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一人,福降一生+番外——璋痕

作者:璋痕  录入:06-06

 文案:

 如题的狗血故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君 萧逸声 ┃ 配角:任熙 桓君莫等 ┃ 其它:非破镜重圆 第一章 倚靠在约莫十五层的楼房的落地窗前朝下看,谢君把视线投注在尚未入夜却已经一派后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因为恐高的关系他的眼前有些眩晕,心跳也比往常快了两拍。但是他始终不肯将视线挪开。 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步行街,无论什么时候都热闹非凡。看不清那些人光鲜亮丽的外表和着装,见不到那些人面上虚假或真实的表情,只剩下黑压压的人头在攒动,但是他还是能感到那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感觉。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想象中的置身在他们中间才会有的接地气的感觉,也只有这样,才能一遍一遍的确认着:自己是活着的。 突然,他的眼睛惊讶地瞪大。楼下连续的巨响传到他所在的这间密闭的屋子里时只剩下浅浅的一句呜咽,但是身下地板的颤动清晰明然。 爆炸。 他眯起眼,睫毛快速地扑闪了几下,就像是被那从大厦中冲出的火光和浓烟闪到一般。 他的位置很微妙,浓烟未散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惊惶奔出的人群,尽管看不太清,但是完全可以料想人们的步伐是多么的凌乱,面庞是怎样的无措和惊恐。因为不过一瞬的时间,方才所见的繁华就变成了废墟,大火看样子是从内里烧起来的,不过一会儿,这座号称“帝国大厦”的建筑就从中央掏空一般塌陷,炸起冲天火光,烟雾弥漫。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模模糊糊地能瞧见一些红黄的警示灯在闪烁。应当是这座大厦保卫的警车发出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辆辆消防车笨重却急切地开过来,直到漫天的火光变作了或焦黑或灰白的烟尘,直到他眼前原本明净的窗户也沾染了烟尘模糊了他的视线,谢君才转过身子,靠窗而坐。心跳如鼓。 抬头看看天花板,白日也点亮着的那个水晶吊灯安稳的发着光,丝毫没有受到周遭变化的影响。他的嘴角扯出一丝不知是嘲讽还是艳羡的笑意,叹道:果真是死物。若是我能同它一般,该多好。 耳边传来急促却轻微的脚步声,脚步的主人似乎十分急切心忧,但是又不得不放轻动作生怕吓到什么似的。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谢君已经反射性地就要摆出立正站好等待首长检阅的姿态,这已然成为一种习惯,深入骨髓的习惯。可是终于抬起头将目光挪到门口处时,眼见着把手转开的弧度拉大,极其突然地,谢君就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何苦呢? 说来好笑,他如今这模样,怎么就敢说自己是活着的呢? 无非是具行尸走肉罢了。软下身体,他再次萎坐在地。 谢君看见自门外走进的男人大概是一眼就瞧见了像一坨烂泥一般瘫在床前的自己,因为那人眼中的光芒倏忽闪亮。敏锐地听见男人屏住呼吸之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谢君心中冰凉一片,但是他却很愉快,是不是第一次呢?自己居然有了自知之明,知道那担心根本不是给予他的。 谢君把脸再次转向窗户,这次观察的重点是可以当做模糊的镜子来用的玻璃。 玻璃模模糊糊地印着两张男人的脸,处于低姿态的自然是他。谢君咧开了嘴角,镜中男人勾出一抹苍白却艳极的笑。 男人似乎怒极,因为自己这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狂妄姿态,谢君想着,听到男人踩着怒气冲冲脚步向自己走过来。先前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销声匿迹,地板被他踩得嘎嘎作响那力道,好像想要把地板砸出个窟窿似的,暴躁的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躯在他周身围出一个大大的阴影。谢君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身体保有的记忆让他对于身后的男人仍旧有着极大的恐惧感,然而心脏虽然紧缩,但是他却不想动。 谢君知道男人已然快要爆发。因为在玻璃模糊的影像中瞧见的他那震怒的眉眼。 其实男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但是他知道男人就是在生气,至于生气的原因,他心知肚明。无外乎就是自己现在这种视他为空气的模样惹恼了他,或者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迎合他。无论哪一种,谢君现在都不想管,以前是怕极了的,现在却觉得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男人在他在身前一直没有过好脸色么,即便是在床上“浓情蜜意”的时候。呵,想必男人也知道,他终究不是那个人。更何况男人的惩罚方式说到底不还是那么一招。 这样想着,胆子好像久违的也大起来了。所以直到男人猛的拉上窗帘,再一次将世界隔在谢君的世界之外,直到男人又一次揪起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摔倒床上,直到男人一脸震怒地扯开他的双腿丝毫没有前戏地粗暴闯入他的体内时,谢君反而停止了颤抖。 谢君被狂暴的男人顶的内脏都要移位一样的剧痛难忍,他却还有心思想着:瞧,果然又是这样。可怜的男人。 第二章 男人的动作因为谢君死鱼一般的反应越发急切暴躁起来,而被蹂躏的人此时整个麻木不堪,迷糊中不自觉的抬起双手掐住男人的脊背想要借由抓住他拯救自己,可惜软弱的手指就算用了力也不过堪堪在男人身上留下几道白痕。小臂内侧贴着男人的肌肤,却感受到男人不由自主地颤动的身体。谢君脑中一震,人也清醒过来,手臂松开落在床单上,死死揪住。 他想起刚才那场意外,原来,男人在怕。最远相距不过五十米的居民楼居然没有在方才那场劫难中遭受牵连,自己居然没有被那个可以震动大地的爆炸夺取生命…… 真是可惜。 有点遗憾,因为真如同身上男人担心的那般,意外之后他就可以真正解脱,即便要带着满心的不甘赴那黄泉。但是他也开心,因为他是一只小强,懦弱的坚强,即便是现在根本不能算作生活的活法,谢君还是不想死。 男人原本制住谢君腰身的手臂松开,他腾出一只手按在谢君的脸上,捂住他的脸,另一手整个揽过谢君,将他贴在自己身上。谢君被他堪称轻柔的动作弄得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他和那个人的眼神,总归是不一样的,也难怪男人要遮住他的眼睛。 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喘声,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让谢君感到混沌。黑暗让他恶心,因为少了眼睛来分散注意力,身上的感觉会更加明晰,他不适地想要眨眼。下一刻却被男人狠狠地扣住了脸,简直是想要将他的面部器官压碎的力道。谢君不堪忍受地绷紧了身体,抓住床单的手想要挥开施虐的人的,然而他刚刚想要反抗,就被男人接下来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炸的毫无反抗之力。谢君脑中“嗡”的一声,爆裂开来。 这么疼。 借由这种方式,你想,又能抓住什么呢? 因为逃不开,谢君只能向以往做的那样,尽力将自己陷在床褥中,想要缓解自己的疼痛。但是这一次男人铁了心似的不让他好过,觉察到他的抗拒,居然顺手将人抱了起来换做谢君在上他在下的姿势。 突然地深入带来的刺痛让谢君猛然张大了嘴,像是濒死的鱼急于吸收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是没等他顺利地呼吸一口气,脑袋也被男人的大手拉下去,嘴巴被男人的堵住,口腔却没有被侵入。这男人,纯粹是为了堵住他让他感受窒息的感觉才这样做的。原本捂住眼睛的手掌如今扣在脑后,谢君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望的感觉,有几个人尝过呢?谢君只剩下脑子可以清醒地思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这长达六年的禁锢的生活中已经变得极差,以往的“情事”之时也曾认识到这个事实,但是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无力。明明刚刚才想要反抗这种待遇,现在就被打击的一败涂地。连健康的身体这个本钱都没有,自己的反抗,还真是个笑话。 于是谢君就笑起来,从喉咙深处的声音闷闷地传到口腔,被男人吞入腹中。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喷薄的气流变成一串模糊且古怪的声音,像是许久未被用过的机器被迫再次转动的时候发出的凄惨沙哑的呜咽。 然而这一串预料之外的声音却让身上肆虐着的男人瞬间僵直了身体,男人终于肯停下动作,不再像一只只会发泄情绪的野兽,他一脸错愕地看着谢君的脸,面上带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莫名情绪。然而谢君眼中空茫一片,却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当男人触手过来在他眼角一抹之后,谢君分明看见了男人指尖上破碎的泪珠。 下身的疼痛在这一瞬间不知被强化了不知多少倍,连同着被人压制的屈辱感,疼的谢君心脏一阵剧烈的紧缩。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却仍旧如此软弱。在这么多年之后。 多么可耻的自己啊,谢君。 “多么可悲的人儿啊,谢君你。” 一句相似的话突然闯入谢君的脑海,那个曾经叹息一般开口的家庭医生,这句听起来明明好像怜惜一般的话语,那时却暗含了多少十九岁的谢君根本无法体味出来的的嘲讽与鄙夷呢? 好像现在自己才明白。 谢君想着,也是那个冷面的家庭医生当着自己的面曾经说过的,他再也不能发出一句声音的话也作了空呢,不知身上这个男人会如何去处理他。想到这,谢君觉得自己的心情越发的愉快。心脏那处空洞洞的感觉好像一瞬间也被填充,谢君知道,这或许正是仇恨的味道。 自己好像真的从一个根正苗红的良好青年变成了一个三观不正的坏人了呢。 等到他那古怪的声音不知发出了多久,反正是他的嗓子火烧火燎地再一次疼起来之后,谢君直视男人蓦然变做痴迷的目光,才意识到,这个人今天,也和我一样不对劲呢。 此时他们的姿势早就已经变了回来,男人处于上位死死压在谢君身上,仿佛用这种禁锢的方式就可以让身下之人无法逃离丝毫。他伸出一根手指从谢君的额头一直抚到下巴,手指尖流泻的情绪居然是眷恋且后怕的珍惜的,动作也是诡异的轻柔。好似多么的情深意切,浑然忘了他自己刚才想要毁了这张脸的举动。 第三章 谢君心下一凛,瞪大眼睛看着上方的男人,惊悚地发现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那样的让人毛骨悚然!那是恨不得吃掉一件东西却害怕吓跑它,而不得不克制着心中的欲望装作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的恐怖表情! 但是很快的,想明白的谢君在心底暗自嗤笑,反正这一切横竖不可能和“我”有关系,只是男人可悲却强悍的独占欲罢了。不过能在男人恍惚的时候少受些折磨,实在是自己如今莫大的幸运。 然而这幸运没等到谢君胡思乱想完毕就已经戛然而止,像是海浪拍打石岸溅起的泡沫,昙花一现。所以等到谢君的脖子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扼住不能呼吸的时候,他想,幸福什么的果然都是短暂且飘渺的玩意儿。 双手被男人另一只手扣住,两腿也丧失了乱蹬的力气,胸腔被无法自由吐纳的气体闷胀的发痛,那种快要窒息接近死亡的感觉实在让他不好受。男人很用力,脸上完全没了表情,是谢君熟知的男人最“正常”的表现,但谢君知道男人应该已经发狂到没了意识,因为无论如何,对着“他”这张脸,男人应当是绝对下不去死手的,即便男人曾经一遍又一遍地让他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自己总是低估那人在男人心中的地位,仅仅是惊吓而已,就让这个一向冷静的恶魔变成了真正狂暴的撒旦。谢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翻了白眼,一副命不久矣的德行。他私心想着,倘若真的就这么死了,下去阴曹地府,可得求求那阎罗王,毁了他自己这张脸。 无论如何,既是死了,寻回自己的一张面皮,这种要求,应该是不过分吧。 ******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照旧只有谢君一个人,空旷的房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谢君盯着印有古典花纹的白玉色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闭上了眼。全身是熟悉的散了架一样的疼,下身和脖子更是火辣辣的痛,想起昏迷之前的事,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但是可惜,连呕出来的力气都欠奉。没有见到阎王的事实让他失望又庆幸。自己大概真的成了个精神病也说不定,一会儿想死一会儿想活的,有病!送给自己一个鄙夷的微笑,他慢慢地艰难地侧过身,将自己龟缩在暖和的被褥中,竭力蜷成一团。 谢君在这个房子里呆了整整六年,范围再缩小一点,说他在这个主卧里呆了整整六年也不为过。那个男人——桓君莫,亲口说的:“除非我找到他,不然,你永远走不出这个房间。”而他后来也确实这么做了。 多年如一日地被禁锢在这华丽的牢笼里,不要说躯体,就连思维的活动似乎都可以停滞,比方有时候,他几乎都记不起自己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因为这个问题在他现在的生活环境下提出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就算是个男人,就算也被当做另一个男人,他还是一件被当成女人来使用的“物品”。 但是毫无疑问的,他的样貌属于一个男人。 谢君也曾经有过正常男孩的青春年华,学生时代尤其痴迷一些武侠小说。他记得里面的侠骨仁心的英雄们中不乏俊朗无俦,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之人。那时候自然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无外乎觉得这些人在外貌上占了些优势也就是了。但是谢君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即便眼角出现了早衰一般的细纹,仍旧可以让一群人为之倾倒。无论男女。 不太能想象小说中描写的长得妖孽一般的人究竟是个什么长相,但是谢君不止一次的觉得这张脸也真的差不多了。 这张脸的主人长得实在是很好,好的让谢君深恶痛绝。就连真正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连那个整日把他当做发泄工具一般折磨的桓君莫,谢君想,他都未必会这样恨。 自己简直就像个变态。明明那人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明明自己和那人的生命根本没有一点交集,明明内心里知道那人根本没有一点过错。谢君还是止不住心中对那人深入骨髓的恨意。 是的,恨!怎么能不恨?! 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定然不是这种肮脏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我绝对不会落的现在孤身一人,有家不能归的下场! 如果不是他,我应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大学生,每日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可以享受到普通人的最幸福的感觉! …… 如果没有他! 谢君想着想着,恨意渐渐被脑中的憧憬暂时压制下去……可是我都快忘了……啊,如果我还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此时也应该大学毕业工作甚至成家了吧……呵呵……如果没有那人! 被修正的平滑的指甲再次长出,将手扣在脸上,谢君却没有撕破脸的勇气。 男人将他制得死死的,他仍旧记得之前的一个早上,桓君莫“轻柔地”给自己修剪指甲时候残酷却一针见血的话:“谢君,你怕死,怕你自己死,更怕自己的家人受到连累而死。”轻描淡写地说着,用诡异的温柔包围着他。谢君用余光瞟过去,居然还看见男人嘴角含着的明显的笑意。 那么残忍,让谢君忍不住在他的怀里颤抖。 男人轻笑一声,捏住他的下巴,轻薄似的在谢君下巴上吻了一下,看着谢君屈辱地别过脸,男人甚至连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丰神俊朗,眉目含情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解成是他深情的姿态,可是,他又说:“所以,我从来不担心。” 他从来不担心他会毁掉这张脸。 多么自以为是的男人啊,可是…… 谢君捂住自己的脸,房间里压抑的再没有一丝声音。 只有天花板上的吊灯静静地亮着,从未停息。 第四章 桓君莫很久都没有再出现,不过至于这个很久到底是多长时间,谢君也不太清楚。他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米虫一样的生活让他也没有必要去计较这些。 就连六年这个数字都是桓君莫灌输给他的,男人看着他的脸喟叹一般地说:“六年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他。”谢君打了个哆嗦,桓君莫眼中丝毫不减当年的痴狂让他心寒。 简直像个疯子。 实际上,桓君莫是个怎样的人谢君没有什么深入认知,但是鉴于男人加诸在他身上的行为……可以说他这个人是个固执的可怜虫,甚至固执到痴癫变态的地步。 还没有找到那人,就意味着他还会继续坚持不懈地寻找下去,至于谢君自己,在那之前,自然还是没有自由的权利。 有时候精神清醒点了谢君总会想,就算某个时候桓君莫真的找到那人了,真的把他放出去了,他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就现在这个废物一般的状态而言。 唉,想多了。 但是男人没来,谢君心里到底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少受点罪。 毕竟把人当做野兽一样的交姌方式实在让他恶心,虽然他必须承认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习惯。 当谢君终于有力气下床的时候,从窗外设进来的光线已经从刺眼的白变成了暖心的橙黄色。 他摸索着想要再一次坐到窗前看着下面街道的情况时,他突然听见了不属于桓君莫的,六年来他听见的第二个“外人”的说话声。 “先生,请问您现在需要用饭么?”谢君的脚步猛然停滞,几乎是惊悚地转过了脸盯着房门。 心脏剧烈地跳动,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也许只是,一个称呼。 先生。 这个人唤自己“先生。” 目光如炬,谢君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眼中精光大盛,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口,看那样子倒好像是把门板穿透一般,好看看这把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谢君的回答,好似疑惑地“咦”了一声,然后谢君听见一阵窸窣的声响,夹杂着碗碟之间摩擦的细微声音。 谢君还处于震惊之中半晌没有作答,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只是惊喜,六年来头一个“认清”他的性别的人让他实在受宠若惊。 门外就又传来说话声:“先生?先生您醒来了么?” 是清朗的男子的声音。 谢君有心回答他,张开嘴却没有声音。 他忘记自己还是个哑巴。正是当初除了桓君莫之外和他说话的第一个男人,那个家庭医生,亲自动的手。 心就一点一点沉下去,谢君睫毛低垂,叹口气。幸亏是没有出声,若还是那样的怪声,会把这人吓着吧,到那时,连肯称呼他一声可笑却珍贵的“先生”的人都没有了。 最后那把声音的主人还是走了,嘀嘀咕咕的纳闷的道:“怎么没动静呢,管家说这会儿应该是醒来了的啊?唉,还是先放在这,过半个小时再来看看吧,若是还没醒我就再做一份新的。” 虽然是有些不解,但是他还是将饭菜放到了门板的正下方——那个距离地板约二十厘米的高度——每次下人们将饭菜装在托盘内推进来的空隙。 谢君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心里想着,原来那些东西,是他做的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 尤其是叫自己“先生”的时候。谢君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他一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够神经一边越发觉得心中愉快,毕竟,一个从未被当做男人对待的人,就算只是得到一个虚妄的可以印证他身份的称呼,也是极其高兴的。 除却那两人,从没有一个声音和他说过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谢君是个哑巴。在被桓君莫抱进大门的时候,惜字如金的男人亲口对着站作一排的仆从们交代过的。 而且,就算是有人会和他说话,比如那个亲手将他毒哑的家庭医生,他一开口,也肯定是顺着桓君莫那个变态的意思阴阳怪气地叫他一声“少爷”而不是“先生”! 少爷,多么恶心的称呼,谢君尽管没有接触过,却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他毕竟也曾是个身处社会的普通人,不会连那个时候刚刚兴起的一种“职业”毫无所知。更何况,室友有一阵专门八卦地百般提起过这个被歪曲了的词汇。 那是和妓女相提并论的屈辱称呼。 饭菜的香气很诱人,惹得谢君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起来。但是谢君还是没有走上前去,反而回到了床上坐着,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不是因为不想吃,而是想着,如果就这样放着它不去动的话,刚才那把清朗的声音的主人,就又会来了吧。那样,就又可以听见他叫自己“先生”了吧。 真是有毛病啊,自己。谢君想着,却无声地笑起来。染上真切情感的面容,恁的动人,可惜这份光华,却只能掩盖在牢笼之下。 然后就在他莫名其妙的期待中,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没有多久,那个声音果然又来了,谢君几乎忍不住要欢欣鼓舞一番。 这会儿他早已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聆听房内的动静上面,所以很清晰地听见一个人拖着步子在地板上走来的声音。 “塔塔塔……” 谢君心中一片宁静,那是与桓君莫会让他发抖的脚步声不一样的感觉。 那人停在了门口,好像叹了一口气,又有些了然地自言自语:“唔,果然没动啊。”好似失落一般的语气听得谢君心里一颤,脑子里下了定义,这是个很奇怪的人,会因为他没有吃东西而叹气呢。 桓君莫从来就不,如果自己不吃,男人就会捏着他的下巴使劲的灌,灌不进来的话就索性把他打晕然后再让那个该死的家庭医生来给他输营养液。 这虽然都是谢君自己从胳膊上的针孔推测的,但谢君觉得真相应该就是这样。 那两个家伙,什么都做的出来。 谢君走了一下神,然后听见那门外的声音一下子又充满了自得,那把声音说:“幸亏我又重新做了一份,唔,就是不知道先生醒了没有。”然后又是“笃笃”的敲门声。 谢君禁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很有趣,说他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声音也实在大了些,竟然让自己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朵里。 谢君扶着玻璃站起了身,长时间没有锻炼过的肌肉松弛不堪,让他整个人还是乏力的很,但是不影响走到门口的几步路。 门外那人的耳朵也尖的很,许是听见了他走路的声音,立刻惊喜道:“先生您醒了?我这刚做好的咖喱饭呢您来尝一尝吧。” 然后方才那个凉掉了的托盘就被抽了回去,谢君还没看清里面都是些什么,另一个托盘就被推了进来。上面果然摆着一盘咖喱饭,辣丝丝香喷喷的味道直窜鼻孔,谢君蹲下身去,瞧见里面放的东西还不少,碧绿的笋片,橙黄色胡萝卜丁,黄白色的土豆丁还有鸡肉丁让他瞬间食指大动。 门外的人没听见谢君的回答有些不解,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句:“先生?您在呢么?” 谢君笑得眯起了眼,他用手指磕了磕门算作回答,不客气地将托盘抽了过来。 很开心。 第五章 门外之人得到谢君的回应好像愣了一下,继而又道:“那先生您慢用,我过半个小时再来收拾东西。”谢君仍旧敲门作为回应,那人疑惑地“咦”了一声,然后就“塔塔塔”地拖着鞋子走远了。 谢君想着这实在有些奇怪,怎么这个男孩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么,桓君莫怎么会放这样一个人来“伺候”他呢?况且这人刚才有提到管家,那个模糊印象中和他的主人一般面无表情的管家,照理说是不可能放着这么一个“另类”不管的啊? ……难道?他们现在都不在?这个孩子只是被临时调过来的?因为时间有限所以管家根本来不及交代太多?……那男人,应该忙着处理“帝厦”的事情去了吧……毕竟那是他名下的产业,遭受这种重创,他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顾及不到这边……? 有可能……但是……桓君莫那样的人,怎么会容许他这边这种事情的发生? ……唔,咖喱的味道真的好香啊,谢君瞬间心情大好,突然觉得饿得不行,于是很快就和食物作战去了,没有再去想这件事情。 这天夜里,桓君莫仍旧没有来,谢君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但是睡意袭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等他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在熟悉的屋子里,熟悉的床上。眼前的,也不是熟悉的人。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 ****** 谢君以为自己是在发梦的。 好像一瞬间穿越了时空,不知被安排到了哪个次元的哪一个领域。 入眼的首先是陌生的橙黄色的天花板,暖洋洋的颜色让他在惊讶后很快安定下来,转过头在四周扫过时,目光却停留在半路,一个鬼魅一般的男子的脸上。 说这人鬼魅并不是他样子骇人,其实他长得很普通,一张随处可见的大众脸,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和谢君自己从前一般的存在。 但是他无声无息,笑眯眯地盯着谢君看的模样实在让人心中发冷,鉴于这张脸对谢君来说是全然的陌生,谢君眨眨眼,越发确信了自己方才所想。 连装作惊讶的心思都不再有,他闭上刚才因为惊吓大张的嘴巴和眼睛,将周围的一切都当做是幻影。 这种场景其实早就见过多次了的,在最初的那几年里。无论如何心中总还是有着一线希望,朋友也好,家人也罢,期盼着谁能发现自己的踪迹救他出去,不必再去面对那些梦魇一般的生活,睁开眼后就可以见到另一番天地。 可是,终究只是做梦罢了。 谢君心中暗忖,那孩子做的咖喱饭真的很好吃,像妈妈的味道。他咂咂嘴,回味无穷的餍足模样,无法看到床头之人暗沉下来的目光。 只不过这一次也着实蹊跷,这个陌生的男人是如何入了自己的梦的? 他这样想着,下一刻,耳边突然响起清朗的笑声:“怎么?觉得是在做梦么?” 谢君全身一僵,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诈尸一般从床上做起来,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说话之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在做梦?! 男人看了谢君一眼,好似了然地又笑了起来,然后抬手像个老人家一般在自己修整的光秃秃的下巴上摸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嗯嗯,也对,换做是我肯定也不敢相信,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脱离了魔窟呢?”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吹了个口哨:“认为这是梦中也是情有可原吧?嗯嗯!” 这人好一番作势装腔,平凡的面目突然显出一丝别样的味道来,但是闪瞬即逝,谢君并没有抓住,更没有在意。 不,重点不在这里! 身体却因着他这一句话不可抑制地激烈地颤抖起来,谢君死死揪住身下的床单,牙齿也磨在一起发出“嘎嘎”的响声。 或许是他瞪大的眼睛里装载了太多震惊和不信的意味,男人径自笑开了:“你不信也是自然,但是事实既是如此,“先生”莫要告诉我您是舍不得那个地方了吧?” 男人眼中的意味谢君参不透,但是他说的话的重音毫无疑问的是放在了那个让谢君激动不已的称呼上面。 先生! 脑中“嗡”的一声炸响,清朗的有些熟悉的嗓音,唤他“先生”的那个孩子…… 谢君单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满足的腹部,伸出另一只手指着男人的鼻尖,嘴唇嗫嚅【你……】 傻瓜一样张嘴半天,最终还是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又忘了。 自己是个哑巴。 傻透了。 然而下一刻下巴被人生硬的抬起,看着这人震怒的眼,谢君根本不明白他在那一瞬间积聚起来的怒气到底所出为何。 被钳制的疼起来,谢君忍不住皱了眉,然后男人的目光中突然多出了迷惘的神色,怒气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这次换他颓然地低下了头,谢君听得他低低的道:“他竟然这般……” 后面的却是听不清了。 谢君觉得自己脑中的内容物好像又变成了浆糊,之前那些好感和温馨的感觉在一瞬间变作了冻人的冰凌,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寒凉一片。 他仍旧搞不懂眼下的光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明白的觉得,自己的处境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这个人,他将我从桓君莫那里弄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他又是如何突破了层层禁制把我弄出来的呢? 他,又是谁? 第六章 迷局。 他可能永远也堪不透。 所以只能是一颗棋子。 但是他不傻。 男人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探究式的看着他的时候,谢君的大脑已经开始快速的转动。 譬如这男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之前帝厦的爆炸和他又没有关系,他扮成桓家下人的目的又是为何等等。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表现被男人当做了恍惚,以致于这个本该陌生的男子眼中毫无预期地突然闪过一丝痛色。 然后谢君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他既惊且疑地看过去的时候,对上的,是男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一面。 谢君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幼稚的表示疑惑的动作。 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没有先前调笑的轻松自若的感觉,因为一句“先生”而对那把声音的主人产生的好感也早就消失殆尽。现在,应该是恢复到了那种被人囚禁的状态了。 嗤——!若是可以发出声音,谢君扯开的嘴角流泻出的必定是讽刺。 可笑。 谢君知道自己没有丝毫掩饰的鄙夷之色尽收男人眼底,他准备好接受男人接下来会做出的一切事情——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最大的可能是“老实交代”将自己弄到这来的原因,总之和桓君莫不会脱开关系。 但是,他看见古怪的男人一改之前伪装在温柔之下的强势,反而深化了之后莫名其妙露出的那副颓唐的模样,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认得我了么?”语调深沉而哀伤,缠绵悱恻得好像他们活该是对被迫分开如今却得以团聚的情侣似的。 如果不是现在的情景不适合,谢君简直要捧腹大笑。这个人,他是在跟我演戏吗?一上来就变成了苦情戏最经典的一个镜头什么的……谢君暗地里按住了腹部,好像忍俊不禁似的埋下了头。但是眼中却一片清明:不知道那食物里面有没有什么乾坤。毕竟之前已经吃过这种亏了。过了许久,直到男人不安似的开口道:“谢君儿……?” 谢君因为这久违的三个字瞬间木了表情,视界变成了和被子一般空茫茫的白色。他心想我干脆变成个僵尸算了,那样就可以无悲无喜,就算被人摆弄也是个冷热不知的状态,倒省的这个时候总受一些不该受的刺激!更好过这动不动就要石化的德行,啧! 接下来的剧情该如何放松才合适?他苦笑一声,四周却依旧安静。只有两人各怀心思下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在浅浅流淌。 谢君儿啊……呵! 这个他永远都忘不掉的熟悉的嗓音,这个阔别已久的从他口中听到的自己的名字。 谢君更深地垂下头,暗中努力地扯了扯嘴角。 我笑不出来呀,要不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呢,像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样,嗯? 顾柏亭! 我竟从未想到会是你! ****** 这个时候要是陷入回忆,那会成为最傻B的事。 所以让谢君自己惊讶的是,他接下来调整心绪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快到面前这个叫顾柏亭的男子没有再去悲伤的余地。 他只看到他心中那个一向温和的谢君儿突然耸了耸肩膀,然后慢慢抬起头,像是要把每一镜头都定格,谢君的脸一帧一帧地被展露出来,终于再次对上他的眼的时候,顾柏亭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掐住了,以一种恨不得自己瞬间灰飞烟灭的的力道。 谢君当然看不到自己明亮的双眸染上刻骨的恨意之后是个什么骇人的模样,因为无法发声,眼神、表情、和肢体语言是他唯三可以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从前总会觉得上天对待自己真是残忍,好端端就被换了脸,毁了嗓子,弄得他连自己都不再是,害的他连个健康人的名号都不配顶起……如今却真的想仰天狂笑大叹一声“苍天有眼!” 语言在这个时候真的是最苍白无力的表达方式!若是他能开口,现在必然是一番歇斯底里的质问和辱骂,可是那些有用吗?没用的。 至少如果是对付眼前这个人的话。 谢君对此再清楚不过。 觉得我用这种无声的愤怒来谴责你残忍吗?因为早就看出了你眼中难掩的伤悲?冷酷吗?因为明明看出了你对我似乎丝毫未改的情意却还要这样去刺激你?可耻吗?因为就算是这幅鬼样子我还是想要拖着你入那苦痛的深渊? 一定是的吧,不然你为什么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来? 谢君无声地嘿笑两声,可是我不会,完全不会!完全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正相反的,我如今心中快意的很! 顾柏亭,你也有今天! 我真的不是傻子,可惜你们都不相信。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戏弄还想要我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打心底的依赖你们,呵!如意算盘总是打得好响!真当我是个天生被人虐过之后还要“贱贱更健康”的蠢货么?! “……君儿”顾柏亭后面的话被谢君一记眼刀生生地剜回去,眼中悲痛难掩。 【不要这么叫我,你不配!】谢君龇牙咧嘴,牙床左边那颗曾被他夸赞可爱的虎牙此时也变成了一件利器,恨不得在他心上狠狠上一刀! 悲痛?真是笑死! 早在那个时候干什么去了?!那个时候自己苦苦哀求他不要将自己的藏身之地透露给桓君莫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露出这幅表情! 你知不知道,就在那人跟随着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即便是装的,若是让我瞧见你现在这个模样,我都可以欺骗自己你真的真的如同你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不小心被他发现”?你知不知道?我是那样的信任你,那样的…… “君儿……那个时候……” 谢君向身后一扯,抄过枕头重重砸过去,尽管那力道对眼前这可憎之人造不成一点伤害,但是起码能暂时堵住他的嘴! 【别再跟我提那件事!】 看着顾柏亭欲言又止的憋屈样子,谢君只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足够仁慈,算什么朋友呢?算什么?!呵!算个屁! 别指望他做一个圣母,他谢君没有那个胸怀!对谁都一样! 第七章 谢君不知道自己无声地发起火来时候的恐怖模样,开始明明是惨白的脸色,却因为这熊熊燃烧的怒火生生染上了些许诡异的红。像是晶莹润泽的碧玉上突然晕开的血痕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不想骂人的,可是无论是粗口还是其他,全部一股脑地堵在嗓子口根本无法表达,憋屈得人恨不得冲着墙壁一头撞过去! 被弄成个哑巴。这是除失去自由外最让谢君最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他真恨!以致于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最终都被憋成了酱紫色,谢君还是紧紧捏着拳头。 只是恨的到底是什么?真的仅仅是眼前这个人吗?不!谢君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憎恨的是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竟然连现在这样以“受害者”自居的嚣张表现,都是看穿了眼前这人对自己的愧意才得寸进尺的! 真是废物! 谢君陷入深深的自厌情绪中,浑然不知身边人已经有了动作,直到终于被顾柏亭惊讶大叫“君儿!停下!”惊醒,他才看见这冲将过来的人正一脸惊恐的表情,好像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似的。 顾柏亭慌乱地四下扫了一眼,然后伸手就要夺谢君身上的被子。 许是因为他焦虑且不管不顾的动作,谢君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抓紧了被子,双目圆睁,仍旧难看的面上清楚地写着抗拒两个字,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别的,之前心思一直不在这上面,谁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德行?如果被子下面有什么被这人瞧出端倪……自己再怎么麻木,也还做不到让这人平白捡了笑话去…… 谢君这会儿顾忌的是他一直以来被当做女人的事,却忘了,把他弄到这里来的既然是眼前这人,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这人应该也早就全知道了。 但是他在看见顾柏亭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后就全部明白了,自嘲地笑了笑,谢君讪讪地松开了手,不过好在顾柏亭没再抓他的被子。 他看着顾柏亭接下来简直是气急败坏地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急吼吼地冲自己说:“谢君!你恨我就由着你恨好了,折磨自己算怎么回事!?” 谢君疑惑。他什么时候折磨自己了?还有,这人抓自己的被子是要做什么? 他低估了他和顾柏亭从小培养出的默契程度,那到底是可以永远镌刻心上的东西,就算谢君再不愿意去回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和顾柏亭之间,真的是无需语言就可以完成交流和沟通。 因为就在谢君用眼神表达了他的不解之后,顾柏亭就如同很久之前的那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你这蠢货!你这蠢货!”他一边碎碎叨叨地骂着,一边竟是伸手过来。 谢君下意识地就要躲开,但是顾柏亭这次哪里再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在后退的同时就被顾柏亭一把捞了过去,嘴巴被他直接用袖子粗粗地抹了一通。这才抬起自己被染上血色的白色衬衫的袖子送到谢君的眼皮底下,质问一般:“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恨铁不成钢似的,恨恨地续道:“什么时候起你居然跟个娘们似的,咬什么嘴唇!?” 明白了。敢情人家刚才只是找不到东西,想要用被子给他“擦擦嘴”来着。真是……无语…… 他伸出舌头在唇角舔了一下,咽了,熟悉的铁锈的味道,也确实有点儿疼。 伸手推开顾柏亭,谢君面上回复淡然。不过是咬了嘴唇而已。可还不至于…… 大惊小怪。 不过……他刚才是不是总算听见了这人从自己醒来之后的最真的一句话? 谢君眯了眯眼睛,怎么说的……像个娘们似的? 这还真是……精辟…… 他这六年来哪天过的不是像个娘们一样?就算不是自愿,就算开始也激烈地反抗过,但是最后,哪次不是得个在桓君莫身下承欢的结果? 娘们一样,呵,真是个妙词。 再一次扯出微妙的笑意来:如果不是因为怀有希望,如果不是还不至于生无可恋,你以为我愿意,像个娘们样? 谢君不知道顾柏亭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只见他面色突然涨得通红、羞恼异常,脱口而出:“谢君你如今真的是……早知道还不如……”猛然住口,眼中的光芒变幻莫测。 谢君看着昔日的好友,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然,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而对方似乎还现在心痛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谢君觉得自己现在不能说话真是吃亏吃大发了,不过他至此真的是连冷笑都不愿意再给眼前这个人看,因为实在是浪费感情。 谁会鄙视真正的娘们? 自己这种像个娘们一般过活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让人不齿,这种自知之明不用他提醒自己也是有的,嗤—— 自己在这纠结什么呢?质问也好,怨恨也罢。不还是因为内心深处曾经那样珍视过这个朋友,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关于当年背叛的一个解释。 但是如今好像什么也不用了。这人刚才分明是想说他现在的模样和当年迥然不同吧,他是想说早知道还不如不弄自己出来吧? 顾柏亭,你难道忘记不是只有你单方面可以窥探我的心思吗?你飘忽的眼神和紧张起来的表情已经将你内心真正的想法都交代给我听了呢。 这份默契和心照不宣,真的是……从前有多暖心……现在就有多么……令人恶心…… 谢君知道自己现在在顾柏亭眼中的形象,大概就是个捏着别人对自己的愧意肆意撒泼的“不知好歹”的小人,但是就算认识到这一点,也不妨碍。谢君知道自己不是圣母,如果真的有可以对着将自己的生命篡改的一团糟甚至变成地狱的人和颜悦色的存在,那也绝对不是他谢君。 谢君抬眼看着面目平凡的男人,忍不住要叹气。虽然不知道顾柏亭为什么换了一张脸,但是毫无疑问的,有些东西随着变得陌生的面孔一起,消失了。这也是,不然为什么刚刚醒来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气息。 亏得他现在这样……真累。 剑眉上挑,眼中的嘲讽清晰可见。拜桓君莫所赐,谢君现在这张面皮可是好看的很,此时这番神态,趁着嘴角那未被擦净的血丝,竟然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来。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谢君心道,就这样吧,真没意思。看看顾柏亭,后者似乎也没有了再说话的意思。 室内一时无声,两个人用着他们的方式在僵持,殊不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角落,离床不远的落地窗前的那个盆栽繁茂的枝叶间,那个隐蔽的微型摄像头背后,一人注视着他们,满脸兴味:“真是没想到……” 谢君看不见的是,这人的足以让他发狂的一张脸。 第八章 顾柏亭离开了,除了一肚子的憋闷气什么也没给谢君留下,更别说关于他戏剧性地“转移阵地”这事儿的来由了。 谢君在同样空荡荡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同身受是不可能的事,到底是他强求。 自己是个农村出来的娃,祖上无论数到多少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庄家人。谢家到他这一代才终于出来个大学生。也是到了这一代,才有了可以走入城市的可能。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嫌贫爱富,只是如果有能力,出于正道,谁人不想过好一点的日子? 也是曾经,他的父亲总是会不时地说,他能这么有出息,真是谢家祖坟上冒了青烟。父亲语调颇为自豪,他心中纵然觉得这说法迂腐可笑,那个时候也仍旧被父亲的情绪感染,很开心。 那个时候,像每个即将迈入大学校门孩子一样,谢君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甚至因为出身的关系,比大多数的其他人更怀有一份热忱。但就是这样一个曾经的孩子,就是这么一个背负着全家人希望的一个小子,因为一个疯子和一个骗子,活生生地被吞噬,再没有一点痕迹。 就那样被迫长大,在他的人生阅历还停留在大学以前的清贫却美好世界中的时候。一张白纸还没有来得及被画笔描上斑斓的色彩,就被过路的人莫名地踩上了满满的黑印。 他想起白日里离开的顾柏亭最后的一句话:“君儿,我真的……那么不可原谅?” 想笑,想反问:【你觉得呢?】 人都是自私的,你如今不也是仍不死心地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可以换得救赎的答案?可是啊,论起自私,我谢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我,对你这件事儿……你觉得呢? 不是没看见曾经的友人瞬间黯然下来的表情和仿佛佝偻的身躯,心中不是没有酸涩的情绪在蔓延。自己或许不仅自私,也很残忍。 可是他总还是要靠着一些什么,来支撑着自己不要放弃,说服自己这世上有比死亡更好的解决方法。所以,他没办法,即便知道这憎恨,足以丑化一切。 这一晚,注定失眠。谢君闭了闭眼,侧头看着窗外,月亮顶着一张大饼脸笑得柔和,皎洁的月光顺着她的笑意铺洒到这间屋子,谢君将自己蜷成一团,又叹了口气。 就算是这样的景色,也从未让他觉得安心。 六年如一日。 ——————我是谢小子终于纠结完毕的分界线 ,上帝视角开启……——————— 第二日艳阳高照之时谢君才悠悠转醒,掀开被子坐起来之后,揉揉眼睛,眼神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其实有那么一阵儿,谢君把昨天的一切忘个干净。因为环境发生了变化,他还没有什么实感,所以面上尽是刚刚苏醒后慵懒迷糊的表情。 当然,对于自己这副模样落到了监视器另一端一个“不怀好意”的人的眼中更是全然不知。 而这个不怀好意的人——任熙任先生此时正闲散地坐在一把红木椅上,明目张胆地做那偷窥之事。他将刚刚抿了一口的黑咖啡放在旁边的台柜上,唇角微勾。 从房间侧面洒进来的阳光恰恰投在他的身上,令他整个人变得飘渺而模糊,就像一个…… “OMG!这是天使——!” 房间响起一个爽朗的男声,但是因为内容太过恶俗,再加上戏谑的表情,听起来实在让人恶寒。 这不,在他身旁立着的另外一人的眼皮就立刻应景地抖了几抖,默默腹诽:又来了。斜眼瞄一下老板直勾勾盯着的画面中的人,作为这位仁兄——任熙的朋友外加助理的萧逸声同学暗自朝天飞了一个白眼。 真是没药救了……这个天字一号的自恋狂…… 那边任熙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来,眯了眼睛,危险道:“萧逸声——你又在腹诽我什么?” 萧逸声被他这冷不丁的质问吓得一个哆嗦,磕巴道:“……呵……呵,哪有哪有……嗝!……我怎么敢呢……”一句话在某人凌厉的小眼神中越来越弱。 “哟~打嗝了~”任熙挥手关掉了监视器的画面,要笑不笑地拖长了声音说道,仿佛在生气。其实心中正在偷着乐,这小子一说谎就打嗝的毛病真是这辈子都甩不掉了啊,啧! 萧逸声一听这话就苦了脸,这给他悔的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叫你不长记性!这个腹黑男水仙君的坏话是你能说的么?是你能当着他的面的说的么?!要说也该背着他说个痛快! “呵呵,这不是,今儿早上来你这的时候着急了么,一口馒头还噎在嗓子眼呢!嘿嘿……噎的……噎的……”该死的任熙任变态,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来这里帮他收拾烂摊子,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任熙毒辣的眼睛像X射线一样将萧逸声的小心思找了个通透,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跟你一般见识,瞧你这一副受了气还不敢不服气的小媳妇样! 站起身,任熙哥俩好地在萧逸声肩上拍了拍,突然沉下语调:“走吧,陪我去看看他。” 萧逸声惊讶地看了友人一眼,触及他眼中隐秘的情绪,目光在那关上了的屏幕上溜了一圈,心下了然。 明白了。 这个损友,分明是不敢自己去找那小美人的骂!偏要拉自己下水! 萧逸声内心傲娇的小人甩了甩头发,双手叉腰【要你耍我,看我让你死的更难看!】 正了正脸色,“小媳妇”也是一副业界精英不苟言笑的闷骚模样。 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任熙瞄他一眼,实在哭笑不得。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个混蛋真当自己是瞎子啊!心里那点儿小盘算全写在眼睛里,真的是…… 大手一挥在萧逸声头上盖了个帽,任熙难得板了一张脸,正色道:“敢给我找事就让你死的比你想象中的我死的还要难看!” 这句话听起来别扭,但是威胁的成分毫不遮掩。 萧逸声心思被拆穿,迈开的脚步顿了一下,尴尬道:“行了,快走吧!快刀斩乱麻。”昨天那小美人和顾柏亭相见的情形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那孩子明显不是好说话的。 忍不住又吐槽一句:【切!求人还这么牛B!】 第九章 两个人快走到谢君房门外的时候,居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萧逸声是因为惊疑,而任熙…… 萧逸声的目光在谢君和任熙的相邻的两间主卧流连些许,转过头,好友脸上的情绪他竟然没能看得清。 本以为任熙至多是对于那个叫做谢君的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心怀有愧,毕竟一直以来任熙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从未变过。可是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将这人安置在这里,那可是任熙弟弟的房间啊…… 难道……萧逸声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看向任熙的目光中,居然带上了……鄙视? 这个水仙男……该不是利用地域之便偷窥人家好满足自己的强大且变态的自恋情节吧……所以……他的房间里难不成也有一个监视器? 萧逸声对自己此时扭曲了嘴角、满脸yy的很是销魂的表情自然是一无所知,反观被他用猥琐质疑的眼光暗暗锁住的任熙……脸皮都忍不住抽动了,这个混蛋……好想撕了他……自己不就是有那么点那个……咳!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么! 还是最近真的表现得这么自恋?都已经把下属折磨成这个样了?到了动不动就要怀疑我的本意的地步? …… 好吧,以后收敛点就是了…… 但是,这个人……真的是……任熙暗暗磨起牙…… “喂!你有完没完!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脑补的一脸yd样OK?”任熙从开始一直紧紧绷着的脸龟裂了!真是被个二货气都气死了! 但饶是如此,任熙还是记得刻意压低了嗓音,可是在这安静到死寂的走廊中还是足以震动人的耳膜道发痛。 任熙出口就暗道不好,狠狠恼火地瞪了一眼惹事的人! 萧逸声被他刀子一样的目光激的打了个哆嗦,但是还不服气,脖子一梗,扭道:“我我我我怎么想了?你要是没、没那么做,怎、怎么知道我是那么想的?” 好家伙,说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嘴硬,可见刚才可定又把我想成变态了!任熙脑袋一抽,真想撸起袖子、揪起他的领子照着那张娃娃脸揍上一拳! 打你个猪头!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任熙用口型骂了一句,然后再会意的萧逸声脸红脖子粗之后心满意足…… 萧逸声被他气得不轻,只要他们在一块,总是要比那个幼儿园打架的小朋友好不不到哪里去! 朝地上假意地呸了一呸,萧逸声还得再任熙眼神的示意下受气地去开门。 今天要是不把你的事搞砸我就改姓!他习惯性地又飞了一个白眼,然后眼前一直关闭着的门,开了……开了……开了…… “啊啊啊!!!!!!!”胆小的兔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下了一个大跳,差点没形象地巴到任熙身上去,好在勉强定住了身形,好在,我硬汉子的形象还没有掉价……还好……还好…… 还好个P啊! 尼玛老子的形象啊还没在美人面前竖立起来就已经胎死腹中莫名崩塌了啊有木有!!!!OMG!我脆弱的心灵啊谁来抚慰我一下啊喂呜呜任熙你个混蛋都是你的错你还我的形象来!!!!! 萧逸声内心万千只大羊驼充当草泥马奔腾而过,各种不加标点连续吐槽将任熙妈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综合表现是…… “那个额呵呵,那个……我们是老看看呃看看你……呵呵你还不认识我们呢呃呵呵……”呵呵你妹啊,任熙!你个笨蛋!这个开场白要怎么操作才好啊呜呜……难道要说—— “尊敬的谢君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萧逸声正是后面这位先生的助理恭喜你成功脱离苦海呵呵我身后的这位就是负责将您解救出来的任熙任先生希望今后你们可以相处愉快……嗝!” 萧逸声是根本没想过情况会发展成这样,明显是受刺激了连基本的淡定都没有做到于是他现在彻底凌乱了,叽里咕噜跟个老妈子一样说了一大堆。然后,就在他还暗自庆幸自己好在还算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时候…… 他发现眼前这个美人美则美矣,一张脸……真是……比那木乃伊还要恐怖…… 就僵硬的程度来看,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这个人简直是面无血色,萧逸声当然听过“面如白纸”这个形容,但是他觉得这个名叫谢君的脸简直苍白到BT的地步,难不成,这是打了蜡的……怎么脸都木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萧逸声凌乱更甚,看着这人一时间空洞的眼睛,只觉得后背的寒毛全部都乍起来了。僵硬的转头看看身后貌似一直镇定自若的某人…… 愣在当场。 “这是怎么了……”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声音喃喃,但是却犹如在另外两人之间投了一个重磅炸弹! 下一刻,萧逸声看见这个以一种羸弱不堪的形象刻在他脑海中的谢君谢美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拿身体直直地、不顾一切地冲撞过来!那个架势……好似恨不得与眼前的人同归于尽! 萧逸声被他恐怖的表情骇的侧退一步,但是就是这一步,恰恰让谢君得了方便。 在看见仍旧以刚才那个表情静立在原地的任熙后,萧逸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吼道:“任熙!!身后!!!身后啊!!!!!” 第十章 这人疯了。 这是萧逸声从惊吓中缓过神之后唯一的想法。 他不相信谢君没有看见任熙身后正是楼梯的围栏。 因为当初只是为了让年少的任熙和他的弟弟临时修养而建的小别墅,所以即便是将兄弟两个的安全考虑在内,那个围栏修的也并不高,只有一米左右。以如今已经长到一米八的任熙的身高,那真是一点儿保卫的功用也没有。 如果谢君真的以实力撞过去,即便他这六年来的遭遇让他羸弱不堪,但是好歹骨架在那,冲击力也是很大的。任熙如果不防备就一定会跌下楼去。按照这个三米多的高度,虽然摔不死人,但是楼下客厅那个光溜溜的地板绝对能把人砸出个脑震荡来。 天可怜见的,任熙的脑袋可是很脆弱的。 天可怜见的,他还不想死啊……萧逸声坐在谢君床边,长吁了一口气,伸手在额头上抹掉一把冷汗,明知人家看不见,还是愤愤地瞪了昏迷中的人一眼:都是你的错,吓死我了。 但是,躺着的人仿佛感受到了这份“恨意”,又或是梦到了什么不愿面对的东西,原本就并不舒展的眉头紧紧地纠结在一起,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差。 萧逸声被他吓了一跳,束手无措之时就见谢君整个人像一直被抛上岸的鱼,拼命的挣扎,身侧的手掌向外伸着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下颚上扬,紧闭的嘴巴大张,想要嘶吼出什么,却无能无力的模样。 可怜的人,梦中也要受噩梦的缠绕,无法脱离…… 就在萧逸声无意中突然陷入文艺青年的抒情状态的时候,谢君猛然睁开了眼睛! “嗬!”胆小的某人一声抽气,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指着对方,“你你你你你……”你不出个具体内容来。 再看那厢,谢君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可以让人看出他方才的异样。他眨了几下眼,调整了焦距,这才看清床边有个人。 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谢君看了他一眼之后自动将其过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有一个总是捂着小脑袋的小孩子围绕在自己身边……可就在自己转身的功夫,那个小孩居然满脸是血……自己想要去问个究竟,那个孩子竟然不声不吭地转身就要走。 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谢君伸手去抓,想要挽留,却在下一刻惊醒…… 谢君晃晃头,自己又睡了?什么时候…… 像个猪一样…… 然后……谢君眼神一转,又落回已经僵硬了的萧逸声身上。 萧逸声:“……” 又来了……这个小疯子……这种疯狂的眼神,定是想起之前的那一幕了…… 萧逸声才在心中叫苦,肩膀就被猛然醒悟扑将过来的谢君摇的欢快,果然!!!!几乎都忍不住要骂娘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早知道这美人精神这么不稳定,打死他都不会来捡这个烂摊子啊! 萧逸声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晃动的频率中找回,轻声安抚道:“谢君?谢君是吧?你冷静点,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隐瞒啊!你不要这么激动啊!”任熙你把他丢给我就要有被我和盘托出的觉悟!“啊,好晕,美人不要晃了啊~” 突然被调戏的谢君果然停手了,萧逸声发觉他正以一种悲愤指责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愣住……那小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 鼻血啊…… 难怪这张脸这么受欢迎,发火的时候都别有一番情致,自己要是个Gay没准就挽挽袖子扑将上去了……咳咳! “不、不好意思,我忘了、忘了你……”萧逸声目光在谢君喉咙处飞快地扫了一眼,忘记他不能说话了,真是糟糕。沟通都成问题。 “诶!”萧逸声脑中灵光一闪,掏出自己西装口袋中的手机,“你把想问的话打在这上面我就知道啦。” …… 冷风呼呼地吹啊……~~~~(>_<)~~~~萧逸声欲哭无泪。 “那、那什么,你不要生气,我又、又忘了……”你不会用这种智能手机……啊是,六年前这玩意还没问世呢……~~~~(>_<)~~~~ ,我没有故意取笑你的意思啊呜呜…… 他都想撞墙了,磕磕巴巴地说:“你先到床上坐一下……”这屋子里也没个能写字的东西,“我去找些纸笔来,你等一下,不要着急。好吗?” 因为就算你着急也无济于事…… 萧逸声在心里加了一句,抬眼看看谢君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方才还那样激动的人一下子变得非常沉静。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安静地凝望着自己,明白地写着:【好的。】似乎还有些……笑意? 萧逸声不知所以,但是颇有感慨。如果说这人刚才就是一只暴怒有余,实力不足的狮子,那现在,就像一只从内到外都很柔顺的……猫儿? 被自己的yy惊得打了个哆嗦,萧逸声掩饰般地连声说:“哦呵呵~~~好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嗯,马上就……”一溜烟闪出了房间。 房间里,谢君眼中笑意不改。 这个人,很像很久之前的那个顾柏亭。 只是……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吧……谢君手掌贴合在脸上,眸光暗沉。 第十一章 萧逸声到书房取纸笔的时候,正碰上在里面翻阅书籍的任熙。 对于这个当甩手掌柜当得名符其实的家伙,萧逸声现在真是一点儿好气都没有。刚才那谢君的一番动作让自己着实替他抹了一把汗都还不说,结果谢君因为激动过度加之体力不支晕倒之后,这个混蛋居然就把人甩给他了,有没有良心!之前不还是因为谢君的事那么严肃地“警告”过自己么?再说,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真是保姆么? 哼!虚伪!萧逸声朝天飞了个白眼,走上前去正想好好臭骂他一番,却见听见声响的任熙“敏捷地”想将那本书收起来,结果事与愿违,偏偏掉在了自己脚边…… 萧逸声这才发现这一本根本就不是书,而是一本相册。蹲下身去捡了起来,看见上面的两个小孩。暗自思忖,唔……一个是任熙兄弟中的一个很明显,啧,小时候就这么可爱……旁边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是谁?好像没见过啊……不过倒是很面善…… 还没感慨完,下一刻相册就被反应过来的人一把夺了过去, “诶?让我看一下会死啊!抢什么抢!”萧逸声怒视任熙,一张脸比任熙现在的脸还要黑、还要臭!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翻看别人的相册有什么不对…… 可是本来就是嘛,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还要讲究这个了,小时候裤子穿的都可能是一条,这会儿倒连个照片都要护着了。莫名其妙! 萧逸声看着任熙越发黑亮的脸,一只手还抓着那相册跟个护雏的老母鸡似的……呃……有点儿心虚。 算了都是大人了隐私什么的确实是不应该去冒犯的哎这个家伙一定是刚才被谢君吓得脑袋抽掉了我就勉强原谅他好了。 撇了撇嘴,他不甘不愿地道了一声抱歉,但是任熙听了这话,反而泄了气似的塌下了肩膀,他摇了摇头,却不知是在否认什么。 “怎么过来这了?他醒了?” 萧逸声耸耸肩,向着书案努了努嘴:“拿些纸笔,小美人要和我沟通一下。” “这样。”任熙转身将相册在书架上放好,取了纸笔递给萧逸声,道:“他问什么你就都答了他,不用有什么隐瞒。” 萧逸声没吱声,心道不用你说我也一定都给你抖个干净。往书架上看了一眼,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家伙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是不想被他看的东西,却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无奈地摇摇头,萧逸声心中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任熙迟疑道:“他……怎么样?” 萧逸声没有回头,低眼看着地板,尼玛老子现在真想撞上去试试啊!!!!任熙任大少爷今天这是哪根筋打错了吧,尼玛现在这种幽怨的语调是要搞哪样啊! 任熙见他没有答话,一时也是无语,好一会儿,才又道:“算了,你先替我照顾……” “嘶——”的一声,引爆萧逸声萧先生的导火索瞬间燃了! “我靠任熙你真他妈当我是保姆呢还不用花钱的是不是?!你自己担心成这样不回去看看呀在这看自己小时候的相片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想用那稚嫩的的小脸蛋还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么?!话说你受伤个什么劲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受伤的是老子好不好?!!明明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要在这里看着那个小疯子老子一颗兔子胆都快被他吓爆了有木有嗯??!!!你丫个混蛋刚开始还是一副水仙样半吊子脸呢怎么就这一会儿就开始装深沉了装你妹啊装老子不用装都快要自然沉了啊有木有!!!!!!你他妈……唔!!!!!!” 连炮轰戛然而止。 炸毛的萧逸声一把甩掉任熙扔过来封口的文件夹:“你干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任熙好像在拼命忍笑,脸部肌肉都有点儿抽筋:“对对对!你说的对!怎么不对!一点儿没错!!哈哈!!!”别的没注意听,不过这家伙好像承认了了不得的东西呢…… 兔子胆?快被吓爆了? …… “噗哈哈哈哈——”某人一改之前忧郁的形象,狂放地大笑出声:“一点儿没错!!!哈哈哈!!!” 萧逸声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又有点儿羞恼。挠挠头,他刚才说了什么能让这家伙笑得这么猖狂的东西吗…… “知、知道我说的对你还笑个屁啊!” 自己刚才真的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哈哈哈!!!!!”某人持续猖狂大笑中…… ……=皿=…… “喂喂!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萧逸声终于老羞成怒。翻书都没这人变脸快吧,这速度可以申请吉尼斯记录了吧喂!这家伙还是一脸小媳妇的受气样比较安静比较正常!尼玛我刚才真是嘴欠!劝他干屁,活活让自己吃瘪! 就在萧逸声忍不住再要发飙的时候,任熙偏偏又适时止住了笑,他说:“谢谢你,逸声。” 正经的不得了,好像刚才不顾形象的狂笑是他萧逸声的错觉。 …… =皿=!混蛋,知道谢刚才笑你妹啊!没诚意的! 萧逸声知道他这是脱离了刚才那种阴翳的情绪,心中高兴,但是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好半天了,小美人还等着和我沟通呢嘿嘿!我得赶快回去了,刚才说的他是小疯子的话其实是假的呢,小美人的眼睛可真好看嘎嘎嘎! 嘴角的笑意越发YD,萧逸声已经把身后的人带给他的不愉快忘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就在他要拉开门的时候,门突然就开了! 尼玛这门是神马时候自己关上的?萧逸声一句惊呼噎在嗓子眼眼看就要出口,在看到小美人的脸之后却生生忍下去! ~~~~(>_<)~~~~ 不带这么整人的啊我说!!!美人你出场就不能正常一点么?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第二次!话说美人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再话说你进来之前就不能敲个门嘛? 【不好意思】 谢君也有些惊讶的样子,但是和萧逸声比起来那是淡定多了。他张口,四个字,吐得很慢,希望被他吓到的人能借由他的口型明白他的意思。 萧逸声要是发脾气才显得他没风度了。看着谢君满带歉意的眼,无力地想:你不用张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萧逸声心中感叹,然后突然想起任熙也在这里,坑爹哟……战战兢兢地再看过去……美人果然看见了任熙! 尼玛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可真的担当不起啦喂!谢君你淡定啊淡定……心脏突突地跳起来,萧逸声下意识地就站在了谢君和任熙之间的直线上,妄图以挡住谢君视线的方式来熄灭可能燃起的战火。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次谢君的表情出奇的平静,他看见了萧逸声手中仍旧拿着的纸笔,伸出手去【可以让我用一下吗?】 萧逸声愣了一下,一下子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递给他:“当然,本来就是拿给你用的东西……” 谢君接过去,冲他笑了一下【谢谢】 萧逸声更呆愣了,但是身体却自动防松下来。这种状态,应该是不会有事了吧? 正在这时,本应该在他身后的任熙却几步上前,绕过他走到谢君身前,阻止了谢君写字的动作,说:“不用这个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语调平静且自信,让谢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身体也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还是不行,厌恶这张脸,出乎自己意料的…… 任熙觉察到他的抵触,心中一叹,面上却看不出丝毫。他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些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谢君这才微微偏过头,正眼瞧着任熙,拧了眉【什么问题?】 任熙上前一步,在谢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伸过手去,谢君被吓了一跳,连退几步。 这下连后面被忽略的萧逸声都忍不住疑惑:“任熙?” 任熙没有理会友人的话,他淡淡一笑,本就俊逸的面孔立刻染上让人心眩神迷的光辉,他收手回来,抚上自己的眼睛,那里面突然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比目之鱼。”他说。 第十二章 “比目之鱼”,任熙说:“怎样?” 一个根本算不上是问题的问题,没头没脑的四个字就突然冒出来,然而话的主人面色淡然,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昭示了他此时的期待。 但谢君迷惑。 这是什么……暗号? 脑海里除了显现出一个扁扁的、两只眼睛长在一边的鱼类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内容,谢君思考无果,只得缓缓地摇了摇头。但看到对方似乎黯淡下去的目光,心中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点不舒服。 那厢的萧逸声思忖一番,对于这个“比目之鱼”也没有什么思路,就是觉得有点儿装那个啥,比目鱼就比目鱼呗,还比目之鱼……阴阳怪气……← ← “那就没办法了~”任熙突然粲然一笑,让谢君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萧逸声显然也察觉到好友的潜台词,有些吃惊地道:“喂……”这人想搞什么鬼? “这就不是我的错了哟~”任熙欢快地说,语调狡猾,“你看,是你没有回答出我的问题,所以你暂时就不要想着离开这里,等到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再说吧~~”言至于此,他优雅地转身,自顾自地离开,根本不去管谢君是个什么反应。 谢君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成年人怎么能这么任性?自说自话半天,这样轻易地决定了别人的未来?明明,那四个字连个问题都算不上啊…… 眼见那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谢君焦急地连忙追上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呆在这里! 但是在经过萧逸声的时候胳膊却被拉住,谢君惊讶地转头,看见这人不同于方才一直欢快脱线的表现。这是一张对于上级的交代完全服从的下属的一张严正的脸。 萧逸声冲谢君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现在在这里,就只有听他的话。”他说。 谢君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目光从那空荡的楼梯口收回。他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只能听他的?一个他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人?直视萧逸声的目光,谢君突然觉得心底发凉。 萧逸声看见他毫不掩饰的嘲讽笑意,觉得很不是滋味,谢君眼中流落出的悲哀更让他心觉不忍。但是…… “虽然这样说会有些……但是你必须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这人已经不小,记得好像是今年……二十有五了吧,早已经是个成年人。就算之前的禁锢再怎么会限制他和社会的沟通,他也不能总将自己的心智仍旧停留在这样幼稚的阶段……在不知是敌是友的对方的地盘中,和对方讲条件,不是太愚蠢了吗? 对方眼中告诫的意味如此明显,谢君只得苦笑,他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因为眼前这人之前对自己的善意。甚至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只是现在到底算什么呢?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他何德何能? 谢君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递到萧逸声眼前。一双眼睛盛满了黯然,这样的明显。 萧逸声将这些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仍旧不知道任熙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看那任性的大少爷的意思……哎,总感觉是那个意思……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别管其他事了,先把任务完成了再说。 探身看过去,白纸上写的字歪歪扭扭,实在是不敢恭维。但是一句话表达的意思还是清楚。 【麻烦你了】 萧逸声愣了一下,眉毛抖了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谢君不知所以,还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的字迹,就算时机不合适,但还是红了脸。 哪知萧逸声笑得更厉害了,认命地说:“哈哈哈,算了算了,唉,谢君啊,你这个样子实在让我很为难啊!” 【什么?】谢君一头雾水。 “唉,你也用不着这东西了。”萧逸声夺走谢君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补充道:“而且反正也是我说你听,跟我过来吧。来来,过来这边坐。”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一瞬间就变回了之前那种平和的感觉了,好到谢君还没回应的时候,萧逸声已经拉住他,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书房外去了。 感觉的身前人的僵硬,萧逸声暗地里露出一丝怜惜。自己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呢,最起码是到现在而言。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真的……很美。 这样一个人……任熙那家伙的心思也不难猜嘛,啊不,他就是故意的吧。看他今天这样子,貌似从前和这孩子还有些什么渊源? 萧逸声邪气一笑,嘎嘎,今后的日子不会无聊咯! “坐这。”萧逸声将谢君按在客厅的沙发中,自己也哥俩好的坐在了旁边,但是他并不是不识趣的人。明白谢君对于自己之前的那些遭遇可能不太习惯和人亲近,所以就稍微调开了一点距离。当然,真的只是一点而已…… “要不要喝点什么?啊,啤酒?不要啊,那白水?好的,等下。” “喏——”萧逸声见谢君仍旧十分僵硬,呃,应该是更加僵硬……伤脑筋地笑了笑:“你不要这么紧张嘛,咱们就正常说说话就行,反正你暂时也离不开这里,还不如和我搞好关系,这样你才能顺心一点哟!” 谢君瞥了他一眼,满满的都是不信。 第十三章 萧逸声见状立刻西子捧心,哀声道:“哦漏!谢君你居然不相信我!” 谢君朝天飞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越来越诡异了,竟然对着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发小脾气。 萧逸声讨了个没趣,也不见沮丧,反而凑过来,刷刷刷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谢君,话题就变了:“瞧我这记性,和你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嘿嘿,取得是‘逍遥一生’的意思,怎样?不错吧?” 谢君捏着那张纸,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让他有点恍然。萧逸声。笑一生。才是正解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嬉笑着没个正形,更让人看不透。 自己也有点晕。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呢,和之前在桓君莫那里被单方面完全钳制的情况又不太像,可是……这次,明显也没什么过多的自由。 想到这谢君纠结起来,那人说的,比目之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哎呀,都说了要你别再想了,反正我会告诉你的嘛,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好好丰富一下你的表情。”萧逸声突然扬声打断谢君思绪的游离。 【丰富表情?】 萧逸声心中暗叹自己真是个才子啊,你看这谢君都不用说话咱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很神奇很强大有木有! 嘿嘿笑着:“对呀对呀,你看你,可不能因为和桓君莫那个面瘫脸呆在一起久了就被他传染,面无表情有的时候虽然也挺酷吧,但是永远没有表情丰富的人生动。人有喜怒哀惧,这些都需要面部表情来传达,不然,要脸干什么?” 谢君心头一震,却说不上自己是被萧逸声的话给打动,还是因为再次听见了桓君莫那个魔鬼的名字。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要脸,是用来做这个的么?诧异地看过去,多么古怪的想法,可是对方却回应自己一个十分肯定的颔首。 “一张脸好不好看自然是有区别,毕竟这世界上外貌协会的人终究不会少,但是我觉得愿意向人们展示出他的真性情的人呢,才是最可爱。你看,桓君莫那个人,一张脸不是也帅气的很,但是那家伙整日阴森跟个鬼似的,一身冷气,将自己弄个神秘兮兮,变脸比什么都难。 这样的人,连真心都看不到,和他交往,有什么意思?” 萧逸声嘴上说着,还忍不住撇撇嘴,表示自己对口中家伙的不屑。 谢君无声一笑,这个人,总是像个小孩子。 哪知这个微笑让萧逸声眼中一亮,嚷道:“诶诶,就是这个样子,笑一笑就好了嘛,可比刚才好看多了,总是一副小可怜受气包的样子,可没有多少人喜欢哦!” 说道这里猛然住口,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解释道:“诶,你别多想,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君看着他真诚的不带一丝作伪的大眼睛,心中仿佛涌入了一阵暖流,渐渐融到四肢百骸中去,全身都暖洋洋的。 他对自己说,萧逸声果然没有骗人,和他相处的好的话,不说别的,自己的心态一定能矫正过来吧。 谢君再怎么不懂事,也知道刚才这人一番看似无心自然,实则意有所指的话是在劝慰自己。 只要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顶着别人的一张脸又有什么所谓?就算有着那样的曾经又有什么可羞愧的呢?自己一直感到屈辱的,不正是因为对这样一个被现实打击成消极避世的自己的失望吗? 小可怜和受气包。他当得真的够久了…… 谢君在纸上写下【萧先生,请您给我讲一下事情的始末吧。】 “诶,真见外呀~~~叫我名字就好了。”萧逸声孩子气地捧着自己的娃娃脸,嘟着嘴道:“再说,你说什么‘您’呀!我就算比你大了五岁,但是也还不至于这样称呼啊!” 他一脸哀怨地看着谢君,嘟囔道:“都把我叫老了……真是的!” 【!】谢君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人,顶着这样一张脸的人,居然已经三十岁了!这样水灵灵圆溜溜闪着水光还一点违和感的眼睛的主人,三十岁了?! 谢君对自己一脸见鬼的样子浑然不觉,反而惹得萧逸声再次大笑。 “所以说,我就是我,就算你再怎么惊讶,我这人的性格,岁数也是在那摆着的。”他冲谢君调皮地眨眨眼,“这样的一张脸,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打紧?” 谢君终于真正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即便无声,仍旧艳极。 萧逸声在心里暗暗吐槽:“小美人啊,我都是为了安慰你啊,其实我也是外貌协会的人……啊,任熙他们两兄弟的这张脸真是不赖……尤其现在配在小美人脸上,就更加……啧啧!” 口水都快流下来的人猛的甩甩头,啊,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小美人这么聪慧,要是看出我的心思就完了,那我岂不就成了一个骗子?! 谢君知道萧逸声的真正想法后被气死没有那是后话,暂且不提。但是他现在是一点不知道某人的心口不一,反而被感动的不行。 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他一直以来纠结的事情经由萧逸声三两句就轻易化解了。想通一件事真的很简单,只要你愿意改变自己,或者做回自己。 萧逸声是何许人也,尽管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里都孩子气十足,但是到底是经过三十年的成年人,比谢君成熟老辣了不止一点。自然将谢君的心绪的变化看在眼里,于是他眉眼弯弯,笑道:“好啦,说了半天废话,该讲正事啦!你都念叨我两遍了。” 【好】 第十四章 萧逸声觉察到谢君渐渐放下了原本那种无声却强烈的防备,试探地坐到了他的旁边。这个青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轻轻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阻止他。 萧逸声的目光落在沙发对面的墙壁上,不再看谢君。墙纸的图案是蓝天地球和各种各样的动物。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一只小白兔正好趴在电视机的左上角,乖巧可爱。 “刚才那个人算是我的老板,但是也算是我的弟弟。明明到了而立之年的是我,但是很多时候,总以一副老人家古板一面示人的反倒是他。”萧逸声叹息道。 谢君想着刚才那个任性又古怪的恶劣男人,拧起了眉毛,诧异萧逸声为什么这样介绍他。 萧逸声知道他的疑惑,说:“你大概把他定位成一个任性又古怪的臭屁家伙了吧?哈哈,这也难怪,他经常以这种方式伪装自己。” 【?】谢君眉头皱的更深,【伪装?伪装什么?】不自主地扭头看向萧逸声,正好对上对方转过头来的深沉表情。谢君开始有一点确信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嫩脸的人有三十岁了。 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流露的,毫无疑问。是属于兄长的目光。 萧逸声浅笑了一声就又将头转回,他相信身边的这个孩子可以理解,在他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后。他相信谢君即便做不到原谅,但是至少不对任熙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其实任熙他啊,是个脆弱的人呐~”萧逸声喟叹,“哦,任熙,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 【任熙……么】谢君垂眸,右手紧握成拳。 萧逸声用余光将他的举动看的分明,指着对面墙壁上那些活灵活现的森林动物们:“谢君,你看那些~” 谢君闻声抬头,也看见了那幅图案。一直没有注意到那些,小动物吗?总感觉很奇怪啊在这样的别墅里,难道之前有什么小朋友住在这里吗?谢君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一直被他忽略的这间房子的布局才渐渐展现在他眼中。 尽管只是这一面墙带着浓重的童真风格,但是整个一楼所有的家具基本都是木制的,而且桌角和柜子什么的棱角都被磨得圆润,显然是为了避免什么人不小心撞到上面受伤而设的。电视机下面的地板上,甚至零零散散地铺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积木,还有一个……变形金刚? “你也发现了吧,这座别墅最初其实是正是为了任熙两兄弟设计的。那个时候,他们也才八九岁的样子,人小鬼大,皮得很。为了防止他们受伤,才特意找了设计师设计了这样的家具样式。但是也仅限如此了。两个孩子小的时候就臭屁的不行,喏,这张墙纸还是任家老爷子好说歹说才给画上的——那两个小鬼总是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弄这样的东西很幼稚。哼!大人个屁!” 谢君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是想到这么大一间别墅是特别为两个小屁孩建的,还是不免感慨。自己那个时候,还住在爷爷家的土胚房里呢吧。脑中灵光陡然一闪,任熙两兄弟? 刚才那个男人还有个兄弟?谢君想问,但是隐私的东西又不好开口,只好继续听着。 “那个时候觉得可笑,如今却百般怀念。人啊,有的时候就是不知道珍惜。你瞧那幅画,看见那只兔子没有?”萧逸声指着那只趴在电视机上方憨态可掬的兔子,问道。 谢君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刚才注意到的一个地方。整幅图的画风似乎崇尚的细腻逼真,所以没一个动物都在美化其形象的情况下显得更加真实,只有那只兔子……无论怎么看……都太卡通了一点,和真实的兔子相差的有点多。 “那个啊,那个是任熙的双胞胎弟弟——任靖后来画上去的。原来的那只,被他亲手划坏了,稍稍懂事了之后才弥补过来。” “不过终究是不一样了,你看,根本就是两种风格,再怎么可爱,看上去总要显得不伦不类——谢君?!”萧逸声还没说完,就吃惊地看下个骤然起身的青年。 “怎么了?!”萧逸声觉得对方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谢君被他的问话拉回一点理智,缓缓地坐下,拿过矮几上的纸笔,一字一划地写道:“双——胞——胎——弟——弟?!”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曾用过笔的原因谢君写出来的字就和蜈蚣爬出来的没什么两样,但是那种震惊和觉察到什么的激动还是透过这歪歪扭扭的字准确地传达到萧逸声这里。 反观萧逸声,他讶异地望住青年,实在没想到青年竟然敏感到这种地步! 伤脑筋地捂住额头,萧逸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本来还想将任熙和任靖那一对兄弟从前的遭遇讲一下拉拉同情票,这下可就…… 他叹了一口气,迎上谢君的目光,单刀直入:“我不知道你猜想到了何种地步,但是有一点,大致是没有错的……你现在这幅样子,这是和任熙两兄弟及桓君莫之间的渊源分不开关系。” 谢君脑中一阵发热,脸皮也疼痛起来,自己的这张脸,呵,这张脸,牵扯到的人事还真不少。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颓然地坐下,心中已经有了料想。他这多年屈辱的开始,或许就是富家子弟之间无聊之后的产物吧…… 第十五章 谢君脑袋不笨,这么多年,早看出桓君莫那家伙是个天然Gay而且早就心有所属并且用情极深。有时候跳出来看,想着他也是个可怜人,喜欢——或者说爱着一个似乎是永远得不到的人,才用了这样一个极端的方法以慰相思。但是就算能够说服自己理解那么些许,谢君也绝对不能原谅这种只为了满足自己就去伤害他人的举动。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你有所谓重要的东西想要一直留在身边,我就没有吗? 谢君闭上了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就连坐在身边的叫萧逸声的家伙的说话声也在渐渐遥远。 “那个恒君莫,一直对任熙的弟弟——任靖……”耳边有这样的声音。 谢君勾起嘲讽的笑意,却不知道是对谁。 看,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细节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大概就是桓君莫苦恋那个任靖却不得,所以才将自己作为替代吧。一个没背景没依靠孤身在外的人是不是特别好控制?被送到韩国去换成一张脸,也正是那个家伙朝思暮想的一张脸。因为就算脸皮可以通过不知多少次的整容改变了,说话的声音也是不会改的,所以干脆就将他的嗓子毁掉。 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准确来说是这张脸的双胞哥哥,最初会露出的恍惚神情,也是因为太像了吧?简直一模一样,太恐怖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心态。 谢君并没深入思考自己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桓君莫选上,他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然而对于未来,他根本就不敢去想。除了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怎样的?他怀着这样悲哀的心情陷入了沉睡,跟从前被困住的时候的情况相比,他今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负荷都太大了。 “但是你放心,任熙他一定会放你……谢君?谢君?”萧逸声戛然而止,因为谢君已经睡熟了。他的呼吸缓慢而平稳,看似安定的样子。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那么长久以来,让他担忧的,或者说让他恐惧的,到底是什么呢? 萧逸声当然是想象不出来的。毕竟感同身受永远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遭遇的事件是相同的,所受的伤害也会因人而异。且不论他所了解的事实在任熙的掩盖下有所欠缺,单就他从小养尊处优的生长环境来说,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谢君的彷徨和迷惑。他看得出谢君刚才因为自己的一番劝解有了一点改变,但是绝对不会明白,即便如此,谢君的内心也一直充满了否定,否定怯弱的自己,也否定周围的一切。他向往着光明,却苦于不知该如何突破黑暗。而挣扎不开的结果,就是逃避。 就算是睡觉,也保持着相对紧张的防备姿态。青年不自觉地将自己缩起来,这个动作令萧逸声感到揪心。而他此时,自动将这种难过的感觉解释为同情。 就在他想要将谢君抱回寝室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被一个熟悉的略带磁性的声音打断。 “哟,娃娃脸,你这是干嘛呢?”声音的主人甚至还吹了一声口哨。 萧逸声的目光在眼前的青年的眉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不知道是什么风居然把您老给吹来了啊?死人脸。”他这才转身看向先前说话的人,脸上对于谢君的怜惜变作了对那人的鄙夷。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明显,就差没再脸上清清楚楚地标明厌恶二字。 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 叫做方栋霖的男人耸了耸肩,眼神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沙发那边,眼中的嘲弄越加明显。然而他还是板着一张冰山脸,这可真是奇了。 最起码萧逸声就常常会想,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么怪胎,居然能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到这种程度。 方栋霖显然不会觉得自己在外人看来有多么奇怪。他的所有心情,基本上都是依靠眼神中的情感来完成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谢君现在的状态也有些相似。一个因为常年的职业习惯而不屑于表露,一个则是因为心灰意冷对周遭都失掉了兴趣。 然而即便如此,方栋霖的气场也足够强大,总能让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和感染力。这是谢君所做不到的。 萧逸声和方栋霖,一个叫对方“娃娃脸”,一个称呼对方“死人脸”,外人若是认为这是老友间的另类亲密,那就大错特错了。实际上,两个人一向不和,就算已经两年未见,双方也没有互相寒暄的意思。刚才那两句,权当打了招呼。 不过现在萧逸声难得想要问问这个死人脸,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任熙不是将他派出做事去了么? “怎么?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方栋霖看透了他的念头,率先抛出了问题。 想到任熙并没有给自己说这件事,萧逸声坦率而应,说:“确实如此。” 方栋霖又耸了耸肩,这是他的招牌动作,自小在美国长大,习惯上总是带上这些招人厌的“民族特色”,当然,这是某个对他具有偏见的人的解释,也有人觉得方栋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很是随性帅气。 萧逸声皱眉,对他这懒散样十分的看不惯。方栋霖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破天荒的,居然笑了,而且是扬起嘴角的那种笑。普通人常用的表达方式,放在方栋霖身上就真是千年一见啊!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为什么是个哑巴么?”他笑着说。 此语一出,立刻看到萧逸声惊愕到无以复加的表情,于是方栋霖嘴边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第十六章 谁都没想到,因为变化就在一瞬。直到看着那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生生揍了个趔趄、连眼神也变得凶狠之后,直到攥紧的拳头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萧逸声自己也才刚反应过来。然而并不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磨出一个字:“你——!” 方栋霖将那份不可置信深埋在心,对沙发上睡着的人更加厌恶。手心贴合着自己的脸颊揉了揉,然后又是耸肩,不屑道:“怎样?” 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暴怒的姿态,萧逸声当前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全身的火气都直冲头顶,手臂绷紧,拳上的力道令指节嘎嘎作响,十分骇人。 “你这混蛋!”一个上前揪住似笑非笑的人,眼看就要动手。 呼吸相融,两个熟人之间的隔阂却越发遥远。方栋霖没有反抗,就像是被老虎捏在掌中的白兔。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直在挑衅,“你和他有关系么?” 萧逸声瞬间僵硬,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浑身的怒气都没有了来由,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他在无理取闹。然而萧逸声还要“嘴硬”,义正言辞道:“无论和我有没有关系,你都没有资格这么做!这是罪!你知不知道?!” 方栋霖好似听见了什么十足可笑的东西,他勾起一抹笑——今天第二次了,如此反常——他哼道:“罪?”嘲讽之意越发明显。 他反手抓住萧逸声的手臂,右腿前进一步,直接就将已经动摇了的人猛摔在地。 “罪?!呵呵,萧逸声,两年不见而已,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如此的天真?年龄什么的都是摆设吗?”俯视着地上的人,对方呆愣的表情让他觉得有趣。理了理被揪的有点皱的衣领,方栋霖甩了甩头,吐出带着恶意的话语:“还是……我们的谢君小朋友真的有这么动人,好像到这里也不过就是四五天的光景吧?堂堂的萧逸声萧助理就被他勾到手了?嗯?” 上扬的尾音中暗藏的侮辱令萧逸声忍无可忍,他一个挺身就从地上窜了起来,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对方栋霖吼道:“混蛋!”直接扑了上去! 方栋霖对这种发展一点也不惊讶,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不多时,双方脸上都挂了彩。然而渐渐的,萧逸声从一开始势均力敌的情况转变到了弱势的那一方。 愤怒甚至让他失去了理智,方栋霖几句话,骂的可不仅仅是谢君而已。而方栋霖始终清醒,最后出招,一拳招呼在萧逸声肚皮上,后者发出一句闷哼,单手捂着肚子连退数步,直直撞在矮几上,给谢君盛了水的被子被震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真是劣质的商品,玻璃杯竟然碎了。碎掉的结果是那尖利的碎片四下飞散,其中一片正正划过谢君的脸颊! “哦呀!”方栋霖假意惊呼,啧啧叹道:“这下可了不得了。”然而他又实在不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的,说出这话的同时已经走向门口。 “真是没意思,走了。”他说着,眼睛却仍旧盯着那边的两个人看。 萧逸声吓得不行,刚才那一刹那,他竟然觉得全身冰凉,但是他也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脸皮,幸好……不是眼睛,幸好…… 他早就没了功夫去管方栋霖那个混蛋,因为谢君就算在疲累,在这样的动静中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果然,在那碎片在谢君左脸脸颊划出一道不浅的红痕之后,他的眼珠开始转动。纤薄的眼睑之下,这个动作是如此的明显。 萧逸声屏息,愣愣地看着谢君睁开了眼。 腹部的疼痛还在,但那和那个混蛋一样微不足道,萧逸声将其抛到了脑后。他比较苦恼的是自己的双手。这样的突兀的心情。这双手,现在,很想去拥抱眼前这个人。然而不行。 萧逸声用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来压制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思绪。 而另一边,方栋霖的脸旁更加冷硬,眼神如刀。 不想走了呢。这两个人的好戏,还是掺和一下比较有趣吧? 谢君是被痛感疼醒的。他一直对这种感觉最为敏感。 睁开眼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忽视了眼前脸色正变幻莫测的萧逸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痛感传来的地方——有黏腻的液体的触感,谢君茫然地将手指凑到眼前,看见的是血红色。 哦,原来是血。他的脸,破了吗? 谢君的眼底在瞬间染上了笑意。破了?真是一件好事呢?不知是谁帮自己的一个忙? 这个诡异的笑意深深滴印在了萧逸声心里,以至于后来,在任熙差点与自己反目之时,他也从未怀疑过,谢君永远不会和任熙在一起。只要任熙还是那张脸,就绝对不可能,因为,没有人知道谢君对于这张脸到底排斥和痛恨道怎样一个程度。简直是疯狂。然而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萧逸声最先想到的是,谢君是不是又要开始发疯了? 同样的,本来打算走掉、却中途改了主意返回的方栋霖同样主意到了谢君这种疯狂。那丝笑意就像是一根针,直直扎进他的心脏。有莫名的情绪欲图蔓延,但是方栋霖拒绝为这种心绪找一个名号。所以他又说话了,一如既往的毒舌。 “这样一张俊脸可就毁了呢,少爷。”阴阳怪气的语调。 谢君一瞬变成了石像,为着这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把声音,为着这样一个侮辱性的称呼。 以一种极缓慢的动作转过头,印在眼中的,果然是那张冷峻的面庞。 方栋霖不躲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扬了扬眉毛,说:“这可真是荣幸,少爷居然没有将我这粗鄙的家伙给忘掉呢。” 第十七章 谢君瞳孔一缩,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萧逸声后知后觉地一把捂住谢君呆愣的眼睛,那浓密的睫毛在手心不停地颤动,惹得萧逸声竟然心中一痛。他起身、顺势将谢君揽在了怀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的那厢的方栋霖皱了眉头,眼中寒意更甚。 怀里的人身体变得僵硬,开始挣扎。他说不出话,只能含混地呜呜哼着,扭动着身体来表示自己的抗拒。萧逸声不容抗拒的将谢君死死压制在自己怀里,他们的就算身量相差无几,然而体力实在悬殊,谢君的反抗微不足道。更何况,下意识的,谢君奇异的并不相信这个才“认识”没几个小时的人会伤害他。 萧逸声并不是感受不到这份微妙的信赖,他无声地划开一抹笑,成功地转移了这小疯子的注意力,已经足够了。 怒视一旁不受待见的人,态度急转直下。萧逸声用口型斥道:“滚!” 方栋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而就要走上前来。然而他这一步还没迈出去,又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间屋子。 “方栋霖!你在这里干什么!”愤怒的语气出自任熙之口。他接到秘书的电话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故而眼中紧紧锁定着被他叫到的人。然后等他看清房间内的形势后,周身的温度直线下降! 萧逸声在做什么! 方栋霖脚步不着痕迹地收回,回头说道:“哟,大老板回来还真快~”看见任熙眼中显而易见的不爽还是吃了一惊,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萧逸声显然也注意到了老板杀人的眼光,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竟然有点心虚,手下收紧谢君的力道就不由得放松了些。谢君得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眼前的情景让他一瞬间茅塞顿开! 他呼吸一重,跌跌撞撞就要下来。萧逸声怕他受刺激,下意识就要就拦。然而伸出的手触及到谢君痛苦却决然的眼神时不得不收回。腹上又隐隐作痛了。萧逸声苦笑一声,将自己瘫在了沙发中,疲累地闭上眼,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收到方栋霖袭击的胸口为什么也在叫嚣着疼痛。 自己也开始发疯了吗? 从指缝中看见谢君奔向的人,萧逸声想,任熙,你该怎么办呢? 不好办。或者是,糟糕了。任熙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庞,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慌。是的,从未有过。就算当初任靖那件事里,他也从未体会过这种让人的灵魂都陷入彷徨之中的情绪。他所担心的事情变成了事实,都是因为方栋霖这个不向上级报备行踪计划就私自行动的人的我行我素。但是更应该承担责任的,或许是明明知道这人脾气却没有采取切实的做法警告他的自己。他抬起头,却甚至不敢迎上谢君的眼睛。 方栋霖在谢君也完全无视他的状况摇晃着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吹了声口哨。满是兴味和看好戏的样子。然而他也确实好奇了。好奇这个软弱的家伙要怎么做。因为,啧,这个谢君,总算还不是个傻子呢。你瞧,三两句就能正确判断出真正要找去算账的人到底是谁。 室内的气氛一时无比紧张,宽敞的空间似乎也变得逼仄起来。整个房间只有谢君用漂浮却坚定的步伐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嗒——嗒——嗒——终于到了任熙面前,谢君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软绵绵地掐住了任熙的脖子。 任熙没有闪躲,没那个必要,他亦不想。 谢君手上的力道近乎没有。然而他给予任熙的是无形却更显威力的精神上的压力。任熙最先注意到的是谢君脸颊上那存在感无以伦比的强的伤口,原本鲜红色的液体凝在白皙的脸颊上,刻出一道三指宽暗红的线。他的目光搜索到那早已粉身碎骨的罪魁祸首后,像是被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任熙一瞬间怒不可遏,然而他的怒气又实在没有什么更加堂皇的理由,紧紧是因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皮的“客人”被伤到了么? 【都是你吗——?】谢君突然加重了一点力气,然而不过就是将衣领多掐出几道褶皱罢了。他不停大喘气,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气愤。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这种程度的话都太夸张了一点。任熙没能留意到他眼中表达的内容,只瞧见从他额头倏忽流下的汗。 居然虚弱到这种地步么?在他回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任熙心中疑惑,但是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可能会回答他。萧逸声像是化在了沙发里,他闭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不相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至于方栋霖,他老神在在地杵着,像一只冰冷的电线杆,贯彻着不帮忙、不解释、不理会的三不政策,任熙射向他的目光权当投给了瞎子,方栋霖甚至咂了咂嘴,意思是,继续诶您呐,咱这还是等着看好戏呢! 【都是你……对不对……?】谢君又重复了一遍,他用自己的眼神质问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快要半头的男人,只不过这一次他不等任熙回答,自己已然在内心中逐渐确信了自己所想。 这种交流的方式显然是极其不可思议的,没有语言,只有动作和眼神。但是谢君知道这个人“听”的懂,就凭之前他曾夺走自己手上的纸笔说过一句:“用不着这玩意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诡异的另类的“信任”,根本没有一点建立的基础,但是双方好像都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任熙没有让谢君失望,他真的“听”懂了。对方眼中控诉和急于得到回答的迫切他全部看的一清二楚,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会将方栋霖派到桓君莫那里去。即便目的是为了守护……任熙在心中深深叹息,即便目的是为了守护,这种方式也太惨烈和冒险了,对于谢君这样一个身世清白,就算生活清苦可也从未遭遇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 真的,后悔了。 任熙终于极缓慢、极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房间里还算是安静的,可是几人的心思都早都混乱起来。 谢君的质问最终也是不了了之,原因很简单,他又晕了而已。他的身体确实亏到家了, 这是个极其简单就可以解释的问题,但是也没有必要再一再提起了。 总之,任熙将他接住之后脸上已经一片平静。方栋霖不屑地嗤了一声来表达自己对谢君的“失望”,本还以为他多少能给自己带来一点乐子,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这么不堪一击。不,说不堪一击都抬举他了,根本没人动他一根手指头不对吗?几个人,几句话而已。软弱的令人不可思议。 得,到底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察觉到自己在他身上放了太多的心思,方栋霖连忙打住,再想下去,心里会添堵的。 没热闹看了,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惹来任熙一个怒瞪。不过好在他的动作还算规矩,没有想着甩甩手就走掉,谁让老板眼神里清楚地写着:给我老实呆着!这几个字呢? 切,真没劲。方栋霖打哈欠自动+1 接着走到沙发上随便捡了个地方坐下了。这会这死人脸难得识趣了一把,和那方依旧闭目冥思的萧逸声拉开了距离。 任熙亲自将谢君抱回了二楼的卧室,在离开前,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耳鬓处流连了一下。深深看着谢君的目光,不知是缅怀还是珍惜。 他没有立刻就下来,而是站在过道中居高临下地看了楼下的两个人一会儿。机敏如他,已经通过不多的表现发现了他们各自的异常。方栋霖的情况还比较好说,也容易解释,不过另外一个人……他眯了眯眼,眸光有点危险,视线锁住正以一种颓唐的姿势瘫在沙发中的萧逸声。 方栋霖坐在离沙发不远的一把木制长椅上,这小东西说白了就是个长板凳,凳面比较窄,若是任熙和任靖两兄弟小时候拿来坐着还好,这会置身在方栋霖身下,就相当有喜感了。就连他自己坐着坐着都觉得搞笑起来,想着这种长板凳大概是二十几年前的那种学堂里学生的凳子吧,摆在这么个别墅里,真是违和。 不过任家老爷子为着这两个孙子也真是煞费了苦心,不过出身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那这种寒酸的东西来放着妄图让其感受一下“平民的生活”,两个小鬼最终也不还是养成了现在这样的大少爷脾气?有什么差别? 他站了起来,回身仰望着楼上的任熙,眼中没有处于低姿态时候的谦卑,明明在职称上低人一等,但是说话的样子总是让你不由自主地将其与傲然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闲话也不多说。”方栋霖开了腔,一如既往的冰冷语调,但是也仍旧含着讽意:“任熙,你不该露出那种表情,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后果,没必要到现在才感到后悔。”他说道这里,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而且,我认为你这种后悔简直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和质疑我的劳动成果,我绝对不允许。” 他说的话太不客气了。不仅如此,最后甚至带上了恐吓。 是的,恐吓。 任熙没有接他的话,从楼上走了下来。要想医好谢君的嗓子,毫无疑问的,只有这个对上司出言不逊的人才能做到。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医术高超,还因为他对谢君的情况了如指掌,毕竟将谢君弄成这个样子的,也是他。等待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将桓君莫那人渣扳倒一回将谢君救出来,如果治不好他的嗓子,无法令他做回自己,那还有什么意义? 等到任熙走到方栋霖和萧逸声两人中间的时候,一直跟睡着了没两样的萧逸声沉默地睁开了眼,他也站了起来。三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均是表情严肃,气势凛然,乍一看下去居然还有些武林大会登台准备一较雌雄的意思。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说话了。 “来个‘三方会谈’好了,毕竟大家好像都有问题,说出来交流一下嘛~~”任熙“天真地”提议,其实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权利。 让人恶寒的拿腔作调,贴着二十五岁的标签,却总装一把嫩,幼不幼稚!可不可笑!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你就是得听他的,除非你不想混了。 而萧逸声和方栋霖对他神速的态度转变习以为常,并且往常可能萧逸声还会配合他打个哈哈,但是现在三人里年纪最大、长相最显小的他却沉默了。 “我需要知道我应该了解的那部分,不然,这个老妈子我是做不下去的。”萧逸声压沉了声音说。 方栋霖耸了耸肩,“你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还要什么解释?”他在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燃,又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你和他有关系么?”他又吸了一口,悠悠然的姿态掩在青雾后,“又或者,你想和他有点什么关系?” 第十九章 萧逸声瞟了方栋霖一眼,嘴角的笑意半是嘲讽半是好笑,他抱臂而立,笑了:“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这是方栋霖今天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了,第一次自己没有回答一是因为对方的突然现身让他惊讶,另一方面是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方栋霖挑了一下眉,不过他们之间说话一向是如此的不客气,他被拉了脸子也没什么不爽的样子,说:“那就算是好奇?”他自顾自地说着,还笑了一下——还是木着一张脸笑出的声——继续说:“不知萧助理可否满足一下方某的好奇心?”他对着萧逸声说话,却拿眼睛扫了任熙一眼。 萧逸声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哼!”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态已经放平,不再像刚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管这个阴阳怪气的死人脸到底是要抓着这一点玩什么把戏,坦白些对自己可是没什么坏处。他一想通,就又变成了谢君最初看见的那个孩子气的萧逸声。 特意尖着嗓子说:“那我可真说了啊~我啊……”我对谢君很有好感。萧逸声是想要说这样的话的,可是他被打断了。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再掐了,现在还是说些正事吧。”任熙似乎很伤脑筋,皱着眉头充当和事佬。 另外两人齐齐看向他,他嘿嘿一笑,说:“逸声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把谢君的事情交代清楚,不然没有了这个‘老妈子’,我可要伤脑筋喽。”他语调轻快,诚恳非常,但是这一番话听在方栋霖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抿了抿嘴,和任熙交换了一个眼神,各怀心思。 在场的都不是小孩子了,别想指望你那点隐晦的小心思可以躲过旁人的探究。萧逸声好笑地摇摇头,娃娃脸上带着一点纵容和无奈。这个任熙,只有在涉及感情的时候才会这么拙劣。当他好糊弄呢? “知道就好,那就快老实交代吧!”萧逸声挺直了腰板,双手叉腰,扬声说道。 方栋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任熙则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走着!在这里站着说话可实在傻透了,咱哥几个出去找个地方!” “谁跟他哥俩好!” “谁跟他是哥们!” 萧逸声和方栋霖一前一后喊道,一个气急败坏,一个语气冰凉。 不过都是一样的幼稚。任熙在心里说了一句。 “好嘛好嘛,先走再说?诶,走吧!” 三人一同离去。任熙看着走在前方的萧逸声的背影,默默叹息。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阻止逸声的话呢? ****** 任熙有个胞弟叫任靖,这是事实,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事实。但是这事实并非人尽皆知。各种原因还要追究到任家祖先的遗训那里去,这里暂且不提。 而被蒙在鼓中的除了任家的一班亲戚友人外,当然还有两个本来和任家毫不相干的人。他们就是桓君莫和顾柏亭。 顾柏亭很好说,他是在与谢君共同就读的大学当地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子,本身如果没有谢君这件事,和任熙他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然而桓君莫的情况,就比较狗血了。 不仅狗血,还很搞笑。 没错,搞笑。尤其当任熙得知桓君莫是如何如何“深爱自己”的时候。任熙觉得这人简直是宇宙无敌的大傻瓜,原谅他用这么幼稚的形容,但是这世上有几个人,会可怜如桓君莫,多年如一日地挣扎在无法得到心爱的人的痛苦深渊里,却还根本不知道自己爱的人究竟是哪一个的? 说道这里情况已经足够清楚了,桓君莫心心念念的是他在国外偶然碰见的任靖,那一瞥简直惊为天人,本以为只是一场艳遇,满足了视觉感受。岂料后来工作完成回国后,合作的第一家公司的经理,就有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 六年前,桓君莫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尽管从小经历的就是所谓的精英教育,尽管才二十一岁就开始被家中长辈分派出来管理公司的桓君莫的工作已经可圈可点,尽管他在外人眼中已然成熟,但是孩子般的意气用事纵然得到了压制,总还是有的,于是就出现了尚未变成一座冰山的桓君莫经常以各种名目纠缠任家少爷的奇异现象。 那时的桓君莫兴致盎然,那时与他情况几乎完全相同的任熙莫名其妙。只不过桓君莫尚未将自己的感情的表现的露骨,任熙虽然摸不着头脑,出于家族合作却不能表现出不满,只好由着他和自己腻歪。直到两个月之后任家老爷子病危,将任靖从国外召了回来,任熙才从桓君莫的殷勤中看出端倪。 任熙和任靖出生的时间相差不到十秒,但是脾气和秉性却千差万别。任熙虽然面上嬉皮笑脸但是为人谦和有礼,做事稳重又不乏狠辣,身为长子的担当让老爷子对其也很是满意,而任靖表面安静淡然,实际却要苦苦压制着内心的躁动,他脾气火爆,又爱挑事破坏,所以老爷子一早就让他去涉及艺术之类的东西,公司的事情无论出于哪一方面都没有想要交给他打理的意思。好在任靖尽管脾气不好,却意外地对于钱财没有感觉,老爷子也算歪打正着,任靖居然对那些书法啊绘画啊尤其感兴趣。这是让任熙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只要弟弟一碰到毛笔或者画板,他周身的气氛就真的可以和他表现出来的相一致,那时候的弟弟的笑容,才是最出尘的。 从十岁被出国,到老爷子病危回来,整整十一个年头。这段时间,除了每年的九月任熙有一个十几天的假期可以去看他之外,其他时候两人只靠电话联系。任熙在弟弟回国之后就发现后者显然已经真正是个文艺青年了,以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安静,但是如今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是恬淡俊逸的,任熙感到惊奇的同时也相当感慨,因为在这个火爆猴子的转变过程中,他竟然没能插得上手,起上一点功用。这个家伙,其实明明每年自己都有去看他啊,怎么变化这样无声无息的呢? 因为还没有将任靖正式介绍给那些不知道的亲友,所以任靖最初只是呆在老爷子那里,白日旁人来看望的时候任靖就被安排在别墅的第三层。任熙特地给弟弟准备了很多艺术品和画板纸砚什么的让他解闷,所以即便活动区域受限,任靖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自得其乐,让任熙唏嘘不已。 可是事情出就出在任靖太过与世无争了。任熙作为一个性格开朗的大哥,小时候总是叫着让他老实一点,但是后来却最看不得他那样,像个老头子似的,有什么意思! 于是就要拉着任靖出去玩一玩、散散心。事前再三跟父亲保证不会让不该瞧见的人看见任靖,而任父处于一种对小儿子的愧疚,也在反复叮嘱后答应了。 再然后,依着弟弟的要求,找了一个不是很有名的——反正自己那些亲戚们绝对不屑于去的——但是风景却别有一番情致的地方玩,这一玩,居然给他们碰上了那段时间化成了狗皮膏药的桓君莫。 就是那么凑巧,在任熙一时兴起准备去买两个甜筒来回忆一下童年的感觉离开之后,在临杆望海的任靖面前,从反方向上到观望台的桓君莫与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一见钟情的对象,相遇了。 桓君莫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又有点黯然。这个在公司已经可以做到运筹帷幄的男孩,碰见心仪的对象就傻呆呆的。那一段时间,他可以看出来任熙虽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但是很显然没有对自己有多上心。两个少年老板聚到一起,居然也要先一本正经地谈谈两家公司的长远合作方案神马的,任熙才给他说闲话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在外面偶然碰见,桓君莫内心欣喜若狂,但是又不能太放肆,不然自己喜欢的人会更讨厌自己的。 他摆了一张笑脸,用轻快的语调说:“呀,真巧啊!你也来这里玩吗,任熙?” 美人静静看着脚下蔚蓝的海,没有甩他,清爽的白色衣衫轻轻浮动,桓君莫看见“任熙”的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身份飘渺,但是又实在美丽非凡。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离自己远去,视线中也只剩下了眼前这个男孩的身影。 “扑通!扑通!扑通!”桓君莫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胸,那里传来的悸动是那样的明显,他的耳边甚至可以听见清晰的声音。他忍不住惊叹,这么多天来,任熙终于又露出了这一面啊,就像自己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的感觉。桓君莫丝毫没有意识到平日里他见到的任熙和眼前这一个有什么不同,最多只当是任熙工作时,和独处时的差别真是太大了。再转念一想,那一日,“任熙”也是独自一人慢慢行走在廊桥之上呢,今天同那日一样,他的身上都带着安然静谧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可是又怕打扰到他。 桓君莫捏了捏拳头,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让“任熙”看到自己的,想要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风景,想要和他站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是这样的浓烈,浓烈到险些焚毁了桓君莫躁动的心脏。于是他不甘心地又说了一遍:“呀!任熙!居然在这里看见你!”这一次,他的语调抬高了很多,说着话的时候又像任靖走进了两步,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米,然后惴惴不安的等待眼前之人的回应。 这一次成功了,桓君莫欣喜地看着他视界中唯一的这个人,慢慢地转过了头来,看向了自己。 然而让桓君莫纳闷的是,“任熙”看着他的目光竟是那样的陌生。 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了一下,桓君莫一时都愣在了那里,在任靖冰冷的眼神下。 第二十章 今天是阔别多年回家之后第一次跟哥哥出来,算作散心。任靖看得到兄长眼中的欣喜和担忧,也明白兄长从父亲那里争取到的让自己能够出来的用意,所以他很开心,有种回到小时候那种即便只比对方小了一点却处处受到照顾的温馨感觉。 任靖将视线落在海面上时,难得的没有去考虑眼前的呃景物对自己的一些构思有什么启发之类,这毕竟是长久以来打发时间一种方式,但是从出门起,他就一直在回忆小的时候的事情。从前自己一人生活在新西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可是如何都比不上看到哥哥在自己身边后那种澎湃的思绪激荡的的感觉。 在任靖心中,称得上家人这个称呼的只有哥哥和爷爷,其他的人都被任靖自动屏蔽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深思中对于任熙——兄长的名字——反应这么敏感。 他侧过头去看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毫不意外地陌生的人,他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同龄的男人为什么在一刹那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但是他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光让他有点别扭,眼神不算猥琐,或者可以说是真挚而纯洁的,但是那其中一股称得上热情的关注就是让他感到厌烦。 这人一愣,吭吭哧哧半天就没有再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这让任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外露地表达的自己的情绪,或者只是因为本能性的讨厌,任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没有耐心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再继续对望下去了,于是转向了另外一边。 这下就瞧见了那边走下望台的台阶旁,一棵长得繁茂的杨柳的树干背后,伸出了一只手。先用食指向他点了点,然后向他勾了勾,最后握成了拳。然后那只手不见了,望台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声呼唤:“桓君莫——!桓君莫——!桓君莫你个混蛋赶快给我滚下来——!” 任靖依旧注视着那颗柳树,看那垂下的青翠柳枝随风轻拂,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却站着没动。 身后传来男人窘迫的说话声,“任任熙,有人叫、叫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呃,今天很高兴见到你,呃……”他的语气带着懊恼,毕竟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被一个泼辣的女声喊着实在是有点丢脸,最闹心的是这个人的喊叫他还必须要去回应。他看着今天一直异常冷清的任熙慢慢转过身来再次看着他,心里都少好过了一点儿,望台下的女人越发没形象了,小兔崽子小混蛋什么的不管不顾全部一股脑地往外抛。桓君莫慌乱地地说:“今天就……啊,你今天特别好看!再见了,任熙!” 他转身就跑,脚步有点凌乱。明明和自己一样都二十过了不是吗?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挺有意思的,这人。就是用好看这个词让自己有点不爽,任靖想,不过眼光还是很好的,哥哥却是很……好看。等到叫做桓君莫的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身后突然袭来熟悉的温暖的气息,是任熙抓住了他的手,嘻嘻地笑着说:“我们快走!那个笨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上来找我。” 等到桓君莫下去被自己一向刁蛮的表姐指着鼻子骂什么你胡乱跑到哪去了是不是看见哪家的漂亮姑娘就去勾搭人家了你给我正经一点啊敢出了这种事看老娘不拔了你的皮!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任熙”临杆望海的身影,一定不会放弃的,我。 这个时候,桓君莫的思想还没有那么偏激,桓君莫单细胞的表姐也还没心思去想那个长了一张老实像的老男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正在找桓君莫,并且还告诉自己表弟正在纠缠别人。 另外一边,任熙已经带着自家弟弟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任熙很抱歉地对弟弟解释:“今天那个人……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过人还可以。只不过他要是在的话,今晚就不能住在那边的旅店了,我怕……哎……”他叹了一口气,很伤脑筋地挠了挠脑袋,然后将手臂搭在任靖肩膀上将他拉近自己,两兄弟的脑袋轻轻地抵在一起,额角感受到的均是对方温暖的温度,任熙遗憾地说:“我很抱歉,刚出来这么一会儿而已,计划就被打乱了,连冰淇淋都让我甩飞了,吓得我呦,就怕他认出我们不是一个人……任靖,我总怕他们对你不利,你不要多想。” 任熙有点紧张,废话就有点多。任靖安静着没说话,只是默默伸出了右手,握成拳,送到两人中间。 任熙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畅然一笑:“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等老哥跟那老头子说说,明个儿再带你出来!”他豪爽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做着承诺,左手握拳与任靖的叩击在一起。 “一言为定!” ****** “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三人的屁股刚坐稳,酒保还没开腔问他们要点什么酒来喝的时候,萧逸声就投下了这么一只重磅炸弹。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不对,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可能有点神速,我也无法拿捏这份喜欢有多重,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来由,但是,”他停了一下,看着两人诧异的目光,不闪不避,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他。情人的那种。” 任熙瞪大了眼,一时无话,不过看着萧逸声通透认真的眼神,突然明白自己那会儿为什么要打断他的话了,他说:“你这样就做了决定不会太武断了吗?从我给你提起他开始,好吧,就算把那两天的时间也算上,也不过才不到时间,甚至你们真正开始打交道也才两天吧,你怎么就能这样确定?”任熙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这个老朋友太草率,摇摇头:“你这样太不负责任。” 方栋霖倒是没吭声,他看一眼明显被惊了一惊的酒保,心里也觉得好笑,这都什么事呢? “三杯Grey Goose ,”他说,“两杯加冰,谢谢。” 酒保方才回神,下去准备,同时多少有点纳闷,伏特加一般是做佐餐酒或餐后酒,这个时间,很显然不是刚用过饭的点,会这么纯饮的,不算多见。 那边萧逸声先声夺人,已经表示过自己的观点,就有点安心了,毕竟这次任熙可没来得及打断自己的话。他在任熙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酒吧里无时无刻不是昏暗的灯光让他有点憋闷,但是在这种场合里说出这样的话也让他不至于那么窘迫。 任熙皱起了眉等待萧逸声的回应,然而对方着实沉默了一阵,任熙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即便看得到,他也知道自己并不一定能够在这个心思一向很好猜的好友身上找出什么答案,只能等他自己解释,任熙想,这一点在他回到别墅在楼下看见沙发上静默的萧逸声的时候就已经了然了,今天他们三个,无论是谁,都有点反常。 就在任熙以为萧逸声已经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后者突然以一种平缓的音速开口了:“也许吧”,他说,没有看向任熙和方栋霖中的任何一人,或许只是说给自己听,他重复了一遍:“或许你说的对的,但是任熙,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任熙听着他这见外的话,心中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刚想开口,方栋霖就将那杯未加冰的Grey Goose 递到他手边,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于是萧逸声继续说:“这挺玄乎的,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想通了也挺简单。” 两句话而已,任熙仰口干了,可能是Grey Goose 在他口中饱满圆滑并带有微甜香气的口感太过迷人,所以他居然有一点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萧逸声了。 关于伏特加,许多人喜欢冰镇后干饮,那种仿佛冰溶化于口中,进而转化成一股火焰般的清热的感觉让人回味无穷又欲罢不能。方栋霖没有将本该给萧逸声的那杯给他,反而自己独吞了两杯,看得一边的酒保暗自吐舌,这小酒保其实年纪也不过才二十四五岁,但是看手法却相当娴熟,他一边帮其他客人调配血腥玛丽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三个男人,挺有趣的,他想。 不过三个当事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尤其方栋霖,虽然不声不响,但是一张死人脸堪比冰山,让人去打破的欲望是有,但是敢于挑战的人目前还不存在。 萧逸声说完那两句话就静默了,嘈杂的酒吧被他当成了冥想的安静空间,任熙看着他的侧脸,柔和的线条下,友人那颗认死理的顽固而又坚毅的心,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不再说话,压制住在听到萧逸声的“告白”之后内心激荡的种种情绪,这次他选择转过头看向方栋霖,希望他能够对这件事有所表示。 然而方栋霖看懂了他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却并没有配合的倾向。照例是那个该死的耸肩动作后,他平淡地说:“他既然已经这么明确地说出来了,我就不会再管这种闲事。” 任熙怒瞪了他一眼,简直要叫他的善变给气得呕血!之前那个抓着萧逸声到底对谢君是个什么态度的人是谁哟!现在这副云淡风轻不干我事的德行是要搞哪样! 不过任熙想到那个这会不知醒来没有的人,再看看旁边这两只,顿时也没了脾气,因为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也非常矛盾。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任熙用手肘撞了萧逸声一下,“行了,也别装深沉了,这事以后再说,你想知道的我现在也要跟你说清楚了,省的以后你再找事。” 萧逸声脑中的活动这会儿不知进行到哪了,看向任熙的时候一张娃娃脸居然红扑扑的,“哦,哦!好!你说吧!”然后就是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看着任熙。 任熙脑门一阵黑线,这才将谢君与桓君莫之间,桓君莫与自己和任靖之间,以及顾柏亭和自己的交易什么的大概做了交代。 他在讲述的过程中始终看着萧逸声的反应,果然,这个脾气一向温和的家伙听着听着也忍不住脸色发黑,额角青筋直蹦,尤其在得知桓君莫是怎样将谢君关在房里六年,换了他的脸,毁了他的嗓子的时候,萧逸声的脸色简直是,跟罗刹一样恐怖。 “那个混蛋——他还把人当人吗?!”萧逸声咬牙切齿地磨出几个字,恨不得将桓君莫揪到眼前将他揍死! 就在他的怒火正盛的时候,一旁不作声的方栋霖又开始不怕死地添油加醋了:“也难怪你气成这样,你是不知道,桓君莫那个人到底有多极端,那小家伙在他手上,就没有连续三天以上是消停的,每天被做来做去,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被拖垮了,看见他眼角的细纹没有?那就是纵欲过……” “哐当!!!!”方栋霖眼中笑意更浓,他看着萧逸声一把踹开凳子,眼瞅着他像一只盛怒的狮子将挥拳向自己打过来,然而脸上却没有传来预期的痛感,任熙拦住了他,厉声道:“逸声!你冷静一点儿!”听见动静的人已经开始默默观望这边看热闹了。 然而萧逸声听不见。 在方栋霖出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失去理智了,他是听得清楚方栋霖讲的话的,同时,他也在脑中堪堪想象了一下在那六年囚禁一般的生活中,谢君是怎样过日子的。就是只想了这么一点而已,他就根本忍受不了!!萧逸声刚刚才确信了自己对于谢君的情感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想要将对方好好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的爱意,而这时,他才发现,他对自己的剖析可能还不够深,他想杀人!尽管极端偏激,可是他甚至想杀人!这就是在他知道了真相之后。 萧逸声觉得自己之前居然那样天真,以为谢君不自觉流露出的绝望可能太过消极,无论如何,到底是个成年人了,不应当连一点打击都扛不住,可是他从未想到是这样!尤其对于一个刚刚迈入大学、在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男孩子来说,这种遭遇,到底意味着什么!自己居然还指望用着自诩成年人的经验、用三言两语来让他摆脱那些过往。摆脱是一定要的,可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萧逸声想着,眼眶都开始发红。直看得本来以一种戏谑姿态看着他的方栋霖,心境也慢慢地发生改变。 即使草率,即使他还不理解,可是他知道了,萧逸声是认真的。 第二十一章 谢君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要找纸笔,而就当他坐起来之后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其递到了眼前。 突兀地出现没有让谢君惊讶,因为这双手的主人属于萧逸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君就对这个男人没有了防备,心中微动,是他的话,说话总要客气些的。 “谢君。”男人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看过去的时候见到的是有别于之前的阳光和可爱的样子,萧逸声以一种肃然认真的姿态看着他,嘴唇微动,音调居然有几分缠绵。 被叫到的谢君手下一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这种恋慕的眼神他实在太过熟悉,和那无数的从桓君莫眼中看到的相差无几,想到这里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谢君急切地想要阻止萧逸声将要说出来的话, “呼——!”萧逸声接下来的话果然没有出口,因为不仅是他,就连谢君自己也被惊到了,他张大了嘴巴,一副傻样,根本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萧逸声惊喜地抓住了谢君的手,纸笔被松开的手一起在地上。 “谢君,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你刚才发出声音来了!”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人因为你的关系而欢欣。谢君本来觉得自己的声音身份古怪,他想要说的是不,结果发出的声音是呼。而且带有十分浓重的从砂纸上刮过的粗糙的杂音。但是现在也跟着兴奋起来。 他张开嘴,试图像从前那样说话,然而口腔深处开始了他下一轮的沉寂,只有气体穿过的呼呼声,却没有一个清晰的单字出现。 “没关系,没关系。”男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语气十分地让人安心,他眼中都闪着光芒,“可能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所以就说出来,从前有没有这种状况?是不是激动的时候就容易说出一些清晰的字眼来?” 谢君摇摇头,之前那次……也只有些模糊的语气词罢了。 “啊——”萧逸声喟叹一声,说:“不过不用担心。”他这样说着,目光温柔的锁住谢君,不知道为什么,谢君就是知道了,男人不会再提及刚才的话题。 果然,萧逸声突然嘿嘿笑了一声,像一个捡了糖吃的正在窃喜的小孩子,他在谢君稍显别扭的抗拒中将谢君的另一手也拉过来包在自己的手掌中,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谢君迷惑地看着他,张开的嘴又合上,眼神在脚边的纸笔上流连不去。 萧逸声觉察到他的意思,轻笑道:“先不忙用那个,谢君,你得先听我说几句话。”他说着,由躬身改成了蹲下的姿势,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床边的谢君的平齐。 谢君稍稍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这点微弱的抗拒让萧逸声心喜,但是他不露声色,刚才自己的意图似乎就太过明显以至于敏感的谢君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可得悠着点,不然一定会把这大孩子给吓跑的。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男人说,看着开始惴惴不安的青年,感觉着手心潮湿的热度。 谢君心里一早就给萧逸声下过一个定义,那就是“很靠谱”,这样一幅正经的架势,就一定是很严肃的事情了吧,他偷偷咽了一口吐沫,郑重地点头,心脏砰砰跳。 “脸和声音,只能恢复一个的话,谢君要选哪一个?” 谢君瞬间瞪大了眼睛。 “昨天有些事……你这么聪明,都已经知道的我就不再多说,你的脸……”他没有再多说,他相信谢君明白这件事错不在他们,于是缓慢而艰难地提起另一件事:“但是你的嗓子,虽然是为了保护你,但是若是没有方栋霖的协助,也不一定会这样……”萧逸声盯着谢君的眼睛看他的反应。 手中的谢君的双手有轻微地震颤,谢君恍惚地一笑,摇摇头,沉睡的时候多了,就不再仅仅是沉浸在自己凄惨的境遇中,那没有意义,即便本身是一个很感性的人,那也不代表他不会思考。思考之后,便会明白自己的怒气发泄的对象其实是不对的。 从前他对那个任熙的恨意都要比桓君莫更甚,可是凭什么呢?那个叫任熙的人并没有伤害他一点不对吗?就算是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总是以一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出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其实也是温暖的不是吗?谢君想过很多,任熙眼中哪怕流露出一丝同情的意思那都是对他莫大的嘲讽,但是任熙没有。到这里来之后所有的屈辱的感觉其实都是自己加给自己,毕竟,在所有的事情中,自己有什么错吗?没有的。但是总以受害者自居也很无耻。没有错不代表自己就是对的。为什么最初那种反抗会随着之后连续的侵犯而泯灭的?为什么总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甚至指望别人将自己解救出去的?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有所动作? “谢君?你有在听我说吧?”萧逸声试探着问,他发现谢君好像又在神游天外了。 被握住的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一些情绪,谢君对他点点头。方栋霖的话,就是之前那个家庭医生吧……谢君想。不过男人说的为了保护自己而毁了他的嗓子什么的,已经不想追究了,事已至此,再放纵这很多事情来困扰自己除了添烦恼也没什么作用了。 【嗯,你继续】眼神传达着这样的讯息,毫不意外地眼前这个本该陌生的男人却一下子就懂了。 “那好,你的答案呢?面貌和声音,你选哪一个?”萧逸声决定不和他解释那些闹心事了,他总要担心一句话就会让谢君陷入过往那些黑暗的记忆中去。 他是好心,不过也多虑了。 谢君没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也没有那可能会出现的迷惘不解,他只是淡淡用唇语说了一个字:啊。 萧逸声终于放开谢君的双手,他才不会承认之前他是因为害怕这个小疯子突然开始发作伤害他自己才这么做呢! 长舒一口气,谢君的回答在意料之中,萧逸声欣慰地站起身,在谢君头上揉了一把,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再揉了一揉。 他甚至伸了一个懒腰,清朗的声音在室内盘旋:“那么,就准备好吧,任熙那小子虽然同意,但是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帮你的。毕竟这其中要投入的东西可是不少。”他转头问谢君,后者正在认真地看着他,是全然放松的姿态,萧逸声心中一暖,补充道:“代价也是有的哦~~” 他欢快地说道,“那个比目之鱼,你要想起来哟。”他扬手打了个响指,“我下去帮你准备一点东西,可得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别的嘛!”施施然走掉了。 谢君在他身后站起,手指抚上声带的位置,兴奋的颤抖。终于可以再次说话了吗? 萧逸声没再出现,端着食物上来的是一个女孩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脸色很严肃,谢君被人伺候的时候总感觉惶恐,所以结果托盘的时候无声地道了谢,女孩不为所动,只还是冷冷地瞧着她,不发一言。谢君想着她或许不是简单的一个菲佣,然而看到托盘中碗碟中装的食物是什么却是一愣。 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呈现在眼前的是同那日一模一样的咖喱饭,这个顾柏亭,表面再怎么欢脱,终究也还是那个死脑筋的家伙,就不能将里面的蔬菜换个样子吗? 谢君好笑地扬起了嘴角,注视着咖喱饭的目光有些温柔,是在透过它看一个人的真心啊。 那女孩在瞧见他的笑意的时候有一点别的什么,但是转瞬即逝。 他看着这个和任熙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皮的家伙张口好像要说什么,结果却懊恼地又闭了嘴。深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就转身走向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他俯身从地下捡了什么东西,然后朝自己走了过来。 看着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萧苗苗眉角抽搐,鄙夷地对上对方羞愧的眼神,她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才开了尊口:“你这字写的……可真是有够难看的。” 看他脸上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萧苗苗不屑地哼了声,说:“你到底有哪里特别?” 谢君迷惑地歪了歪头,这是他下意识的小动作,落在萧苗苗眼中更显的可笑。 “我说你这人除了一张脸还有点看头,还有什么特别的呢?”女孩抱臂站立,嘴巴丝毫不饶人,犀利的语言和甜美可爱的外表实在不相称。“更不要说这一张脸还是借的别人的。” 谢君再不明白的话那就是装傻了,女孩说的是实话,所以他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再次指了指那张写着字的纸。” 而萧苗苗可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说他是豁达好呢,还是窝囊好呢,居然被这样说也没有反应!心中无名火上,萧苗苗端着的脸也出现了裂痕,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还有那个笨蛋,怎么就对这么个人如此上心,她嫌恶地看着谢君,不情不愿地说:“我叫萧苗苗,是萧逸声的妹妹,这份咖喱饭,哼,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是那个笨蛋做给你的了,可不要不知好歹。还有,我可事先和你说好,就算我老哥对你有好感,也不代表我们所有人都会这样!” 谢君听他说道是萧逸声妹妹的时候还惊了一下,这两兄妹长得可不太像啊,然后听见后面的警告实在是哭笑不得,居然到了要一个半大丫头来教训自己的地步了。 他笑着摇摇头。 萧苗苗早知道这家伙是个哑巴,只是没想到跟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交流真是费劲,难不成没说一句话都要写一次字吗?好麻烦啊。真不知道哥哥和任熙他们是怎么忍受这种方法的。她一肚子对这人的不顺眼也不好说了,整个屋子只有她的说话声,听起来好像是在欺负人似的。 她撇了撇嘴,“反正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最好别总是给我们添麻烦,不然我一定不会再让哥哥管你这点破烂事了。我走了,那傻瓜做的咖喱饭你可全要吃完,不然我饶不了你!” 大小姐说完了果然就潇洒的离开了,留下谢君绷着一脸的笑意挨到她的身影消失。 这个丫头还真有意思。 谢君笑起来,看起来顾柏亭那家伙被个了不得的女孩缠住了呢。这下,用不着自己给他的那种负罪感那家伙的日子也不会轻松喽~~~谢君心中轻松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是自己曾经被人夺走的东西可能被还回来,他就好像可以放下了其他的一切。或者说,从以前开始,他就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所谓爱恨,消泯都不过一瞬。 但接下来的路,他要好好走。 第二十二章 萧逸声带着谢君对于“选声音”的回复走掉之后在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出现,整天围着他转的人变成了萧苗苗,这孩子还有一个月才二十岁,被哥哥委派了这么个任务后的状态那叫一个百无聊赖,单单只是这样还算了,时不时还要被那个笨手笨脚的谢君吓个半死,她这是倒的哪辈子的霉哟! 你说那么大个人了,写的字惨不忍睹、洗个碗能把盘子摔了,拿吸尘器收拾屋子把盆栽的叶子给吸残了,好吧,可别说她把他当做佣人一样使唤,是她想要做这种事吗?是哥哥交代的要用这些小事来锻炼谢君的一些动手动脚能力么?啧……这词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萧苗苗一副居委会老大妈头疼时的模样,单手拄额头疼地看着沙发上已经和周公去约会的人。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大概有一米七八左右吧,啧,这个高度做小受还真是……萧苗苗想象了一下谢君和哥哥在一起的场景,老哥比他高了差不多六厘米,就是说他只要稍微歪个头就正好搭在哥哥的肩膀上,哥哥微微颔首就可以抵住他的额头……啊……~@^_^@~真和谐~~~ 她脑补起来真是粉红泡泡满天飞,看着那倚靠在沙发背上小寐的人都自带了柔光效果,不禁感叹任熙那张脸真是够靓。再一转念,心中又忍不住恶寒,脸皮的问题是一定会解决的吧?不然她可受不了这个叫谢君的人整日挂着任熙那张脸在哥哥身边打转。 虽然自己嘴上说的不客气什么“我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之类的,可是几天相处下来她对谢君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改观。他这种性格算不上娘,但是可能太温柔了些,一不小心铁定会被人欺负了去,不行不行,得让他改改脾气,不然总要哥哥护着他像什么样子,好歹是个男人不是吗!萧苗苗越想越觉得事情紧迫起来了,然而下一秒,一个念头瞬间袭击了她! ……神啊! 打住打住!不是吧!我在想什么呢?!难不成就这么简单就承认他了吗?! 萧苗苗伤脑筋地使劲抓头发,脚下像一只躁动不安的猫似的不停的“挠地”,拖鞋底和地板摩擦出的声音让人更加烦躁。 才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因为这个人,顾柏亭那傻子可是消沉了好一阵呢!萧苗苗恨恨地想,可是很快就萎蔫下来,这样的话那个笨蛋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吧?毕竟他很珍惜谢君这个朋友啊!啊啊!岂可修!一个两个,无论是任熙,哥哥,还是那个混蛋,谁都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拜托人家做事的时候却干脆的很!哼! 萧苗苗,你真是傻啊!她一记软拳砸在自己头上,脚下挠地的功夫更加纯熟了,然后等她终于决心问问谢君这个当事人的时候,抬头看去,谢君却不见了! 心脏突突地跳起来,这个家伙!真是不给人省心!又自己跑到哪里去了!萧苗苗气急败坏地在别墅里转来转去也没见谢君的身影,她这才心慌起来。这家伙是透明人吗?走路不带响的?而且这么没礼貌,要去哪好歹给她这临时老妈子报备一下啊!不知道别人会……哼!萧苗苗傲娇地一跺脚,才不会说我是在担心他呢! 啊!萧苗苗突然想到书房她还没有去过,那个泛着书香的地方一直让不学无术的她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和惭愧感,所以刚才她也下意识地将那个地方略过了。她咬咬牙,咒一声你个谢君果然和我不对盘!一上来就让我不得不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东西,算你狠! 萧苗苗一步一蹭地走到书房门口,上一次进来还是两年前吧,也正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顾柏亭那个笨蛋,一副傻样的居然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萧苗苗碰上顾柏亭的事情就开始脑补,看来那一次他脸上的急迫和担忧也是因为担心谢君吧?多少有点……羡慕呢……什么时候……那个笨蛋也会把自己那样认真地放在心上呢…… 原本就不快的步速放的越发慢了,萧苗苗最初展现在谢君面前的那一张冷脸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随时更新她的各种实时情绪的面孔。其实她也只不过还是个半大孩子,想的多了,谢君也被她抛在了脑后,更加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惨呢?啊,真悲哀…… 神游一样打开书房的门,萧苗苗将目光聚焦在站在书架前的那个有点纤瘦的身影,愣住了。 谢君的身上穿着的是哥哥让她拿给他的衣服,简单的款式,不是白衬衫什么的装x的东西,只是烟灰色的棉质断袖和蓝色的牛仔裤,是那种连Logo都找不到的定制款。老哥很少介意衣装这方面的东西,连带着眼光也烂的可以,但是这一次,萧苗苗觉得他难得挑了一身合适的,却是安置在旁人身上。 然而让萧苗苗愣怔不是这个,而是他的眼神。 这是第一次,大大咧咧的萧苗苗头一次从一个人的眼中看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谢君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相册,湖蓝色的封皮,萧苗苗有点印象,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在自己还是个乖孩子还没有那么强大的罪恶感的时候,曾经翻阅过的。她记得里面似乎是两个小男孩的合照来的。 按理说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谢君的眼神悲伤又温柔,捧着相册的样子像是在呵护什么久远的美好回忆。情绪流落在他抚在相册的手指上,不知被他抚摸的是那一个人的孩提时代,动作轻柔的、缓慢的,但是却轻轻的颤抖。 萧苗苗确信自己将这个看的清楚。 啊!里面的小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说起来,任熙和谢君以前就认识?可是不对啊,不是说任熙七、八岁的时候是在这里过的吗?这个别墅这么僻静,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家,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难道谢君原本是个什么和任家有生意上往来的人家的孩子么? 萧苗苗困惑地思索着,又觉得自己的猜想不可能成立。毕竟那样的话,哥哥不可能不知道他。 她进门的时间够长了,谢君也不是木头人,在萧苗苗陷入冥想的时候,他缓缓合上那本相册,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 手指轻弹桌案,萧苗苗回神。 谢君朝她招了招手,萧苗苗听话地走了过去。 低下头,看谢君在便签纸上写:“你可以联系到任熙吗?”抬头见萧苗苗迷惑地点了点头,继续写:“那么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找他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联系,谢君的字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遒劲有力的字体和他有点柔弱的形象不太符合,但是却十分漂亮。萧苗苗真心地赞叹起来。 虽然不知道谢君要找的人为什么是任熙而不是自己的老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哥在忙他自己的事情之前就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苗苗,过段时间,谢君可能会拜托你带他去找任熙,那个时候你一定得答应他。”哥哥是这样说的。 而那时,不明白从来没和男孩子搅在一起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告诉自己他喜欢上一个男生,但是哥哥很认真地告诉过自己:“我知道你不理解,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苗苗,我是认真的。” 认真个屁!八成是一时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冲动了吧!唔,原谅她只记得这么一个激素,是不是就不管了,反正那时她是不屑一顾的。 第二十三章:番外 任熙说到做到,萧逸声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果然没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丁点和谢君有关的信息。萧逸声闹心,但是也忍着没去向他打探。 再说他还挺期待看见改头换面的谢君以一种惊喜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传小消息的萧苗苗听见他这么说,很是鄙视地切了声:“哥,我真没想到你也是外貌协会的。” 被指责的萧逸声失笑,明知妹妹看不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说:“不是你想的这样。” 萧苗苗听他否认,更鄙夷了:“少拿腔作调的了,你们男人都这样,只喜欢漂亮脸蛋,哼!” 这酸溜溜的语调让萧逸声哈哈大笑,反问道:“怎么?顾柏亭看上哪个漂亮的美国妞了?惹得我们苗苗这么大火气。” “那傻子看上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哼!”话一说完居然直接挂断了电话,萧逸声耳朵被妹妹制造的噪音震了下,蹙起了眉头,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又和顾柏亭闹什么别扭? 不怪他偏心,顾柏亭那人看上去虽然有点沉郁,但是总还是一个稳重的人,自他在偶然的机会下和任熙结识,萧逸声在之后与他的相处中还是认识到了这一点的。 尽管对萧苗苗为何心仪他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萧逸声不得不承认,这俩人要是闹了矛盾,那十次有十次肯定都是自家妹妹的问题。 不过这一次萧逸声还真猜错了。 ****** 大洋彼岸,气呼呼挂了电话的萧苗苗撅着嘴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中,扫一眼对面墙壁上的时钟,犹带忿忿地赌气道:“就不管你!看你几点回来!”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多像一个和丈夫怄气的小妻子,但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年轻男子察觉到了。他闷闷地笑起来,说道:“你可真是……”这人长的是小年轻的模样,嗓音却有些粗哑,然而身旁的女孩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气势反倒立减三分,憋起嘴巴道:“谢君也觉得是我不对?” 那被她叫做谢君的人耸耸肩:“你自己觉得呢?” 萧苗苗看着他那依旧有些陌生的脸庞,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眉毛一扬,换了话题:“我叔叔怎么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你这脸应该没问题了吧?” 都一年了谢君对萧苗苗口中的“方叔叔”这个称呼的敏感度仍旧不高,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萧苗苗指的是谁,然后才回答:“是没什么问题了,至于回去的时间,他说这个要任熙来定。” 萧苗苗不解地问:“欸?为什么非要那家伙来定?既然好了那么我们明天就回去吧!我可看够了这边的美国佬了!” 对上谢君戏谑的目光,脸蛋一红:“干嘛!本来就是!还是亚洲帅哥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谢君信她才有鬼,拖长了声音道:“哦厚~~~~~~~~” 萧苗苗恼羞成怒,抓起沙发垫扔过去,斥道:“谢君!你也变坏了!” 谢君笑得眉眼弯弯。 萧苗苗起身就走:“哼!不理你了!姑奶奶去逛街!” 眼看就要到了午饭时间,谁会在这个时候去逛街?谢君心知她一定是托词想要去找顾柏亭,这下笑得越发‘慈祥’,眼睛眯成一条缝:“去吧去吧~~~~” 结果被‘姑奶奶’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吃午饭的时候,餐桌上果然少了两个人,方栋霖挑了挑眉毛,任熙和谢君相视一笑。 “看样子回去之后逸声得给妹妹准备嫁妆咯!”任熙笑嘻嘻地说着,眼神瞄向方栋霖,那个吃着美味的食物的时候也板着一张扑克脸的无趣男人。 方栋霖果然放下了筷子,凉凉道:“就是顾柏亭那小子想,也得看看大人答不答应。” 这“大人”指的自然是萧苗苗的父母了。 任熙笑道:“郎有情妾有意的谁还管别人啊!”啧啧叹两声,“果然还是叔叔啊,这会儿摆起大人的架子来了。” 他笑的贱兮兮的,说的话却不无道理。并且这一年来,那两人是个什么情况方栋霖自然都看在眼里,于是不再吭声。 一旁的谢君自觉地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即便过了一年,再说什么恨不恨的已经太可笑,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和方栋霖这类人接触。冰冰凉、冷飕飕的,实在不好相与。 闷头喝粥的谢君脑中浮现了一张娃娃脸,不敢承认刚才听见那人名字的时候胸腔涌起的情绪叫想念。 等他回去,那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谢君?谢君?” 被叫到的人猛的抬头,嘴角还沾着一块不成形的饭粒,呆呆地回应:“啊?” 任熙眯起眼睛,嘴角含着笑意:“想到什么了?” 谢君尴尬地连连否认:“没、没什么,就是溜了个号。” 任熙满是兴味地,“哦厚~~~~~~~~真的吗?”这小笨蛋,当他这双比起鹰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犀利的眼神是吃素的吗,最近走神的时候明显多了呀,时不时陷入茫然的表情,还有偶尔会变得红彤彤的脸蛋,嗯哼!敢说没有想起萧逸声那傻呆呆的家伙,鬼才信! 谢君心思被戳穿,想到之前他还这样调笑过萧苗苗,表情更尴尬了。不待他再次反驳,脸一下子被飞来的手帕糊住了。 迷惑地拿开手帕,却被仍旧保持着一张冷脸的方栋霖嫌恶地瞪了一眼,恶声恶气地说:“把嘴巴擦干净再说话!” 谢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坐姿也越发端正了。先前说过不习惯和方栋霖打交道,这也是一个原因。和他在一块,谢君觉得自己智商一直在下降,地位直逼幼稚园的小屁孩。 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糗的时候总有这人在场。 “真没趣……”任熙抱怨道,然后对谢君说:“明天我们就回去吧,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轻飘飘地就下达了一个重要决定,谢君长大了嘴巴:“啊?明天?” 任熙疑惑:“怎么了?” “哦、哦……就是太突然了,之前一直没给我说过这事啊。” “这有什么还要提前说的必要么?”任熙疑惑更深了,“你也不用准备东西啊,只要买了机票我们就可以走了呀!”他说的理所当然的,谢君哑口无言。 任熙挑了挑眉,嘿嘿笑起来:“真想看看萧逸声的反应啊!啊~~好期待~~~”o(*≧▽≦)ツ 谢君:( ̄_ ̄) 方栋霖:( ̄_ ̄) …… 至于擅自跑掉的两只,当谢君问起时,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他们不回去,这都心心相印了的那肯定要出去浪漫一把啊!” 谢君目瞪口呆,再深问下去,任熙却是不答了。只说有顾柏亭在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君儿你就爱瞎操心。 谢君勉强同意他说的话,却还忍不住嘀咕。这也太快啦……早上刚因为一点蒜皮吵起来这中午就缠缠绵绵翩翩飞啦……真是床头吵床尾和啊…… 于是,回国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而大洋彼端仍忙于公司事务、对这一切全然无知的萧逸声则注定,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 和妹妹通话的短短几分钟是萧逸声难得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他最近正因为一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然而这还不算最让他糟心的,他最糟心的是另外一件甚至可以算作私事的额外应酬。而应酬的对象,正是他最不想打交道的人——桓君莫。 上一次的“谈判”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其后萧逸声大概明白了任熙派他去办这件事可能只是要表明一个态度,那么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萧逸声自认自己已经表述的足够清楚,偏偏这个桓君莫根本不当回事。他自己忍住没有去打探谢君的消息,却更不能让一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去插手捣乱,于是就跟玩无间道似的,想法设法的截断桓君莫伸向谢君的触角。玩这些比着手处理公司事务更让他疲劳,却不能放松,尽管明白任熙那边一定也会将他们的踪迹掩藏好,但凡事就怕个万一。对于刚刚识清自己心意的萧逸声来说,这个风险他不敢去冒。 当初任熙为了将谢君从桓君莫那里弄出来花了多少功夫和心力,他全部都看见了的。 桓君莫那家伙自己是不太可能意识到他将谢君封闭的有多么严实,若那层楼阁是他打造的监狱,那毫无疑问是最森严的一间,以至于想要打入内部的顾柏亭也不得不换上了其中一个仆从的脸,至于那位剥夺了存在的仆从,如今也正隐姓埋名地和家人一起过着恬静安适的生活。 想到这里,萧逸声不免觉得其实谢君也很幸运,因为若不是顾柏亭为他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恐怕知道了谢君所在的任熙依旧无法将他救出来。 另一方面,任熙就更是大手笔,设计炸了帝厦不说,还让桓君莫说不出话来。警方介入调查也很快被压下去,对外的交代是上层餐饮部电路短路引起的失火和连续爆炸。 简直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却偏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萧逸声暗道任熙果然可怕。 不过桓君莫一样难缠。 他正这样想着,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萧逸声掐了掐眉心,惫懒地拿起话筒哼了声:“喂?” 秘书在另一方说道:“经理,桓氏集团的总裁的助理打电话过来……” 萧逸声不由一惊,打断秘书的话,问:“怎么?” 秘书也不恼:“说是想要找经理说一个名为谢君的人的一些事,不知经理您……” 萧逸声心里咯噔一下,他倒是没想到互相压制了这么久之后会是桓君莫先沉不住气:“什么时候,在哪?”其实他才是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下午十四时,丽都。” 瞄一眼手表,十三时二十五分。萧逸声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然而情敌见面会话异常精炼,不过十分钟,全身被黑暗气息笼罩的萧逸声就走出了丽都,驱车回家。 半路堵车的时候,萧逸声一边不客气地狂按喇叭,一边恨恨地磨牙。 任熙那混蛋,他绝对是故意的! “谢君坐的是昨天的航班,今天晚上七点抵达城西机场。”桓君莫那男人仍旧是面无表情,但是触及他的眼神的时候,萧逸声却不禁一愣。 正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时候,男人给了他答案。 “任熙打过来的,若是你能认出谢君……” 男人不再多说,拿起手边的咖啡送到嘴边,却又放下。 对上萧逸声惊愕的表情,他皱了皱眉:“怎么?” 那你呢?萧逸声想问,嘴角抽动了下却终究没有出声。 他道声谢然后果断地离开,很快串起了事情的始末。 任熙果然没有开玩笑,他不将谢君回国的事情告诉自己,反而知会给了桓君莫。大概是想要搞个测验?桓君莫那样高傲的男人,是不可能接受这么优惠的事情的,所以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通知给自己,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紧张感。但是任熙是怎么能肯定桓君莫是对谢君这个替身动了情的?他这不就放弃了这个机会了吗?不过倒是打得好算盘,搞这么一出。任熙那个无聊透顶的人! 萧逸声骂着,心里却多少有些没底。谢君应该算是“面目全非”了吧?一会儿自己真的有办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他吗? 与此同时,层楼之上。 桓君莫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暗沉的液体表面呈显出一个男人麻木的脸。 然而那眼中的悲哀,无人会懂。 只有酸涩的内心在不断提醒自己的错误。 事到如今他再说自己只把谢君当做替身,他自己都不会信。 可是也就止步于此了,因为他深爱的男孩的同胞兄弟——任熙,狠狠在他心上扎了一刀。也让他彻底清醒。 他桓君莫爱任靖,尽管可笑的他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那人的名字。 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背叛,更不能容忍自己一错再错。即便那人早已从这世上消失,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所以,任熙的目的达到了。 今晚他不会去。 从今往后,他也不会再出现在谢君的面前。 眼睫垂下,桓君莫将脑袋放空。空荡的包间内一片静谧。 第二十四章 有那么神吗?一见倾心还是一见钟情?就算是对顾柏亭,她自己也是过了很久才确信最初的那份悸动是恋慕啊。老哥怎么就能这么确信他对谢君的感情,难道把一个规规整整的直男掰弯都不用经由一、二、三道程序的吗?!切~~ 不过后来哥哥也没再跟自己过多解释,只留下一句:“我要你办的事情和我对他的感情不冲突,苗苗,声音的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这也是我们分派给你的任务。” 一向温和的哥哥延续着他的这种风格,但是语气里无法掩盖地渗透的不容置疑的成分。她只能照办。 那个时候是不情不愿的,因为说穿了还不是对谢君这个人并不了解所以先入为主地给他戴了不少帽子。但是现在的话……萧苗苗看着谢君手中的笔在纸上一撇一捺的滑动,突然朗朗地笑起来,和她的哥哥一样清明的笑声,像风吹银铃,飘荡在红木屋檐下的那一串风景,直直走进谢君心中。 最后一句询问不用再写下去,因为将他的笔夺走的女孩的笑容已经回答了他。 她笑着,语气轻快,带着一点调皮:“好啊,不过我帮了你的忙,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才行呢!” 谢君看着女孩因为有些羞赧红润起来的脸颊,一瞬间想到的是顾柏亭。他很有福气,能得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孩的喜欢。 两人对视,一个无声缄默,一个音调高扬,相同的是,嘴角上扬的的弧度和开阔的心境。 萧苗苗倏忽安静了,她看着谢君还没收回的笑意,真心地道一句:“虽然不愿意让你有向本小姐炫耀的资本,不过……”她挤挤眼,“你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谢君失笑。 萧苗苗的动作很快,因为用不着准备什么东西,询问过谢君好像不晕车,于是将谢君扔到车上就算完事。谢君对于让她开车的事情好像有点担忧,但是萧苗苗最自豪,好吧也是唯一可以拿出来撑撑面子的就是车技了。就算和萧逸声他们比较还有差距,但是在同龄的女生中间绝对是佼佼者。谢君的质疑在萧苗苗开出几百米之后就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一点了。于是在某人怒视的杏眼下,谢君聪明地选择对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萧苗苗哈哈大笑。 “放心,我可没有瞧不起你,哥哥他们虽然没有对我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不过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嘛!开车什么的纯粹小事!我老哥会教你的!”她笃定得好像自己是可以替兄长做决定的负责人。 谢君笑着摇头,侧脸看向窗外。急速后退的是道路两旁的白桦树,如今是初夏,宽大的叶片层叠出片片绿茵,追随着前进的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上几朵稀疏的云彩。别墅在视线中淡去,那朦胧的轮廓让谢君一阵慨然。难怪任熙那时的目光有一时的黯然,难怪在自己对于“比目之鱼”的意义表示茫然的时候会垮下肩膀。 他又笑起来,是我的错,可是也不能全部怪我啊,那么久远的记忆,我以为只有我将它们珍藏。被其他事物掩盖之后你却又理所当然地要我将他调出来,而且还吝啬于给我其他的提示,不是也有不对吗? “喂!谢君,你不要笑得这么肉麻行不行,我都要被你恶心的哆嗦了!”前面应该专心开车的萧苗苗开了小差。后续的话被无声笑着的谢君硬生生憋回去。 哥哥是被他的笑容吸引的吗?这样可以让人从内心暖起来的笑容。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啊~~萧苗苗专注地向前看,方向盘向右打转上了高速公路。林海被甩在身后,迎面的是蔚蓝的海,谢君惬意地吹着海风,闭上了眼。 ****** 萧逸声正襟危坐,表情僵硬。谈判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深呼吸,呼——,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再三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在他对面的男人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视线投注在落地窗外的某一点上,表情同样是肃穆的。 只不过不同于萧逸声的苦苦压制,桓君莫的脸是自然定形。 比那张死人脸还让人深恶痛绝。萧逸声在心里说。但是他不能冲动,因为无论是职务、背景还是手腕,他都比不上这个男人。在实力还不及的时候,鸡蛋碰石头不是明智之举,为了未来,他只能忍。 在这间宽大的会议室,只有这两人在暗暗较劲,或者只是萧逸声单方面地在较劲。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在萧逸声抛出条件之后这个男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动也不动地矗立着,简直像一座人形雕像。 终于有声音打破沉寂,先开口的却不是意料中人,而是桓君莫。 “请你回去给你们任总带个话,他的条件,恕我不能答应。” 萧逸声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甚至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觉得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能答应,他凭什么不能答应! 桓君莫淡淡地看了萧逸声一眼,他的情绪只表现在那一人眼中,即便那人从来都认为自己的感情是对着另外一人,但是作为另一当事人的桓君莫却欺骗不了自己。 这一眼看似是无悲无喜,但是主人的气场便是无声也强大,萧逸声一时竟被动地冷静下来。 即便如此,说话的口气也难免很冲:“我们开出的条件并非无理取闹,甚至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桓总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无论是情是理,您都没有权利来干扰我们的行动,这件事,还希望您再认真考虑一下,改日我会再来拜访,希望届时桓总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逸声自觉和他这种人渣说这种话都已经客气了,但是对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桓君莫皱了皱眉——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已是难得,“两个小时零五分,萧助理,我考虑的已经够久”,他示意萧逸声看向窗外,“而且……让步?萧先生认为贵方将我的人平白掳走不说,还炸了帝厦之后给我这点蝇头小利算是让步?” 嘲讽地,“那几块地皮我桓某还不放在眼里。” 最近叫他闹心的事情已经够多,无论是谢君还是任熙,随便拎出一个都够他大脑袋的了,眼前这个明显跟自己不对付的人又算怎么回事? 再者,这种形式本来就是个笑话,倒是不知道任熙那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居然热衷起场面话来了? 桓君莫扯了扯嘴角。 另一边,萧逸声额头青筋狠跳。 ****** 方栋霖悠哉地将杯子放到一边,手指在桌上敲击了几下:“差不多也该回神了。” 被叫道的人应声转头。 “你确信娃娃脸那边会顺利?”方栋霖拖曳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问任熙,“或者说,你明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但还是要他去了?” 任熙尴尬地笑笑,借了方栋霖的招牌动作,然后才说:“其实也不能算作徒劳无功,桓君莫那个家伙的死脑筋可不比你的活络到那里去,逸声去……无非就是说明立场罢了。” “哦?” 任熙吐了一口浊气:“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多少也能理解一点,单从谢君这件事情上来说的话……” “大概是吧,如果你指的是他那种疯狂的心态”,方栋霖翘起了二郎腿,突然兴致盎然,正视着任熙,转换了话题:“说到这个,我突然很想知道,你们对于那小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顿了一顿,仿佛是在调动思绪,“比方说,那天你打断娃娃脸的话的意义在哪里?” 任熙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将自己陷在其中,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喟叹道:“谁知道呢?” “莫不是你也对他有了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像你说的……大概是吧……”任熙没有避讳这个问题,但是实际上他也并不明白自己那种心情到底是什么。他一个打挺坐正,皱眉道:“不过我觉得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八卦了,还有,不要在我身上用你做心里咨询师的那点伎俩,真让人不爽!” 方栋霖闻言并不动怒,他绷着一张死人脸嘿嘿笑了两声,肌肉居然没被牵动。 “怎么会?我这是在关心朋友啊!” 任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这次回来后变化可真大,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 方栋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人都是在改变的嘛,可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任熙,“对桓君莫那边,如果这次你想强制地将谢君留在身边,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 他突然将正事提及,任熙扬了扬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很简单,变心了而已。他那样一个人……”方栋霖将下半句咽回去:“其实我并不十分讨厌姓谢的小家伙,只不过不顺眼罢了。最让我恶心的就是他那副任人蹂躏的窝囊样……别忙着瞪我,我说的是实话。” 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桓君莫将他弄回去,说来说去不过让他顶着另一张脸陪他上床这么一档子事而已。是不是同性恋都无所谓,在身体无法反抗的时候就权当被狗咬了,甩甩手也就过去。二十好几的男人了,纠结这么点事实在不像样……行了行了,你的眼神都要把我杀了似的。” 他摇了摇头,表示无语:“不过那只是你刚把我派到那边去之后一段时间内我的想法而已。” “哦呀?难不成你这石头一般的心也因为小君儿而软化了?”任熙不满地狠狠剜他几下,不阴不阳地说:“也不像你啊!” 方栋霖好笑地说:“别用这么幼稚的话来刺我。” “只不过有了一点改观而已,在他接受我的手术之后,他的表现,还是让我吃惊的。” 任熙后背的寒毛骤然起立,追问道:“嗓子?” 方栋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自然。要不要我说来给你听听,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然而任熙这边刚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那边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 佣人打开门后,是萧苗苗率先冲了进来,还没转进客厅的时候就开始喊:“任熙任熙!我带了谢君来见……欸?方叔叔你怎么也在这里?” 跟在后面的谢君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铃铛一样【方……叔叔?】 看见客厅的两个人后,他的嘴巴张的甚至能吞下一只蛤蟆!【方栋霖?是萧苗苗的叔叔?那他和萧逸声……】 第二十五章 跟在后面的谢君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铃铛一样【方……叔叔?】 等看见客厅的两个人后,他的嘴巴张的甚至能吞下一只蛤蟆!【方栋霖?是萧苗苗的叔叔?那他和萧逸声……】 方栋霖将他这幅傻样收在眼底,闷闷地笑了。真是个小傻子。 这下换萧苗苗一脸痴呆样,不是吧,她这个叔叔居然笑了?还是有表情的这种?OMG! 任熙笑说:“你们两个真是……”带着无限的爱宠之意。 同样的话语落在方栋霖耳朵里,他就明白了任熙对于这两个人的感情其实也相差无几,无非是对弟弟妹妹的那种疼爱罢了,任熙虽然现在还没想通,但是也应该也快了。 他想,萧逸声那家伙,连情敌都省了,还真简单。 转念自己又笑出来,也不知道是如何,今天看谢君居然顺眼点了呢。 萧苗苗自来就和方栋霖亲近,今天可以看见他一展笑颜的样子尤其兴奋,心里打着小算盘,叔叔若是心情很好地话,也很容易说话的吧,那……顾柏亭那个傻瓜的事情,也有苗头啦! 冲上去就把自己挂在了方栋霖身上,腻了起来:“叔叔叔叔~~”不迭声地叫,像个小丫头一样,而她口中叫着的叔叔明明三十还不到。有点古怪,但是很温馨。 谢君羡慕这种和谐的场景,安静地笑起来。 手臂被任熙捉住,任熙揽过他哥俩好的走到沙发坐下。 并排地坐着,任熙眉眼弯弯,转头看着他,一副欣喜的模样,又带一点不正经似的调笑:“怎么的,来到这的话,就说明……嘿嘿……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谢君被他的情绪感染,点了点头,眼中闪着波光。 任熙觉着自己胸腔的部位砰地一声,啊,这种乖巧的样子好好好好萌! 其实像任熙这种有着所谓“高贵冷艳”长相的人发起特别不适合这种犯花痴的表情,但是他就是顶着这么好笑的一张脸,简直想要把谢君抱住狠狠揉一揉,他那个双生弟弟啊也是这样不笑就算了,笑起来的时候那就是个天使啊! OMG!我的天使!我的弟弟!任熙捧住谢君的脸,突然郑重地同谢君说:“谢君,叫我亲一下!” 他说的很大声而且理所当然,不仅谢君被他吓了一跳。 另一边的叔侄也停止了话头,齐刷刷地看向他们这边。这家伙说什么呢?! 谢君瞪大了脸,觉得脸有点发热。他当然知道任熙没别的意思,虽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谢君也不知道。但是多少还是有点窘迫。他们都是大人了啊,这样…… “叫我亲一下!”任熙可不管谢君脸红不脸红,只管捉住了他不放手,执拗地重复了一遍,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呃……】谢君当然不可能搭腔,然而他目光有点犹疑,落在冲将上来的萧苗苗眼里就自动被翻译成不愿意。 这丫头就是个快嘴巴,见状都快张牙舞爪了。 “任熙你可别再这耍流氓!谢君可是我哥的!” 任熙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屁孩胡言乱语什么呢!谁要耍流氓了!”愤愤地转回头,看着谢君眼睛瞪得更大了,暗恼萧苗苗嘴快,逸声对谢君的想法,谢君还不知道呢!这样冒冒失失地突然提出来,瞧谢君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任熙古怪地嘿嘿几声,不过这傻样可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和任靖那混蛋一样!哼哼! ╭(╯^╰)╮哪个非要你答应不答应的,我就是亲一口肿么了! “谢君~看我~~~”他贱兮兮地喊道。等谢君看向他,对着那漂亮脸蛋就亲过去! “MUA~!”好大一声。 “哎呀我去!”萧苗苗突然冒了句,“任熙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自恋!谢君的脸是你能随便亲的吗!”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叔叔!你管管这个混蛋!” 方栋霖好笑地摇摇头,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他亲亲自己的弟弟哪里有错了,你不是还是不是地缠着那娃娃脸么?” 他话一刚落,三人都愣住了。 任熙:这混蛋这幅‘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是叫人不爽! 萧苗苗:弟弟?谁的弟弟?叔叔说什么呢?难不成任熙将谢君当成弟弟了?切~骗谁呢! 谢君:任靖啊…… 关于萧苗苗的疑惑和质疑,方栋霖却不便再解释了,毕竟那些被瞒住的人,萧苗苗也在其中。她是不知道任靖这个人的。 任熙嘴上占了便宜之后心满意足地放开了谢君,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 谢君自然以为他指的是嗓子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他非常激动,抓紧了任熙的手,眼中冒星星。 把个任熙闪的哟!诶诶,这样太犯规了,任靖可不会像你这样阳光灿烂似的啊!任熙心中感叹,既是把谢君当做弟弟的话,任靖一定也很开心,毕竟那是,他可要比自己更喜欢这个孩子。没形象地挠了挠头,愁起来,可是这样的话,总感觉之后一定会被谢君牵着鼻子走~~ 再说这家伙这种不自觉放电的举动,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呃……呃……这可不行,得叫萧逸声把他看好了。 “开始?开始什么?”萧苗苗都被弄懵了,围着方栋霖撒娇:“叔叔,他们说什么呢?”她都听不懂了啊! 方栋霖平淡道:“自然是变脸了,顺便让他开口说话。” 萧苗苗瞬间用膜拜的眼光看着他,兴奋地对谢君喊道:“哇!谢君,叔叔说可以让你说话了呢!啊!还可以换张脸诶!终于不用对着任熙的面皮看你了,啊~~~好神奇~~~~” 她连连感叹,可忘了这什么事都还没做呢。一味地崇拜某人就是这点不好,对方轻描淡写的,她就自动认为这事像怕死了只蚊子一样简单了。 而谢君却突然没有多兴奋,他愣愣地抚上自己的脸,心中想到,这也是可以的吗?萧逸声不是只能选一个吗? 然而这疑惑并没有困扰他多久,任熙跟他说:“这是当然的嘛!于情于理我们都要把这两件事给你解决了呀!” 【可是萧逸声他……】谢君长大了嘴巴。 任熙这也是个奇人,领悟能力同萧逸声不相伯仲,这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逸声对你说的那些吧?那个啊,是他要考验你呢!唔,就是他希望你能彻底从那些中脱离出来,倘若你没有真正放下,倘若你还在介意我的脸,那么按你的脾气,是一定会宁可放弃声音选择换一张脸吧?”见谢君在一阵迟疑之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又说:“所以你对逸声的答复传达到我们这里之后,呵呵,总之这才是最让我们高兴的啊!” 他说完,欣慰地拍拍谢君的肩膀:“作为你的大哥,我非常高兴,真的,小君儿。” 亲切的语气,真挚的情感,让谢君一瞬红了眼眶。 任熙眼尖地瞄见了,继续大大咧咧地说:“真不愧是我们的另一只眼呢!” 这一句已是提及了他们的孩提时代,谢君想起那比目之鱼的含义,眼前真正模糊了。 “喂喂!任熙你跟谢君讲了什么啊!你看他……”萧苗苗又跳起来了,却被方栋霖拉住。 “安静。随他们去,你跟我来。”方栋霖说着,站了起来。 ————插播————  番—小—外 —————— “白肩雕?那是什么东西?”萧逸声从后面巴在谢君身上,这些时候,谢君的身体早就将养的很好,就算是这样抱住,也不会有从前那种嶙峋骨感,是柔韧结实的健康身材。萧逸声咂咂嘴,对自己的功劳很是沾沾自喜。 “嗯?哦,只是一只鸟类。”谢君微微侧过头,瞧见的是萧逸声凑过来的含笑的眉眼。对方撅着嘴探过来,谢君好笑地迎上去亲了他一下,笑道:“真恶心。”便转回头来,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 他的嗓子基本已经修复,但是有些损害是没办法弥补的,就像现在,说话虽然没压力,但是他的嗓音可不想从前那般清亮,有些粗哑,但好在还不算难听。萧逸声还曾经宽慰他说这叫什么“磁性的嗓音”,但谢君并不介意,能够发声,已经足够幸运了。那时本以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呢…… 萧逸声嘿嘿笑了,他实在喜欢谢君现在这种全然信赖他的姿态。便是这种声音,也让他欢喜,从前用眼神和文字交流虽然也有点情致,但是总比不上这人亲口对自己说些……嘿嘿……亲近话。转到爱人眼前,生怕不招嫌地在人家脸颊上又偷了一个吻,语声轻快而自然:“是挺恶心啊,不过我喜欢。”同样看着谢君手中的书,洋洋自得道:“你也喜欢。”理所应当的笃定句式。谢君弯了弯嘴角,点点头,坦率道:“嗯。我也喜欢。” “欸?……没有一只成年鹰会与自己的配偶失散,这种高度的忠实度在鸟类中非常少见,因为绝大部分鸟类会有多个配偶和儿女……”萧逸声一眼就瞧见挺有意思的内容,不自觉地就念了出来。抬头同谢君说话,“这雕不错啊!还有这觉悟,跟我似的。” 他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夸起自个儿来完全无压力。谢君扑哧笑出声:“就你会看,那这边的东西呢?‘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全球性易危,不常见的季候鸟,种群数量仍在下降且已濒危’,这个你怎么没瞧见?” 萧逸声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这家选择性阅读,说明我们的观察点不一样,我是不学无术,你是治学严谨的大学者嘛!” 谢君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就将书随意抛在了一边,正视萧逸声。 萧逸声被他突然的动作唬得一愣,就听谢君说:“我们去吧!”做下了某个决定。 “啊?啊……噢……啊!你同意了?!”萧逸声没想到谢君转变话题这么神速,更没想到在他都不得不将那个安排推到自己的日程之后。并准备过段日子再说的时候,谢君突然就答应他了。 谢君笑成眯眯眼。 萧逸声简直受宠若惊,扑上去把人抱住,像只大型犬似的一阵猛啃! 谢君被他弄的痒痒,却不挣脱,任由激动起来的男人将自己压在床上。 萧逸声高兴的眼眶都开始发红,谢君瞧着他眼角细小的纹路,心中一动,伸手捞过他的脖子,大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压下来,主动地吻上去。 无论如何,谢君在这方面的经验不算少,但是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生涩和莽撞,但就是冲着这种年轻人的热情,萧逸声这个已经三十三岁的大叔就感动起来。一吻过后,很快就被放开,大叔深深地看住身下的人。 谢君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睡衣,原本系的严整,此时也松动开来,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和错落的红痕,萧逸声看着自己昨晚的杰作,呼吸重了重,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他必须以谢君的身体为重。 手指抚上谢君的脸庞,描绘出的,是同初见时迥然不同的一张脸。没有任熙兄弟那样惊艳的感觉,只是普普通通清俊的模样,或许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可以被埋没的平凡,但是经过眼睛的时候,萧逸声低下头去吻,但是只要是这双眼,他确信自己就可以找到他。 哑着嗓子,萧逸声问:“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谢君脸皮还是有点红,但是眼神清亮,像一汪泉。他曾经迷惑彷徨过,可是认清了方向和对象之后,又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笑着说:“突然就怕你会被抢走了,得赶快注个册才行。” 萧逸声哑然。 为着对方那坦率的态度和特有的表达方式。还有…… 闷闷地笑了两声,无视自己过快的心跳,萧逸声突然躺到一边,将谢君拉到了他身上。谢君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白肩雕,就是这次特刊的主角么?”居然问起了毫不相干的话。 谢君迷惑地歪了歪头,又点点头,“是啊。” “之前苗苗说的那个需要出差的差事是不是就是这个?”萧逸声又问。 “啊!”谢君突然一锤脑袋,“居然把这个忘了!”他懊恼地看向萧逸声,后者却温柔的笑了:“虽然不能马上就去注册了,但是先盖个章还是可以的。”后一句话出口,萧逸声的表情突然变得邪肆,暧昧地说:“谢君,我想要你~” 谢君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不过却丝毫不抗拒,说声:“好啊。” 说着便要动作,没有犹豫。想到苗苗说过出差是在五月七号,那就是明天了啊。 萧逸声就是爱极了他这一点,喜欢就是喜欢,不想要就是不想要,从来不会矫揉造作,从来都是真情流露。这样真实的一个谢君,比旧日那个敏感脆弱的谢君更让他欢喜。他是想过要疼这个人,哪怕是一辈子,可是更想让他自己来保护自己,男人要有自己的能力和天地,需要一份可以让他对自己充满信心的领域,而现在谢君终于拥有了。他可以独立地做他自己的工作,撑起一间杂志社的大半天空;他可以不再依靠旁人的帮助,将自己的摄影天赋发挥到极致…… 萧逸声不再回忆,抬手阻止谢君脱衣的动作,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你来。” 他的语调如常,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然而谢君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住他。 手指在谢君脸颊滑过,那里有一点凹凸不平的触感,即便已经整过容,但是依旧可以感受的到。谢君有意不让医生将这疤痕抹去,说是多少可以让他看起来更硬气,如今看来,却没那个必要。 谢君已经有了担当,是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萧逸声此时居然微妙的有些家长看着孩子成长起来的欣慰感。 “我说,你来,这一次。”萧逸声重复道,眼中不掩温柔,几乎让谢君溺了进去。 许久不见他动作,萧逸声决定引导他,然而伸出去的手很快被谢君扣住,长相清俊的青年已经充满了力量。 谢君眼中突然有了些许湿意,却不知为何,然而他想,既然自己这份冲动正是他的爱人赋予的,那么自然该还报于他。 谢君将自己压下去和萧逸声紧紧贴合,这才听见对方欢快的心跳声,两个人的逐渐和在一起,像是最美的音乐。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谢君没想到任熙的动作这么快,换句话说,他对于这种神一般的速度简直目瞪口呆。而这目瞪口呆的后果,就是从桓君莫那里憋了一肚子气的萧逸声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见管家的通报之后一脚就踹飞了客厅一把可怜的椅子。 “那个混蛋,他一定是故意的!”气急败坏的萧逸声一边坐在沙发上呼呼喘气,一边快速地折腾电话。想当然地电话没有接通,另一边是甜美却冰冷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他委实气的昏头了,以至于忘了这还不过六七个小时,那边几个应该还在飞在路上。 “啪!”萧逸声一把将手机掼在茶几上,弄出的声响让给他端茶来的小女佣惊了一跳。 萧逸声瞧见了,只好压下火气,闷闷地陷在沙发中不声不响地喝茶。 哪知那女仆非要上前凑热闹,出声道:“萧先生……”吞吞吐吐的细弱声响,跟蚊子似的。 萧逸声疑惑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这好似受了委屈的模样是作甚,我刚才就那么吓人,他还这样想了一下。 女仆咽了一口口水,眼神有点躲闪,不知是羞是怕。不过好在没有太考验萧逸声现在的耐心,总算说话流畅了:“少爷走之前还另外给您留了一封信。”说着就从围裙里抽出来递给了他,待萧逸声结果,就草草地鞠了一个躬,然后飞一般地跑掉了。 萧逸声拿着那张对折的纸片,直觉里面肯定不会写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等他翻开一看。 【逸声啊,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肯定已经回来了吧……】 嘴角抽搐,这不是废话么?再说你这么一张破纸片子也能叫做信啊好意思! 萧逸声努力耐住性子看下去,【\(^o^)/~】就看见这么个符号,然后【谢君想通了哟!比想象的快多了!我心情很好于是就立刻带他去美国了。】 就是说为什么一定要去美国呀!那个死人脸不是说可以搞定吗? 这个问题任熙在后面立刻对他作了回答,就像早就料到他会如此问一样。 【哎呀,方栋霖虽然医术高超,但还是要一些高端设备辅助的嘛!再说小君儿的整容的事,可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搞定的了……balabala……】 接下来还说什么【所以这段期间公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哟,反正有董事会那些老头子在你也不用太操心嘛,O(∩_∩)O哈哈~,等我们回来一定还你一个焕然一新的谢君哟,啊不对,性格是不会变的嘛,O(∩_∩)O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妹啊!萧逸声捏着这张纸都要哆嗦了,就是因为又董事会那些老头子所以事情才不会好办的吧,尼玛我能力再强名义上也不过就是个助理而已,爷爷的你以为我有多大的职权可以随意支配整个公司的运作啊! 【嘛,还有……】 还有?萧逸声冷笑三声,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不要脸的话要说出来。 【就是,苗苗也跟着来了,看样子还要和方栋霖腻上一阵子呢,话说你这哥哥最近不够格啊,都不知道妹妹被感情困扰呢,╮(╯▽╰)╭,还是你们的叔叔厉害呀,三两句就把小丫头给哄得信心满满了。】 一张纸快要到头了,他还真能写,萧逸声心想,谁是我叔叔!我没有叔叔!╭(╯^╰)╮!就那个死人脸?!转念又想,苗苗也跟着去了啊,那谢君应该不会无聊吧,虽然之前苗苗还跟自己表现出不喜欢谢君的样子来,但是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地朋友的,毕竟谢君和苗苗都是好孩子嘛……咳咳!扯远了。 萧逸声往下面扫去,一张A4纸已经到了末尾,任熙要说的废话终于快完了,可怜的萧逸声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是要依靠这张纸上的内容还获取一些有效的信息来着。 于是最后一句话,萧逸声本想略过的,只是这么一眼看过去,你瞧瞧任熙那混蛋写的是什么? 【最后跟你说个事,因为酱酿的原因,总之在谢君的声音和面貌没有变回来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和他联络的哦。O(∩_∩)O哈哈~】 “嘭——!”萧逸声气急攻心,居然一脚就掀翻了那个红木桌。楼梯下的小隔间内正在安排仆人们开小会的管家听见这声响,当下摇了摇头,然后语重心长地交代一干人等:“今后这顿时日,可切记千万不要去招惹萧先生。”突然瞪起了眼,却没有威严,反倒有点滑稽。一个年级大些的厨娘一把捂住身旁小丫头片子的嘴巴,和其他人一同应道:“是——!” 正文完
推书 20234-06-07 :仙湮诀 上——怜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