样可以大获全胜。 除了为了白卿峸,男人一直都是理智的,“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以牙还牙。”男人垂下眼,手掌移到峸脸颊上的青肿,眼底闪过寒光,却又很快的恢复柔软,“不过,得等休养好身体后再说。” 待在自己的别苑,就算郑其南再多计谋,也很难伤害到自己和峸分毫。 毕竟有唐总管守着,自己的势力又比郑其南大上许多,郑其南虽然想要报仇,但却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硬碰硬的直接深入敌营。 虽然如此,这次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惨烈了点,不管是对峸或自己都是。 ****** 男人的五官很锐利。 剑眉挺鼻薄唇,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多情的人……所以很容易让人误会。 不!不对!他的确是个寡情的人。 所以才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行走、所以才可以杀人无数却半点也不愧疚、所以才能够让自己的势力逐渐扩大。 他是寡情!除了面对自己以外。 “……怎么了?”双颊发热,打从一醒来,看见躺在自己身旁、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有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深幽黑眸后,峸就再也睡不着了。 本能的想要逃避……逃避自己心的颤抖、逃避发热的身体、逃避男人深沉的眼神。 之前一直是这样的。 当男人接近,就觉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一点也不受控制,所以自己惊慌失措、害怕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男人的亲近。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对自己的心意真是一点也不了解。 就算是明了自己心意的现在,只要看到男人的眼神、想到自己昏迷前的那番露骨告白,峸还是会窘的想立刻挖个洞跳进去。 说到底,自己一点也不是会习惯坦率的说出自己心意的那种人啊! 会说出那些话,真的可以说是奇迹了! “还痛吗?”男人低低的问着,举起左手,轻轻抚摸自己发热的颊,带来些许的刺痛感。 峸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摇头,“还好。” “背呢?”男人的视线移到自己趴着的背上,语调柔软的让峸的心也软了。 “没事的。”峸柔声的回应,朝男人露出微笑。 明明是那样冷冷清清的语气,里面却藏着很多很多情绪,怎么以前从没有发现过呢? 沉默。 气氛似乎尴尬了一下,也许是因为突如其来关系的转变,所以两个人都还在调适这样的情境下该做些什么还是说些什么吧? “那么,您的伤呢?” “嗯?”男人有些迷惑。 “您的伤还好吗?”峸轻声问着,“让我看看可以吗?” 男人微愣,也许是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奇怪,却又没什么不可以的,便点点头。 峸翻了个身,从趴在床上转到侧面面向男人,稍微移动了一下,让原本就躺的狠近的两人近到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吐纳。 接着,峸的手轻轻的抚过男人右肩伤口上的绷带,幽幽的叹息,“医生说您的伤过一段时间得要换药,我替您换吧?”看到男人怀疑的眼神,峸又是微笑,“放心吧!我可以的。” 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因为背后的伤隐隐作痛,峸的动作轻缓,到床边的矮柜上拿了绷带和药膏,等坐回男人身边,他为了配合自己的提议,也已经做起身子。 小心的替他解开右肩的绷带,等完全解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见那血肉模糊的肩膀时,峸的呼吸还是沉重了些……每当想起男人肩上的伤,峸就会想起郑其南抓着自己的那一刻,男人果决的将刀刺入他体内的样子。 “都是我害的……”胸口隐隐作痛,峸的语气和眼神充满了自责, 男人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让峸上药的动作给遏止。 毕竟是新伤,甫一接触到伤口时,刺痛的感觉立刻蔓延,尽管如此,男人依然连吭也不吭一声,只是盯着峸。 等包扎好肩上的伤,峸接着拆开他胸口上的绷带,原本皱着的眉头却在此刻舒开,峸轻轻的笑了几声。 男人扬起眉看着他,有些疑惑峸心情的转变。 “我忽然想起以前……我也曾经胸口受过伤。”峸微笑着说,“您还记得寰吧?当初来到您的身边……曾经差一点被他杀害,那时候的伤疤到现在都还没消失呢!” 当初又气又恨男人的冷血无情,如今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当时真正的心情,“那一次,您解开我的绷带……故意让我流血……”还有,尝自己的血、亲吻着自己,“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了呢!” 绷带落在床上,峸的手轻轻滑过男人胸前的伤,幽幽叹息,“不过,我是不会对您那么坏心的。”垂眸盯着男人胸口上的伤,峸又是一阵自责,“都是为了我……” 一边替男人上药,峸一边又提起了往事,“待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面对自己,其实我很害怕……怕自己其实是个残忍无情的人、怕别人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亲手杀了寰以后我就发现了。”微顿,苦笑,“当初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为了活下去,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去做……可是我却不愿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制造温和的假象欺骗所有人,大家都以为黑先生无情,却不知道,我也是一样的冷漠……那些杀人后的噩梦是我唯一可以说服自己还有人性的证据。” “我不断的把自己的挣扎加诸到您的身上,利用这样让自己的心更好过一些。”擦完药拿起新的绷带要替男人包扎的手颤抖着,峸的眼中有着水雾,“没有人强逼我杀人……也没有人可以强逼我这么做!全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尽管自己是迫于无奈的来到这里,至少自己还有选择死亡的权利,但自己却从没想过死亡的可能……每当遇上危险,就只想要活着,不论是要承受多少愧疚、背负多少条无辜的生命,峸都想活着。 “我是这么自私自利、为自己找了这么多藉口逃避真相的人!这样的我,还可以待在您的身边吗?”认真的凝视着男人,峸这么问着。“这样的我,您也一样愿意继续守护吗?” 男人静静的看着峸,沉默了很久,久的峸几乎都要绝望了,才淡淡的开口,“峸。” 怕自己的脆弱流泄,包扎好男人胸口伤处的峸连忙低下头,下颚却被男人的左手捏住,轻轻抬起,男人的力道不大,却带着强势,非得让峸直视着他的眼。 峸看着他深幽的黑眸,紧咬的唇瓣和握紧的拳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这就是你。”男人这么说着,最近的他,总爱说着好像很浅显,实则很深奥、要让自己思考老半天才能领悟的话……应该是说,从以前到现在,除了亚薇死去的那次露骨告白,男人在情感的表露上总是只有强势的话语和默默的付出而已,所以,男人其实也是个不善表达的人。 “这就是你。”男人重复了一次,望着峸迷惑的眼神,“我所知道的白卿峸,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哪!” 男人说完,俯下脸,温热的唇瓣轻轻覆上,两唇相碰,不带任何情欲的,就只是这样触碰着彼此,那股温柔的热意从唇瓣延伸,让峸双颊发热、发麻,甚至向下蔓延到胸口,热烫了那颗冰冷已久的心。 所以,什么自私还是无情的,关于自己心里的纠结,男人早就都看清了! 是自己一直都看不清,才会折磨了自己,也害的男人受罪。 鼻腔发酸,峸蓦然推开男人,低下头,粗鲁的抹去双腮的泪水,再抬头,咬着唇瓣红着眼眶的瞪着男人,“我……我不爱哭的!”虽然是这么狼狈的姿态,峸还是强调着。 “……”男人盯着峸好一会儿,唇角勾起笑痕,难得露出稍稍柔和的笑,“我知道。”附和着峸的样子好像不以为然却为了让峸满意而同意似的,峸却也无法对他生气。 背后的伤又痛了起来,峸慢慢的又趴回床上。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峸的不适,眉头微皱。 其实,峸的伤也是很重的。 他背后的子弹医生费了很多时间才全都取出,开刀时峸伤口流的血多得吓人,就算受伤的是背部,也差点让峸丢了性命,加上这次的峸如此逞强,醒来后没好好休息就情绪激动还东奔西跑的,会虚弱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等峸的表情稍微舒坦些,男人才低问,“所以,你在昏迷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男人指的当然是自己说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一番话,虽然是自己说过的,如今男人问起却还是让自己羞窘的想逃离男人身边。 想不到一向不可一世的黑先生也会这样没安全感的向自己确认。 这么想着,峸将脸埋在枕里,闷闷的应声,“嗯,是真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表示,峸就先一步抬起脸补上一句,“但是我有条件。” 昏迷前明明是自己拜托男人不要离开自己,现在却要开条件,峸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反覆很可笑,不过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说。”他干脆的回答,像是无论峸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做一样,其实如果自己说要男人的命,说不定他真的会愿意死在自己面前也不一定。 峸这么想着,对于男人莫名的傻劲觉得既开心又担忧。 “等到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就开始处理『退休生活』吧。” 男人沉默,盯着他。 “啊!我并不是您已经虚弱到应该退休的地步的意思。”感觉男人的误解,峸连忙解释,“其实,在您那天……说要守护我的那天、说我不可能不顾一切跟您离开这里的那天之后,我就想过了。” “您说的没错,要丢下这里的一切,只会让一切变的一团糟!在您的管理之下,很多事都被处理的很好,如果您消失了,各个想要统一这个地下世界的人就又会你争我夺,到时候不只你我不能安宁,很多无辜的人也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继续下去也无所谓。”反正早已染上血腥的手,根本不可能重回原本的洁净,杀一个人和杀更多人,对自己来说也没有太多的差别……尽管每次黑先生这么说的时候,自己总是觉得他残酷,但这是事实。 杀害第一个人的时候,心中的痛苦和愧疚很深,但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能在这样的世界得到其他人的认同,自己必须强悍、必须冷漠,渐渐的,杀了越多人,麻木感也就越来越重。 “但是,您已经三十了,这样腥风血雨的日子,总不能过到七八十岁吧?”峸这么问的时候,语气十足的认真。 “……我不认为我会活到那么老。”男人撇唇。 在这样的地方,要防范的事太多、要面对的事太多,当自己身手不再佼健,当有人比自己更强悍、推翻自己,那自己就只有等死的份,活到七八十岁那种想法,男人从来没有过。 “但是我想活到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想跟您一起活到很老很老。”峸这么说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柔和,并不是平日里那种像是戴了一层面具的柔和,而是打从内心的柔,让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想怎么做?” “我想请您挑一个继承人……挑一个孩子,我们慢慢培养他,等到我们腻了累了,孩子也大了,等他能独当一面,我们就可以安心的过平静的生活,您认为如何?” “……” “如果要继承人的话,还是从小在我们身边的人,比较可以掌控吧?”不管是心还是所有的状况都是,“顺便替他找一个像唐总管一样忠诚的人在他身边,那就万无一失了。” “需不需要找个像你一样的人?”男人突兀的问,让峸愣了一会儿。 “不!这可不行!”认真的摇头,峸看着男人,“这样的人,他得自己去找才行!”不管用什么方法,甚至是掠夺,都必须要自己去做才行。“我也是……因为是这样的您,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待在您身边的。” 男人静了好一会儿,神情似乎有些不自在,别开了看着峸的眼睛,峸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发现他深色的颊上似乎有可疑的红,笑意加深。 “那么,您可以答应我的条件吗?”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峸还是这么问着。 “……到时候,就交给你去处理吧。”顿了顿,难得的叹息,“毕竟,那是我从没想过的……遥远的未来哪。” 峸笑的灿烂,偎向本来就靠的很近的男人,“我想再睡一下。” “嗯。” “可以抱着我吗?”峸抬眼看他。 男人沉默着伸出手,将峸揽住。 耳边是男人沉稳的心音回荡、鼻间是男人的气息围绕,从来没有一刻,峸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如此让人安心。
推书 20234-06-09 :马戏团的游乐夜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