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轻松
关键字：温柔，年下，其他 第1章 他是一个错误，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因为他的眼睛不是正常的黑色或者褐色，是紫色的，完整的紫色，一点杂质都没有。 而他的长辈，没有一代是拥有这种颜色的眼睛。 他是混血儿吗？不，他是正统的台湾人，东方脸孔上没有一点西方的味道，连头发也是少见的纯黑。 从小就没有人要靠近他、没有人要跟他说话、没有人想跟他做朋友。 那些人都说他不是正常人，但他只是不像同龄小孩一样会在跌倒时大哭、有糖吃时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大人说的话他总是无法做出那个年龄该有的反应…… 他曾经对着镜子拉扯自己看起来一点情绪都没有的脸，就算已经用手将嘴角往上推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让他觉得厌恶至极。 如果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喜欢“笑容”这个表情的话，那别人怎么可能接受？ 所以他最后连假装都不想假装了。 被打得全身是伤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放学回家看见房子燃着大火的时候，他背着书包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待消防队员把火熄灭，然后问到他是谁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说出自己的身分、在亲戚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他关起了耳朵，他们要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杜康然就是这么长大的。 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勾起他的情绪反应，而正因为没有情绪，所以连带的话也减少了，他默默的做着每一件自己该做的事情。 等他终于成年，马上就被赶出来了，是，他得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但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在亲戚家时他就像空气一般的存在着，而他跌跌撞撞的学会了很多事。 他对一切的要求都不多，只希望可以平淡的走下去。 所以他从不抱怨任何事情，即使他的沉默被当成好欺负而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工作，他也没有生气或者不满，接下了那些事情，并且做的很好。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在试用期还没有满的时候就被订为正式员工了。 但，时间久了，问题也就跟着出现了。 ——“康然，你不笑的话，真的让大家都很困扰阿！” 这句话课长跟他说过、同事也跟他说过，他知道，他都知道的，就是因为自己不会笑，所以很多事情都变的困难了。 直到现在他才更确切的明白到“笑容”是多重要的沟通语言，那应该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但他就是没有。 他立下的功劳很多，因为他的态度认真，但因他而谈不合的例子也很多，因为他没有笑容。 也许自己就是比较没有表情，好听一点也可以说会给别人沉稳的感觉，可是他知道，在公司里，他这张脸更会攘人有一把无名火。 对于需要面对面沟通的场面，这种会给人高傲的感觉的脸孔，很不吃香。 杜康然抱着课长要他拿来给总经理的资料，心里想着要是再被人投诉没有笑容的话，一定要试着跟课长说能不能别再让他做这种要跟别人打交道的事情了。 他不想要因为自己一个人而影响到其他人对部门或者公司的观感。 杜康然抬起手礼貌性的敲了敲门后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谁也没有看到，于是他将资料都放到办公桌上后就准备走了。 但他却撞上了人。 “对不起”后退了几步，杜康然即使道歉语气也一样平淡。 “……你来这里做什么？”穿着浅色连身套装的女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总觉得他那双紫色的瞳孔和过于平静的语调，有点熟悉啊！好像听谁讨论过这样的人哪！ “送资料过来给总经理”因为这层楼就只有总经理的办公室，再加上这个女子他没有看过，所以他下意识的把对方定位在上司的位置。 “哦……你是杜康然吧？”往他身后的办公室看去，女子果然看见在桌上的资料。 公司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这个名字，每个人对他的评价有称赞但也有抱怨，称赞的是他的做事态度，抱怨的是他的待人处事。 并不是只因为工作表现良好结果对人就显得高傲，而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那张彷佛被定格的脸。 不会笑，简单的说，就是这样吧？ “我是” 女子顿时傻了，普通来说，被一个陌生人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这么平静的回应啊！ 她突然有种这个人比她的上司更难应付的感觉。 “……你可以先走了”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女子从他身旁走过，进了办公室。 杜康然微微的点了头之后，就直接走了。 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也是一样的，一样的无奈。 他不自觉的抬起双手，摸着自己的嘴角往上推，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幼时出现在镜子里那张连自己都看不顺眼的“笑脸”，然后手就马上放下了。 他就是不会笑，就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杜康然有些赌气的想。 也许一直到以后他都是这种脸吧？ ＊＊＊＊＊＊ “小然，我要先走了哦，你也不要用太晚了”同事甲站起身，对着还面对电脑的杜康然说。 “恩，再见”他连头都没有抬起，从薄唇吐出的话语一如往常的平淡。 还好跟他当了这么久的同事已经习惯这种调调了，不然一定会觉得没有被尊重！但，康然就不能再和蔼一点吗？ 同事甲在心理抱怨着，走出办公室。 手在键盘上飞快的动着，他想在下班之前把这些东西都弄好，他喜欢今日事今日毕的感觉，其实，跟他不想留下来加班也有关系。 虽然说加班就有加班费，但对他而言并不需要，现在这样的薪水够他一个人生活用了。 在墙上的时钟到四点前时，杜康然已经把资料传上去了，然后靠在椅背上闭起了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而有些酸涩的眼睛，他休息了一下之后站起身。 “康然，要走啦？”另一名同事乙笑笑的问。 “恩，再见”拿起自己的背包，杜康然冷冷的留下三个字后就走人了。 …… 果然还是不该期望康然有不同以往的表现哪…… 众人在心里想着。 杜康然习惯性的在巷子口转角的面包店停下了车子。 “欢迎光临，祯乐还想你今天会不会不来了呢！”一脸和蔼可亲笑容，穿着围裙的女子在他推开门时笑笑的说。 “恩”点点头，他连盘子都还没有拿起，有个小孩就迎面扑过来了。 “康然叔叔”小孩抱住他的大腿，亲腻的喊。 杜康然伸手摸摸他的头，然后牵起了他的手。 吴华珊看着眼前总一脸冷淡的人，自己一开始也没有办法习惯这种态度，但因为一向怕生的祯乐主动靠近他，她才慢慢的发现，这个人并非外表看起起来那样的冷漠。 只是没有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而已。 但这点让她感到很可惜啊！看着康然清秀的脸庞，还有那双虽然怪异但看久了却会觉得漂亮的紫色眼睛，她总觉得他要是会笑的话，一定很好看。 “康然你就先帮我把祯乐带回去吧！”帮他结帐时，吴华珊顺便的提议。 因为杜康然租的那间房就在隔壁，没事时祯乐就喜欢跑去那里，所以康然下班后都会先把祯乐带回家，自己关店之后再去把祯乐领回。 相较于一脸开心的祯乐，杜康然只是点头表示他答应了、知道了。 ＊＊＊＊＊＊ 杜康然从来不懂怎么拒绝别人的请求。 吴华珊突然在某天离开，留下祯乐，并且告诉他请帮她照顾祯乐，然后又对他说这礼拜六跟她差了十多岁的弟弟会过来这里，要他如果那天有空的话就去捷运站接他。 虽然很莫名其妙，也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认识的吴华珊居然也会做出这种和他印象中的她大径相廷的举动，但杜康然还是把祯乐接到家里来了。 幸好祯乐本来就对自己有莫名奇妙的高程度好感，而且也很乖，并没有造成他的困扰。 “康然叔叔，今天要去接舅舅”搬来小椅子，站在上面的祯乐看着眼前月历上被红笔圈起来的日期。 舅舅？ 他一开始听见这称谓时还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祯勒口中的“舅舅”就是吴华珊差了十几岁的弟弟，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啊…… 自己都20有5了，吴华珊应该也才30出头，他的年纪让祯乐叫叔叔也不奇怪，但那个这样推算应该是18岁左右的弟弟却被叫“舅舅”，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接受。 “康然叔叔！”禛乐看他居然难得的在发呆，不自觉的嘟起嘴，有些不满的大叫。 “……妈妈有说他什么时候到吗？”没有想要稍微安抚一下，杜康然直接问。 “快到了呦，我们要出门了吗？”禛乐显得有些兴奋，看来他跟他“舅舅”感情应该不错。 “用走的”反正捷运站步行只要三分钟就到了。 禛乐也没有表示不满，听到他这么说，马上跳下椅子，坐在玄关把鞋子穿好，满脸的期待。 杜康然这时才发现，禛乐早就把衣服都换好了。 压了压自己有点跳跳的眼皮，他站起身，连短裤都没有意思想要换下来的走到玄关，穿了拖鞋就牵着禛乐出门了。 忘了说，杜康然除了上班之外的穿着打扮一律从简。 牵着祯乐在票口前等着，杜康然的脸色一如往常的平淡，相较之下祯乐显得很兴奋。 一直到了快十二点，他才听见祯乐大叫来了来了的声音，于是他松开祯乐的手让他去迎接他的舅舅，然后才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你就是杜康然吧？”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映入眼帘的是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明显比自己壮的大男孩，虽然无法和娇小的吴华珊联想在一起，但仔细看还是有点像。 尤其是那抹比姐姐还要爽朗的微笑。 “恩”即使面对那种彷佛会发光的超高渲染力笑容，杜康然还是没有办法。 “果然没有表情啊……”大男孩弯腰抱起了祯乐“我是吴书凡，要在这里待一整个暑假喔！”他伸出了手，笑嘻嘻的说。 他点点头，提起对方一袋比较小的行李后自己走出了捷运站。 吴书凡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但望着杜康然愈走愈远的背影，再加上又被祯乐扯了扯衣服，他赶紧把剩下的行李都提在手中跟了上去。 “姊姊没有给我钥匙，所以她说我要跟你一起住，你不介意吧？”吴书凡两三步就追上了他。 “没有关系的呦！”祯乐首先同意。 杜康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说好。 『真难搭上话……』吴书凡不自觉的下了评论。 “你带了变色片吗？很漂亮的颜色喔！”看见对方的眼睛是紫色的，吴书凡下意识的联想到了班上那些爱打扮的女生都会戴的变色片，只是他好像没有看过紫色的。 “康然叔叔的眼睛是天生的喔！”祯乐笑笑的说。 “啊……天生的啊……”吴书凡顿时闭上了嘴。 杜康然想着反正每个人看见他的眼睛都是一样的反应，也就没有希望对方会有不同于常人的反应。 “……该不会头发也是天生纯黑吧？”听到祯乐又笑笑的跟他说是，吴书凡突然羡慕的说“真好啊……”他的发质本来就不好，然后他在高中时又一直染，整颗头都快坏了。 “紫色眼睛很漂亮哪！我说真的呦！”吴书凡突然凑进他的脸。 杜康然连正眼都没看他的拿出了钥匙开门进去，吴书凡啧了声，在对方把门关上之前也进去了。 “我睡那里？”干净整洁的空间让他看了就很舒服。 杜康然伸手指了一间空房，放下帮对方拿的行李，他冷冷的抛下一句之后就走到客厅了。 ……好冷淡…… 吴书凡把东西全拿进房间后，发现这里并没有因为没人住而脏乱，反而跟外面一样的干净，心里不自觉的想会不会是他要来所以那个人先打扫过了呢？ 很快的把自己的东西都摆好后，吴书凡走到客厅，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发愣了。 那个连自己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让他跟自己感情变好的禛乐现在居然趴在看电视的杜康然腿上玩着他的手指？ 吴书凡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会渡过怎样的暑假。 第2章 吴书凡发愣的站在原地，嘴巴大到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了。 “舅舅？”趴在杜康然腿上的祯乐纳闷的叫了声表情有点愚蠢的人。 吴书凡回过神来，甩了甩头后走进客厅，眼神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手指头被禛乐抓着却毫无动静的人。 “杜康然？”他小心翼翼的喊着。 对方却连一声回应也没有，只是稍微侧了一下头。 『……好歹也恩个一声啊……』一向擅于说话的吴书凡突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跟眼前的人相处。 他没办法把这个人定位，感觉好像很严肃可是现在却穿着短裤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感觉很冷淡可是又让禛乐这样玩他的手指…… “呦！回我一声嘛！”受不了太过安静的氛围，吴书凡在他旁边坐下，把脸凑近他“说说话啊！”他伸出手戳了戳杜康然看起来实在太过平静的脸蛋。 杜康然对于他的举动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来而已。 而本来只是想逗逗杜康然的吴书凡却被手摸到的肌肤触感给吓傻了，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伸出手，把禛乐跟杜康然的手都拉起放在手中“……根本就一样嘛……”他嘻嘻的笑了起来。 禛乐瘪瘪嘴，突然觉得自己的舅舅好可怕。 “然然你好白、好好摸啊！”擅自帮对方取了小名，吴书凡叫得顺口又开心。 忘了说，吴书凡是美肌痴，简单来说，就是对好皮肤有难以言喻的痴狂。 禛乐是小孩，皮肤白嫩并不奇怪，可是一个男人，比自己大的男人，肤质比他身边所有女生都还要好就令他很兴奋了。 杜康然撇了他一眼，突然有种吴华珊是不是丢给自己一个大麻烦的感觉。 “舅舅好可怕”看了眼双手捧着杜康然右手，眼睛好像还闪闪发光的吴书凡，禛乐趴在他腿上的小身躯动了动，才多久不见而已，舅舅怎么变成这样？ 杜康然任由自己的手被对方握着，对于他的赞叹和欣赏的目光毫无反应，反倒是禛乐都快被下傻了，因为眼前这个双手把康然叔叔的手捧在掌心中观看，笑的一脸兴奋、眼神好像还在放光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舅舅”实在差得太多了。 “好漂亮的手……”吴书凡看着比一般男人更加白皙修长的手，不住的赞赏，这种肤质要是被班上女生看到，一定会为之疯狂吧？ 但一翻过来他却敛去了笑容，不是很多手纹的掌心中，指头的下方一整排，厚厚硬硬的感觉，他知道那个叫做茧，对方长的还是厚茧，是长期让手部过度的摩擦才会有的厚茧，硬梆梆的触感跟手背根本是天壤之别。 吴书凡小心翼翼的摸着对方细嫩的掌心，划过那排厚茧时却不由自主的拧起眉，“每天要泡温水，然后要擦些东西，持续的话就会慢慢消了呦！”他这么说，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差不多也习惯了杜康然的态度，吴书凡抬起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的，那排茧让他很心疼、但看见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没有伤痕又让他很开心。 所以他的脸上出现了很诡异的表情。 禛乐看向他的时候正好看见那要笑不笑的脸，于是稍微平静的小心脏又再次被吓到了，他抓着杜康然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将手圈在他的耳朵边，小声的说“叔叔，晚上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原本对于自己久未见面的舅舅要来而很兴奋的禛乐，现在只觉得吴书凡变得好可怕。 杜康然低头看了眼一说完就趴回自己腿上的禛乐，摸摸他的头算是答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并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那个看起来对美肌有狂热的人在做什么、说什么，也许这种行为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彼此来说是有点太过逾矩了，但杜康然知道，吴书凡抱持的心情跟态度和以往那些对自己有不良想法的人是不一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不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才没有抽回手，但硬要说的话，他还是希望对方别叫自己“然然”，一个25岁的男人被18岁的大男孩这样称呼，怎么想他都不自在。 要是自己的情绪表达和常人一样的话，也许在他牵起自己的手时就会大叫变态、或者一脸惊恐、被称呼那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小名时会稍微红了脸……但以男生跟男生之间来说，大概更有可能的是赏他一拳吧？ 很可惜，以上这些假设杜康然都不会有，他连不自在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淡定的任由对方做那些事情，连“然然”这种自己一听就觉得自己绝对不习惯的小名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告诉对方。 电视上熟悉的午间新闻音乐传出，稍微拉回了杜康然想了一堆事情的心神，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是维持一脸的冰冷。 他猛的把自己的手抽出，牵着禛乐站起身，看都不看吴书凡一眼的，拿了放在玄关的钥匙后，穿上了夹脚拖就出门了。 一直到关门的声音传进吴书凡耳里，他才回过神来“……生气了？”还悬在半空中的手中还残留着令自己一摸就爱上的肌肤触感还有对方那微凉的体温。 他真的觉得杜康然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先是在捷运站看见他，那双紫色眼睛和纯黑的头发以及白皙的皮肤就很吸引自己了，尤其是异色的眼睛，一般来说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而且还是在眼睛这种这么显眼的位置，多多少少都会想要遮眼吧？戴个眼镜或黑色变色片什么的，但杜康然却大大方方的展示着自己的双眼，露出额头的旁分浏海让眼睛更加明显，他看见旁边有很多人都盯着杜康然看，可对方视而不见，一点也不在意。 再来就是对自己伸出的手还有自我介绍都不放在眼里，大概是听见自己喊了他的名字所以觉得没必要再介绍自己一次，说真的，连简单的问好都没有的应对方式让吴书凡对他的印象有点打折，杜康然却自动的弯腰帮他提了行李，虽然拿的是最轻的那一袋，但对方这种表现的理所当然的动作却又让他觉得也许他是很体贴的人也说不定？ 他看着对方迳自向前走的背影，简单的短袖跟宽松的短裤，脚上踩的还是外面随处可见的夹脚拖，很平常的穿着，光看那张脸却绝对没办法跟这种装扮联想在一起，但他又觉得对方这样的打扮再自然不过了，然后又看见其实有些怕生的祯乐居然笑嘻嘻的趴在对方腿上，而那个毫无表情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像个普通人般的在看电视，只是常人觉得好笑的地方他不会笑而已。 矛盾，这人给他的感觉就是矛盾。 但却又不会有冲突的感觉。 吴书凡突然有种这个暑假也许自己会过的很有趣的感觉，虽然他不久前才认为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会很难过。 杜康然，他有预感自己会在这个人身上发现很多东西。 ＊＊＊＊＊＊ 杜康然的生活很规律，不管怎么样，时间到了就会把自己手边的事情全部都放下，吃饭，三餐都这样，从来不曾少吃过一餐，即使假日在家什么事都没做他也照吃，再来就是睡觉，晚上一定在11点前睡觉、早上绝对在7点左右起床、中午12点过后吃完饭就睡觉，他一直都维持着这种步调，没有乱过。 即使接下来的两个月生活中多了两个人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祯乐牵着他的手，对小小的祯乐来说，与其让他骑车载自己，他更喜欢这种牵着手一起走路的方式，而且康然叔叔的体温总是凉凉的，现在这么热的天气握着很舒服，还有不管自己握多紧、多久，康然叔叔都不会流汗，连手汗都不会有。 因为捷运站就在附近的关系，所以相对的附近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商店圈，买什么都很方便。 “……叔叔，那个”祯乐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停下脚步，小小的手指的是个大大的，黄色的M字母标志。 小孩都喜欢这种东西吗？ 杜康然想着却没有问，只是牵着祯乐往那家麦当劳走， “舅舅喜欢吃这里的东西……”祯乐没有说，舅舅还会跟自己抢快乐儿童餐，而且还总是吃得很高兴的样子，但他想了一下之后还是说了。 反正舅舅已经变的那么奇怪了，多让康然叔叔知道一件事也没有关系了吧？而且，康然叔叔一定会面无表情的接受这件事情。 “恩”果然如同祯乐想的，杜康然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对于要把吴书凡和“快乐儿童餐”画上等号这件事一点也不觉得诡异。 祯乐拉着他跑到点餐区前，因为身高高度的关系，他根本看不到摆在台上的目录，祯乐小小的手攀在边缘，杜康然低头问他还想要些什么？ “薯条，舅舅喜欢吃”因为是小时候除了妈妈之外自己会亲近的人，所以祯乐对于吴书凡的喜好记得很清楚。 ……尽吃些垃圾食物，难怪脑子怪怪的。 虽然在心里这么想，但杜康然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冷着声音把餐点完之后带着祯乐在一旁坐着等。 “叔叔要不要去买自己的？我在这里等就好了喔！”祯乐巴着他的大腿，看了看店里有些多的人潮这么说。 知道这个小孩其实是怕生的，杜康然摸摸他的头，听见祯乐说自己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于是说了句等我后就走出店门了。 他知道祯乐怕生但却是勇敢的。 他没有所谓的怜悯心，不会想要留下来陪这个孩子，就算说他是把自己的情况投射到祯乐身上好了，『没有跌倒就不会成长』这个理论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也无法不去赞同的。 旁人投射过来的视线他还是当作没有看到，杜康然抬手用食指把遮到眼睛的头发拨开，然后他就听见旁边有人抽气的声音，还听见了“呜哇！”之类怪异的感叹词。 一群审美观念腐败的人类。 杜康然不自觉得下了评论，随着自己愈长愈大，他这双眼睛得到的赞叹比厌恶还要多，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年轻人，不过，就算审美观或着思想再怎么变得开放，总还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被大众所接受的。 譬如疤痕。 杜康然随便的在麦当劳附近挑了家自己常吃，味道也不错的店，重点是因为动作很快不会让自己等太久，虽然从头到尾的语调都是平淡的，但他并没有忘记在拿过自己的东西时礼貌的道谢。 店员甲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他第一次听见这么没有起伏的嗓音，还有那双和自己直视，却没有闪躲的异色瞳孔，要不是说话声音没有机械的感觉，他真的会以为机器人跑来买东西了，而且还是穿着夹脚拖和短裤的机器人喔！哈哈哈……不好笑！ 店员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注意力从已经离开的人身上拉回到工作。 杜康然在成长中学会的事情是，与其因为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而想要遮掩自己的异处所以显得畏畏缩缩的，不如大方的把异处展现出来，这样自然又不造作，相对的注意到自己异处而且放在心上的人也比较少。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他就把一直留着的，会盖住整个视线的刘海给一下子剪短了，变成露出了大片额头的旁分，那一年，他15岁。 在杜康然的鬓角掩盖下，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左眼下方一直到耳际前，脸颊偏上方的部分有一块红红的地方，在白皙的脸上很显眼。 ＊＊＊＊＊＊ 再次推开麦当劳大门，他看见祯乐挤呀挤得想要去拿自己的餐点，但却因为太过矮小而没有人注意到他，更别说帮忙了，而小小的祯乐因为听到店员一直在叫而显得很急，但就是没有办法顺利的过去。 杜康然大步上前将快哭出来的祯乐拉到自己身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后紧紧的牵着他的手，握在掌中的小手果然有些冒汗。 虽然没有很严重，但祯乐有些害怕被别人碰触。 杜康然的出现似乎夹带了一股莫名的气势，他走到前面把自己的东西拎走，冷冷的付钱，冷冷的提醒有些呆滞的店员要开发票，然后冷冷的无视众人的目光走出店门。 祯乐拉着他手的力道比来的时候更加的用力，杜康然微凉的体温透过手传来，慢慢的平复了他的心情。 “康然叔叔……”小小声的喊，还是有点苍白的脸上淡淡的露出了笑容。 就是这样他才喜欢康然叔叔，虽然对方始终冰冰的，但他知道康然叔叔是很温柔的人，不是言语而是自然展露在动作上的温柔，当他这么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她知道了。 『小孩子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杜康然松开了祯乐的手掏出钥匙，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大门直接被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吴书凡大大的拥抱，一点都没有考虑到重力加速度之下这样的冲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杜康然下意识的紧拉着祯乐，往后撞上了栏杆，很痛，但他却面无表情的踹开了黏在自己身上的吴书凡。 “然、然然？我，我只是出来迎接你而已……”吴书凡有点吓到的看着应该要表现出很痛的样子的杜康然。 一旁的祯乐有些傻了，因为他在康然叔叔撞到栏杆时听见了很沉重的“咚”的声音。 杜康然就是那种连痛的感觉也无法用表情表达的人，皱眉或者五官皱在一起，甚至眉毛小小的挑动也不会有，这也让他被打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 别人总会认为他耐打。 杜康然知道自己的皮肤薄，属于就算轻轻撞到也很容易淤血的那种，刚刚那一撞不知道背部会怎样。 他把麦当劳的那个袋子丢到吴书凡身上后带着祯乐走了进去，后者对于他的举动有点意外，才刚见面不到一天他就这样害他受伤，再怎么脾气好也会发作吧？可杜康然却只是踹开自己而已？而且还不是朝容易受伤的地方踹。 吴书凡提起麦当劳的袋子跟在他身后也进了门“然然！”他大叫着，用力关上大门后直奔客听，杜康然连头也不回的帮祯乐弄好他的午餐。 放下袋子，他直接跪坐到沙发上，很冲动的掀起了杜康然的衣服，白的不可思议的背部，接近腰的位置果然红了一片，还有点瘀血的样子。 祯乐小声的哇啊的叫着然后就捂着眼睛，杜康然也意识到对方这个举动很明显已经是“侵犯”的行为了，他回过头，冷冷的瞪着一脸心疼的吴书凡。 吴书凡尴尬的缩回手“……洗完澡之后我帮你冰敷……”他哈哈的笑着，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太逾矩了。 他缩到另一张沙发上去啃自己的午餐，小小的抱怨那没表情的男人“……笑一笑嘛……”难怪姊姊要说对方颜面没有神经，扳起手指，他到现在连十个字都没有说到吧？ 他应该要觉得很闷、很无聊，但他却又认为他可以在杜康然这男人身上挖掘到许多东西，或许跟他的皮肤也有关系，毕竟对迷恋好皮肤的自己来说，那种肤质不是随手抓就有的啊！ 脑中不自觉的想像对方出浴的画面，吴书凡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可以称为“银荡”的笑容。 第3章 被自己的舅舅吓了好多次，小心脏有些受不了，祯乐洗完澡后就赖在杜康然身上，不时地掐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拉着杜康然的手。 吴书凡从浴室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突然让他有种温暖的感觉，怎么说呢？他真的不曾看过祯乐这么安稳的待在另一个人怀里，而那个从早上见面到刚才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冷漠的要死的杜康然居然也让祯乐赖在他身上，不晓得是不是角度问题，男人的手好像轻轻的揽着小孩的肩膀。 这不就是妈妈哄着小孩然后爸爸洗澡出来接下来就是要过去给孩子跟老婆一个吻……噢！典型的天伦和乐嘛！ 脑海自动浮现画面，吴书凡脚步轻快的走到还没洗澡的杜康然身边，顺着自己的想法，大手一伸连着祯乐把男人一起搂入怀中，测过脸在杜康然的颊上亲了一下，还故意发出“啧”的声响。 祯乐理所当然地把这画面看入眼，小心脏又被吓到了，抓紧了康然叔叔的手，小小声地在对方耳边说“叔叔，我想睡了……”舅舅好可怕，明天起来之后就会变得跟以前一样了吧？小脑袋的想法很单纯。 在他看来，现在的康然叔叔是天使，舅舅是恶魔。 而脸颊被侵犯的杜康然没有明显的反抗举动，偏头，牵着祯乐站起身，带着小孩走进房间，开了冷气后替他盖好了棉被，觉得这年纪的孩子也许多少都有些害怕黑暗，于是很顺手的把床头旁的灯打开，柔和的灯光并不刺眼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摸了摸祯乐的头，杜康然走出房间。 彻底被冷落的吴书凡很挫折，他都亲他了耶，结果对方竟然还这么冷静？好歹也槌自己一下嘛！但下一秒他眼睛又亮起来了，因为他看见男人走进浴室了。 “然然真好”白痴脑袋里想的是对方的出浴画面，深深觉得对方会挑在这时间洗澡就是为了赏他的眼睛冰淇淋吃。 杜康然关上了浴室的门，放了整浴缸的热水，但洗澡时却不是用浴缸的水，站在莲蓬头下洗完了全身后才进入浴缸，习惯性地将鼻子以下的部位全数没到水里，闭上眼睛往后靠。 吴书凡看着毛玻璃渐渐的被热气蒸腾的连一点点东西也看不见了，电视在播什么根本就没有去注意，裸着上半身的他连衣服都不想穿，毛巾披在头上也懒得用它擦乾头发，全心全意地等着浴室里的人。 美其名是为了要替对方冰敷，实际上只是想要吃豆腐。 人家不是都这么说的吗？又白又嫩的吃起来口感最棒了。 只是对方这澡洗的也太久了吧！吴书凡在等了十分钟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对他来说，男生洗澡超过十分钟就太夸张了，不就是那几个动作嘛！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 就在他站起身准备要去敲门时，让他等好久的男人顶着湿湿的头发出来了，毛巾披在肩上，把放衣服的篮子拿到阳台去，丢进洗衣机。 原本都是两天洗一次的，但现在一下子多了两个人，不改成天天洗的话他会受不了，杜康然这么想着，站在阳台多吹了一下风。 虽然是夏天，但入夜总还是有些微凉，洗澡过后身体都还湿湿的，风吹过来的感觉会更加鲜明，他喜欢这种一下子从头冷到脚底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舒服。 如果自己会笑，就可以表明自己有多喜欢这种感觉了吧！ 忍不住的又把手放到了嘴边，还没推上又浮现镜子里那张丑到极点的笑脸，杜康然像以前一样的，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吴书凡看着对方因为风吹而让衣服有些贴身所以更加清楚的瘦弱背影……不，他知道那个人其实并不能算瘦弱，顶多就是瘦，而“弱”只是那个背影给自己的感觉，就早上到现在跟对方的相处来看，杜康然给人的印象怎样都不会是弱，反而有股强硬过头的气势。 不自觉的有种“跪下”的气场？ 吴书凡笑了笑，就算那天对方真散发出这种气息的话，也绝对不是霸王那种而是女王吧！想到此他笑容不自觉的扩大了。 可是那抹白色身影在一片黑中显得很孤单啊…… 吴书凡拉开为了防止有飞虫跑进来而关上的落地窗，把站在阳台的人一把拉了进来，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夏天蚊虫多，你这种皮肤要好好保护呦！”笑笑的拉着对方做到沙发上，吴书凡一点也不想看见对方身上有“红豆冰”，虽然那一点一点的红在对方白皙的肌肤上会有另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也说不定…… 猛的拍了自己一下，把思想拉回正常轨道上。 “有冰块吗？”他问，没有忘记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杜康然紫色的瞳孔眯了眯，盯着对方看，像在思考什么，最后抬手有如恩赐搬的指了一个方向——靠墙的小冰箱。 吴书凡差点没跪下谢恩。 自己到底是不是有被虐顷向啊？照理说被那种冷得要命的眼神盯着看应该要有点害怕的感觉，但他满脑子想的却是这双眼睛真漂亮…… 反正就是下流的想法，杜康然这个人真危险…… 他站起身，先走去自己的房间拿了条小毛巾出来然后进浴室把它稍微用湿，最后才到小冰箱前拿出几块冰块并且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包在毛巾中，然后回到杜康然身边坐下。 本来是想要让对方趴在自己腿上冰敷的，但一想到自己小兄弟也许会突然发狂就觉得自己可能会因此失去“性”服，于是他跪坐到地板上，然后让杜康然趴在沙发上。 “我要帮你冰敷喔！”虽然对方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干麻才会这么配合，但他还是想要说一次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的好听是尊重对方，讲白了就是提醒自己要保持平常心。 杜康然侧着头，没有回应对方，眼睛盯着电视看。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反应，但他还是小小伤心了一下，总觉得对方是那种就算已经被压到床上并且被告知“你要被侵犯了”还是一点慌张情绪都没有的人。 “电视哪里好看了……”小声的低喃，吴书凡掀起了他的衣服，手一放上那略微红肿的部位时，自己的肤色跟对方的一比，狠狠的刺了自己的眼睛。 黑人跟白人。 也许有点太夸张，但也差不多是那个意思了。 小心翼翼的把毛巾放上，因为范围很大，所以放了一下下之后就往旁边移一点，对方的皮肤很薄，同一个地方放太久的会搞不好会因为太冰而冻到变红，吴书凡很专心的替他冰敷着。 下流想法吗？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看到冰块融化而渗过毛巾在肌肤上出现一摊水，他抽了面纸赶快擦乾，冰块融化光了之后，他把毛巾摊开盖在那一块地方，微凉，应该不会对对方的皮肤造成过大的刺激吧？ “会很冰吗？”怕趴着的人被冻到，吴书凡有点担心。 杜康然小幅度的左右摇头。 吴书凡顿时松了一口气。 “明天就换热敷了喔！”瘀青什么的，24小时内冰敷比较好，过了24小时候热敷比较好。 杜康然彷若未闻。 他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腿软了一下，因欸跪坐的姿势维持太久，脚麻了，有点没知觉了，他突然一阵气闷，跪着往前爬，脚麻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好看的脸顿时皱在一起。 痛苦成这样只是因为帮人冰敷，这要给同学听到肯定被笑死。 终于移动到对方眼前，他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我脚都麻了，你一点表示都没有吗？”虽然是自己心甘情愿做这种事的，但毕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个性的人，吴书凡有些不平衡。 “谢谢”瞄了他一眼，杜康然淡淡的说，一点情绪都没有。 应该要愤怒的，但他却觉得好高兴……自己真的是有M的浅质吗…… 吴书凡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想想自己这样未免也太弱了，于是猛的靠近了对方，低下头就吻住了杜康然好像有点微翘的嘴唇。 软软的…… 本来是只想要亲一下就好的，可是对方彷佛还有点甜甜的味道实在太诱人，吴书凡索性伸出手轻压住对方的背，很想要把舌头也伸进去，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含了下对方的嘴唇后就离开了。 趴着本来就不容易抵抗，又被人压着，杜康然简直是被迫完成这个吻的。 吴书凡退开后看着对方有点红的唇，以为自己会被打，可闭着眼睛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感觉到，微微张开眼睛时就被迎面飞来的毛巾正中了脸。 然后杜康然坐起身，没有笑容、没有反应的看着自己。 “我、我不是故意的……”很像狡辩，但吴书凡还是很努力地想要解释。 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会被讨厌。 脑子里有一堆的话想要说，但怎么样就是无法拼奏成有条理的话语，吴书凡最后吐出口的只有对不起，可是看着杜康然还是没有反应的样子，他又渐渐的窝火了起来，像这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很讨厌！ 到底要怎样啊！ 吴书凡用力的拉下对方，把他压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连生气都不会吗？你被我亲了耶！被一个比你小而且还是男人的人亲了耶！你连骂我个几句都没有，连生气的表情都没有！你到底是已经习惯被人侵犯还是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吼到最后有点口不择言了 如果不是因为靠的这么近，他想他绝对不会发现的。 吴书凡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摸着被打了一巴掌的脸颊，听着对方房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这么想。 要不是靠的那么近，那种微小的变化怎么可能会察觉？ 紫色的瞳孔在自己说完的同时小幅度的瞪大了，就那么一瞬间，身下人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但就在自己想要为了那些话道歉的时候他却突然用力的赏了他一巴掌然后推开他跑回房间了。 往后靠在沙发上，吴书凡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 连一天都还没有过完他就亲了人家，还想要把对方扑倒……太危险了啊…… 这么想的同时他也稍微明白了，杜康然吸引自己的地方绝对不只是那好到破表的肤质，一定还有其他东西。 一见钟情。 脑袋突然浮现这四个字。 ……什么鬼东西？ ＊＊＊＊＊＊ 因为关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床上的祯乐呻吟了几声，小小的身躯动了动，那让杜康然察觉自己的失态，放轻动作的从另一边上床，然后孩子马上就往他怀里靠了。 杜康然摸摸孩子的头发，看着自己的手发楞。 他打人了。 虽然以前也有过刚才那种情形，可是没有被得逞过，他为了保护自己学了很多东西，才能这么平安的到现在，自己这张脸，真的好麻烦，有因此讨厌他的、有因此喜欢他的、有因此疏远他的、有因此亲近他的…… 刚才被吴书凡亲了，他没有反应是因为不觉得讨厌，他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是故意的，因为他看见吴书凡的眼里有种叫做诧异的情绪，当事人都这么苦恼了那他还发怒的话，吴书凡一定会很内疚，他们还要一起度过接下来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祯乐是敏感的孩子，不会察觉不到的。 而且，他真的不讨厌那个吻。 不是因为喜欢吴书凡所以不讨厌那个吻，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被亲的时候有种正被温柔对待的感觉，如果说吴书凡是因为突然犯傻了才会亲自己那么久，那自己就是因为尝到太久没接触过的温柔而没有抵抗。 某个角度来说，是利用了那个吻。 可是吴书凡接下来的话语却刺到他了，讲的有些过头了，但他无法理解的是，过去也有很多人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被激的说出比刚才那个人还要更难听的话，可是自己不是都没当作一回事吗？那为什么要打吴书凡？ 对方温柔的帮自己冰敷的样子，稍微牵动了某条心弦。 所以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他没有资格责怪对方。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诬赖了吧……被侵他还是第一次哪……当然不可能习惯这种事，而对他来说，比起第一次被对方突然拉起衣服的动作，他觉得这样的亲吻根本就不能算是侵犯啊！ ……所以说，如果自己可以表达心情的话就好了。 就是因为一直都摆着一张脸，才会这样，紫色瞳孔让对方说很漂亮，皮肤也是、头发也是……外表几乎都让对方称赞光了，可这张脸的表情，一次也没有被称赞过。 公司里的人也都是这样的吧！ 说话的语气还有应对态度，并不能说没有礼貌，只是真的太过冷淡了。 杜康然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真希望这样抹一抹就可以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脸蛋，这样也许很多事情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吧？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人喜欢看到一张冷冰冰的脸。 笑容…… 连这种基本他都没有达到…… 一张张笑脸浮现在脑海，杜康然却发现自己连仿效的能力都没有。 第4章 吴书凡在客厅一直坐着发呆到半夜才回到房间去睡觉，以至于起床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光裸着上半身的人眼睛还有点朦胧，本来习惯性地想要把窗户打开却突然发觉周遭的环境跟自己脑海里想的有些不同。 然后他才想起，他现在是在一个名叫杜康然的男人家里。 一提到那个名字，吴书凡就没有办法遗忘昨天晚上在客厅里对对方做出了多失礼的事情，而且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如果是女生的话一定会哭出来吧？虽然自己也被打了一巴掌就是了。 摸了摸彷佛还留有馀温的脸颊，吴书凡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都是因为然然你的嘴唇太软太甜所以我才会亲你的！ 这种话绝对不能说……果然还是要郑重的道歉才是上策吧！吴书凡的脑子难得精明了一回。 吴书凡梳洗完后简单的套了白色无袖背心后一边抓着自己有点微翘的头发走到了客厅“……祯乐，你康然叔叔呢？”自己真正要见到的人不在，反倒是昨天几乎都没有跟自己说到话的小孩坐在沙发上啃着吐司。 小孩子的直觉都是很准的。 祯乐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舅舅很正常。 “叔叔要上班啊！”祯乐理所当然的说，然后把矮桌上另一份夹着火腿跟蛋的去边吐司还有用马克杯装着的饮料推到了在他身旁坐下的舅舅面前“叔叔说这是你的，要吃完喔！不可以浪费。”祯乐自己叮咛。 忘了谁说过，如果浪费食物的话，以后就会下地狱去吃被自己浪费掉的食物，祯乐吐吐舌，他不想要吃，虽然舅舅昨天变得好可怕，但他也不想要舅舅去吃那些东西，很可怜的。 吴书凡全然不知道自己可爱的小侄子被灌输了奇怪的想法，盯着眼前的早餐纳闷着“乐乐……这是买的吗？”看起来不像，因为是放在盘子上而不是用塑胶袋装，但他却又无法将杜康然跟眼前的东西画上等号。 “是叔叔做的呦！”祯乐骄傲的对着吴书凡说，嘴边还沾着巧克力酱。 吴书凡抽了张面纸帮他擦掉，祯乐不会说谎的，所以这真的是然然做的！吴书凡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爱心早餐吗？ 想到杜康然冷着一张脸在厨房做出这些东西，吴书凡突然好感动，而且那是多美好的画面啊！ 祯乐觉得自己的舅舅又开始不正常了。 “……然然几点下班？”想自己在这里无聊也是无聊，不如就去等然然吧！然后跟他一起回来，好温馨啊…… 完全忘了自己对人家做了多失礼的事情，吴书凡的脑袋里勾勒着美好的画面。 “五点左右吧！”因为以前叔叔到面包店的时候都是这个时间的。 “好早！”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种拚命的工作狂呢！吴书凡咬着吐司这么想，有点小兴奋自己又发现杜康然一个跟自己想像不同的地方。 “康然叔叔中午吃什么？”突然想到对方的午餐问题，吴书凡转头问那眼睛直盯着电视的小孩。 怎么大的也爱盯电视小的也爱盯电视？ “不知道。”看着卡通频道的小孩根本不想认真回答。 想到对方也许是外食，或者根本就不吃，吴书凡皱了皱眉头，外食不健康，不吃更不健康“……中午我们去找康然叔叔吧！”一口吞下剩馀的吐司，吴书凡笑嘻嘻的宣布。 当然，得先知道对方在哪里上班！ ＊＊＊＊＊＊ “康然今天有点不一样啊……”同事甲咬着比杆看着斜前方的人。 “好像更安静更冷漠了啊……”同事乙靠在墙上认同的点头。 “虽然说平常就是这副样子，但今天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对吧？”同事丙歪着头和另外两人一起打量着跟往常一样认真工作的杜康然。 “……有点像是被剪了胡须的猫？”不知道是谁突然插进了这么一句话。 “呐，是吧？”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哪——”然后很有默契的点了头，不用言语，大家一起得到了结论，今天要拐到康然说一句话可能比平常还要难上百倍哟！ 对于杜康然那气场上微妙变化最有感触的绝对是课长了，对方报告的口吻比往常更加冰冷，用词也更加简短，他都觉得自己的笑脸会不会就这么僵了。 所以杜康然怎么了呢？ 从厕所出来，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从镜子里可以看见自己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他昨天为了那件事想太久了！ 心情有点乱乱的，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动手打人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没有反抗，杜康然紫色的眼珠眯着，搞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 “康然哥在想什么呢？”一道略带稚嫩的嗓音突然传进耳里，杜康然回过头，映入眼的是一名挂着笑容的矮小少年，据说是新进员工。 只要是人都会有无法抵抗的东西，对杜康然而言，他无法抵抗的就是眼前人这种类型，广义来说，就是可爱的，但就他自己说明的话，是呆。 杨子洛双手背在身后，穿着几乎没有男生会穿的吊带裤，额前的刘海还往后绑了起来，虽然有点冲突感，但这种打扮就是不会让人觉得恶心。 看着脸色有点害怕的人，杜康然当然知道他是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的，这部门、不，该说这间公司上上下下哪一个人不知道杜康然的个性？为了不碰一鼻子灰，当然是推这名菜鸟了。 虽然说杨子洛刚好是自己无法抵抗的类型，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没有太大的差别，打开水龙头，手捧着水洗了洗自己的脸，杜康然一句话也没说的越过对方走出了洗手间。 外面一群人连闪都来不及闪，一个个尴尬的笑着看杜康然冷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来没用啊…… “子洛该不是傻了吧？”同事甲有点后悔把人推入火坑。 “是被冻僵了吧！”同事乙纠正，康然那不是火坑，是冰山！ 看不下去的同事丙上前把还呆立的杨子洛拉出来，拍了拍对方僵掉的脸，真辛苦他了，才第一天上班就被逼着和康然面对面，问话还被无视，他们这群人是跟康然相处久了，差不多都习惯被无视了，可眼前这少年…… 唉—— 谁去把那个说康然对这类型没有抵抗力的人宰了。 ＊＊＊＊＊＊ 今天怪事很多，而且都跟杜康然有关系。 先是中午有个很阳光的大男孩牵着一个小孩说要来找杜康然，然后有人就在员工餐厅看见两大一小坐在一起吃午餐，康然对待小孩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温柔，当然以常人标准来判断康然还是太冷淡了，但对他们这群同事来说那已经是康然最温柔的样子了。 人家都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 所以当一群同事克制不住好奇心的在康然附近的位置坐下以方便打探那一大一小跟康然就迳事什么关系时，他们都听见了一连串可以拿来当头条的对话、正确来说是大男孩单方面的话语。 “……对不起，我那些话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康然慢慢的把义大利面里的青椒挑了出来，但甜椒却吃掉了。 “你也打我了啊！还在生气吗？”大男孩把青椒放回对方的盘子里。 噗—— 偷听、不，是在关心的同事们听到康然居然打人差点把饮料都喷出来了，哦哦哦，就快要下红雨了是吧！ “舅舅做了让康然叔叔生气的事？”小孩天真无邪的问。 “……啊！祯乐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啦！”大男孩的脸有点微红。 杜康然默默的又把青椒挑了出来。 “甜椒都吃了为什么青椒不吃啊！”大男孩碎碎念着，但却把那些青椒送进自己嘴里了“……夏天吃点青椒对身体好，还可以促进黑色素的新陈代谢跟增进皮肤的抵抗力，你肤质很好，摸起来又舒服，不顾着点怎么行啊！”大男孩低语，像个老妈子一样。 咳、咳、康然摸起来很舒服？怎么他们都没有摸过！ “康然叔叔，舅舅问你几点下班”小孩像想到什么似的说。 杜康然抬头觑了大男孩。 “……来接你嘛！”大男孩搔搔头“然然你腰还痛吗？昨天一下子忘了还把你推倒，晚上我帮你擦药……”大男孩说出的话很劲爆。 劲爆到关心杜康然的同事们唰的全冲出了员工餐厅。 不行，不行了……这刺激太大了……虽然很想说，但偏偏就没一个人说的出口，直到大男孩和小孩都走了还是没人说出来。 再来就是晚上。 每个人都一拖再拖，直到康然站起身，众人也很有默契的一起打卡，准备下班。 “康然再见！”如往常般的说。 杜康然点了点头就走了，众人走到大门前果然看见了中午那个大男孩牵着小孩就站在外面，满脸笑容的迎上康然。 然后，大男孩把康然的手牵起来了。 “唔哇啊啊啊啊——”一等人走远，众人都大叫了。 是幻觉吧！ 是幻觉。 众人催眠完自己后迅速的散开了，快点回家休息，今天一整天都是幻觉！ 因为不排斥对方的接触，所以杜康然并没有甩掉吴书凡的手，吴书凡也乐的接受，笑容灿烂的跟什么一样“中午的面好吃吗？我做的喔！”邀功意味百分百。 “恩。”杜康然小幅度的点头。 “明天再带给你？”他不介意天天做爱心便当的。 “恩。”杜康然拨开被风吹乱而遮到眼睛的头发。 “你有没有比较喜欢吃的东西？”吴书凡拿出姊姊交给自己的备分钥匙打开了门。 “康然叔叔喜欢吃甜的东西哦！”祯乐仰起头说。 “咦？”得到意外的答案，吴书凡有点傻了“……布丁之类的也喜欢吗？”总觉得很可爱啊！ “康然叔叔很喜欢喔！”祯乐再次发话。 杜康然看了眼一直出卖自己的小孩，没有做任何反应的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第一个动作就是开电视。 “好可爱啊……”吴书凡浅意识觉得这么个大男人了还嗜吃布丁之类的东西就是有说不出的可爱，拉过祯乐，让他先去洗澡后自己在杜康然身边坐下。 杜康然完全不懂对方这句话的点在那里，手伸上脖子把领带扯掉顺便开了两颗扣子。 “然然……”看着对方一连串的动作结束，吴书凡的目光停留在露出的白皙脖子跟锁骨那个范围，喉咙有点发乾。 “我、我去做晚餐！”中午去附近超市买了东西，吴书凡做起了家庭煮夫。 杜康然没有漏掉对方抽气的声音，也没有漏掉对方走到厨房后还撞到东西的声音，往后靠在沙发上，有种轻松的感觉。 他看不太出来对方真正的意图，动手动脚的同时又对自己那么好，说话有点口无遮拦的伤到别人却很平常的道歉，感觉上像个只会玩的大男孩，手艺却出奇的好，尤其是他对自己皮肤那种接近于疯狂的执着…… 杜康然看着电视，祯乐十几分钟后就湿答答的出来了，一蹦一跳的到自己身边坐下，头上顶着的大毛巾几乎都要把他整张脸遮住了，杜康然稍微侧过身子，扯下了小孩头上的毛巾，主动的替对方擦头发。 祯乐小小的脸上满是笑容，头上传来的力道很轻很柔，虽然康然叔叔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他真的觉得好开心。 等到头发擦干了之后，杜康燃放开了小孩，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后进了浴室，祯乐把微湿的大毛巾晾开，跑到厨房去了。 吴书凡在汤里加了些调味料，很简单的洋葱汤，但祯乐却不是很喜欢“讨厌洋葱！”妈妈之前煮过，辛辣的味道让祯乐对它的印象很不好。 “洋葱对皮肤好。”可以增强修复损伤细胞的能力，知道跟小孩说这些也没用，吴书凡把刚刚炸好的咕咾肉捏了一块起来剩下的丢进炒菜锅里面，加进了甜椒和凤梨还有番茄酱，将肉送进祯乐的嘴巴，吴书凡看着小孩笑嘻嘻的跟他说好吃。 “……不要洋葱！”嘴巴还鼓鼓的，祯乐提醒。 “加番茄跟玉米进去？”番茄可以消除皱纹帮助皮肤保养，玉米会甜祯乐也爱吃……混合起来的味道应该不会太奇怪……吴书凡想着的同时就把东西都加进去了。 祯乐有点害怕的瘪起嘴，想着等一下到底要不要喝汤。 吴书凡把泡过冷水的茄子切成丝，拌好调味汁后还洒了点芝麻，他从来没这么认真的做过菜，而且用的东西几乎都是对身体好的，当然，对皮肤更是有帮助，想着杜康然的好肤质，他都觉得就算自己天天下厨也无所谓了。 很快的把菜都端上桌，知道杜康然还在洗澡，他勤劳的把碗筷都摆好，连厨房都先收拾好了，跟祯乐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电视顺便等男人出来。 当杜康然打开浴室门，扑鼻而来的菜香让他傻了一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煮好菜然后等着自己吃饭这种好像很平凡的事，会令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感动。 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但吴书凡细心的发现，对方的表情有点柔和了。 吴书凡一边夹菜一边告诉杜康然这些菜对皮肤有什么帮助，叽叽喳喳的没有停下，对方没有拒绝他也没有说他吵，只是跟祯乐一起盯着电视看。 吴书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但他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好温馨。 悄悄的移到对方身边，抓准了小孩很专心看电视不会注意到这里，他支着下颚看着男人吃饭，眼神温柔的都快滴出水了。 直到糖醋的酱沾到了杜康然的嘴巴，本来想告诉对方但却看见男人若无其事的伸出舌头舔掉，吴书凡的眼神在瞬间变了，他不晓得为什么会有一把火直往下腹窜，受不了的亲了男人的嘴，看到杜康然紫色的眼睛时稍微回神，他拉开了距离但却无法阻止那把火。 他唰的站起身，几乎是用冲的进了浴室。 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吴书凡站在花洒下让冷水直接从头冲下。 ……太危险了…… 杜康然太危险了，自己的想法也太危险了…… 第5章 吴书凡手上拿着饭盒，自己来到杜康然的公司，祯乐最近好像在新上档的节目中找到自己喜欢看的，不陪他来找杜康然了。 “每次去都要被好多人看……”祯乐不久前才这样对他抱怨。 吴书凡顿时有些心疼，因为都是看见祯乐笑笑得然然在一起，他都忘了祯乐对人群是恐惧的。 因为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吴书凡甚至不用开口，对方就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杜康然，吴书凡笑笑的点点头。 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来早了，吴书凡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自己来的时间跟往常一样，但他到现在都没看见一个人影。 也许然然今天工作比较多？ 吴书凡浅浅的笑了，从得知男人其实喜欢甜食之后，吴书凡总会记得再多带一个甜点，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还是真的跟甜食有关系，他发现杜康然的表情在吃甜食时会变得比较柔和。 也许再过不久就可以看见他的笑容了吧？ 为自己居然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雀跃不已的心情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对待过一个人，而且还是在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的情况下，真要说，杜康然还是他第一个在意的同性呢！ 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得到回应啊！ 吴书凡这么想着。 ＊＊＊＊＊＊ 部门垄罩着异常的低气压。 一向好脾气的课长阴沉着脸看着眼前低头扭着手的下属。 “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课长的声音有点低沉，他不想吼对方，只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而一群平常嘻嘻哈哈的同事们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课长说了，没解决那件事，谁都不要走。 杜康然刚送完资料回来，异常的低气压彷佛对他没有影响，但他却马上被拉到一旁说悄悄话了。 “子洛被骂了，今天要交上去的东西他晓得为什么都不见了，课长快炸掉了。”同事甲吐吐舌说。 杜康然看着快哭出来的子洛，紫色眼珠眯了眯。 “但是子洛现在应该还算新人，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交给他做！”同事乙凑了过来。 杜康然的视线移开了，转向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 “所以这才奇怪啊！子洛说虽然觉得自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去做那种东西，但因为是比自己高阶层的人交代的所以他不得不做，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档全不见了。”同事丙神秘兮兮地说。 “最奇怪的是报告上去的负责人上写的是子洛的名字，靠，怎么可能啊！”同事甲的声音不自觉的上扬。 杜康然默默地听着同事之间的争吵，而课长看起来的确快疯了，因为不管他怎么问杨子洛给的答案都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见。 “我记得那个档之前子洛还有拿来让我看，我也记得报告上去的负责人名应该会是课长，怎么今天听到就变成子洛了？”同事乙瞄着周围“……我们公司干净吧？”环顾四周，同事乙默默地问。 杜康然冷冷地看着说出这种话的同事，简单的就让同事乙浑身战栗，就像有股冷气深入骨髓一样。 一点也不透心凉。 其实公司最可怕的是杜康然吧？ 同事乙深信，就算有一天康然真的遇到鬼了，他也会若无其事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杜康然拉了一下旁边的人。 “怎么了？”同事甲有点受宠若惊，也有点惋惜，怎么康然就是懒的开口咧！ 杜康然抬手指向角落，那里坐着一个蓄着黑色直长发的女生，同事甲疑惑的看了看康然又看了看在他印象中很热心的女生，不懂对方这种时候叫他看雨萱干麻，都同事这么久了，没道理现在康然才对雨萱有意思。 ……而且要是那样，那个天天来送饭的大男孩怎么办！ “……那女人拿在干麻？”同事丙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是她。”杜康然恩赐般的说了话。 同事乙大叫了声“叫子洛做那档的就是那女人！”他想起来了，子洛说终于把档做好的那天，雨萱比平常还要晚些走，还说什么自己的电脑坏了所以要借用子洛的，自己那个时候还没想那么多…… 吼得太大声，顿时全部的人都转过来看他，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然后也看见了雨萱手里的随身碟，接着目标全部转移，轰的全往这里移过来。 杜康然默默的看着事情被导向正确的方向，抬头看了看时钟，若无其事地步出办公室。 比平常空荡的员工餐厅里坐着一个人。 杜康然自动自发的走到那个人面前拉开椅子坐下，而那个看起来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的人察觉到面前有人，刷的抬起头。 “然然！”吴书凡开心的大叫“今天有草莓塔，我特地挑了大颗的哦！”一如往常的邀功着。 杜康然比平常还要冷了一些，连点头都没有。 “怎么了吗？”吴书凡替他把饭盒打开，推到他面前，然后移动位置坐到杜康然身边。 保温材质的饭盒让里面的东西都还有温度，杜康然发现身旁的人愈来愈能精准的拿捏自己的喜好了，吃到现在，饭盒里几乎不会出现一点点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就连甜点也完全照自己的喜好在做。 普通焗饭里通常会加的马铃薯块也被去掉了，连虾子都拨好壳，蛤蜊甚至也把壳去掉了，杜康然一边吃着一边想像着对方在厨房里的样子，有一点点觉得感动，但脸蛋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知道对方观察自己有多仔细，所以他才会觉得，要是现在露出一点点觉得感动的表情，或者是脸庞变得柔和都会让对方马上就开心到不行。 吴书凡看着只是静静地吃这自己带来的东西的杜康然，发现对方并没有想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愿，于是又开始说自己今天做的东西对皮肤、身体有那些帮助。 也许对方早就听到会背了，也许对方从来就没有把这些东西听进耳朵，可是吴书凡就是觉得自己要说，他珍惜对方，所以在意对方的一切，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对然然那一身的好皮肤有疯狂的迷恋，更重要的是想要让对方确切的感受到自己对他的那一份心意。 因为他喜欢上的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所以自己不主动是不行的，比常人间的交往还要付出更多心力也是必须的，他不希望自己后悔当时没有把自己想的完整地告诉对方。 如果能因此得到一点点的回应，他也会觉得很开心的。 吃完午饭后，吴书凡收拾着东西，递上水给杜康然喝“晚上要不要出去晃晃？”住进来都一个多礼拜了，原本一大一小孩还会出去买个午餐或晚餐，但从自己不准他们出去买外食，然后选择自己每餐下厨后，这一大一小就不出门了，整天抱着电视看。 他们两个不腻，他都觉得自己快闷出病了。 本来想趁康然上班期间带祯乐晃晃，但又想到住家附近是商圈，人那么多，祯乐会害怕就打消念头了，但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放假，康然又会让祯乐比较有安全感，一起去逛逛好像可以。 吴书凡东西都收好了，看着只喝了几口水的杜康然，有点紧张对方的回答。 “你不想出门的话也……”“哪里。”把水拿给吴书凡，杜康然截断对方的话，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站起身往外走。 “然、然然！”吴书凡兴奋到在站起来时还撞到了桌子，替对方把椅子也合拢，吴书凡追上对方。 “都、都可以，我回家看看，晚上来接你的时候再告诉你！”吴书凡笑得灿烂。 杜康然点点头。 吴书凡把人跩了过来“谢谢你。”他低语着，亲了对方的额头。 他会很幸运吧？然然给的这一点点的回应，会让他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都很幸运吧？ 吴书凡笑着，又亲了对方的脸颊。 ＊＊＊＊＊＊ 吴书凡一直到回到家都是笑着的。 祯乐看着笑嘻嘻的舅舅，觉得有点恶心。 总觉得有点怀念以前正常的舅舅……祯乐默默的在心理许下小小的愿望。 “你康然叔叔说他下班以后可以一起出去晃喔！”吴书凡的语气很雀跃“告诉我然然比较喜欢什么地方”自己可以知道然然喜欢吃什么有大半都是祯乐告诉他的，只有一小部分是自己默默观察得出的心的，但对于然然喜欢那个地方，不管怎么想自己都不可能推测出任何方向的。 总觉得然然就是那种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但却也是那种到了什么地方都没办法真正开心的人吧！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会笑，所以看见他的笑容这件事情就先放一旁，那个是最后目标，现在，如果可以让然然表情在更柔和一些就很好了。 “海。”祯乐简短的回答。 “海？”晚上看海？ “康然叔叔的房间有一张很大的照片，是海，蓝蓝的海，还有白色的沙滩，还有有点橘橘的太阳，很漂亮哦！”祯乐小小的脸上充满笑容。 “……听起来是很漂亮……”吴书凡有点苦恼，晚上去海边，总觉得有点危险，但早上去的话人一定会很多这样祯乐就会害怕、太阳太大的话对然然的皮肤有伤害自己会心疼死…… 真伤脑筋。 吴书凡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就去海边。 “……然然明天放假，可以逛久一点。”上网查了一下路线，吴书凡认真的规画着路程，还计算他们有多久的时间可以逛。 一直到快五点的时候，吴书凡匆匆忙忙得抓着祯乐让他快点把衣服换好，然后又去开出姊姊留下来的车子，把祯乐丢上副驾驶座，帮他绑好了安全带，虽然觉得祯乐这么小坐副驾驶座有点不适合，但又觉得就这么把他放到后做自己又不放心。 “……舅舅可以开车了？”祯乐转头看着熟练的发动车子的人。 “我很早就满18岁了。”吴书凡无奈的说，但心情的愉悦程度并没有受到影响。 时间抓得很准，几乎是车刚停好杜康然就走出来了，吴书凡笑笑的熄了火，抱着祯乐下车后，走上前迎向对方。 “祯乐说你喜欢海，现在才五点多，我们开车先去西子湾然后再看看你还想去哪里，以前跟朋友去过，晚上的西子湾也很漂亮哦！”虽然说搭捷运比较方便，但为了祯乐害怕人群的个性，开车还是比较好。 杜康然点点头，手上的背包在被吴书凡拿走的同时祯乐被放下然后拉起了自己的手，杜康然看着眼前有点熟悉的车，转头看了吴书凡。 “我保证我是持有驾照的好吗？”清楚知道对方心理的疑问，吴书凡再次重申，祯乐笑了出来。 吴书凡揉了揉祯乐的头发，牵起杜康然另一只手。 跟着杜康然同一时间出来的同事们围成一群，站在大门口前看着那三个周围彷佛有粉红色小花的人。 “好温馨的画面啊……”同事甲感叹着。 即使这一个礼拜来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但毕竟今天是大男孩第一次开车来接康然，总觉得这样更容易给人温馨家庭的感觉啊…… “……康然好幸福啊……”同事乙这句话一出，旁边许多人都附和了起来。 没有排斥也没有反对，因为那个大男孩给他们一种很爽朗而且很令人放心的感觉，杜康然那种冷冰冰的脸蛋跟个性，需要的就是这种类型的人吧！大男孩有多顺着杜康然、有多疼杜康然，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同事这么久，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康然不是冰山……”同事丙默默的说的一句。 同事丙看着已经完全消失在他们视线里的车子，在众人的眼光下，很平淡的做出了结论。 “他是还没遇到忠狗的高傲女王啊……” 沉默了半晌。 公司前一群人同时爆笑出声，久久不能停歇。 第6章 吴书凡其实也就只来过西子湾一次，虽然说了夜景很漂亮这种话，但因为来的时间距离现在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西子湾现在跟过去到底有没有变化他也不知道。 有一点点紧张的停好车，吴书凡转头看向后座，祯乐趴在窗户上向外看着，小小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大半部分已经隐没在海平面下的太阳在一片湛蓝里添加了一点的橘黄，祯乐笑笑地把眼前这跟叔叔房间里的话有些微相似的景色收进了眼底。 小的那个已经完全接受来这个地方了啊！那他更加在意的那个大的呢？ 吴书凡熄火，祯乐已经开了车门下车了，杜康然还坐在车上，但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他久未谋面的海。 他慢慢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其实他是有笑过的，虽然不是很开心很开心的那种大笑，但他还是有露出笑容过的，在第一次去看海的时候，他们全家照了照片，那时自己几岁他不是很记得了，但是他无意间翻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脸上是有笑容的，浅浅淡淡的，但是有笑，可是看见照片的他已经不会笑了。 那张照片呢？连着烧毁他家的那场大火一起烧掉了。 他本来还会因为自己无法做出跟常人相同的情绪表达而觉得懊恼，但是后来他就发现，自己会不会那些东西也无所谓，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的皮相还有那双异色的瞳孔就足以让人在看他时的眼神有些微的不同了。 也许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情绪表达是很重要的一环，但对于那个时候几乎只能靠自己的他来说，思考要怎么安全并且持续地走下去比学会怎么笑跟怎么做出应该有的反应还要来的重要多了。 “然然？”吴书凡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轻轻地拍了拍杜康然。 吴书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杜康然在转头过来的一瞬间，眼神好像有一点点的失去焦距，他差点以为然然会就这么哭出来，可是就在他才刚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男人又恢复到那张冷冰冰的皮相了。 吴书凡看着无视自己从另一边下车的杜康然，微微的叹了口气，祯乐不是说然然喜欢海的吗？怎么他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关上车门，确定车锁好之后，吴书凡小跑步的赶上了丢下他一个人一直往前走的一大一小“然然，领带要不要松掉？这样会不会不舒服？”和牵着祯乐的杜康然并肩着走，吴书凡问。 杜康然连理都没理他，在踩上沙滩之后，祯乐的笑容更大了“叔叔，好漂亮！”对于祯乐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海，他兴奋地拉着杜康然往前跑，彻彻底底的把吴书凡遗忘了。 “喂！小心一点！祯乐你穿拖鞋不要跑！”深怕眼前的一大一小在跑的过程中摔倒，吴书凡吼着很快的向前追了上去。 祯乐很快的脱了鞋子，松开杜康然的手就想站到水里去，男人一把拉住了他，把自己的鞋子也脱了，将一大一小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杜康然牵着祯乐往前走。 因为牵着小孩手的男人表情实在太平静了，走向海的步伐也显得太平稳了，站到海里时还闭上了眼睛，吴书凡觉得自己的心脏实在有点不够力。 他上前把两个往后拉，低头看着一大一小都湿掉了的裤管，吴书凡蹲下身子“要下水起码把裤管卷一下啊！”他伸手，替祯乐卷起裤子确定不会掉下才转向杜康然“然然你也是，裤子湿了的话贴着皮肤会很不舒服，要是还泛起红疹怎么办了……”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把男人的裤管卷到了膝盖以上。 吴书凡捂住鼻子，突然往脑子冲的热度差点让他很难看的流鼻血了，只是看着男人露出的白皙小腿他就受不了了，吴书凡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继续帮杜康然把另一只脚的裤管也卷起来。 基于一种莫名奇妙的心理，吴书凡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穿的是短裤，他很快的也把自己的鞋子跟另外两个人的摆在一起，一只手牵着大的另一只手牵着小的，然后心情很愉悦的露出了笑容。 站在海水里，经过缓冲而变的小小的浪打在腿上，凉凉的很舒服，吴书凡突然觉得自己到海边居然只是这么单纯的站在海边让浪打脚有点不可思议，可是手里牵的一大一小又让他舍不得放开。 牵着男人的右手突然被扯了一下，吴书凡疑惑着转头看像杜康然，只看见对方把另一只手伸给他，还是搞不太懂的他看着穿着长袖衬衫的男人，突然笑了，他松开了牵着祯乐的手，替杜康然把手腕的扣子解开，然后帮他把袖子卷到手肘处，还很仔细地让卷上的摺可以一样大，另一只手也比照办理之后，他看见对方小小的抬了下脖子。 吴书凡的笑容多了份宠溺，他伸手把男人的领带解开，一点遐想也没有的替对方把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之后又帮他顺了顺领口“这样有没有比较舒服一点？”然后他看见对方自己把扎进裤子里的衬衫下摆拉出后点了点头。 吴书凡顿时又觉得自己脑子充血了，微微转头看了眼完全被海迷住而没有在注意他们两个的祯乐，吴书凡低头很快的在对方颊上亲了一下“我去放领带，顺便买个饮料……”笨拙的说着，吴书凡根本就不敢跟杜康然对视。 从附近的便利商店走出来，稍微平静下来的吴书凡因为实在放心不下那一大一小，于是用跑的回到海边。 “天哪……”吴书凡头疼的把饮料放下，看着直接坐下的两个人，浪打上来把他们两个全身都打湿了，这样他卷裤管有什么用啊！ “舅舅，等一下还要去哪里？”祯乐仰头看着吴书凡。 “直接回家！”难得的强硬态度，吴书凡在他们后方坐下，伸长了手臂把一大一小都给拉到了身边，虽然觉得于事无补，但他还是认为至少这样浪不会打到全身。 “为什么……”祯乐瘪着唇，明明要出门的时候舅舅还跟自己说可以去逛逛夜市的啊！ “你们两个湿成这样还想要去哪里？不要感冒就不错了！”一手一个的替他们拨开年在颊边的头发，吴书凡无奈的说。 “可是我想去逛……”祯乐拉着杜康然跟吴书凡的手说。 “下次，等时间多一点我们再来。”吴书凡安抚性的摸了摸祯乐的头。 杜康然的衬衫全湿，半透明的贴着肌肤，一方面觉得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容易引人犯罪一方面又觉得男人这样要是不舒服或者着凉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吴书凡把男人拉近了自己一些。 看着不远处开始亮起灯的商家，还有眼前深蓝的海，吴书凡发现自己很满足于现在这样子，他、杜康然再加上祯乐，这样的三人生活让他不想要只限于暑假的这段期间。 祯乐趴进了吴书凡的怀中，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要不要回去了？”吴书凡侧头问。 杜康然看了看祯乐，点了点头。 穿上了自己的鞋子，吴书凡把祯乐抱起来后，拎起了另外两人的鞋子还有那一袋饮料，顺手把杜康然的领带也一起收进了袋子中。 “你觉得开心吗？然然？”缓慢的走着，吴书凡问的有一点怯弱。 杜康然点点，却没有再做出更多的动作。 吴书凡放心的笑了，然然的脸部表情果然比刚到时还要柔和了。 ＊＊＊＊＊＊ 吴书凡停好车后，看着后面已经睡着的两个人，心想这两个真的是太久没有到外面了吧！ 把门打开后，东西拎在手上，抱起祯乐进了客厅让他躺在沙发上，然后回去把杜康然也抱了起来，锁好车之后才进门。 沙发上一大一小的人儿躺着，虽然觉得看着他们的睡脸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但想到两人都全身湿答答的他又觉得头疼。 帮祯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那个大的……吴书凡拍了自己的脸颊，不行！他根本没有办法！只是想像自己帮然然把衣服换掉就不行了，要是真做了那不就完了吗？ 之前已经有一次失控的例子了，一个吻就可以惹出那些事，要是自己这次把持不住的话，那然然绝对会杀了他的！ 想了想，吴书凡还是决定把人叫醒。 于是他很快的把祯乐抱进浴室，快速但又仔细的清洗了小身躯，顺便连自己都洗好了，然后他擦干了祯乐的身体，帮祯乐换好衣服后又把他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后才回到客厅。 “然然，然然，醒一醒，洗完澡再睡好吗？”吴书凡跪坐在地上，小小力的晃着杜康然。 杜康然是浅眠的人，吴书凡没有叫很久对方就张开眼睛了，虽然眼睛看起来还是有一点点朦胧，吴书凡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把自己替对方准备好的衣物塞进他的怀中“先去洗澡，祯乐已经睡了，我做个东西给你吃。”他唰的站起身，不敢置信自己连看着对方泛着一点点雾气的紫色眼眸都可以浑身燥热。 “吴书凡你这个下流的混帐！”从冰箱拿出苹果，吴书凡低吼着，切苹果的力道比往常还要来的重。 杜康然在关上浴室的门的时候听见了他的低吼。 如往常般的把水先放满了整个浴缸，他站在花洒下让微温的水从头淋下，眼睛闭上，彷佛还可以看见西子湾的海。 还有，对方在自己脸颊上的吻。 他发现吴书凡最近亲自己脸颊的次数愈来愈多了，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觉得恶心或排斥也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和吴书凡相处愈久他从对方那里所感受到的温暖跟体贴就愈多，自己愈来愈习惯也是事实。 即使一切他都没有说出口。 但是他知道，吴书凡是知道的，当然也或许他不知道，但他已经愈来愈确定一件事情，吴书凡真的是全心全意地在对待自己的。 自己能够给予他想要的回应吗？ 还是又会像小时候一样，因为无法给予那些大人们想要的回应所以到最后就被讨厌了？ 杜康然突然发现，比起被那些大人们讨厌自己更加不想要被吴书凡讨厌，关掉花洒，默默地抹上了洗发精洗了头然后又顺便洗了身体，才又打开了花洒一次冲干净，泡进浴缸，杜康然整个人沉进水里，只露出了鼻子以上的部分。 总觉得，就算不给予正面的回应，吴书凡也不会轻易的离开自己。 杜康然在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自私的同时又希望着对方可以很有耐心的等自己可以学会常人该有的情绪表达。 ＊＊＊＊＊＊ 吴书凡把洋葱的苹果切片拌成了沙拉，是甜的，本来想说加点葡萄干的，但上次意外的发现男人不喜欢葡萄干，正确点说是讨厌葡萄干，祯乐也不喜欢葡萄干的样子。 于是吴书凡默默的把一大一小盘里的葡萄干全挑了起来放进自己的盘子里，知道问杜康然绝对问不出来于是他改问祯乐“葡萄就是葡萄啊！本来的样子不是就很好吃了吗？好好的水果为什么要把它做成乾啊！”一脸厌恶的把掉在桌上葡萄干压扁，祯乐这么说。 于是家里再也没出现过葡萄干。 吴书凡把东西摆上桌子后又从冰箱拿了个布丁放在一边，准备好了毛巾跟吹风机放在一边，一个礼拜多就已经抓准了男人洗澡需要多久时间的吴书凡看了看时钟后先把电视打开，拿着毛巾站到了浴室的门前。 浴室门一打开，他就把对方披在肩上的毛巾盖到了杜康然的头上，然后拿着自己准备的毛巾擦干了对方的手脚，接着拿起他来到这里才放上的乳液帮对方把手脚都擦了一遍后拿起另一罐擦对方的脸。 很卑微吗？才不，然然的皮肤就是要小心的保养，该有的都不可以少，基本的就要做到最好！ 吴书凡拉着对方到沙发上坐下“吃一点，你中午过后就没吃了，祯乐的我冰在冰箱，我等一下再叫他起来吃……”又是一阵碎碎念，吴书凡坐到椅背上微弯着腰擦他的头发，注意不让毛巾遮到对方的视线，用手顺了顺半干的头发后才拿起吹风机。 “谢谢。”杜康然突然说话，声音清晰的不可思议。 吴书凡停下了动作不敢置信的低叫“然然？”他滑下椅背，胸膛往前贴上了杜康然的背脊，突然一阵感动。 吹干了他的头发，吴书凡把杜康然的轻轻的扳了过来，对方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看着男人紫色的眼睛，笑了。 努力，才会有收获，不是吗？ 吴书凡把男人手里捧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腰，嘴唇靠上了对方的。 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来的小心翼翼跟温柔，吴书凡死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他克制住了想把舌头钻进对方嘴里的欲望，但是离开了之后还是留恋的碎吻着杜康然。 “就算只是一句谢谢，我也很开心。”吴书凡低语。 “我喜欢你，然然，很喜欢。”想起自己虽然一直都对杜康然很好但却没有说过自己喜欢他，吴书凡笑笑的趁机告白。 杜康然没有给予回应，但当吴书凡又将唇凑过去时他没有躲。 如果你愿意等我，我会试着去学会那些我曾经不想学会的东西。 第7章 星期日的早上九点，早该出现在客厅的一大一小却都没有出现……面对着都快冷掉的早餐，吴书凡抓了抓头发，决定自己去叫人了。 门一打开，吴书凡冷的抖了一下，床上的一大一小缩在一起，棉被拉到都快见不到头的高度。 16度。 墙上的冷气显示着跟外面差了快一倍的气温，吴书凡头疼的先把冷气给关掉后走到床边，一把扯掉了棉被。 穿着背心跟短裤的一大一小缩了一下，却没有要醒的意思，虽然杜康然的腿美的他差点又喷鼻血，但他现在只想赶快把两个都叫起来。 杜康然跟祯乐的生活实在是糜烂到不行，打从上次去西子湾后，每次一到放假祯乐就会吵着要再去，但后来发现天气愈来愈热后，一大一小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打开电视，然后再把客厅冷气打开，逼逼逼的把温度按到最低，最后一人捧着一桶冰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就连洗澡时都会先把房间的冷气打开，要不是他每次都把那两人抓过来强迫性的擦乾他们的头发，迟早两个人都会感冒。 海对这两个人的吸引力一下子就退掉了。 “起来了，九点了哦！”吴书凡伸出手，轻轻地摇着。 “恩……”小的先醒过来了，朦朦胧胧的伸出了手“舅舅……”祯乐叫着，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晃了几下之后又垂下去了。 吴书凡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身子把祯乐从床上抱起来后，蹲在地上轻拍祯乐的脸颊“去刷牙洗脸，早餐在桌上了。”确定祯乐眼睛都睁开了后他才放心的让祯乐走出房间。 然后是床上还躺着的大的。 康然有很重很重的起床气，跟外表无法搭上的那种。 之前都是看到脸部表情，但他不知道被叫醒的瞬间康然会做出什么事，很紧张很紧张啊！紧张到他都没有时间去注意杜康然的短裤因为睡觉而被撩到膝盖以上还有那双白白嫩嫩的腿。 吴书凡在床边坐下，把对方伸手可及范围内的一切物品都给移远了之后才摇了摇杜康然“然然，起床了哦！”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 杜康然翻过身子，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紫色的瞳孔呈现的不是刚睡醒会有的朦胧，而是浅显易见的怒气。 手以自身为中心的画了一个圈，发现什么东西都摸不到后，把手垂了下来，就在吴书凡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杜康然侧过身子皱着眉头在床上摸了几下，然后在抓到祯乐的枕头的时候张开了眼睛，在吴书凡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干麻的时候，啪的就把枕头砸到了吴书凡身上。 ……第一次知道，被枕头打到原来也这么痛。 吴书凡很快的把枕头抱住然后丢到地上去“然然！起床了！”拉住还想要找东西的杜康然，吴书凡可悲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这样的然然也好可爱。 “你好吵……”杜康然低叫，猛的回身，很用力地抓住了吴书凡的衣服，狠狠地咬上了他的下巴。 吴书凡当场傻住。 反倒是咬人的那个自动自发的爬下床，走出了房间。 杜康然咬得很用力，吴书凡摸上自己微微发疼的下巴，彷佛能摸到微微凹陷的齿痕，一点点湿润的触感传来“……唔啊啊啊——”他抱着棉被大叫，像个看见偶像的小粉丝一样激动。 客厅的祯乐跟刚从浴室走出来的杜康然对看了一眼，男人听着从房间里传出的尖叫声，碰的把客厅通往房间走道之间的门给用力关上，然后走到祯乐身旁盘腿坐在沙发上，东看看西看看的，杜康然眼睛眯了起来。 客厅冷气的遥控器不见了。 ＊＊＊＊＊＊ 等吴书凡终于将自己的情需稍微缓和下来之后，一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大一小很有默契地转头看着他。 “舅舅，遥控器咧？”祯乐把两片吐司分开，对折压扁了吃。 这是从杜康然那里学来的。 “不准再开冷气了！”才刚从16度的空间里离开没多久，这两个又想要吹是怎样？ “冷气吹太久，一下子到高温的室外的话，会导致体温调节中枢失调，不易排汗而且会容易中暑……”吴书凡劈哩啪啦的又开始说了一堆话。 杜康然站起身，无视他的走出客厅，再走回来时手上多出了遥控器，逼的一声，当着吴书凡的面打开了冷气，又逼逼逼的把温度调到最低。 这间房子里的冷气是同一款的。 吴书凡头又开始痛了，他直接走进厨房，到了两杯五百C.C的白开水，放到两个人面前“冷气会使空气中的水分流失，多喝水，补充水分。”他在杜康然身边坐下，很无奈的说。 很显然那正专注地盯着电视的一大一小没有想要喝水的欲望，两个人把刚刚分开的剩下的另一片吐司对折压扁，然后吃掉。 ……下次做吐司类早餐时，他就先替他们压扁好了…… 这一大一小总能一直出现令他不知道怎么办的习惯啊…… 吴书凡笑笑的看着杜康然跟祯乐，心里想着，等太阳不那么大了，再带他们两个出去逛逛吧！ 然后他决定每天都要亲自去叫然然起床！ ＊＊＊＊＊＊ 从上次在公司前目送温馨家庭离开过后的几个礼拜，公司全体同仁、尤其是跟杜康然同一个部门的，觉得最近的沙必斯实在是太多了。 “康然今天早上说早了呦！”同事甲感动的都快哭了，同事这么多年，他终于在今天得到康然回应一个早字了。 “康然昨天下班时跟我说再见了啊！”同事乙也感动得快哭了“康然说了两个字啊！”他得意地跟同事甲这么说。 “爱情的力量果然很伟大啊！康然整个就是女王一样被服侍啊！”同事丙看着居然不是先工作而是先吃草莓塔的杜康然说。 “心花朵朵开啊！”旁边的人做出了结论 杜康然存在的部门这一阵子彷佛都有小花在飘一样，每个人都笑嘻嘻的，连课长也一样，看的其他部门的人都觉得刺眼极了。 只有一个人的心情很明显的没有大家那么好。 杨子洛，那个总是一贯浏海往后夹、穿着吊带裤打扮的男孩。 “那你们也去找一个跟康然哥那个恋人一样的人给我好不好！”杨子洛踩着很沉重的步伐踏进部门，大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昭告着主人有多疲累。 “子洛，你是去干嘛啊你！”同事甲伸手拉住了差点往前倒的后辈。 “康然哥不做的那个合约，课长丢给我了。”子洛瘪着嘴，都快哭了。 杨子洛口中那个康然不做的合约，对象是个很难搞的人，另一个杜康然的感觉，虽然没有康然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了。 康然跟对方之间谈合约时，居然除了“恩……”就没有其他的字句了，现在换成子洛跟对方谈，他都快被搞的精神崩溃了。 “哦！加油吧！”同事乙拍了拍子洛的肩膀说。 比起后辈所受到的精神折磨，他更在意的是身边有小花的杜康然啊！那可是几百年难的一见的奇景啊！ 杨子洛欲哭无泪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杜康然把草莓留到了最后，看见子洛在自己身旁坐下，他把手中装着草莓的杯子递过去。 “……谢谢康然哥！”杨子洛终于在瞬间体会到前辈们为什么对于杜康然一点点小改变都可以这么激动的感觉了。 因为他现在也感动得快要哭了。 “康然哥这是在鼓励我啊！我一定会把合约做好的！不管对方有多难缠！”杨子洛满怀感激地吃掉了还沾有糖浆的草莓。 于是，部门里的小花又有一朵盛开了。 ＊＊＊＊＊＊ 下午五点，吴书凡看了看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吃冰的祯乐“我要出门罗！会冷的话我把你的外套放在旁边了。”已经不想管冷气问题的吴书凡叮咛。 祯乐笑笑的点头，然后叫他路上小心后又低头继续吃冰。 家里冷冻库都已经被冰塞满了。 吴书凡笑了笑，关上了客厅的门后走到玄关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月历，愣愣的看着。 最后一个礼拜的星期六，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重复画很多次的样子，就像在告诉别人这日子很重要，也像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 这是康然圈的还是祯乐圈的，他不知道。 但他自己却忘了那一天。 他忘了自己在这里的时间只是一个暑假，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假期一过，他就得要回去了。 他不会每天都看到然然跟祯乐了。 吴书凡突然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宁愿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想要回去，即使那里充满着他的朋友、他的家人。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 吴书凡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走出了家门。 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看到杜康然下来就满脸笑容地去迎接他，他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都不知道。 杜康然推了推他，不是很能接受自己居然会有被对方忽视的一天。 “……啊！然然，我们回家吧！”顺手接过对方手上的东西，吴书凡用另一只手牵起了男人，男人没有反抗或拒绝让他很高兴。 再多给我一些，然然，再多给我一些。 吴书凡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度，他不明白，自己想要对方的欲望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好强烈，他应该要很有耐心的。 拐进巷子，杜康然突然在离家几步前停了下来，抬头对上了吴书凡充满疑惑的眼睛，他侧过身子，抱住了对方“怎么了？”他轻轻的问。 “然然……”吴书凡低头，埋进了男人的颈窝，闷闷的唤着自己给对方取的小名。 他开心不起来，看到月历后他就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杜康然感到些微的恼怒，他用力推开对方后，抓着吴书凡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一切动作都强势的向那个早上一样，吴书凡以为自己的下巴又要遭殃的时候，微湿的温热触感碰上了自己的唇。 很没有技巧而且怒气满点的吻，不，正确点说那不能叫做吻，顶多就是四片唇瓣用力的摩擦着。 像是终于把怒气发泄出去了，杜康然离开他，紫色的眼瞳里彷佛还冒着火，瞪了他一眼后，便迳自向前走。 吴书凡看着男人穿着西装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 他上前几步赶上对方，拉住男人的手臂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我可不可以不要走……我不想要回去……”吴书凡闷闷的声音传出，像小孩一样的。 杜康然愣了一下，终于明白对方今天这么反常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手，抓紧了吴书凡的衣服。 第8章 杜康然对自己有些不满。 他忘记了自己在月历上画圈的事情，忘记了自己在对方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就顺手把他要离去的那天也画了圈，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抱着不过就两个月的心情跟对方住在一个屋檐下，更忘记了吴书凡只会待在这里两个月而不是一辈子。 他莫名的恐慌，吴书凡回去了，是不是代表吴华珊要回来了？而吴华珊回来之后，祯乐理所当然的要跟妈妈住，所以祯乐也会离开……那他要怎么办？再过回跟以前一样的生活吗？他发现自己并不想要回到以前的模式，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里有祯乐、有吴书凡。 杜康然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祯乐，他张着眼睛，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变。 祯乐跟吴书凡，什么时候在他生活中占了位置？是自己生活圈太过狭窄还是怎样，没道理一个多月他的生活就被两个人给占了大半，杜康然缩在被子里想，一直都觉得他们会就这样过下去，三个人生活的理所当然，直到今天吴书凡说他不想走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觉得”太过自我中心了，但回想起过去一个多月的生活，他又发现自己除了祯乐就是吴书凡。 他习惯跟祯乐洗好澡后就会有人煮好菜等着他们、他习惯自己不用说话就会有人知道他要什么、他习惯中午看见有人会送午餐过来陪他一起吃、他习惯有人会帮他擦乾头发、会帮他抹乳液、他习惯下班时有人会来接他、他习惯回到家看见祯乐笑嘻嘻的脸蛋、他习惯有人把他跟祯乐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习惯有人总是会做好甜点放在冰箱、他习惯有人愈来愈频繁的亲吻自己的脸颊、他习惯有人会把他跟祯乐一起搂在怀中、他习惯有人会牵着他走…… 太多、太多了。 吴书凡一下子的闯入他的生活，一下子的侵占了他的空间、他的脑海，他的脑袋已经停止思考很久了，因为他安于现状，因为他不想要再有所变化。 杜康然、吴书凡、祯乐。 他们三个可以很好的生活着不是吗？他不用管太多东西不是吗？有人会说他的眼睛很漂亮、有人会说他很温柔、有人会说他很可爱、有人会不停地说我喜欢你……有那么一个人，会一直一直对他好，就算得不到自己的回应也一样。 下午吴书凡抱着自己，用快哭的声音告诉他他不想要回去的画面一直停留在他脑海，他想说，那你就留下来不要走了，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他还不确定自己对于吴书凡是哪种感情，他不懂喜欢一个人会有怎样的心情，他也不懂在乎一个人的感觉，即使不想要让对方走这个念头是他的第一直觉，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厘清自己的感觉，杜康然烦躁的坐起身子，第一次痛恨没办法表达情感的自己、还有这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他站起身子，走出房门。 本来只是想要到厨房到个水喝的，他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他推开了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眉头皱了皱。 吴书凡摊在地板上，身旁倒了一堆啤酒罐，嘴里喃喃低语着什么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杜康然碰的关上了客厅的门，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喝得烂醉的人“……然然……呵、然……”吴书凡咧着笑容，口齿不清的叫。 杜康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吴书凡。 以往灿烂的笑容现在让他觉得恶心极了。 他一脚踩上了吴书凡的胸口，对方干呕了声，却抓住了他的脚“然然……”嘴里还是念着杜康然的小名，吴书凡抬起了手，想要摸对摸男人的脸，却意外的发现不管自己多努力伸长了手都没有办法碰到男人，吴书凡皱着眉头，最后翻过身子，缩成一团哭了起来。 杜康然蹲下身子，气全消了。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吴书凡的头，动作轻轻的，安抚性质的摸着，但掌心下的人却哭得更大声了，宽阔的肩膀遏制不住的强烈颤抖着，然后自己的手被人抓了下来，吴书凡像个小孩似的握着他的手一直哭，手指触及到的是水痕，湿透了他的手，温热却又冰冷的感觉，他不是很喜欢。 杜康然看着吴书凡，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然然、然然……”吴书凡嘴里始终只有这两个字是清晰的。 杜康然就着么蹲在吴书凡的身边，让他拉着自己的手哭，然后看着吴书凡哭到睡着。 ＊＊＊＊＊＊ 吴书凡宿醉了。 不是自动清醒过来的，他是头痛到受不了而醒的。 难受的坐起身，发现自己果然还在客厅，但昨天晚上喝的啤酒罐通通不见了，自己的身上还盖了条被子，身边躺着一个男人，杜康然，吴书凡愣愣地看着侧着身子靠自己靠很近的男人，不确定这是因为头痛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的画面。 如果只要把自己灌醉就可以出现这种沙必斯到极点的画面，那要他每天都让自己喝到烂醉也没有问题。 但吴书凡知道要是真那么做了，他酒精中毒的机率比看到沙必斯画面的机率还要大上许多，于是他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大腿“唔疴……”痛，真痛！吴书凡咬紧下唇差点没难看的大叫，从大腿传来的痛觉强烈到他想撞墙了。 小心翼翼的低下身子，忍着头痛把杜康然脸上的头发给拨开“然然……”他单手撑着身体，以不压到男人为前提的贴近了对方，亲吻了男人的脸颊，但很快的他就发现自己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支撑的手抖的严重，两侧额际传来猛烈的疼痛感，一跳一跳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部位的血管的存在。 吴书凡碰的倒回地板，难受的干呕了起来。 ……怎么宿醉有的症状一下子就来了？吴书凡抱着头痛苦的缩成一团，脸色很苍白，想喝水的欲望很强烈，但他明白自己现在连站起来都没有办法，从头延伸到四肢的疼痛真的让他连去杀人的想法都有了，因为害怕吵醒杜康然，吴书凡紧咬着下唇蜷曲起了身子。 但突然一阵恶心，吴书凡干呕了起来，他拧着眉，不想弄脏杜康然家的想法支撑着他，几乎是用爬的爬到了离他几步距离的垃圾桶旁边“呕——”完全没有进食，吴书凡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强烈的恶心感却没有丝毫要削减的意思，最后吐出的胆汁苦涩的让他难受，吴书凡全身冒冷汗的瘫在地板上。 撑过天亮就好了吧？ 记得有谁说过宿醉五到十小时就可以好的……吴书凡喘着气，嘴唇苍白着却带了点鲜红，刚刚咬的太过用力了，侧头看着还在睡的杜康然，他用力的爬回男人身边，调整好姿势，把对方给搂进了怀种，看着男人头顶的发旋，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仍然不是自动清醒过来的，吴书凡还是被头痛痛醒了。 只是这次杜康然也醒了。 “然然……”吴书凡缩着身体，叫着对方名字的声音很沙哑，喉咙有些微的疼痛感。 杜康然看着他乾裂的嘴唇，眉毛拧了拧，然后站起身走到厨房去倒了杯水，回到他身边后坐下，把水放在一旁有些吃力的将吴书凡给撑起来，被子凑到唇边让他喝，杜康然抽了几张面纸替他擦拭从嘴溢出的水。 对方在即使自己掌心隔着衣服也还是传递过来的温度有些不正常，过于的热烫，但抓着自己的手掌却又冰冷得不像话，杜康然转头看了看还在运转并且气温停留在16的冷气，很确定对方发烧了。 吴书凡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明明比自己瘦弱却这么令人安心，他喘着气，全身无力的感觉比之前醒来时还要来的更加严重“然然……”即使这样他还是叫着对方的名字，手软软的搭在男人身上，吴书凡突然有种就这样不要分开的想法。 杜康然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吴书凡的体重的和他一起倒回地上，吴书凡把头更往他的颈窝埋。 觉得自己有点恶劣，明明知道现在自己身旁是一个宿醉加上发烧的人，冷气应该要关掉才是最好的，但他又不想要离开对方，杜康然下巴靠上了吴书凡的头顶，头一次觉得对方也是需要自己的，手摸到了他的后颈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捏着，试图减轻一些疼痛。 发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传出了平稳而且规略的呼吸声，杜康然收回手，悄悄的把被子往上拉，往对方怀里缩了缩，让被子可以盖住他们两个人。 他知道吴书凡不想离开，但他不知道离开对吴书凡来说是这么痛苦的事，他总是缺少对吴书凡的认知，他也不曾想要好好的了解吴书凡。 『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他总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吧？所以让吴书凡这么痛苦自己也有一点责任吧？杜康然有点懊恼的发现自己忘了——就算吴书凡再怎么体贴、温柔的照顾着自己跟祯乐，他都还只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大男孩，比起自己，能够承受的东西理所当然的少了许多。 吴书凡喝得烂醉的画面很深刻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他以为他不会是这样的人，虽然很不喜欢那样的他，但他却很清楚的知道，吴书凡会喝成那样都是因为自己，是人都会想要听见对方亲口答应自己，只是一个猛烈的吻、只是一个清淡的拥抱……对于正强烈不安的吴书凡来说，是一点强心剂的作用都没有吧！ 杜康然靠着对方，想的有点出神了。 然后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出现的是拖着棉被跟枕头的祯乐“叔叔你不见了……”睡到一半突然惊醒的祯乐发现身旁的男人不见了，走出房间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于是他回房间把冷气关了之后带着棉被跟枕头出来了。 把门顺手关上，祯乐凑到他们身旁，用力的挤进了两人之间，他埋在杜康然的胸前“我梦到舅舅要走了……”祯乐闷闷地说。 杜康然随意地把枕头跟棉被都调好后低头看着祯乐“不会的。”很简短的三个字，但祯乐的小心脏却一下子平静了，康然叔叔对他总是特别温柔，即使从来没有人看出来，没关系，康然叔叔的温柔不需要让太多人发现，只要自己跟舅舅知道就好了。 祯乐想着，更加往杜康然怀中缩了。 明知道环不住，但杜康然还是很努力的想把两个人都搂进怀中，就像吴书凡总是可以很轻易的把他们一起抱在怀中一样。 第9章 斜靠在墙上，看着厨房里的人，杜康然莫名的不爽。 他发现从那天晚上过后，他看吴书凡愈来愈不顺眼，更正确的说，是对吴书凡的一举一动都不顺眼，对方恍神的次数愈来愈高、心不在焉到自己都站在他面前还看不到、也愈来愈容易感到不安跟紧张。 先是中午送饭过来时，吴书凡总会直接的站在办公室外等他，自己如果没有准时出现他就会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在发呆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吃完后他收东西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要离开前会像个孩子一样的抓着他的手，在他脸上亲了又亲都还不肯走，已经有好几次都是自己牵着他走出公司，并且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才转身回公司。 然后是他下班的时候，一样直接堵到办公室门口，非得跟他手拉手才有办法顺利走出公司，因为自己只要松开手一下就会让对方开始感到紧张，他总会在回家路上感受到吴书凡一天比一天还要严重的不安感，以前的吴书凡是不会流手汗的，但现在的吴书凡会，然后他一句话都不再跟他说了，总是小心翼翼的感觉，每天打开门后，祯乐都是一脸不开心的扑到自己怀里，小小声的对他说舅舅变得好可怕。 他不喜欢、甚至讨厌这样的吴书凡。 他明白对方的不安，但他不能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尤其是他对祯乐造成的影响。 祯乐已经不会窝在吴书凡的怀里、也不会告诉吴书凡他今天想要吃什么、坐在沙发上时他也下意识的要抓住自己、做任何事都想要有自己陪因为他说他不想要跟舅舅单独待在一起、明明有好多次放假他却不会再说想要去哪里…… 看着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小孩，本来都是嘴唇微张，脸部表情放松的可爱模样，但现在却是五官皱在一起、像在害怕什么，杜康然不是很开心，祯乐应该要笑着的，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是要笑着的。 “……唔……”祯乐突然低叫了起来，杜康然看了眼动都没动一下的吴书凡，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沙发旁蹲下，他伸手把祯乐抱进怀中，没有说话，就只是轻轻的拍着，小孩张开眼睛，软软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叔叔……”他埋在他的颈窝里喊着。 杜康然把祯乐抱了起来，十岁小孩的重量对不常运动的他来说有点沉，但他只是把小孩抱进了早就开好冷气的房间，将他放上床盖好棉被并且开了小夜灯“没事的。”如同那晚，简短的三个字，没有太多的情感参杂其中，但一样抚平了祯乐的情绪。 祯乐本来有些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他拉住了杜康然，然后要对方低下头，他在男人的脸上啄了一下，清清淡淡的，却是连对母亲都没有过的亲腻动作。 杜康然摸了摸祯乐的头，再次替孩子把被子盖好后，走出了房门，但再次走回客厅时，他不由自主的停在厨房前。 然后一把火直冲脑顶。 他上前拉开了吴书凡，对方切菜的刀子上沾了点血，他却毫无所知自己受了伤，被男人拉开时才彷佛回过了神“然然？”杜康然看着这样的吴书凡，即使心里怒火已经升到最高点了但表情却仍让人无从发觉，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扫进垃圾桶然后拉着吴书凡走出厨房。 “然然，你生气了？”吴书凡没有缺少的是对自己喜爱的人的敏锐观察力“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重做就是了……” 就那么一句话，引爆了杜康然的情绪。 啪的一声，他用力的打了吴书凡的脸，通红而且清晰的掌印留在了对方以往总是笑着的脸上。 他第一次动手打吴书凡是因为他说了很难听的话，第二次是现在，因为他受够变得如此懦弱的吴书凡。 男人看着吴书凡靠着墙壁，滑落到地板上，把头埋进了屈起的双腿中，没多久，哽咽的声音就传出来了，杜康然无动于衷，他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抱住对方，他转身走出客厅，然后走到玄关把让吴书凡变成现在这样的月历给拿了下来，走回客厅，站在他身边“抬头。”命令式的语气，嗓音冰冷的平板，吴书凡听见男人说话，抬起了头。 杜康然把八月份的那页摊在他面前，红色圈圈刺痛了他的眼，男人把月历翻页，九月份的日期上同样有个红色的圈，那是他圈的，是吴书凡的开学日。 “不要赶我走……”吴书凡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样狂流，他看到了，他当然看到了，他也知道那个是谁圈的，所以他变得愈来愈不正常，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笑嘻嘻的对待然然跟祯乐，他也不想要变成这样，但中午送饭他会看到，接然然下班时他也会看到，只要想到自己必须离开，呼吸就会突然困难起来。 他爱杜康然，爱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爱的程度已经超乎他的想像。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却忘了自己是有期限的待在这里，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过下去，却忘了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杜康然低头看着在瞬间爆哭的人，有点不明白，自己以前所见到的、和现在所看见的吴书凡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距？让他会觉得感动，甚至想试着去学习那些他所缺少的东西，能让他有这些想法的，应该是温柔体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吴书凡。 但也是到现在他才又更加明确的感受到，对方是比自己小五岁多的人，不管怎么样，始终比他还要不能够坦然的接受一些东西，在并不是很愉悦的童年里，一直一直都是跌跌撞撞的自己，不管有再多自己不想接受跟面对的事，为了可以平顺的成长，他永远都是选择接受然后再自己慢慢的调适，可是吴书凡不一样，看起来就是在很快乐的环境里长大的他，即使已经上了大学，像现在这样非得离开不可的场面他又经历过几回？ 杜康然拿着月历的手垂了下来，然后在对方面前蹲下。 “然然……”吴书凡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移动着身体，把他给搂进了怀中，紧紧的、紧紧的。 他很不安，非常的不安，而让他这么不安的原因，也许，比起自己就要回去的事情，男人才是最主要的因素，他以为可以观察的出然然细微变化的自己就等于是最了解然然了，那天晚上的景象都还清晰的印在脑海里，然然伸直了手抓住自己的衣服、然然把自己抱在怀中、然然请了假在家照顾发烧的自己、然然在自己亲他的嘴唇时没有反抗…… 他把这些都解读成了『自己在男人心中已经有了位置』，可是后来他却不确定了，因为他渐渐的感受到，杜康然对他的不悦，眉心总是拧起，连一刻的放松都没有。 这让他很挫败。 “我爱你，然然，我爱你。”吴书凡靠在男人肩上，像在宣示一样的说着。 杜康然一下子愣了，总是听着他说喜欢喜欢喜欢，听到他说了爱，却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可不可以不要给我出难题了？ 我还不懂喜欢，你为什么就要对我说爱？ ＊＊＊＊＊＊ 离月历上红圈圈着的日子还有两天。 远在台北的家人来了电话，告诉他要开学了，可以准备回来了。 吴书凡看着自己都已经收好的东西，手里拿着票，发呆。 票是男人买的，高雄到台北，80多分钟，吴书凡苦苦的笑了，自己为了到这里来可还转了好几种交通工具啊！男人却简单的用一张高铁票打发了他，如果不是东西太多，他还怀疑男人搞不好给他的就是飞机票了。 到底还是自己做人失败吧！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然然了，但他却连对方什么时候买好了票他都不知道。 吴书凡眨了眨眼睛，这几天流的眼泪太多了，到现在还是酸涩的难受，深呼吸了口气，他站起身，提着行李走出房间，男人牵着祯乐，就站在玄关，总是笑嘻嘻的扑进他怀里的小孩现在却把一半身子都藏到了杜康然身后。 听着大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有些沉重，像现在自己的心情。 杜康然像两个月以前一样，冷着一张脸帮他提了其中一箱行李，不同的是那时拉着自己的手跟他说好多话的祯乐现在小小的脸有些苍白，人群恐惧症好像加重了的感觉，吴书凡放缓脚步，从内侧移到了外侧，一直到要走进捷运站了，软软的小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舅舅……”祯乐叫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吴书凡蹲下身子，把祯乐抱进怀中，就像以往一样“不要哭嘛！祯乐要笑才好啊！”小身躯有着孩子独特的味道，吴书凡大力的深呼吸着，想把这味道记起来“对不起哪！祯乐。”低语着，他很愧疚，他知道自己近几天的举动实在快把祯乐给吓坏了，祯乐是自己的侄子，而小孩对他来说本来就是要好好疼爱的。 杜康然站在一边，然后手伸进口袋掏着，拿出了一张已经对摺好的纸，微弯着身子，把它递给了吴书凡“还不准看。”冷冷的嗓音，还是一贯的命令语气，但蹲着的那个人就是可以听的出，男人的声音有些不稳、还有一些些的软化。 然然对自己或多或少都是在乎的吧？ 都到这时候了，满足自己的心理也不为过，对吧。 吴书凡站起身，把行李都给放到了地上，手一伸，把一大一小都给纳入怀里，祯乐的味道、然然的味道，很舒服也很好闻，都是会让他想念的味道。 在人来人往的捷运站里做出这样的举动，引来多少的侧目跟窃窃私语，他知道，可是如果自己因为害怕那些而不拥抱他们的话，那自己一定会后悔的“然然，我爱你。”亲吻着男人的脸颊，吴书凡再次说着。 然后杜康然推开了他，拉着祯乐往后退了几步。 吴书凡笑着，很快的买好了票，然后走向月台，而杜康然跟祯乐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坐在靠车门的位置，吴书凡把那张纸拿了出来。 便利贴大小的纸上没有写什么字，只有短短一行。 『剩一年，要顺利毕业』 吴书凡眼眶突然热了“白痴。”他啐骂着止不住想哭情绪的自己，手遮住了眼睛，然然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用表情或言语来做出情绪表达他知道、难得开口说话也简短的要命他也知道，但他却没有想到，男人连写字也一样的简短，而且还没头没尾的，不过他却很开心，旁人不懂的东西，他懂。 他懂。 ＊＊＊＊＊＊ 少了一个人，很空。 本来就很少动的两个人，因为那个会告诉他们要动一动身体才健康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一回到家，马上就关进了早就开好冷气的客厅。 祯乐缩到了杜康然的怀里，蹭来蹭去的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抬头看了看男人，发现对方也低头在看他，于是小孩跑出客厅，没多久抱着一条棉被跟一件衬衫走了回来，祯乐反穿了衬衫，然后用棉被裹住自己跟杜康然，小小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残留的温度、残留的味道，都是他们熟悉的。 是吴书凡。 “舅舅还会不会回来？”祯乐靠在男人胸前，像以前一样看着电视。 “会。”答的简短、答的坚定，但只有杜康然自己知道，他根本就不敢确定吴书凡一年之后还会不会回来。 台北有他的家人、有他的同学、也许还有很多女生在他身边，而这里只有自己跟祯乐。 更何况，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太多东西有变化，也许回到台北他就会发现喜欢上自己是件很蠢的事，也许不用一个月他就会忘了自己跟祯乐，也许不用一个礼拜他就会忘了曾对自己说过爱，也许……。 杜康然抱住了怀里的小孩，即使自己做了这么多负面的猜测，他心里还是希望，吴书凡可以回来。 祯乐拉了拉棉被“我想跟叔叔还有舅舅一起去看海。”人还在的时候他会吵着舅舅带他去，现在人不在了，他用了一种类似许愿的词汇。 小小的脑海里始终有着一幅画。 蓝蓝的大海、橘橘的太阳。 舅舅牵着自己还有叔叔，光着脚站在沙滩上。 第10章 康然叔叔的心情，好像，带着愉悦。 虽然那张很漂亮的脸蛋本来就没有表情，但祯乐跟吴书凡一样，可以很轻易的看出男人的情绪，那是他们两个的专属。 祯乐趴在杜康然的腿上“舅舅昨天有打电话回来哦！他说了好多好多话。”他抓着男人的手说，其实他觉得康然叔叔一定也知道舅舅有打电话回来，只是他不想听而已，虽然舅舅话说很多，但基本上也不外乎都是一些要他跟叔叔冷气吹归吹也要多喝水、就要进入秋天了薄外套要带着、头发要擦乾不然会头痛…… 舅舅比妈妈还要罗嗦。 有时候他会有错觉，以为舅舅还在这里。 所以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寻找舅舅，一个月后，祯乐才渐渐的习惯舅舅已经不在，所以不会再把这些事情都替他跟叔叔弄好好的了。 虽然舅舅住在这里的时候总是让自己吓到，但他还是喜欢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 拉了拉自己和孩子身上的棉被，杜康然抬手轻轻的摸着祯乐柔软的头发，吴书凡有没有打电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甚至在离开的第一天晚上就打了通电话回来，明明离开的时候还哭成那样、还一脸被自己抛弃的受伤表情，结果电话里所讲的话除了基本的碎碎念以外，肉麻的话也不少，本来还有一点点感动的，后来就直接把话筒放在旁边，懒得听吴书凡到底说了些什么。 那天终于挂掉电话之后，祯乐扑进他怀里，说他看起来很开心。 他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嘴角并没有上扬，祯乐看见他的动作后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告诉他自己的脸其实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是眼睛看起来就是像在笑一样。 侄子跟舅舅一样，总是很准确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情绪。 “舅舅说他一定会努力读书的，然后说他一定会回来的。”祯乐重复着吴书凡每通电话都一定会有的句子，他早就听到会背了，康然叔叔大概也是吧？ 有一次不小心听到舅舅对叔叔说了一些话，祯乐小小的脸很快的就红透了，康然叔叔对着话筒说了闭嘴，然后就把他的耳朵给捂起来了，从那天之后，不管舅舅怎么叫，叔叔就是不去听电话，于是他笑舅舅活该。 同一句话听到都腻了，但透过祯乐的嘴复诵然后传进耳朵，杜康然总是会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还要更加的相信对方真的会回来，他从来不知道相信是这种感觉的，他没有想要相信过谁，但吴书凡却开了他的先例，他想，如果吴书凡没有让他的相信落空的话，那自己也总有一天可以对他露出笑容吧？ 这种感觉是不是可以叫做喜欢？他还是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他跟祯乐一样，想念着吴书凡。 “舅舅还说，要我看好你，不可以让你被人拐走。”小小的脑袋还不太懂“拐走”的确切意思，不过舅舅说就是不可以让别人带走叔叔，说这样他就明白了，所以那当下他很大声的对舅舅说他一定会看好叔叔“叔叔很漂亮也很温柔，不想要被别人抢走！”最后这串是自己补的。 男人把还趴在自己腿上的孩子拉了起来，手指括了下祯肋软嫩的脸蛋，然后一大一小很快的找的了新位置，重新把被子盖好，祯乐抓着男人的衣摆，缩在他怀里“我是说真的哦！我不想要叔叔被别人抢走，舅舅一定也是这样想的。”祯乐就怕自己的话男人没有听进去。 杜康然低头啄了下孩子的脸。 祯乐很开心的笑了。 康然叔叔是温柔的，对他而言，康然叔叔是温柔的，这一连串的小动作他知道对男人来说其实有多么不容易做出来，所以他很珍惜，珍惜男人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温柔，即使他喜欢的康然叔叔没有表情他还是不会改变心意。 小身躯又更往男人怀中靠近，冷气开的强，要靠紧点才会温暖。 杜康然把下巴轻轻的靠到了祯乐的头上“不走。”简短的两个字，清清淡淡的，带起了小孩开心的笑容。 一直到阖上眼睛他都没有告诉叔叔，今天，舅舅要挂掉电话之前，他告诉了舅舅一件事情。 他说，叔叔从你走的那天开始在日历上面打叉叉，到上礼拜已经打满三个月的叉叉了。 还有六个月的叉叉要打，舅舅，你要快点回来。 ＊＊＊＊＊＊ 吴书凡变的跟前一个学期不太一样了。 自从过完暑假，他从高雄回来之后，所有他身边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吴书凡认真的程度令所有人吃惊，明明不久前还会在讨论到如果学分修不足怎么办的时候说着如果被当掉再重修就好、不幸被死当顶多多念一年，然后又嘻嘻哈哈的当起带头的那个人，吆喝着大家去哪里玩，结果才两个多月过去而已，吴书凡已经变成听到别人开玩笑叫他学弟时笑不出来的人、甚至他把课排的满满的，学分也已经修满好多。 人只要改变，就一定会有原因。 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转变。 “书凡，要不要休息一下啊？这个礼拜六你要不要……”同学甲被推了出去，站到了坐在自己书桌前看书的吴书凡身边。 说实在的，一间寝室四个人，大家又刚好同系，也早就习惯了任何事都有书凡当带头的，只要有书凡在，他们从来不用烦恼不知道要去哪里玩，但最近这几个月，大家都闲到快发霉了，少了书凡的出游，就是没有办法玩的尽兴。 “不要。”萤光笔跟原子笔的颜色在课本上交错的画着，还有一些重点，整本书密密麻麻的，眼睛其实有点酸涩了，但吴书凡还是打断了同学的话。 只要一想到高雄还有人在等着他，他就不会停止努力。 “书凡！你到底怎样啊？为什么都不跟我们出去了？”同学乙语气有点不悦，看着以前把朋友当第一的吴书凡突然把他们摆到了书本后头，情绪莫名的不爽，虽然也曾经赌气的抱着就算少了吴书凡他们还是可以玩得很开心的想法而约了一大票人出去玩，但是，明明去的地方都一样，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可偏偏就是少了一点感觉。 缺了书凡，就等于缺了欢笑。 “最后一年了，想认真读一下书。”眨眨眼睛，吴书凡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想着等一下要打通电话回去，回答的有些保留。 听祯乐说他的康然叔叔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时都会明显的比较开心、他无数次的叮咛事项那一大一小好像也都有做到，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做的很完整，但至少有做他就该庆幸了、然后据说，然然是想念他的，也是相信他的…… 明白相信跟想念对男人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情绪，所以听到祯乐这样告诉他时，他感动的差一点哭了，也许这种反应对他这种年纪的大男生来说已经算有点懦弱也有点过于夸张，但他在那瞬间眼眶真的有些热热的。 吴书凡想着想着，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 “去一趟高雄就可以让人变的奋发向上啊！那我看我也找个时间去高雄待几天好了。”同学丙搭上吴书凡的肩膀说，好友突然变得这么用功，也令他有点着急了，不过比起把学分都修好，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被死当，平常开玩笑的说说死当的话就大家一起重读，但万一真的被死当的时候……光想就觉得很不好受。 吴书凡笑着，没有接话，在高雄待一个暑假就可以让一个原本注重玩乐大于读书的学生变的用功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原因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脑海一瞬间浮上令他牵挂的两人坐在海滩上的背影，暗自做了毕业后回去一定要再带他们去海边的决定。 “书凡你什么时候才会跟我们出去？”同学乙不死心的问。 “不知道耶！”吴书凡耸肩的样子实在太过欠打，马上招来了室友三人一阵爆打。 一边哈哈的笑着挡下好友的拳头，吴书凡心想，回去男人身边之后，他应该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吧？“有空吧！找一天去玩玩。”然后他会带着台北的欢笑，回到那位在高雄的人身旁。 是重色轻友吗？ 不，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所想要的那一边。 ＊＊＊＊＊＊ 如果不是因为假日而回家，吴书凡大概会把最重要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回来台北的当天因为太累了，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接着就开学了，一直到过了三个月多的现在，他才面临真正的大问题。 他跟然然的事情，家里的人并不知道。 “小凡，恍神什么啊！”吴华珊敲了自家弟弟的头“跟康然相处的好不好啊？我都忘记问你了，祯乐应该没有造成什么大问题吧？”俐落的削着苹果，吴华珊忽然想起远在高雄的人，还有，她的儿子。 ……亲过了算相处的好还是不好？ 吴书凡顿时有些汗颜“……还不错……祯乐很乖啊！”除了老是被自己吓到，习惯性的把苹果削成兔子造型，都削完半颗了才想起这里没有小孩，不会因为看见兔子造型的苹果而开心的大笑。 脑海浮现祯乐小小的脸笑到红通通的，那模样可爱极了。 “也许，祯乐还要再待在高雄一段时间，我得在台北停留好一阵子，台北生活步调比高雄急促太多了，不适合祯乐。”吴华珊有点内疚，儿子才多小，做妈妈的就没有办法每天陪着他，而且还要跟他距离那么远。 “大学毕业后我下去好不好？”吴书凡问。 “你下去高雄做什么？”爱玩的弟弟不可能抛下这里的同学，吴华珊停下手边的工作，敏感的问。 “疴……帮你看着祯乐。”吴书凡也跟着停下了动作，有点紧张的说，尽管姐姐身形比自己矮小，但那双眼睛是自己从小到大怕惯的，被姊姊直视着他就没有办法说谎。 果然，吴华珊眯起了眼睛“帮我？不是吧！吴书凡？”抬起双手捧住了弟弟的脸，那往上飘的眼神早已出卖主人。 “……如果我喜欢上一个男人，你会不会怎样？”没有正面回答姊姊的问话，吴书凡手握着拳头反问，不过问归问，他早就决定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更改他要到然然身边去的想法，即使他还是希望自己的感情可以收到来自家人的祝福。 吴华珊怎么也没想到弟弟居然会告诉自己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谁？”其实她不会排斥，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时，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反应。 “然然。”姊姊并没有如想像中大吼大叫，这让吴书凡信心增加不少。 “康然？”乍然听见亲腻的称呼，吴华珊微皱起了眉头，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画面，紫色瞳孔、黑色短发、面无表情……拼凑出了一张名为杜康然的脸，祯乐口中的，很温柔的叔叔，但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想像那样的康然竟会跟自己的弟弟凑到一块。 有种……糟蹋了的感觉。 “我喜欢然然，我想要待在他身边！”吴书凡进一步的宣示。 “你有没有对人家怎样？”吴华珊在沉默半晌后，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第一个浮上脑海的竟是这个问题，没办法，康然给她的感觉实在过于遥远，遥远到有不管手伸的多长都无法碰到的错觉，那让她无法想像这样的康然是怎么跟书凡相处的。 “除了亲吻就没有了。”当然得要扣除掉自己看着然然时下腹总会不自觉的热烫起来和一些下流想法，吴书凡脸看着姊姊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是有点害怕会从亲人的口中听到反对的话语。 吴华珊看着自己的弟弟，明知道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生，明知道生为长子不管怎样都会有一点责任在身上，明知道如果晚上跟爸妈说的时候可能会引起家庭革命也不一定……但是，这弟弟几乎可以说是自己带大的，最了解他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了，个性怎样她不会不知道，她知道，弟弟和自己一样，都是死心眼，一但喜欢上某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下去。 她因为爸妈说的话而嫁了自己不喜欢甚至根本就不了解的人，结果最后还是以离婚收场，而她最后是带着祯乐跑到了高雄去，而弟弟呢？如果也跟自己一样硬被塞给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呢？要他放弃康然根本就不可能吧？那到时候，书凡是不是也要步上自己的后尘？ 一个家庭里有一个人不能追求幸福就够了。 “晚上留下来吃饭，这件事情你早晚都得告诉爸妈的。”吴华珊做了决定，瞄了眼坐在客厅的两老，爸妈年纪大了，感觉上很多想法也变了，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会怎样她也没有把握，看着身边比自己高大的弟弟，吴华珊很清楚的知道，晚上的摊牌对书凡来说只会是一场单纯的告知，爸妈的反应到底怎样都更改不了他的想法。 “小凡，这里有我待着，等你毕业以后，就放心的去高雄。”她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把那远在高雄，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一样令人放不下的两个人，捧在掌心上疼。 她错过了追求自己幸福的时机，所以现在，自己唯一的手足的幸福，她把它当成自己的幸福在追求。 第11章 吴书凡从来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家人竟会让他有想逃开的感觉。 也许自己还是懦弱的，也许自己还是下意识的寻求着姊姊的帮助，明明下定了决心，却还是对着爸妈恩恩啊啊了半天还挤不出一个字来，望着父母亲年老的脸，他无法预测家人的反应会是怎样。 最后还是吴华珊说出来了。 他想，自己一定不会忘记，爸妈在那瞬间变了的脸色，尤其是爸爸的。 “让你去了趟高雄你给我喜欢上了个男人？”父亲刚正的脸孔即使皱纹渐多仍然有着一份自己惧怕的威严。 “书凡，你爱玩妈知道，但这次太夸张了啊！”母亲站在他面前，带着担心的表情。 “我没有玩，我是认真的！”尽管害怕着，吴书凡还是下意识的扞卫着自己对杜康然的感情。 只有这一点他不会认输，绝对不会。 “你还敢说？男人能帮你生个儿子吗？一个男人值得你为了他丢下我们跑到高雄去吗？你是我吴家唯一的儿子！”吴父脸扭曲了，儿子话里的认真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爱他！”吴书凡抬头挺胸的说着。 这么宣示着的同时，彷佛也为自己增加了信心。 “爱他？你才几岁你现在就跟我说你爱上一个男人？对方都比你大，你不要傻傻被人家玩了还不知道！那种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你知道？”男人，年纪比儿子大，性格沉默……从女儿转述中得知到的种种讯息，吴父实在无法拼凑出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轮廓或者印象。 书凡爱玩归爱玩，心思却比谁都还要少。 “然然是很温柔的人！他很好！”打从心底相信着男人不会丢下他，吴书凡有些激动的说着。 “温柔？一个男人会比女人还要温柔？吴书凡，太放纵你了是不是？明天我就给你找个女孩，你给我看清楚什么才是温柔！”吴父拔高了音量。 “我不要！你又要像对姊姊一样的帮我排订婚姻了吗？”听出父亲话里的含意，他往后退了几步“我不会像姊姊一样的听从你的话！就为了你一句话姊姊放下祯乐跑来台北！”想到幼小的祯乐，吴书凡顿时觉得心有点疼。 即使有男人在他身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绝对还是需要妈妈的，爸爸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妈妈又丢下自己跑到好远的地方，祯乐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没有父母亲足够的关爱、对人群的恐惧依然存在着…… 不是对男人不信任，而是他知道男人的性格是有缺陷的，从姊姊那里也知道男人的过往是不快乐的，种种因素让男人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情冷暖，他无法让男人带着祯乐独自生活，一大一小让他心里有担忧，他想给两个人满满的爱。 “祯乐？谁？”骤然听见不甚熟熟悉的名字，吴父脸上出现茫然。 吴华珊脸色瞬间苍白，脚步有点不稳的往弟弟身边靠。 “祯乐是你孙子！是你女儿吴华珊的儿子！”无法置信父亲竟然遗忘，吴书凡心更加的疼。 吴父眯着眼“你让我的孙子跟那种人一起待在高雄？”反应过来之后的情绪不是对于遗忘的愧疚而是更加强烈的怒气，忘了自己在知道女儿离婚后让她带着小孩离开家里的命令。 “然然不是”那种人“！就算在你眼里他是个陌生人，也好过明明是爷爷却把孙子遗忘的你！”突然庆幸祯乐是留在男人身边，小心脏会受不了那么大的冲击。 “谁遗忘他？打从他出生一直到会说话我都不曾见过他喊我爷爷，就算带出去也畏畏缩缩的让人笑话，我要这样的孙子做什么？连句甜点的话都不会说！”语气里满是不屑，吴父的记忆里有一个模糊的小身影，矮小的身子走路还摇摇晃晃的，第一眼见的时他觉得自己喜欢这孩子，渐渐的，孩子大了，明明会说话了却连一声爷爷都不叫，带出去也总是缩在旁边，小小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恐惧，还被议论纷纷了好一段时间。 吴母拧起眉，丈夫说的话有些过分了。 吴书凡把姊姊拉到自己身后，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谐的家庭中成长，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听见从父亲口中吐出的话语，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让姊姊带着祯乐离开。 “你从来就没有好好的了解过祯乐！他有人群恐惧症你知不知道！”先是对然然，再来是对祯乐，父亲的态度跟言词让他很受伤。 “不管，反正那个孙子就让他留在那里跟那个人一起变成同种人，你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儿子，你毕业之后就可以准备结婚了，不要再想着要到高雄！”吴父命令式的说着，早替儿子选定了几个对象，还以为不会这么快的，结果居然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我不要！我死也不会结婚！我要到高雄去！” “跟个男人到底有哪里好！”愤怒于儿子的执着，吴父气的脸都红了。 “他不会强迫人更不会遗忘人，不会像你一样的不为别人着想！”无视于母亲拉着自己的手，吴书凡满腔的怒气。 “你拿我跟那种人比？吴书凡！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吴父打从心底认为是在高雄的那个人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 “不要再说然然是那种人！我不会跟你挑的人在一起，我也不会照你的意思跟别人结婚，我不要像姊姊一样被你控制！”手足的幸福被父亲摧毁，他要过的好，他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即使自己被冠上不孝的名义也无所谓，他想要的是跟自己选择的人一起走过以后的日子。 强求的感情都不会有好下场，这点他知道得很清楚。 “控制？我帮你找了一个身分地位外貌都跟你相配的女孩，你说我在控制你？”觉得自己为孩子着想的吴父说。 “如果我不喜欢，那你就是在控制我的人生，我要跟杜康然在一起！”吴书凡回答的果断，语气坚定的不容许任何的回转馀地。 啪的，吴父给了儿子一个巴掌，脸色通红着“你如果非得要跟那男人在一起，那就别再给我踏进这个家！”气话说的绝，但却打从心里笃定儿子不会为了那个男人而不要他的爸妈。 吴母跟吴华珊低叫了声，父亲有多疼爱家里唯一的男孩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一巴掌，打的是儿子的脸却也打痛了他的心。 吴华珊知道弟弟一定是痛苦的，爸爸的言词却一再的把他逼到这地步，书凡，他从小想要什么都可以很轻易的得到，但现在都这么大了，却无法收到来自家人对自己感情的祝福，甚至让他在家庭与喜欢的人之间做选择。 吴书凡怔愣着，脸颊上火辣辣的掌印，麻麻的，爸爸掌力很大，他却不觉得疼。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无法明白爸爸始终不谅解，吴书凡的语气有些疲累。 “不要想去高雄找那个男人，他可以带给你什么？留下来，书凡，你在台北会更好。”吴父看着儿子，有一点点后悔。 “我在台北不会更好的，爸，我爱的人不在台北啊！” 吴书凡大吼着，然后转身打开家门跑了出去，眼眶发酸，很难过很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有天会用逃离的心态离开家。 他不是不孝，只是，他想要跟自己爱的人安安稳稳的走过以后所有的日子。 他只是爱上了男人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 吴书凡下高雄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记得打电话给同学让他帮忙请假。 他需要看见男人，抬起手按了门铃，他知道男人这时候一定会在家。 门打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祯乐“舅舅！”软软的嗓音喊着，愉悦的笑容爬上了稚嫩的脸孔，吴书凡蹲下身子抱起小孩，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关上大门，望着通往客厅那扇虚掩着的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脸。 “然然，我下来了哦！”推开门，不意外的看见了男人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冷气依然开到16度。 杜康然紫色的眼眸瞪大了一瞬后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下一秒，吴书凡关上门后就坐到他身边来了，就跟以前一样的，把他跟祯乐一起圈进了怀里，吴书凡开心的发现，男人自然的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都已经进入秋天了哦，然然你冷气温度不要调到这么低，南部气温还是很高我知道，但是早晚温差大，你一定要吹冷气的话薄外套要穿着，不然会很容易感冒，祯乐也是，还有然然你头发没有完全擦乾哦！你看，发尾还黏在一起……”碰到男人，吴书凡总是可以说上一大串话。 祯乐小小的吐了吐舌头，这些话大致上跟舅舅打电话过来时说的都差不多。 杜康然侧头看着对方，试图想从吴书凡眼里看出一点什么，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下来高雄，更不可能两手空空的来找他，也不可能眼睛肿肿的，吴书凡不会因为见到自己而感动到想哭，他只会开心的笑着而已。 所以，绝对是在台北遇到什么他无法承受的事情了吧？ 杜康然敛下眼眸，站起身，牵着祯乐走出客厅，走进一样冷气早就开好的房间，要小孩乖乖的在床上躺好，一开始祯乐小小的反抗了一下，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舅舅了，他想要跟舅舅待在一起，他想要三个人待在一起，可是当叔叔摸摸他的头并且啄了他脸颊一下的时候，他瞬间安分下来了。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连续的小动作带给孩子多大的满足，杜康然开了小夜灯然后替他盖好被子后又回到了客厅，他站在吴书凡面前，看着对方低下头的模样，不自觉的联想到了吴书凡喝醉酒那天晚上的样子，手抬了起来，望着他的头顶，最后还是摸上了那颗由本人自己说是万年染色的头，很轻很轻的力道，像在摸着小动物一样。 吴书凡猛的圈住了男人的腰并且把他往自己方向拉“然然……我想跟你在一起……”脸埋在男人纤细的腰间，吐出的话语满载着不安。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下子有好多事情都变了呢？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爸爸一直都是残忍而且不公平的？为什么我到今天才这么明白的体会到姊姊究竟因为”孝顺“而背负了多少的痛？为什么他可以把祯乐遗忘的这么理所当然？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呢？为什么、为什么嘛！”一连抛出好多问句，吴书凡说到最后声音开始哽咽了。 “要有爱才可以幸福的不是吗？我只想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而已啊！我不需要一个什么跟我相配的女生，我只要你，我只要杜康然……”吴书凡抽了口气“只要可以觉得快乐，我爱谁都可以不是吗？男生女生有这么重要吗？异性之间的交往就一定是迈向幸福快乐的结局吗？那我姊姊又算什么！”吴书凡低吼，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哭腔“然然……我想跟你在一起、想跟你还有祯乐一直在一起……”很轻的声音，却彷佛在诉说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杜康然只是一直重复着摸头的动作，即使腰际的衣服早已湿透了。 又再一次的从对方口中听到这种话，杜康然不觉得烦，心里始终都有着相同的感受，温暖，每一天、每一天，听到从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听似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实则为关心担忧的一字一句，心里总会暖暖的。 他毫不怀疑，对方在自己心里有了位置。 只是他并没有传达给吴书凡而已。 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传达给对方，吴书凡也不会因此而离开。 他总是以为对方有源源不绝的自信。 “然然……”吴书凡抬起头，整张脸都哭花了。 男人稍微推开他贴着自己身体的头颅，在吴书凡整个五官都皱在一起，眼泪有要更加泛滥倾向的同时跪到沙发上，然后弯下了身子，薄薄的唇贴上了对方的。 有点咸咸的，那是眼泪的味道。 吴书凡很快的就让男人把姿势改成跨坐在自己身上，然后开始回吻。 然然一定不会知道，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对他来说，代表的意义有多重大。 第12章 即使自己变成主动的一方，吴书凡吻着杜康然的方式仍然是温柔的，轻轻的、珍惜的，结束之后他调整着位置让男人跟自己都可以舒服一点，从后环抱住了杜康然，手轻轻的放在男人的腰间，没有再多馀的动作。 吴书凡已经亲过他很多次了，脸颊也好嘴唇也好，却没有一次像现在带给他无比重大的意义，他不曾听过男人对自己的告白有任何明确的回应，也没有想过要从男人那里得到自己其实真的想要的东西，他一直一直觉得自己在男人心里也许是占有位置的那就够了，就算他感到非常强烈的不安也一样。 他以为自己可以藉此勇敢的面对一切，可是每一次到了男人面前就会失效，他以为自己了解男人多过于对方了解他，可是他现在才明白，他错了。 是杜康然了解吴书凡多过于自己了解他。 就像祯乐说的一样，然然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而他跟小孩一样，很自私的希望着男人那一份不轻易察觉到的温柔只给他们。 “然然……我们明天带祯乐一起去看海好不好？”下巴靠在男人肩头，吴书凡问。 许多画面突然的闯进脑海，自己答应过小孩的话、男人明显柔和许多、自己牵着一大一小站在沙滩上，回程时熟睡的两人……吴书凡想着想着，头垂了下来，眼眶热热的“然然，等我，要等我。”明白自己这样冒然跑下来的举动任性过了头，他收紧放在男人腰间的手臂，盈满怀的不只是一个人，是一份无法舍弃的爱恋。 杜康然靠在他怀里，纯黑色的发丝上下的摩擦了吴书凡的脖子，身后人的声音在说出下一句话时带了点哭音，有点纳闷的想着怎么对方愈来愈爱哭了，侧过头，眼角馀光稍微可以瞄到吴书凡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头顶的颜色有点退掉了，上黑下褐的发色有点奇怪，莫名其妙的让他联想到布丁，杜康然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发出了很浅很浅的一声嗯。 “真的要等我哦，你不要把我丢掉……我会好好读书然后毕业的，然然你跟祯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头发一定要擦乾啦！你又这样吹冷气，会很容易头痛哦，吃太多药对身体不好啦！然后啊，冷气温度不要再调那么低了，你不觉得它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快凉了吗？那是因为你温度调太低了，所以出风口很容易就会结霜，这样冷气会坏掉的，到时候你就要重新买，我不放心你自己装也不放心别人到家里来……”稍微安心了之后的吴书凡嘴巴又开始停不下来。 身后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杜康然闭上眼睛听着。 乍然听见吴书凡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语，其实他有点错愕。 可是他并不完全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那样问，其实他早该想到，那些问题是迟早都要面对的，只是他忘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或者是抛到一边去就可以不用面对，他知道，有很多很多问题是从自己身上所延伸出去的，不管是以年纪或者身分来看，要面对那些的人都应该是他杜康然而不是吴书凡，浅意识里的自己大概已经依赖成习惯了，明知道身后人的抗压性比自己低的多，却还是在看见对方近乎崩溃的场面后让他自己回台北。 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吴书凡离开前几个礼拜发生的事情，喝醉的那天晚上也好、决定要离开的前一天也好，他接二连三的看见吴书凡的脸上挂满泪痕，嘴里喃喃念着的也都是他的名字，孩子似的舍不得离开他，自己只要不在他身边就会露出快哭的表情，患得患失的模样震撼了他。 他到现在才发现的是，看见吴书凡眼泪的那一瞬间，自己所感受到的并不是完全的愤怒，还夹杂了一点，对方常挂在嘴边的那种情绪，叫心疼。 他会心疼吴书凡，他不知道拥有这样的心情算不算是喜欢的开始，但他绝对知道如果让对方知道他会心疼，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满脸笑容的吴书凡才是他想看到的，但如果笑容太过于灿烂又会令人觉得好讨厌。 “……然然，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靠在自己怀里的人传出了平稳规律的呼吸声，吴书凡低头看着闭起眼睛像是睡着的男人，手轻轻的抚着对方，黑色的柔软发丝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太好，吻了下杜康然的额头，吴书凡低喃着绝不后悔的心情。 然然的纯黑发色很漂亮，在他眼里，如果要用颜色来形容然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黑色，总觉得，黑色一到然然身上会变成很温柔的色彩。 不轻易的被任何颜色给融入，却又温柔的包容了任何颜色。 ＊＊＊＊＊＊ 本来预定好要去海边的行程被男人递过来的票给打断。 三张，高雄到台北。 两张来回一张单程。 “然然？”吴书凡错愕，不明白男人这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明明说了是去海边的啊！ “这是什么？我们要跟舅舅一起到台北吗？”趴在吴书凡身上，祯乐一边玩着自家舅舅的衣服一边看着他拿在手上的票问。 他无法从男人的脸上或眼睛里读到任何讯息，这东西来的太过于突然，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然然，你真的要带着祯乐跟我到台北？”他只想得到这答案，但却毫无头绪男人为什么这么做、又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这么做的。 杜康然点头。 吴书凡再次愕然，第一次，他无法理解男人的想法。 那唯一的单程票很明显的是给自己的，可是，男人昨晚才答应过自己不会丢下他，现在这场景太过熟悉，就像他要离开那天的前一天晚上，男人递给自己票，摆明了要他走，现在男人依然要他走，但这一次，却让他带上了男人跟祯乐。 杜康然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愿，看着时间愈来愈接近，他站起身走出了客厅。 吴书凡也只好站起身，牵着祯乐赶上男人的步伐，却没忘了替一大一小带上外套。 台北不似高雄，这里即使十一月了还是炎热的令人难以忍受。 半强迫的让两人都穿上外套，坐上捷运，因为是假日，人潮特多，杜康然一上车就站到最角落的位置，并且让祯乐站在自己前面，牵住了小孩从踏进车厢就变的冰冷的手，给予祯乐安全感，就怕怕生的孩子和他人接触到而引发病，吴书凡也站到了一大一小的身后，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扶着男人，高雄捷运启动时后作力大，一个重心不稳就容易跌倒。 “然然，你干麻要坐捷运？我可以开车啊！”看着小孩有点苍白的脸，吴书凡第一次以带有些微责备的语气对男人说话。 杜康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更往里面靠，侧着身体靠在边上，手轻轻的摸的祯乐。 一直到下了捷运要准备转高铁，小孩的脸色才稍为缓和一点，可他仍然无法明白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让小孩坐进靠窗的位置，杜康然仰头看着吴书凡在自己身旁坐下，他头一次看见对方脸色这么难看“然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要干麻？”吴书凡语气带了点怒意。 杜康然闭上了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放在吴书凡的手上，握住了他“见你爸妈。”轻轻的，杜康然这么说。 吴书凡顿时傻了，满腔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过千万种男人这么做的理由，却从没想过男人竟是为了要去见他爸妈，他不懂，不懂男人这么做的意义“然然？你、你为什么要去？”取代怒气候随之而升的是满满的担忧，他会怕，怕然然跟祯乐被伤害。 杜康然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握住了吴书凡的手。 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懂自己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还带上了祯乐，可是昨晚睡觉时，他听见了从吴书凡房间传来刻意压低音量的争吵声，他不用猜也可以知道是谁打来，那当下他自己做了个决定。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保护的那一方，这一次，是不是该换成他来面对？毕竟，这问题他有一半责任，他不解决，谁要解决？又要丢给吴书凡吗？不，他已经太清楚对方只要一遇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容易会失了耐性的个性，就算跟他去了海边，让他在回台北前有个好的回忆，但那就能保证他不会在又面对到家人的话语时而难过然后又跑下来找自己吗？他清楚吴书凡想要扞卫的是他喜欢自己的这份心情，所以他更不可以这么做。 自己是给予了他想要的安全感跟归属感，可是，当吴书凡这种行为屡次增加时，不是反而变相的让他的父亲更有理由接题发挥吗？然后再次争吵、离家，他知道一直反抗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他从小就学会的道理，只是很显然的吴书凡还不懂，所以，他想去见对方的爸妈，与其一直逃避，不如选择面对。 早在好久以前就该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至于祯乐，让他上台北自己也挣扎了很久，可是，他想要让吴华珊看看，她的孩子。 他知道没有家人在身边的滋味有多难受，他知道就算小孩再怎么喜欢自己他也不可能就此取代吴华珊“母亲”的位置，即使祯乐依然必须跟吴华珊分开，可是，他不想要让祯乐觉得自己是没有妈妈的小孩。 有一种爱是他跟吴书凡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填补的，那叫做母爱。 杜康然紧握着吴书凡的手，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其实他并没有想得很多，只是有股冲动让他这么做了，他知道自己要和吴书凡一起面对，可是他却连自己有没有办法跟对方的家长谈话都不知道，他突然的又痛恨起毫无表情又不擅长言语的自己。 他还以为，这一段路程足够自己好好想出一些方法，却在到站时脑袋仍然一片空白，一只手牵着祯乐，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推着总是毫无起伏的唇，脑海里突然的浮现那一天从镜子里看见的自己，手很快得又缩了回来。 一连串的小动作被收进吴书凡眼里，他握住了杜康然的手“然然这样就很漂亮了，不需要勉强自己，我知道就够了，谢谢你。”他低头，在男人耳边轻声诉说，亲腻的在对方脸上啄吻，他知道，只要有男人在，自己不管在何时何地都可以很快速的振作起来并且充满勇气，于是他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心，他吴书凡，生命里不可以缺少杜康然这个男人。 低头看着祯乐，小小的脸蛋看起来有些难受，身旁来来去去的人潮好像让小孩非常的难以忍受，吴书凡蹲下身子，把祯乐搂进了怀中“忍耐一下就好了哦！舅舅跟叔叔都在你旁边哦！不要害怕。”放揉了嗓音，吴书凡一把抱起了祯乐，另一只手牵住了杜康然。 不管等一下必须面对什么，他只知道，只要杜康然一直在自己身边，他就可以很勇敢的面对。 ＊＊＊＊＊＊ 一踏进家门就感受到异常低沉的气压。 父亲依然生气着，自己昨晚又跟他吵了一架，母亲跟姐姐站在一旁，在看见自己牵着个男人回到家里、怀中又抱着一个小孩时，脸上出现了不安，吴书凡把祯乐放到地上“姊，我们把祯乐带上来了。”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坚强的姐姐眼泪在碰到祯乐的瞬间溃堤，吴书凡不自主的握紧了牵着男人的手。 “吴书凡！你给我带个男人回来是什么意思！”终于盼到儿子回来，以为在自己心中始终乖巧的儿子还是选择听自己的话，脸色在看见儿子牵着男人到自己面前时变得难看。 吴母推了推吴华姗，让她带着孩子出去，前一次的争吵丈夫用言语伤害了她的孙子跟孩子，这一次她不能保证自己的丈夫是否还会重蹈上一次的覆辙，她悄悄地打量着儿子手里牵着的男人，微微皱起眉，脸蛋是好看，但那双紫色的眼睛太突兀，还有那冰冷的表情一点也不讨喜。 “吴书凡！说话啊！”吴父站起身大吼。 杜康然无视于身前人想把自己往后推的举动，他加重力道反拉住吴书凡，然后站到他身前“请把他交给我。”简短却直接且毫不修饰的话语就这么从杜康然口中说出，异色眼眸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吴父彷佛要喷火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们都是男人！你少来阻挡书凡的前途！你这种人不配跟书凡在一起！”吴父瞬间爆发，整张脸涨的通红。 “爸！不要这样说他！”还未完全的从男人说的话里回过神，父亲对男人辱骂的词句刺入耳里，难受，吴书凡又再次的把杜康然推到身后。 吴母上前拍抚着丈夫的胸膛“杜先生，我们不可能答应你和书凡在一起，我们已经替他决定好未来的伴侣了，请你们的闹剧到此结束！”难得的严厉，吴母一字一句的话语针对着杜康然而来。 男人仰头望着他“妈！不是闹剧，我爱他！我爱杜康然！”大吼着，吴书凡以为这一次可以好好的谈，结果还是没有办法，咬住下唇“我只是爱他而已，不行吗？”不像第一次那样，吴书凡并不想再大声争吵，不变的是他依然努力扞卫自己的感情。 告白的话语闯入耳朵，男人眼睛眯了眯，有点意外自己听见这句话时，很开心，尽管脸上仍无表情，看着吴书凡，对对方喜欢自己的心情没有一丝怀疑，但他看的出来，吴书凡很痛苦，对于家人的不祝福感到很痛苦，他知道失去家人有多难受，但此时他却自私的希望吴书凡是选择自己。 “你跟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未来可言？你承受得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吗？你爱他那你问过他爱不爱你了吗？吴书凡！我是宠你宠过头了让你连最基本的判断都没了是不是！”吴父大吼，打从心底不喜欢眼前的男人。 “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没有直接的回覆爸爸的问话，吴书凡轻轻地说。 “那你给我滚出去！我当作吴家从来没有你这个人！”儿子的心意拉不回来，而自己不肯妥协，吴父转身上楼，摆明了不想再继续。 吴母心急地看着离去的丈夫，再看着有点茫然的儿子“书凡，想清楚啊！”抓住儿子的手“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在这里啊！”吴母劝说着，不想失去儿子。 “……可是我的未来在然然这里……我不能没有他……”吴书凡低喃，拉着男人就往外跑。 杜康然没有看漏，对方在瞬间又落下的眼泪。 第13章 吴书凡一路哭哭啼啼地引来不少侧目，却始终牵着男人的手，搭上了公车。 挑了比较后面的位置坐下，杜康然扯扯他的手，不明白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我要带你回宿舍啦！我不要让你留在这里被人欺负！”对吴书凡来说，学校宿舍是目前最好的去处，他像个小孩子的说着，又想起男人被当着自己的面说的那么难听，眼泪流的更多，他紧紧的抱住杜康然。 杜康然看着埋在自己颈间大哭的人，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的抬起手轻轻的按着吴书凡的脖子，总觉得这人像只小狗，被人圈养的那种，乖巧却意外的懦弱。 这份懦弱是因为自己才出现的，打从好几个月前他知道自己要离开高雄的那一天起，眼泪好像就没有停止过，他的确有过这个人未免也太没抗压性而对对方产生厌恶感的感觉，到最后却慢慢的发现吴书凡一切的懦弱都是因自己而起时，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谁的未来，曾经，他以为自己连未来都没有，现在却有个人哭着大喊自己是他的未来。 那让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说到底，果然只要是人都会在感受到自己是被重视的时候有一点点感动的情绪出来吧！这点他不可否认，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吴书凡心软，所以他才会主动亲了吴书凡，所以他才会要吴书凡赶快读完书，所以他才会看见吴书凡的眼泪时觉得心疼，所以他才会产生就这么把这个人连着祯乐一起带回高雄再也不进到这城市的想法。 可是他忘了，吴书凡在遇到自己之前，生活的重心是家人、是朋友，他不相信有人可以说放就放。 以为愈容易放下的东西往往是最放不掉的。 他知道的很清楚，因为他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但却一直到现在还是会梦见房子被熊熊烈火围住的景像，也许，就是当初受到的惊吓太大了才会一下子失去那么多情绪表达的方式到最后连说话都不擅长。 他从来都懂，失去家人的感觉有多难受。 所以他不希望看见吴书凡因为自己而必须跟家人决裂，他看的出来，吴书凡很难过很难过。 但他不知道怎么帮。 按着脖子的手没有停过，脑子里的思绪很混乱，就算作为一个年纪较大的人应该要有成熟的想法但要他表示出叫吴书凡放弃自己选择家庭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他是人，而自私是人的劣根性，抓到了自己觉得可以依靠的事物，就不会想要放掉了。 现在他终于承认，吴书凡是他抓住了而且不想放掉的人。 “不会不要你的……”杜康然轻轻地说着，以前总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只会增加对方不知哪来的强大自信，但现在他却觉得，如果不说，也许下一秒吴书凡就会崩溃。 吴书凡抬起头，像被吓到似的看着男人“然然？”对上男人的异色双眼，满满的满满的都是温柔，他看的出来，他就是可以知道，眼睛是唯一不会说谎的器官，而他深信着自己从男人眼里接受到的一切讯息。 杜康然的回应是在他额头上一个浅浅的吻。 吴书凡受宠若惊的张着嘴巴，眼泪神奇的停止住，他更加用力的把男人给搂进了自己怀里，力道大的像想把人跟自己融在一起一样“我也是，然然，我爱你，真的，我爱你……”不停重复着自己一次比一次更加坚定的心情，男人的一个小动作、一句短短的话，总是可以轻易的把自己受到的伤给一次抚平并且替自己建立起一道更坚固的防火墙。 那一句话绝对不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 他有认真的想过，关于自己和男人的一切，然后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真的是没有原因的，明明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台北拥有的比较多，可就算只是自己小小的假设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男人就觉得好难受，他爱男人这点他自己很清楚，但能为男人放弃到什么地步他并不晓得，然后一直到他因为男人一张字条就努力到所有人都觉得他转性时，他终于能够很确定的说出那句话，吴书凡的未来，在杜康然那里。 他从来没有因为爸妈的一句话而努力成这样，也没有因为朋友的提醒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他照样不定时的吆喝大家去哪里玩，他照样在考试前几天才开始恶补，当掉重修对他来讲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但现在却因为想要早一点到男人身旁而每天苦读、除了学校跟宿舍他哪里也不去、学分能修多少就修多少…… 吴书凡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这么多，还是一个男人。 “然然，我的未来在你这里……等我，我就要毕业了，等我……”我会到你身边，到你和祯乐身边。 闭着眼睛接受吴书凡落在自己唇上细细的吻，有个念头悄悄的在杜康然的脑海里成形，只是他还是想做最后确认。 人总是这样，天生拥有强烈的不安全感，明明早就知道的很透彻的事情却还是要别人一再的说出来。 他也一样。 吴书凡当天晚上把同房的三个室友都给赶到隔壁去，因为他不喜欢三个人一看见然然就眼睛都直了的模样。 把最后一个人送出门时，对方还小小声地对他说“其实是女生吧！漂亮成这样，紫色的变色片耶！书凡原来喜欢这种冰山美人型啊……”吴书凡愣了下但也没有反驳，被当成女生也可以挡去不少麻烦，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男人，只不过这种话绝对不可以被然然听到就是了。 杜康然看见吴书凡桌上的书，之前老是从电话里听他自己讲说到底有多用功，现在亲眼证实对方没有骗他的感觉很好。 吴书凡从后头环住他“这样我有没有奖励？”靠在男人肩膀上，吴书凡扣着他的腰轻轻晃着身体问。 男人的回应是无视他的话。 吴书凡只要心情一平复下来，就可以一个人说个不停，他抱着男人一直说一直说。 同样几句台词在做着不大的变化，杜康然靠在他怀中玩着他的手。 这样的人他舍不得放下，他想把吴书凡留在自己身边，为了自己也为了祯乐，他很坦率地承认自己已经不能回到原本只有他独自一人的生活了，吴书凡跟祯乐给了他遗失好久好久的温暖，于是他发现自己还是向往这样的生活的。 抓住了，他就不会放。 他想自私，那就势必得让自己有所改变。 ＊＊＊＊＊＊ 确定吴书凡真的去上课了之后，杜康然自己一个人到了吴家。 一看见来的人是杜康然，吴母想开门的手停住，透过对讲机说“你还来干嘛？”心理认定就是这男人拐跑了自己的儿子，妇人的语气很不友善。 “请你听我说。”杜康然冰冷却不失礼貌的嗓音透过对讲机显得更加平淡“关于，我和书凡。”即使主动开口说话，用字遣词仍极为简短，但一字一句间都满载着坚定。 听见儿子的名字，妇人迟疑了。 “我们，不是闹剧。”杜康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认真。 对讲机上小小的萤幕出现的是男人的脸，妇人突然领悟到男人是在对昨天她说的话做出反驳“那不代表什么，书凡只是一时糊涂了才会跟你在一起！”被男人莫名的认真微微的惊吓到，妇人回话的语气开始带了点激动。 其实她比谁都了解，书凡对这个男人到底是一时糊涂还是真的认定对方。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不用花太多心思就可以知道书凡的想法，逃不过的，但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了她才会如此慌张，儿子的改变她不是没看见，不再爱玩而且终于肯花心力去读书，她高兴但却也担忧着，能让儿子一向懒散的性格有这么大转变她当然知道儿子一定是遇到了某个人，可谁有能耐改变一个人？答案在书凡与丈夫之间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浮现答案。 一个男人。 从第一次争吵中她就很清楚的知道，书凡这次是认真的。 她该高兴，随兴的儿子肯定下来，而且对方又对书凡有好的影响力。 但是，让儿子想定下来的对象却是个男人。 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歧视，但这种事一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他开心就好。”深信吴书凡对自己绝对是真心，杜康然话回的坦然。 这么一句带了点任性意味的话重重的敲在吴母心理。 开心……静下来回想起先前几次争吵，吴母惊恐的发现儿子始终在掉眼泪、始终露出受伤的表情……她跟丈夫死心眼的认为这男人不会为书凡带来幸福，不，该说是因为对方是男生这一点就教他们连深入了解都不想要的就全盘否定了这一段恋情。 而她有多久没看见儿子如此难过的表情？ 许多画面像投影片一样的在脑海里拨放着，吴母的心情有些复杂。 “书凡开心就好了吗？你有没有替他想到他的未来？你有没有想到他也许承受不了外界的眼光？”声音颤抖着，吴母只要一想到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掌心上疼的儿子也许会遭受到旁人异样的眼光她就受不了，说真的，她还是不认为书凡对眼前男人的感情可以持续很久。 “在他遭受外界可能的轻视时，他已经先被他的家人伤害了。”杜康然淡淡的说。 小时候他就懂这道理，大人们说的话有太多是自以为为小孩好，可更多时候大人的话已经先伤到小孩而不自知，他不懂为人长辈的心情，只因他没有过，不过，看了这么多，他想，他一辈子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一群，无聊的人。 吴母再一次的被男人的话语给震的回不出话来。 “请把书凡交给我。”杜康然没有听见对讲机传来妇人的声音，但他知道妇人还在听。 吴母看着小萤幕上男人过分精致的脸庞，薄薄的唇吐出的话语一次又一次的推翻了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她以为男人同样身为当局者之一会出现不理智的发言，她也以为看起来如此高傲的男人会是个自我主义者，可她却突然的发现，男人的思绪比谁都还要清晰，也发现男人替他自己想也替书凡想。 “不可能……”气势弱了些，但吴母嘴上仍不可妥协，书凡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他知道书凡现在已经完全倾向于男人，但她舍不得，如果就这么把儿子交给男人，丈夫势必会断绝跟书凡的亲子关系，丈夫疼书凡是一回事，爱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书凡留下来只是走上吴华珊的路！”话说的重，即使脸上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只有杜康然自己知道，他握成拳的手早已布满汗了。 ……长女跟长孙的模样突然跳进自己脑海，吴母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女儿受的苦她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丈夫遗忘可爱的孙子，把女儿逐出门……心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她知道自己不忍心看见书凡跟华珊一样的失去追求幸福的权力，她不想承认但却清楚的知道书凡跟男人在一起会比强迫他留在台北开心。 “……带书凡走……他一毕业就带他走……不要，再回来了……”亲手放掉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妇人的眼泪没忍住，她只希望，书凡离开这里是走向幸福。 杜康然愣了一下后回过神“我会的。”往后退了几步，他面对着对讲机弯下身子，几秒后站直了身转头离开。 紫色的眼眸眯着，纯黑的发丝被风吹的遮住了些微视线。 这样做对吗？他不知道，但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 第14章 独自走在他一点也不孰悉的城市里，他忽然觉得好疲倦。 才刚打了一场仗，他知道自己赢的很侥幸，如果，书凡的妈妈再更势利一点，也许他就无法抓住书凡了。 有点任性的，他不想要那么辛苦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男人踏着有点缓慢有点沉重的步伐，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吴华珊住的地方，才一开门小小的身影就冲过来扑进他怀中，他蹲下身子将孩子抱了个满怀，孩子小小声地在耳边低语的话充满想念，他仰头看着女人，女人淡淡的说，把他带走吧！他不适合这里。 他没有漏看，女人眼中的落寞和不舍。 牵着小孩软嫩的手走在往书凡学校的路上，男人思索着自己今天这样一连串的动作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他达到目的了，他应该要有松口气的感觉，可是两个母亲难过的表情烙印在脑海里，却把他压得快喘不过气了，他不愿承认，但却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杜康然等于是变相的拆散了两个家庭。 体会到这项认知时他忽然愣住，还是祯乐扯扯他的手说绿灯了哦叔叔他才回过神。 牵着小孩走着斑马线，来往的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带着冷漠，步伐急促的像是慢一点就会失去什么一样，他被这样的氛围感染的更加烦躁，祯乐紧张到几乎整个人贴着他走路，杜康然将小孩的手握紧，给予无声的安慰，他看见路的对面那间学校，那是书凡的学校，他的目的地，心上的巨石少了几块的感觉让本来沉重的步伐轻盈了些 杜康然在学校的围墙边坐下，祯乐仰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难过的男人，挪动着身子，挤进了对方的怀里。 男人的体温像平常一样的比常人还要低一些，祯乐抓住了他的手问“叔叔冷吗？”稚嫩的声音里饱含关心，小孩的体温暖暖的，传递到了杜康然身上“不要难过！”头枕在男人单薄的胸前，祯乐一边玩着杜康然修长的手指一边嗅着对方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 他看得出来，叔叔很难过，因为当他从家里跑出来时他看见叔叔的眼睛很暗、很暗，有一点点的失焦，所以他才会抱得好紧好紧“我喜欢叔叔喜欢舅舅，我想跟你们在一起”祯乐仰头，盯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 杜康然直视着前方，看起来像出神了一样，但小孩所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感受到了，紫色眼眸覆上一层雾，纤细的手臂紧紧的环住小孩软软的身躯。 就是因为自己总是被这么体贴地对待所以他才会舍不得放掉这一大一小，他很确定这世界上他在也找不到第三个人了，他在一次又一次两人对自己情绪细腻的观察中体会到他们对自己真的很重视，他也愈来愈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从生命里割舍掉这两个人。 失去吴书凡他就会变成彻底的生活白痴，失去祯乐他就会连一点点温柔都再也不存在。 习惯很好养成但却好难戒掉，其实最初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多糟糕、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原来还拥有一点点温柔，一直觉得自己会就这么孤单、平静的走到人生尽头，而这明明也曾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为什么在不知不觉间，他变得想要跟这两个人一起走下去？ 平凡的过生活，但是是三个人一起过，不需要每天都发生令人惊喜的事情，只要那个人会把自己跟小孩一起拥在怀中就好，不需要知道今天吃的是什么，只要知道他们吃进嘴里的东西是那个人努力的成品就好，不需要花时间的安排要去哪里玩，只要那个人跟自己牵着小孩去散步就好。 很多东西都不必要，重点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是跟谁一起。 他会把自己的想法毫不保留的表达给吴书凡知道，但，书凡要吗？愿意吗？昨天跟着书凡到宿舍时他看的出来，书凡跟他的朋友们相处得很融洽，所以他不确定，当书凡又再次体会到跟朋友在一起的感觉时，他是不是还会愿意跟他在一起？ 想到这里，杜康然忽然有些害怕。 他做了这么多，如果书凡不要呢？ 杜康然低下头靠在祯乐头上，他将小孩的手收进怀里，空气太冷了，手都被冻到红了。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努力伸长手环住男人的腰，祯乐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寻找熟悉的身影。 “恩”因为除了这里，他不知道书凡还会到哪里去。 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他忽然更加讨厌这个地方，这个城市让他无法整握书凡整个人。 才这么想着，怀里的祯乐动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子，接着跳开往前方直直跑去。 他顺着祯乐跑的方向看去，吴书凡和他的朋友们整走出大门，他看着对方见到祯乐时像受到惊吓的表情，看着对方弯下身子把祯乐抱起来，看着对方笑笑地发现了自己，看着对方一点犹豫也没有的离开他的朋友朝自己直直地走过来，看着对方离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直到自己被拥入怀中他才反应过来，吴书凡到自己身边来了。 “要过来怎么不先跟我说？你看你跟祯乐冷到脸都白了，手也红了，真是，你们在外面等了多久啊！又穿这么少，我宿舍衣柜里还有衣服啊！你随便拿一件都可以嘛！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这样我会很担心耶……”吴书凡放下祯乐，将这令人担心的一大一小的手都收进自己手里，轻轻地搓着。 祯乐笑嘻嘻的任由舅舅搓着他跟康然叔叔的手“舅舅好吵哦！”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了，有点怀念。 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确定一大一小的手都热了，吴书凡才放开，但看着男人露出的颈部他又觉得不妥，最后把自己的围巾围到了杜康然的脖子上，然后他一边牵起一个，走到斑马线前。 他心情很好，因为看见了男人。 其实他幻想过这场景好几次，从回到这里之后，他就每天都在幻想，幻想有一天自己走出校门口会发现然然带着祯乐在等他，然后自己牵着他们一起走回去，这种感觉不是很像老婆带小孩来等老公下班后三个人一起回家的温馨画面吗？ 一直到过了斑马线，吴书凡的脸上都挂着好大的笑容。 他开心过头，以至于没有想到为什么男人会带着祯乐出现在这里。 杜康然侧头看着对方灿烂的笑容，心理暖暖的同时也害怕当他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时会不会讨厌他。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爱乱猜乱想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吴书凡疑惑地转头看着他“怎么了？”男人低垂着头的模样让他没来由地心疼，他微微的弯下身子，头凑到对方面前仰头看着，轻轻地问。 “我去找你爸妈了……”他并没有打算要这么快就坦白的，他甚至也有想过就这样一直瞒下去直到书凡自己去发现，可是，吴书凡的声音太温柔了，让他原本就不甚平静的思绪又更加混乱了，等到意识到时他已经说出口了。 吴书凡愕然“你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不要离开我，然然，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的！然然……”吴书凡抬起男人的脸庞，还上下检查着对方的身体，唯恐男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了任何一点小差错。 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有”冰凉的手覆盖上吴书凡的，杜康然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对方迅速的停止接近于疯狂的检查动作，下一秒，一股力量扯着他，吴书凡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不要离开我，然然，不要……你答应过我不会不要我的……”侧着脸靠在男人柔软的发上，吴书凡低语着提醒对方曾经答应过的话语。 “我没有忘”杜康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拉开两人的距离，他仰起头看着对方“书凡……如果我说，现在就跟我走呢？”几乎是不经过大脑的，他这么问。 “……现在？然然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说过要我毕业的吗？”被男人突然的问句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吴书凡回望着他的眼睛，却有些恐惧的发现他读不到对方任何一点的情绪。 祯乐在一旁悄悄的握紧了舅舅的手，他敏感的察觉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点不一样了。 “跟我走”杜康然说完后不管吴书凡再怎么问他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了，异色的眼眸里映出对方愈显焦急的脸庞，他发现自己说出来后心上那块大石在同一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有些意外的，他没有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有些茫然。 对来到这城市后就一下子改变太多的自己感到茫然，有种他要是再继续待在这城市——就算只是多待一秒，也足以让他失去最完整、最真实的自己。 吴书凡看着这样的杜康然，最后还是伸出手把男人再次拥进怀里“无所谓，只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他摸着男人柔顺的头发，嗓音里承载着满满的温柔和包容。 男人回抱着他。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谢谢你，喜欢我。 ＊＊＊＊＊＊ 好不容易把一大一小给哄上床睡觉，吴书凡坐在床边，还是无法厘清今天一连串发生的事。 但是，回到这里来了呢！ 看着床上紧靠在一起睡的两人，吴书凡由衷的这么想。 他今天又看见然然的另外一面了，他的心得是，希望不要这个面向的然然不要再出现，因为，那样的然然会没来由的让他心疼但他却无法给予安慰，他讨厌那种感觉。 俯下身子，在一大一小的脸颊上啄了下，然后对于这种像是给妻子和小孩晚安吻的行为感到莫名满足的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出房间，没有忘记要留小灯，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吴书凡到客厅打了电话回家。 他得搞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也得告诉他们自己决定要待在高雄了。 吴书凡没有想到的是，这通电话的内容，会给予他如此强烈的冲击，他几乎是在母亲哽咽的嗓音中无措的结束了通话，喀的挂上话筒的声音在过分静谧的狭小空间显得格外的清晰，就像被什么钝器敲在心上一样，是一种闷闷的痛。 细微的脚步声闯入他的耳朵，他望向男人的眼神没有焦距“……然然……不是，睡了吗？”问完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跟态度有点不恰当，当他耙着头发站起身一边低语啊然然我忘了你浅眠我刚刚是不是有不小心吵到你……一边想做些什么时男人早他一步地做出动作。 “对不起”伸手抱住了他，杜康然所想到的词汇只是这一句道歉。 明明他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这三个字，可他现在却对这么爱他的人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要道歉？然然你觉得你做错了吗？”吴书凡用力的抱住男人，埋在对方颈间说，声音像被闷住了有点模糊不清。 他没有想要逼男人回答什么，只是他无法消化那一切，其实那一切说穿了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很简单的就像电视上、小说里常有的情节，他受不了的只是自己像物品一样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转移到另一个人手里，他无法抗议也不能有任何的异议，因为，交易他的两方，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他最爱的人…… 吴书凡抱他的力道很大，微微的泛着疼。 “后悔了？”如果不是靠得这么近，他也许就听不见男人语句里夹杂的一点点恐惧，那不是在回答他，然然是在问他。 有时候他会想，到底为什么然然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明明现在他有立场对男人凶的，可是他听见那像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声音时感到的慌张却让他又回到那个一心顺从杜康然的吴书凡，于是他放轻了力道“我没有后悔，然然，我没有后悔，我说过，只要是在你身边就好……”轻轻地说着，他稍微冷静下来后才想到，男人做的那些事，对他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 比起自己像物品一样被转移，他发现自己即使只是假想着男人独自站在对讲机前的身影，都让他更加的无法忍受。 “然然，你一定，对我下了什么蛊对吗？不然为什么我现在好心疼你？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的身影？为什么？为什么？”吴书凡每问一句就在男人细白的脖子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完全没受过刺激的身体细微的颤栗着，杜康然拉开吴书凡的手有些无力“书凡……抱我”紫色眼眸变的像一池深潭，看不见底，那是欲望被激起的象征，男人伸手环住对方的脖子，掂起脚尖把自己的唇送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有谁想停下来。 也许，他们都在彼此的体温中尝到被安慰的感觉。 第15章 “然…不、你别动……” “住手……我会忍不住…啊！” “……呼…然然、然…” 吴书凡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冷淡沉默的男人到了床上竟会主动的可怕。 除了把他推倒是自己主动的之外，其他接下来的事情几乎都是由男人开始，他作梦也想不到男人会为他做这种事。 埋在他下腹处的杜康然抬起头，好看的薄唇上沾染了些浊白，衬着男人带了点红晕的肌肤，银秽却又诱惑力十足“舒服吗？”男人不以为意地伸出舌头舔掉，冰冷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贴上胸膛前的突起，杜康然趴在他身上，嘴唇几乎是贴着吴书凡的。 “……问这什么问题啊……”他舒服到爆炸了。 吴书凡感到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但男人接下来的动作让他震了下，对上身上人紫色的双眼的同时他粗喘着气抓住了作乱的手然后贴上艳红的唇“你再摸下去我就忍不住了”男人太危险，危险到他没有不会伤到对方的把握。 杜康然略为挪动着身子，情色的摆动着腰。 直到他听见彼此愈来愈大的喘气声他才不舍的放开男人，还来不及闭上的唇边残留着激烈亲吻的证明，吴书凡边低骂着什么边压住了杜康然“我叫你别动啊！”身上的人绝对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我不想伤到你，然然”他深呼吸着诉说。 “我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早被松开的手这次转移攻击地，毫不犹豫地往身下人的下腹触身去。 和温热的口腔成明显对比的是男人过于冰冷的手，感官受到太大的刺激，吴书凡发了狠，扯掉了一直在挑战他极限的人的裤子，学着男人握住对方相同部位，另一只手顺着纤细的腰往上摸，像报复似的覆盖住单薄胸膛上的突起。 毫无经验的身躯太敏感，杜康然几乎是在瞬间就软掉了身体。 “然然只要让我服侍就行了……”满意极了现在像小动物一样微微颤抖的男人“好可爱”主导权拿回来，吴书凡开始有心情调笑。 杜康然不甘心似的抬眼看他，然后恶狠狠的咬住了对方的脖子，不带任何情感的留下了咬痕。 吴书凡吃痛的叫了声，一把抓起不肯好好让他疼的男人，翻了身把他压在身下，伸长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乳液，在男人背部下垫了抱枕，就着这样的姿势抬高了杜康然的双脚，吴书凡恶劣的将自己的身躯嵌进对方双腿间。 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点遮掩也没有，脚被身上人抓着抬高，杜康然别过头去，不愿承认这种样子让他觉得受辱却又感到一丝丝的期待。 “然然，放松，我真的不想伤到你”吴书凡手覆盖上男人的胸膛，压低身子，落下一连串的碎吻。 杜康然手抓着对方的头发，脸仍然是别过去的。 在手心倒了些乳液，吴书凡抹开之后将手移到男人身体下方，绕着紧闭的地方缓缓的揉着，拇指时不时的按压，认真地盯着那个地方替男人做着放松的动作，吴书凡的表情像他正在做的这件事是多么的神圣。 “然然、然然，它有一点点张开了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按压时已经可以进去一点点，吴书凡兴奋的低叫。 杜康然全身通红着，有点后悔自己叫他抱他。 彷佛受到莫大的鼓舞，吴书凡满脸兴奋的又倒了比刚才更多的乳液在手心里，这一次不再只是单纯的放松，吴书凡一边揉着一边试探性的伸进手指，有点狡猾的，他顺着男人的呼吸动作，男人每吐气一次他就探进一点，惹的杜康然喘气声愈来愈大。 坪数不大的客厅里环绕着乳液的香气和一点点的男性气息，更多的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吴书凡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没入男人体内，有种微妙的感觉，不太真实，他再次压低身子，很温柔地找到男人的唇然后吻住。 “然然，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恩……” 缓慢而无措的探索彼此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承诺对方，本来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怎么做，到了现在吴书凡只求自己不要伤到男人。 在自己怀中的身躯没有停止过颤抖，握着的手从冰冷渐渐温热起来。 当吴书凡终于从男人口中听见那句话时，他感动的哭了。 ＊＊＊＊＊＊ 叔叔跟舅舅好奇怪。 祯乐咬着吐司坐在沙发上，看看比平常看起来还要慵懒的杜康然，再看看不停忙来忙去的吴书凡，不明白两个人怎么了。 “然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好不容易终于停下来的吴书凡蹲在男人面前，手紧张的抓着身上的围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男人过分纤细的腰。 “不用” 看见男人抬高了脖子，吴书凡伸长手帮他立起衬衫的领子，拿起一旁的领带套上，打好领带后还很仔细的微调着“真的不用吗？你这样会不会不舒服？然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上班好了，你要不要去床上躺着，还是去泡个澡然后我帮你按按？我昨天是不是太用力了……”吴书凡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的。 听着对方说话的内容愈来愈接近儿童不宜，杜康然双手捂住一旁祯乐的耳朵然后踹了下吴书凡的膝盖。 “叔叔你不舒服吗？”眨着大大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的。 吴书凡很快的就败阵下来，心虚的低着头“乐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你康然叔叔不舒服的……”还没忏悔完膝盖又被踢了一下，这一次比刚刚更大力。 “我要走了”眉头拧了下后松开，杜康然有点不能把现在的吴书凡跟昨晚的吴书凡连结在一起。 听见这话，原本还抱着膝盖一直碎碎念的人站起身“我送你去”连围裙都没脱，吴书凡打横抱起还来不及反应的男人，让祯乐也跟上，小孩低着头把吐司啪的对折后压扁，跟在后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笑得开心。 他要的就是这样。 ＊＊＊＊＊＊ 大男孩穿着围裙带着小孩牵着康然进到公司这件事很快的传遍了公司上上下下，一群人挤在办公室门口，啊！久违的粉红色泡泡啊！ “这是怎样？”同事甲看着大男孩蹲下身在康然旁边说着什么，手还在康然腰上揉着，嘴巴张的大大的。 这么久不见大男孩，今天一看到就是这么刺激的画面？ “之前都没看到大男孩，原来是去生小孩了啊！”同事乙摸着下巴笃定的说。 “你有病？那小孩早就有了的好不好”同事丙毫不留情的巴了同事乙的头。 中午，大男孩带着小孩跟爱心便当出现在公司，比以往对康然还要更加嘘寒问暖的，又是喂食又是拨头发又是咬耳朵，加上那可爱的小孩时不时就露出甜甜的笑容，挤在员工餐厅的人数比早上挤在办公室门口的人数多出好多倍。 “这什么温馨的画面啊！”同事甲一边拿出墨镜戴上一边说。 一群人同意的点头，看见大男孩先后抹去康然跟小孩嘴边沾到的酱汁，然后还体贴的拿出面纸擦了两个人的嘴巴后又是一阵低喊。 “这是哪里来的贤妻良母”同事乙彷佛看见那三个人的身旁多出好多朵小花。 “大型忠犬加上女王加上可爱小孩，哪里来的完美组合啊！”同事丙捧着脸颊赞叹。 “能跟康然分在同一部门真是太好了啊！”众人一致的感想。 他们谁都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也没有人想要深入的去了解男孩前一阵子的消失是为什么，也许吧！他们都一度想把男孩拖出来扁一顿，但那是因为他们以为男孩抛下康然了，看着那段期间的康然，他们很心疼。 就是因为不善言辞，喜怒不形于色才更令人担心。 可是现在他们看见的是比最初还要更美的东西，康然的脸已经不再是一贯的冰冷了。 那是男孩走进康然心理的证明。 每一天，都能看见这么美好的画面，每一天，都可以见证大男孩对康然的感情。 ＊＊＊＊＊＊ 我最重要的人。 不会嫌弃我大学没毕业吧？不会厌恶我放弃家庭吧？不会讨厌我老是碎碎念吧？亲爱的然然，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我想为你做好多好多事，我想为你跟祯乐做好多好多事。 我们，找一天去看海吧！ 我会牵着你跟祯乐一起走过未来好多个日子，请你不要不安，不要害怕，虽然我总是在你面前哭，但我发誓，你难过的时候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坚强的依靠。 然然，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爱你。 吴书凡本来想讲的东西比上面这一串更多，结果，当晚上他抱着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时，他还讲不到一半就又哭了，最后讲的最多次也最清楚的还是那他不知道男人会不会有一天就听腻的三个字。 我爱你。 正文完不会笑的人——RAH
作者：RAH 录入：05-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