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是世人莫辨的魔教教主,一张银色面具罩面,无人得窥其真颜。 他的心是冷的,就如同曾经无数个看不见月亮的夜晚,他一次次看见的,死神的脸。 活着,却是在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他以为他这一生都将游离在令人窒息的阴冷无助里,永世得不到救赎。 只是为何,那苍茫的灵魂里,还固执着一丝丝的奢望? 直到,他假借报仇的名义,顶着极品书生的面容见到他,那个一身红衣,长得跟个妖精似的男人——颜无殇。 繁花掩映之间,那人慵懒的靠在墙上,仿佛是个勾魂夺魄的花中妖孽,让他那么一瞬间忘了心跳! 是宿命还是诅咒? 那份禁忌的,注定了不能存于世间的情感将他狠狠缠绕。他突然想起父亲,还有父亲眼中那到死都不能释怀的悲凉和哀伤,想起上一辈那些扑朔迷离的爱恨情仇,然后在沉沦里苦苦挣扎。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躺在女子的怀里,看着那张与心爱的男人一模一样的脸,笑着说真好。是真的很好呢,死了,就不会再痛了,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无殇就不会知道自己对他存着那样肮脏的想法,那双漂亮的挑花眼里,就不会充满厌恶和怜悯。 禁忌的爱恋,一个在爱与不爱之间苦苦挣扎,一个笑得妖娆不知情根深种,看妖孽与书生,怎样谱写属于男男的悲情爱恋。 第1章:楔子 雨幕阴霾,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狂风呼啸,这个夏日的午后下着属于初春缠绵的雨,只是已然分不清是朦胧,还是悲伤。 凤玄羽站在雨里,银色的锦袍早已湿透,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石的墓碑,清隽淡然的一张脸,镶着一双如深海般美丽的眸子,那是他身上唯一一样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东西,是爱是恨他早已分不清。 13岁,他还谈不上长大,但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庞上却没有稚嫩,或许他生命中的稚嫩早被记忆中那双看不见他的眼所磨灭殆尽。 墓碑后是单薄的小土包,那是不久前凤玄羽一把土一把土的垒起来的,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也记不得他在这墓前站了多久,空茫的眼专注的望着坟上溅起的水滴,仿佛能够望穿那厚重的黄土,看到那小小土坑里躺着的,曾经风华绝代的第一公子——凤非尘! 他的母亲只是个胆子小小的婢女,他早已经记不清母亲是什么样子,记忆中只有一个瘦弱的女子抱着他哭泣的影子,他有时候真的很奇怪那样懦弱胆小,而且长相平凡的母亲是怎样怀上并生下他的,要知道暴虐无情的父亲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 要说为什么知道母亲长相平凡?那是因为已故的奶娘曾不止一次的感慨过,为什么他就长得跟他母亲那么像?!要是长得像宫主的话,说不定宫主就不会那样讨厌他了! 那时候的他很想告诉奶娘,父亲讨厌他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娘,而仅仅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儿子,父亲从来没想要过! 他常常想,幸好他长得不像父亲,否则大概根本不能活下来吧,因为那个长得比天下第一美人还好看几分的天下第一公子是那样厌恶他的存在,愤恨到恨不得一截截敲碎他的骨头然后拿去喂狗! 5岁到8岁的那三年,那是他这一生最不愿忆起的噩梦,在幽冥宫那不见天日的庞大地底魔窟里,他如同一只狗一样苟延残喘,在上千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幽冥死士手中寻求生存。同样是训练,别人每三天可以吃饱一顿,他却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吃上一点食物,只能在那些死去的尸体上啃下一块块血淋淋的酸涩人肉,速度还不能慢,慢一点就连尸体都被拖走了。 在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还在抱着那个不切实际的,对父亲的奢望吗?没有了,全都没有了,所有的温情都被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吞噬殆尽,只留下满心不能释怀的怨恨。 五年前终于离开那个地狱独自来到这逍遥谷生活,而今他13岁,却有人告诉他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报复的,无情的男人已经死了?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还没有发泄出他的愤怒和不屑,他还没有将那个男人冰冷的脸狠狠踩在脚下,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了?! 凤玄羽看着凤非尘那张没有一丝生气的脸,突然想不起之前心中那些浓烈的恨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每个没有风的夜晚,小小的他躲在竹林里看见的,那张悲伤的面容。 一直以来,他不但被自己的父亲不当个人看,所有幽冥宫的人也都视他为无物,不是看不起他,而是他们敬畏的,仅仅只是幽冥宫少主这个身份,就算是一块石头一只老鼠也一样的毕恭毕敬,他有时候会想,父亲之所以留着他,就是因为有一天将幽冥宫丢给他的时候足够名正言顺? 自杀?那个自私而无情的男人竟然也会选择这种可笑的死亡方式,而不是疯狂笑着与某人同归于尽?凤玄羽捏着那个所谓父亲留给他的遗言,笑得那样苍白无力,纸上还残留着油渍和大片暗红的血迹,墨色已干,像是枯竭在心底的眼泪。 吾儿?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会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吧,而不是一条养来看家的狗!这是多么亲密的称呼啊,这是他苦苦盼了那么多年的一个美梦,凤玄羽仰头大笑,笑得眼里流出咸涩的泪水,承认吧!那只是因为自己心中那个一直难以割舍的父亲,早已不记得他的名字!何其悲哀。 凤玄羽这三个字,这世上知道的人大概只有他自己而已了吧,还有就是小时候曾经照顾他的奶娘,但是她已经死了,当他还在那幽暗的地狱里苦苦挣扎的时候,连尸体也没能让他再见一眼。 三岁以前他是没有名字的,所有人都叫他少主,仿佛那就是他的名字。 那一夜的月亮特别圆,还不懂事的他却能看出父亲月光下的背影好难过,就像每一次他渴望的看着父亲希望父亲能抱一抱他时,父亲一脚将他踹出好远时那样难过。小小的他想了好久好久,虽然很怕父亲会再踢他,他还是走出了竹林,对着那人的背影怯怯的叫了声父亲。 凤非尘回过身来看向他,那双勾魂的眼睛幽幽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看得他再次开始害怕想要哭着跑掉的时候,优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玄羽,你是凤玄羽! “父亲,你不要难过,小羽会陪着你的!”那是凤玄羽不长的一生中第一次看见凤非尘的笑容,也是凤非尘第一次且唯一一次温柔的抚摸他的头顶,那一刻的他是那样的开心和满足,将凤非尘随手给他的玉佩死死抱进怀里不肯放手。而今想起来却是那般的好笑,那一次是他存在的十三年里,他的父亲凤非尘唯一一次有心情去逗弄一下那只养在幽冥宫中,名叫儿子的狗。 “吾儿,我死之后,不希望你做任何为难雪月山庄的事,更不允许你找颜氏兄妹的麻烦,在必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为他们提供帮助。为父知道,你大概不太愿意听我的话,但这一次,当我求你!你对我恨也好怨也罢,我许你任意处置我的身体,剜鼻抠眼,凌迟碎尸随你所愿,只愿你替我完成这一个愿望,为我好好守护他们。” 哈哈哈,凤玄羽很想笑,猖狂的笑,嘲讽的笑,笑那个男人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他凤玄羽是那么听话的人么?守护?守护啊!谁来守护他?!他很想冷笑着告诉那个美得不似凡人的男人,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一样可以将这具漂亮的尸体剥皮抽筋,他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 可是该死的,该死的他一定会去做!他是不是应该庆幸,应该高兴?那个将他漠视得足够彻底的父亲竟然,竟然对他的选择如此了如指掌,是不是至少证明他曾经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关注过? 握着那双冰凉的手,凤玄羽心中那赖以生存的恨意只剩下一片空茫,那男人赋予他的一切伤痛和苦难他已看不清,他只是茫然着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恨也好怨也罢,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是吗?连痛都已经不会痛了啊。 十三岁而已,他有多少年不曾哭过了?五年?还是八年?他曾以为他此生都将不再哭泣,他曾以为这么多年的时间早已让他蜕变成一个,一个比凤非尘更加无情的男人,所有的软弱和期盼都是五岁那年第一次杀人时,看着那具满身伤痕看不清原样的尸体,吐到满口血沫,吐到流不出眼泪时被丢进了地狱! 他没想到自己还会哭泣,而且还是为了那个他恨得连心都痛了的男人,原来,终究是他差得太远,终究没有资格得到承认啊。 凤玄羽自嘲的想,在那个人决定选择死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此年幼的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能力接手这个只属于他的,冰冷的幽冥宫?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能够忆起自己幼时过分沉静的脸? 纤细的手指深深镶进手下的石碑里,没有,一定没有!他的存在从来没有任何人在意过,哪怕是曾经陪伴了他整个孤独阴暗的童年的奶娘,也不过是看中他少主的身份以及,他娘曾经的救命之恩。 想起还在谷口等待他回宫的幽冥二使,凤玄羽深深看了一眼雨幕下萧瑟的青坟,转身,手中的银色面具覆上脸庞,在细密的雨里渐行渐远。 逍遥谷不是他的,逍遥宫也不是他的,哪怕只是那么几间落魄的茅草屋,也是逍遥散人留给凤非尘的,是凤非尘死后也可以叶落归根的地方,而不是他凤玄羽的! 他能拥有的,只会是那个火雷原上孤单矗立的幽冥宫,是凤非尘施舍给他的幽冥宫,也只有幽冥鬼殿里那永世不散的黑暗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归属,直到有一天他变成一堆没有回忆的白骨,为幽暗的大殿添上另一张不会悲泣的鬼面。 幽冥宫宫主冷血无情,狠若恶魔,他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无面男人,他没有名字,他不是凤玄羽,也不是那个,曾在逍遥谷的雨幕里模糊了背影的银袍少年! 第2章:仇人之女? “什么时候,我幽冥宫做主的人竟变成你月姬了?!说吧,到底是谁给了你那么大的权力去动颜无双的!” 十年的时间,当年那个小小的雨中少年已长成蔑视一方的魔教教主,所有的迷茫,悲伤和不甘全都被封存在逍遥谷那个青草漫天的墓穴里,无法得知是不是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月姬是当年他接手幽冥宫时顺手从那一批还没完成训练的幽冥死士中留在身边的,她是那一次的几千人当中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女孩儿,也几乎可以说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当然,她不得不优秀,否则以她一个柔软女子对抗几十上百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不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才怪! 毕竟月姬身上那种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魅惑味道,绝不是那些个血气方刚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所能抵抗的!虽然她的容貌根本谈不上绝色,可是她身上那种性感和妖媚便可轻易让人忘了她的长相,沉迷在无尽的诱惑里难以自拔。 而他之所以提前将她带离那里并不是他也看中了月姬的媚骨天成,而仅仅只是因为那一瞬间,小女孩眼中森凉的恨意触动他某根多年不曾痊愈的神经。 月姬也确实优秀,早在几年前就已替代了上届宫主手中的一员大将成了如今的幽冥左使。对他而言,月姬一直是一个听话的手下,听话得几乎是对他唯命是从,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月姬会自作主张,而且把事情变得那样糟糕。 “不是的宫主,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属下只是见您特别交代宫众留意颜无双的消息,属下猜想她可能对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所以想把她带回幽冥宫,属下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的,请宫主明鉴!”月姬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上,语气惶恐。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月姬身上那种魅惑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足够引诱男人发疯的风情,就连此刻跪倒在地上满脸焦急恐惧的模样也是那样的风情万种,但凤玄羽看不见这些,于他而言月姬或许还没有这幽冥鬼殿中的那些狰狞的鬼面有吸引力。 “是吗?那本宫主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的用心良苦啊?!既然如此,你又来与我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毒呢?”他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了,颜氏兄妹的事,他不是一直都很关心的么?而且与这个几乎没出过什么们的颜无双比起来,他关注得更多的,难道不是应该是玉面公子颜无殇么?为什么没见她多事的把颜无殇劫回来给他看看? “没有!我没有对她下毒!那毒本来是用来对付那个多管闲事的莫离的,他的武功太高,幽冥宫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拦着不要我们带走颜无双,所以我,我就想用毒来杀掉他,我没想到颜无双会为他挡了暗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竟不知道,我的冥使来头不小啊,世人闻而不见的稀世密珍你却手握两样,真是让本宫主大开了眼界啊!” “不是的宫主,您听我解释,那是我无意中捡到的,有一次我在望川崖附近看见一只两条尾巴的狐狸脚步不稳的从一个山洞里走出来,一时好奇就进了那洞中,结果在里面看到了许多空的琉璃瓶,然后我就把所剩不到的洛神醉和无欢给带了回来,没有向冥主禀报,请冥主恕罪!” “吃了它!” 红鸾,是幽冥宫平时用来折磨叛徒的蛊毒之一,此蛊发作的时候五脏六腑被千万蛊虫噬咬,令人痛不欲生,而且如它的名字一般,它也是顶级媚药,可是它狠就狠在中蛊之人若抵挡不住欲念与人交欢,那必定会逆血而亡。 留下一颗药丸翩然而去,凤玄羽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对于不听话的手下,不给她长点记性怎么可以!何况这次月姬捅的篓子实在很难收拾,或者说根本就是不能收拾,要知道她给颜无双下的药可是无欢,那是除了忘忧谷以外无人能解的毒药啊!换句话说就是月姬杀了雪月山庄的大小姐颜无双,杀了父亲要他哪怕拼了命也要守护的颜家人! 雪月山庄是世人公认的武林正派,不是自我标榜的那种伪君子,而是连凤玄羽这种所谓的邪魔外教都不得不去承认的,不会偏颇的武林风向标。 雪月山庄的颜氏一族传承千年,历来子嗣稀薄,他们的行事作风说起来并不古板,至少不会僵硬的分出什么黑道白道,而且做事更是从不固守成规,他们甚至根本不曾涉足江湖,然而他们无数年来依旧是武林中超然的存在,也是无人能够质疑的庞然大物。 他们不强势,也很少动用雪月山庄的名义做什么事,一般当他们打着雪月山庄的名义的时候,也是江湖中人希望他们出面解决纷争的时候,他们不动武,却没有人敢小瞧一星半点儿,因为多年来“雪月一怒,江湖无物”一直深深的刻在所有自以为是的江湖人脑中,没有人会傻到去挑衅。 雪月山庄做事很少会偏袒,大多他们都会以私人的名义行事,若是这种时候与他们有所冲突的话,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遭到雪月山庄的报复,因为颜家的人历史以来几乎完全没有出过不辨是非,肆意妄为的人,也许有人脾气谈不上好,不过绝不是轻易就会招惹的存在。 但是有一条,有恩有怨打架伤人无所谓,但最好不要将人杀死,你也可以请求那人的长辈教训他,保证以后没有人会找你麻烦,否则你说不得就得为此偿命了,雪月山庄虽然讲理,但也还是护短的,再说雪月的人也从来不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可若是有人无故杀害了颜家族人,那么不好意思了,你必将遭受颜家人倾尽雪月山庄之力的报复!特别是这次被月姬基本上已经害死了的颜无双,那可是现在的雪月山庄庄主颜昊的宝贝疙瘩,那个江湖出身却半点武功不会的大家闺秀可是整个雪月山庄小心翼翼呵护的大小姐! 当年颜昊为了给这位大小姐定下婚约,甚至把雪月山庄的神剑雪月都给作为信物送给了天下第一首富欧阳家,而今颜大小姐爱惨了水云山庄那位听说不怎么喜欢她的欧阳陌大庄主,据说她的父兄竟然为了欧阳明能够如约娶了颜无双,愿意以雪月唯二的另一把神剑断念作为嫁妆,可想而之这位大小姐在雪月山庄的地位有多重要了。 即便外界对她的言论实在不怎么好,倒不是说她秉性不好,而是传闻颜无双胆小如鼠,除了偶尔追着欧阳陌到水云别庄去呆几天,十多年来几乎根本没有出过门;而且无貌无才,要不然欧阳陌怎么那么不情愿娶她? 还有江湖传言颜无双爱琴,这种喜爱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可是好笑的是她的琴艺却差得可以,日夜练习的结果不过是能够正确演奏罢了。反正世人都在传言虎父犬女,虽不至于嘲笑颜昊和颜无殇,但背后嚼舌根的事是免不了的了。 而对于一直关注颜家所有事的他来说,这次颜无双破天荒的出远门去洛川看武林大会这件事他能不在意么?幽冥宫和雪月山庄没有什么纠葛,他和颜氏兄妹也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会尽其所能的保护他们,只是因为这是那个薄凉的父亲对他唯一的要求。 那么,如果颜无双死了,雪月山庄必定会不顾一切对幽冥宫展开报复,凤玄羽并不怕遭到报复,就算整个幽冥宫覆灭,他自己立马死亡他也没多大感觉,可是他纠结的是父亲要他全心全意去保护的人竟然是死在他手里的,这让他真的很难释怀。 然后,他一路沿着颜无双他们匆忙走过的地方追到洛川不死神医的不死阁,然后又追到忘忧谷的无忧林外,看着那个叫莫离的漂亮男人带着颜无双义无反顾的进了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来的忘忧谷。那一刻凤玄羽安静的站在无忧林外,看着那片四季不谢的妖娆挑花,连绵成一个最美的死亡之地。 而爱情,到底是什么呢?能够让那个漂亮的白衣男人生死不顾只为一丝生机强闯忘忧谷;可以让他那无情得令人胆寒的父亲凤非尘到死都心心念念着求自己守护那个不曾爱过他的男人? 多么可笑的爱情啊,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天下第一公子凤非尘不爱堆积如山的各色美女,却独钟温润的白衣剑尊颜昊!禁忌的情感,兄弟反目,凤非尘从世人钦赞的无双公子变成让人谈之色变的魔教教主,何必呢?何必呢! 十年前,那两人时隔五年第一次见面,自己那向来目中无人的父亲竟然在颜昊离开后,自尽于练功密室之中,筋脉具碎,心脉已毁。 杀父仇人?可以这样说吧?时至今日,他却要罔顾生死的去守护杀父仇人的儿子女儿? 凤玄羽转身,将嘲讽的笑意放进心里,对于那个已经死了10年的男人,他连嘲笑都显得多余。 只是,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凤玄羽不曾明白,也许他有一天也会遇见。也许,终他一生也不能懂得。 第3章:以“父”之名 颜无双死或者不死,对于凤玄羽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要么是他结束这了无生趣的一生,要么是他继续着生无可恋的将来,无所谓心情或者选择,事实上他也很希望自己能有什么想法,可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 凤玄羽安静的呆在幽冥宫里,难得的没有消失得不见踪影,一定不会有人相信他是在等待,等待死亡。 冷眼旁观江湖里的纷纷扰扰,看着因为一个颜无双而搅乱的江湖,看那么多人为那个据说一无是处的女子伤怀惊慌,和不知所措。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历经十多天的风云动荡,他认为必死无疑的颜无双竟然活蹦乱跳的走出了忘忧谷?!而更令他想象不到的是,仅仅几个月之后,雪月山庄颜无双武林第一美人的美名已传遍江湖,他并没有见过颜家兄妹,哪怕他早已在暗中观察了他们好多年,也对他们的不少事情了如指掌,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九年前那两兄妹一次遇险时见过了一次。 不过那次见了也跟没见一样,当他赶到去救他们的时候,兄妹二人都已双双晕倒在地,脸上具是血污满面,鬼才看得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对于多年来像是完成一个任务一样来保护的那对兄妹,凤玄羽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好奇,谈不上为什么,这种感觉太过突兀,突兀到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丝好奇的火星如同一个引子,引领着他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好奇心齐齐出来叫嚣,怪异得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去诧异。 他带着点诡异的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有权利也有义务去查清父亲当年自杀的真相,当年那份可笑的遗言说不定也是父亲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而留下的(他当然不会说他知道以他爹那脾气那武功,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所以他一定要查出真相! 当然,这一刻的凤玄羽不会知道,他有这种想法,不过是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一直忽略的一个本该很重要的问题:他爹凤非尘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又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让视天下为无物的凤非尘至死不渝的不离不弃?他更不会知道,他今日这一个看起来无伤大雅的想法,将让他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伦理与情感之间苦苦挣扎。 然后,他选择靠近。恍然不知他将迈进的,是他这一生的万劫不复! 雪月山庄的防卫力量是出人意料的强,也是毫无道理的强,明面上的护卫极少,甚至可以说松散得不如一个普通的富贵之家,但整个山庄的布局以及重要地带,影子护卫的数目庞大到令人发指,这是他长达十年对雪月山庄日以继夜的关注才得到的结论,他甚至不知道那些数量骇人的影卫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足以可见雪月山庄真的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而需要从雪月山庄重点保护的地方拿走什么东西,哪怕只是潜进去,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能够从内部击破,否则绝对不会有半点戏给他唱。 而想要查出真相,说不得他就得要在密室一类的地方寻找些东西了,以他本身的实力,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层层暗哨的雪月山庄,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的事,而硬闯他也不见得闯得进去,况且如果硬闯的话他还查个鬼啊,直接打道回府吧! 所以接下来,凤玄羽开始想着混进雪月山庄了。 或者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想通,他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尘封的真相,而且很多事也不见得有什么真相,他真正在意的,是想要去体会一下那种曾经融化过他父亲冷漠心房的温暖,是想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感受一下他从来不曾拥有的,却渴望半生的,父亲的存在。他只是想,他也许可以在那个人的身上,找到他无法拥有的,父亲的影子。 最后他将目标定在了因美名在外,被上门求亲的人烦得暴走而逃到京城的颜无双身上,虽说那个以前胆小怯弱的颜无双如今已是性情大变,性子实在是冷了些,但总是有办法可想的不是? 他暂且没信心去招惹那个江湖盛传的,难缠的颜无殇,那男人对人对事的态度及喜好实在太过让人捉摸不定了,以他本就不深的道行,不可能是那位玉面公子的对手,所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别去做徒劳的尝试了。 一场以“父”之名的蓄意接近,由此展开帷幕! 第4章:极品书生登场 在过去的着10年的时间里,凤玄羽起码有半数以上的时间没有呆在幽冥宫里内,特别是后来的这几年,几乎是长年见不到他的人影,除了能够往固定的地址传递信息外,整个幽冥宫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宫主大人在哪里。 其实并不是凤玄羽躲在了哪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躲过,只不过当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就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更不会有人会觉得他是幽冥宫的冷血宫主大人。 他的名字是宫主,而不是凤玄羽,在他活着的二十三年里,没有任何人叫过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除了那一夜他父亲口中轻轻呢喃的幽远。他曾以为他早已忘记这三个字对于他的意义,他也以为自己或许有一天会将这三字丢进回忆里再也不能想起,然而他终究无从逃避,它们像是个魔咒一样刻在每一个午夜梦回里。 他也是没有脸的,他的面具下没有绝世丑颜,也没有风华绝代,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自8岁以后再也没有认识的人见过他的脸,也许还有人能够记起他8岁以前的样子,但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呢?是一具被吸干了血的童尸!三年的折磨再加上他本身身体的缺陷,那时的他瘦小的骨架上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瘦得根本不像个活人,那张脸比吐着舌头的鬼面具都要吓人,有人能看清他的长相就真是活见鬼了! 戴上面具他是幽冥宫的宫主,而摘下面具他就只是凤玄羽。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开始游离在这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以不同的身份去尝试着生活,奢望能够感受到那么一点点的,他所渴求的温暖,他当过商人当过小二当过秀才,甚至当过乞丐,他不停的游走在别人的人生里,企图寻找自己早已放弃的归宿,原来他终究还是会不甘心的,不甘心这苍白的一生。 —— 静谧幽远得有些阴森的密林深处,蓝衣男子安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一阵儒雅的风,带着仿佛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 蓝袍白衫,腰间挂着一枚扇形玉佩,漫天墨发被一根宝蓝镶银丝的发带束在脑后,手心是空的,没有拿扇子,也没有握着书卷,却让人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书生! 有时候连凤玄羽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他明明从来没有受到过关于伪装的训练,但只要他穿上特定的衣服,他就可以瞬间转换自己的气质,变成需要的身份,这也是他多年来扮什么像什么的原因。而这一次他选择的角色,是书生! “哗~”顺着水声,绕过了外面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蓝衣书生朝着荆棘丛中那冒着热气的水池悄声走去。 这是一个野生的温泉,方圆足足有五米开外的水面上冒着袅袅的烟气,再加上池子边上大小不一的圆润乳白色石头,看起来漂亮极了!然而这却不是最勾人眼球的,真正美轮美奂的是池中那个闭着眼睛靠在石头时的绝色女子! 女子肩部以下都泡在水里看不见,但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柔软,像是春日就娇柔的鲜花惹人遐想,湿漉漉的青丝在石上水间划出一个个缠绵的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挠在心上的羽毛,让人欲罢不能。小巧的琼鼻,诱惑的朱红色唇角,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这一幕美人出浴图必定是鼻血狂喷,恨不得立马下水去与美人来个鸳鸯戏水。 但是凤玄羽不是,他同样惊艳,但是最让人瞪大眼眸的不是女子绝色倾城的容颜,而是那种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淡漠高雅的气质,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清女子的长相,咳咳,这是不是说明,凤玄羽不是个男人? “咔!”不知道是他看入神了还是想入神了,不小心就踩断了脚边的一根树枝。 正在假寐的佳人脸上闪过微微的讶异,漂亮的眸子打开,微张着口转向了他的方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就愣住了。两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凤玄羽清秀的脸“噌”的一下就红透了,杀人放火的事他干过不少,偷窥别人洗澡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做,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实在有够丢人的了! 而且,而且他现在扮演的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遇到这种事不可能镇定得下来的吧?当然,他不可能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完全白得比张白纸还彻底…… “姑,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支吾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爆红着脸的某书生捂着鼻子仓惶遁走。当然,跑是跑了,女子忍俊不禁的笑声他可没有错听。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颜无双不仅是性情大变,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好吧!一般女子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失声尖叫什么的么?这女人倒好,不但不给个惊慌的表情,还能笑得出来!不过一般女子也不会跑到野外来泡澡就对了。 “书生,你怎么还没走?”看着穿戴整齐的颜无双,凤玄羽心想,果然不负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施粉黛也比之前那位第一美人慕雨彤美艳多了。 “那个,姑娘,小生不是故意,故意偷看你沐浴的,只是迷了路,又累又渴,听见这边有水声就,就奔了过来,没想到会……我怕有人再打扰到姑娘,特在此地为姑娘守着,也好打发了误闯的人。不过这位姑娘,你一个姑娘家,随意在外面抛头露面就算了,你怎么可以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败坏名声的事儿来!”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我要回去了,你也快走吧。” “不是,姑娘,小生既已看了你的身子,自是要负责的,你先与我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小生不日便亲自上门提亲。” “不用了,你本就没有看到什么,再说我也不介意,你回吧!” “不行,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小生怎能容忍姑娘因为我的关系毁了清誉,而导致无人肯娶,虽然实在仓促了些,我们之间还没有什么感情,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待你很好的。” “姑娘,你开开门,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姑娘,姑娘……” 这就是他这次为自己定义的角色,啰嗦的街头大妈,以及顽固的迂腐书生的结合体,嗯,脸皮要厚,死缠烂打才能有戏,o(╯□╰)o。 一路你拉我扯,我追你跑的直把颜无双追回了雪月别庄,凤玄羽平板着脸不停拍打着别庄的大门,口中一遍又一遍叫着姑娘。不好意思,他似乎有点玩儿上瘾了,面对如此“没脸没皮”行为的他,颜无双的眼神竟一直是恼怒而无奈的,不是厌恶也不是鄙视,他,可不可以将那理解为宠溺? 他果然,越来越奇怪了。 第5章:妖孽无殇 “什么人?!” “小生,小生……不是,那个……我……”两股战战的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把利剑,凤玄羽想起刚刚他从外面搭着梯子爬上墙头,然后摔了个狗吃屎,呃,还好是背朝下的,要不然指不定脸都被摔成大饼了,实在有够憋屈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从墙上摔下来的这一天。 看来爬墙这种事,还是不适合畏高的柔弱“书生”去做的啊,而且这真刀实枪的,一不小心这小脖子就得没了啊! “这是怎么了哟,大清早的都不消停会儿的。”漫不经心的,带着慵懒和迷离,这声音太过奇异,奇异得有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禀少庄主,这个男人偷偷摸摸的翻墙进入庄内,似乎居心叵测……” “不是的,不是的,姑娘,哦不,公子,请问你是不是有一位妹妹啊?我是来找她的。” “哦~”“你认识我妹妹?” “认识的,认识的……”凤玄羽承认,他也的确被蛊惑了,红衣男子漫不经心的走来,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那张与颜无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掺杂了太多魅惑人心的风情,微微勾起的唇角掀起勾魂摄魄的妖冶弧度,不是女子的柔媚,那一瞬间却模糊了他的眼睛。 “这位公子啊,所谓站有站相,你还是别这样靠着了,很不雅的,好好站着其实一点都不累的,真的!还有啊,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学着女子穿红戴绿呢?应该……”这一刻连凤玄羽自己也不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是因为这是那位神神叨叨的书生会说的话,还是,为了掩饰他看一个男人看得入了神的失态。 “书生啊,你这包袱款款的是准备来认亲的还是来追求我妹妹准备长期奋斗的?” “啊?哦,是这样的,前些天小生在树林不小心看到了小姐沐浴,小生虽不才,但毁了小姐清誉,我自是要负责的,可她似乎不太喜欢我,所以我想先和她培养一下感情,等有了感情基础,她大概就不会拒绝了。”脸红,却不知道是因为记忆中那个美人出浴的旎旋画面,还是繁花掩映间,那靠在墙头的慵懒男子似笑非笑的脸。 “那,你都看见了些什么呢?”那转瞬即逝的杀意让凤玄羽明白,颜无殇始终都是颜无殇,不管他笑得多无害,都是世人鲜少愿意招惹的玉面修罗。 “我,我看到了她的肩膀……”感受到颜无殇身旁紧绷的气势收敛,凤玄羽在心中黯然的叹了一口气,他是有多爱他的妹妹啊,是不是也会有一天,有一个人如此在乎自己?只是一抬头,却僵住了目光,有谁能告诉他现在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理衣服就理衣服嘛,哪有像他那样越理越乱越理越开的?! 胸口白就了不起啊,他胸口也白好不好,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点礼义廉耻,谁稀罕看一个男人的胸口!可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口干舌燥?这面红耳赤的是在演哪出?为什么眼睛完全不听使唤的想往那男人裸露在外的肌肤转去?! “书生,你叫什么名字呢?”感受到下巴上那两根手指上的温度,凤玄羽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要烧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女人了?对着好看的男人也能心跳加速了? “我,我……是……凤……玄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了那三个字!他曾经叫过张三,叫过李四,叫过王二,也叫过麻子,可是独独没有叫过凤玄羽,独独不是凤玄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告诉一个人这是他的名字!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小玄羽啊,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把我们家小无双许配与你呢?喏,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家大业大的,养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哟。”小玄羽?为什么这明明一听就是调侃的叫法却让他觉得那样温暖?暖得连心都痛了?只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么?只是因为男子叫他的语气中,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的,亲昵么? “小生家中虚有良田万亩,店铺数间,宅子虽不及这里华贵,但还是不错的,绝不会让小姐吃了苦去的,待小生高中之后,她就是令人艳羡的状元夫人了,再说,小生此生得一结发妻子足以,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成亲之后,定不会有负于她!”凤玄羽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像是迷失在铺天盖地的浓雾里,找不到离开的路。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非得同意你住下来了不可?”“不行!” 早知道颜无双就躲在花丛后了,如果不是颜无殇动了让他留下来的意思,也许这位姑娘压根是不想现身的呢。不过也是,要是让他自己遇见个这么奇葩的家伙,自己也会有多远躲多远的。 “小无双啊,看在哥哥这么无聊的份上,你就忍忍好吧,让哥哥收留了这迷途的小羔羊吧?”颜无殇自以为的悄悄话没有一个字没进凤玄羽的耳朵,看着两张相差无几的绝色容颜在那里你一眼我一眼的比谁眼睛比较大,凤玄羽缓缓眯了眼,里面有无数的幽暗在翻涌,这样的话,以后的生活会变得很精彩也说不定…… 第6章:这是怎么了? 住进雪月别庄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很多时候凤玄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恍惚间忆不起心中生硬斑驳的伤口。 凤玄羽秉承着极品书生的死不悔改,将啰嗦,多事,迂腐,顽固等等令人头疼的脾性发挥到了极致,以颜无双的未婚夫婿自称,听不进别人的抗议也听不进别人的反对,每天早上要去颜无双的门前长篇大论半个时辰(台词不变,永远一字不差),直到爱睡懒觉的颜无双耳朵不堪重负爬起来为止;吃饭要从头到尾苦口婆心要吃什么,不可以不吃什么;无时无刻谨记妻子养成计划,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应该要这样应该要那样……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体内本来就存在着这样令人抓狂的恶劣因子,总之他常常搞不清楚那些事是凤玄羽做的,还是仅仅只是书生会做的,不过他并没有执着答案,他虽然固执,但能令他不肯松手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更让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他已经把别庄弄得热闹非凡,就险些鸡飞狗跳了,但他却觉得那样安宁,心口静谧得忘记了悲伤,不是一直以来刻意寻找却无奈沉浸的死寂,不想离开,不愿失去。 想当初他决定塑造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物,就是因为知道颜无双性格大变以后很冷漠,才不得不选择一个死缠烂打,脸皮够厚的觉色,而对于雪月山庄的人来说,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绝对是最佳的选择,从不曾想过这个既定的角色和自己有什么契合之处,也不曾想到过,颜无双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冷漠,只是对很多事情足够淡然,要说也只能是冷淡。 每当看见颜无双被他缠得烦透了却不肯对他发火的无奈的时,看到她对他若有若无的纵容时,他真的感觉很温暖,那种腐蚀进骨髓的温暖,所以他喜欢跟着她,时时刻刻的跟着她,所以肯定不是为了逃避某个无耻的妖孽,绝对不是! 夏日的午后,颜无双喜欢呆在院子里发呆打盹,身后高大的玉兰树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可以肆意享受燥热后的清凉和慵懒。 往往这个时候凤玄羽也喜欢坐在颜无双的旁边,滔滔不绝的开始训妻大计:“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凡为女子,须学女工。纫麻缉苎,粗细不同……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凡为女子,习以为常。五更鸡唱,起着衣裳……” 女戒,真不知道那完全是女人读的玩意儿他是怎么背下来的,这还一遍完了两遍,两遍完了继续第三遍,颜无双已经早被这位书生大爷训练得过了抓狂的时候了,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当他是苍蝇无视掉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书生凤玄羽之所以那么喜欢念叨她,只不过是因为他迷恋这一刻的气氛,有一个人安静的听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有多离谱有多无聊,都可以纵容的顺着他,不是勉强不是胁迫,只是…… “小玄羽~” 仅一声隐隐约约的呼唤,某书生的口若悬河瞬间戛然而止,张着嘴闭不上的窘样,让终于解脱的颜无双忍不住想把茶杯塞他嘴里去,萌死了! “我,我,那个,无双,我先走了!”落荒而逃,挥一挥衣袖,险些拌翻桌上的茶杯。 “小无双,小玄羽上哪里去了?”凤玄羽前脚跑到,颜无殇后脚就像阵风似的飘了过来,一边搂着妹妹颜无双,一边转着挑花眼四处乱瞄:“书生?书呆子?” “刚走。”颜无双若无其事的指了指刚刚凤玄羽逃窜的方向,伴随着颜无殇再次风风火火飘过的风,淡定的喝茶,这俩每天都要上演无数回,见怪不怪了都,一个明知另一个知道他在她这里却总喜欢往她这里跑,一个也明知道另一个属于见他就跑型还非大老远就叫唤几声,这俩家伙是无聊透顶了吧! 这一边颜无双汗然撇嘴,另一边颜无殇很快就在某个假山后抓住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凤书生:“小玄羽,跑这么快干嘛啦,我又不会吃人!好啦,走吧,这天气太热了,咱们去泡泡澡凉快一下!” “少庄主,我不热,你自己去吧。”某个被颜无殇吓得脸色煞白的书生死死抓着身后凸起的石块,拼了命的不让颜妖孽把他提走。 “不热?那好吧,走我陪你去温书!”颜无殇兴致勃勃的继续提,只是不知道他手中的凤玄羽的衣领什么时候会阵亡。 “不用了少庄主,我今天已经温过书了,而且我不习惯中午看书。”凤玄羽往后退一步,磨蹭着看能不能再退一步。 “不温?那好,我们出去逛逛吧,本公子带你去欧阳陌那破客栈吃一吃那骗死人的平步青云酒席(欧阳陌是如今的天下首富,也是之前颜无双爱入骨髓的未婚夫,不过自颜无双性情大变后已经解除婚约了。其旗下店铺商家遍布全国,而位于京城的青云客栈是集酒楼和客栈于一体的超大型客栈,是名副其实的京城之最,青云客栈的最大卖点就是平步青云套餐,取平步青云之意,几乎成了所有科考考生的圣地,哪怕穷得只剩下亵裤也要去青云客栈吃一碗平步青云面才敢去考试,要不然一定会落榜,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可信,但秀才们相信就对了),你说不定今年就真的高中了。” “小生,小生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出门。”凤玄羽眼神慌乱的继续往后挪着,挪不动也要挪的挪着。 “哎呀呀,不舒服呀,那怎么可以,不行不行,要不要我让大夫来看看?不对不对,看你脸色这么苍白,一定是受了寒,要泡澡祛祛寒气才可以,走走走,我热水都准备好了(鬼知道他哪里来的热水),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凤玄羽被提走了。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7章:旎旋,只是意外 要问凤书生这是怎么了? 事情还要从他住进别庄的那天开始说起,并不迟钝的他突然意识到颜无殇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热情了些,要不是他事先就知道整个别庄的布局,说不得就得被某个无良的妖孽拐他的院子里去了。可是这也没什么,当时凤玄羽也就感慨一下果然,果然颜无殇真是个捉摸不定的家伙,而且还是个超级恶趣味的家伙! 书生真正意识到要远离颜无殇的时候,是在两天后的午后,在颜无双院子里的凤玄羽被笑得格外妖娆的颜无殇拉走,呃,或者说提走,都是一米八以上的高挑个子,凤玄羽就是要比颜无殇矮了那么两三厘米的样子,再加上角色需要,气势上差得太远,硬生生就弄得他莫名其妙矮了半截。 干什么去? 咳咳,泡澡而已。 在夏日炎热的午后,颜无殇最喜欢做的,就是在没事的时候泡个凉水澡,往那几乎是占了整间屋子大小的浴池里一趟,舒舒服服的享受短暂的凉爽。 不可否认,自从凤玄羽来了以后,他的恶趣味有扩大的趋势,要知道在这世上要找一个看到一个男人裸露在外的胸膛而会脸红的男人,根本就是没的可能的事情!况且,他当时也根本没露什么,纯属露了当没露的级别,光是那么点毛毛肉就让凤书生险些烧起来,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男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奇葩。 大概是从小被礼教束缚得太严重了吧,也许是他家里人怕他学坏,连服侍的下人也都是男的,说不定这么多年除了厨房的大婶什么的,这男人连个年轻点的女人都没有见过,要不然怎么会只是看到了他妹妹的肩膀就固执的非要把他家颜儿娶回家不可?!虽然这种情况对于女子的闺誉来说真不是什么小事,但他们雪月山庄是江湖中人,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哪会计较那么多啊! 不过不管这种猜测靠不靠谱,颜无殇对凤玄羽的兴趣可半点不减,这么可爱的家伙不多逗弄一下就对不起他无聊的生活,嘿嘿~ 简直不敢想象那么点小场面都表现得那么有爱的某书生在面对一丝不挂的他时会是怎样的绝景…… 颜无殇是越想就笑得越开心,脸上的妖娆的笑容几乎要开成一朵娇艳的花,手上脱衣服的动作也越来越慵懒而魅惑了,也更没注意到本来在他身边的某个书生早跑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诶?小玄羽,你跑那么远去干嘛?”三下两下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一条亵裤,颜无殇扭着脖子无辜而迷惘的看着躲到角落里去了的凤玄羽。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喜欢红衣了的原因,他那头墨色的长发有时候也给人一种折射出暗红色光芒的错觉,平坦性感的小腹,白皙结实的胸膛,还有那漂亮的粉色风景,柔软如锦缎的长发在肩头胸口暧昧的缠绵,再配上脸上那故意露出的疑惑表情,多看几眼就让人有喷鼻血的冲动,整一个勾魂的妖精,任是一个再正常的男人被他这么盯着也绝对吃不消! 所以,凤玄羽没种的压根不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还不想死得这么窝囊——流鼻血流死。 “呃,呃……这边的玉雕真好看,小生想走近点看看……”凤玄羽低着头,很怂的指着身旁不远处坐在浴池边缘上,由墨玉雕刻的戏水美人。 “那是当然,那是我娘嘛,不过你看我就够了,反正我和我娘也长得很像,来来,看这里看这里~”颜无殇指着自己漂亮的脸蛋,还学别人小女孩睁大眼睛做出一副萌样的朝着凤玄羽走去。 凤玄羽依旧死板着不敢看颜无殇一眼,闭着眼睛不自禁的退了两步:“不,不用了少庄主,我,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不必再看了!” “是吗?那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啊?哦!我,我正在脱,正在脱,就好就好……”不知道在哪里打苍蝇的双手触电似的放到仍然完整无缺的腰带上,一副努力奋斗的模样。 “哎呀小玄羽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慢呢?还是我来帮你脱吧!” “不!那个,那个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绝对可以的,少庄主您自己先下去泡,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声险些震翻房顶的大喝,凤玄羽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有些反应过头了,赶紧词穷的补充,而且是一边解释一边继续往远处挪动脚步,因为只一会儿的时间颜无殇已经走近了他很多。 “还是我来帮你吧,看你笨手笨脚的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还是我帮你吧……” 然后?然后! 然后这两个家伙就开始围着宽阔的浴池边缘你追我赶的跑啊跑,继续跑啊跑…… “算了算了,我头疼,我这是澡没泡成倒是出了一身汗,不管你了!”颜无殇一手叉腰一手抚额做头疼状,还假模假样的狠狠叹了一口气,然后下水去了,他当然不会说他只是跑得无聊了。 凤玄羽也是狠狠叹了口气,只不过他是松了口气,想起刚刚他不小心瞄了一眼颜无殇,绝对只有一眼,就险些把眼睛掉在那男人身上,拜托,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好不好,为什么对着一个男人也能脑袋空白心跳暴走?! 他这辈子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幽冥宫里漂亮的男人那也是绝对不算少数的啊,没穿衣服的美男他没看过10个起码也有8个啊,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自己这么变态?那男人太漂亮?谢谢,要说漂亮没谁有他爹漂亮,他爹洗澡他也见过,也没见多那么点想法啊,呜呜,他一定是中邪了! 然而就在凤玄羽纠结于自己的超级不正常时,大红狼已经对慢半拍的小蓝兔伸出了“白花花”的狼爪。 “扑哧!” 迟钝的凤书生瞬间被水下悄无声息伸出的那只狼手拉下了浴池。 “啊!”一声短暂的惊叫伴随着惊恐的扑腾,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凤玄羽愕然发现脚下的水池根本不足以淹没他的脖子,顿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他现在很有种把颜无殇暴打一顿的冲动,没事吓他当玩儿呢,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么! 沾着水的,僵着的脸瞬间却更加僵硬了,出水美男鱼那张漂亮的脸蛋此刻就在他眼前半个手指以内的地方,还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贴在他脸上了!他恍惚从那双璀璨的双眸中看见了闪亮的漫天星辰,绝艳如初。 “碰~”不堪重负的心脏罢工了,左脚绊右脚,凤书生一无感觉就倒了下去,眼神呆滞,脑下是坚硬的玉石边缘。 眼看着那不堪一击的脑袋就要撞上尖硬的边沿,颜无殇脸上促狭的笑容不变,脚下一个优美的旋转,修长的手掌呼吸间便扣住了某个呆书生柔韧的腰身,手臂一收,凤玄羽的身体就脱离了自由落体状态,变成了,呃,醉卧妖孽怀的状态~ 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凤玄羽还没从刚刚的滞空感中回过神来,他突然觉得他今天似乎有点流年不利的意思,惨不忍睹的备受惊吓,呜呜,他可不可以现在就跑掉?再这样下去,是真的要死人的啊!呃,就算人不死,书生也是会死的呀! “书生,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只是他的悲戚很快就被无情的打断了,一回过神来又是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在眼前,这次凤玄羽的脑袋没有当机了,反而是强势暴走,提醒他要赶紧闪远点,以后也要离这个该死的变态妖孽远一点,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想法刺激了凤玄羽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粗壮了些的神经,他猛地侧过脸,远离那张近在咫尺的柔和面容,腰身狠狠一扭,摆脱了某个家伙卡在他腰上的猪蹄,虽然这样做的结果是腰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这样更有利于清醒! 唯一不是很如意的就是,这样高难度的拧了几圈过后,他失去了所有依托,又不能暴露武功获得落脚点,就只能这样彻底的摔个干净爽快了。但是这也没关系,反正身后全都是水,摔在水里什么事也不会有,其后果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只是当他快接近水面的那一刹那,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并且马上就要与自己光洁的额头来个无限制版的亲密接触的尖锐边沿。他忘了他一直处的位置都是斜对着浴池边缘的,这属于典型的判断失误。 就在他惨然的准备来个激烈的头破血流时,他的手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死死握住,那一瞬间传递的温暖险些再次将他迷惑。 颜无殇不再笑了,正经的准备把凤玄羽拉回来,他暂时决定不玩了,这个书呆子实在是太不经吓了,他可不想一次就把人吓跑了,下次可就没得玩儿了。只是他没想到,这次拉是拉回来了,可是凤书生这次却有点清醒过头了,伸出双手就往他胸口推去。 按理说凤玄羽这一推对于颜无殇来说不可能起到什么作用,颜无殇自己也没把这一推放在眼里,可是谁知道颜无殇竟然瞬间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其实这也不奇怪,凤玄羽仓惶之间这一下可是用尽了全力的,虽然没带上内力,但他本身的力量和爆发力绝对不小,要知道他当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还完全不会武功来的,那可是手脚并用,连嘴也没闲着,最后生生把那个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头的男孩子活活咬死,属于野兽派的本能。 更乌龙的是,颜无殇这一下毫无防备的往后做自由落体,被他紧紧拽着的凤玄羽也借跟着往前扑去。 于是?于是…… 时间静止了。 清澈微蓝的清水中,妖孽贵公子与清秀俊书生面对着面,眼神呆滞的往下沉去,或者说,一张绝色的脸和一张清隽的脸相隔不到毫发的距离,两张同样娇艳的红唇狠狠的贴在一起,两人的眼神都有些呆滞,显而易见这个情景似乎超出了两人的认知。 愣怔当中,颜无殇愣愣的在他此时手掌所在的地方捏了捏。 可是他捏的地方! 那个地方…… 好吧,那个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腰部以下,臀部以上交接的地方,请,咳咳,已经瞪大眼睛的娃子们表想歪了啊,奸笑中~ 第8章:是谁不正常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被“抚摸”的的凤玄羽,这一刻他的反应可谓是迅雷闪电都要略逊一分,转眼就狼狈不已的爬上了岸,看也没看一眼被他推到池底去的颜无殇,浑身湿透的就跑了出去。浑然不知,颜无殇在他身后盯着他线条毕露的身体眼神幽深。 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柔软的唇瓣,颜无殇微微眯着那双总是笑成月牙的桃花眼,望着凤玄羽离开的方面静静出神。 男人?女人?是因为他已经到了如果饥渴的年纪了么?饥渴到,已经饥不择食的地步? 转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泡进冰凉的水里。 他不否认他并不讨厌凤玄羽,或者说他对那个奇怪的男人很感兴趣,他喜欢逗他,喜欢看他脸红心跳不知所措的样子,喜欢看他无奈气愤很想跳脚的样子,只是单纯的寻找一些生活的乐趣,不去追究其背后的深意。 但是这些,也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喜欢稍稍特别了一些,如果是这样子的一个可爱女子,他会爱上也是有可能的事,但若是男人的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皱着眉头想了很久,颜无殇终于否认了刚刚他那一瞬间的悸动无关紧要,即便他并不讨厌凤玄羽唇上冰凉的触感,那也只是因为他不讨厌他的原因。 要知道他可是比谁都明白自己是喜欢女人的,至少这些年来他从没有对任何男人有过一丁丁点儿绮念,反倒是有那么一两次被女子勾起了小小的情动,那么刚刚,就只是意外了! 颜无殇如是想到,渐渐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安然的享受起这个慵懒的午后。 而另一边,落荒而逃的凤玄羽烧红着一张脸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中途撞翻了两个小厮一个丫鬟。 “碰!”狠狠将房门关上,后背死死将门板抵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颓然的滑坐在地板上,凤玄羽仰着头,愣愣的望着看不见的虚空。 脸上的红潮木有褪去,狂乱的心跳不能平息,他仿佛还能够闻到颜无殇唇畔间那淡淡的兰花香气(呃,颜无殇那家伙貌似怪异的喜欢兰花,洗澡什么的也会用上特地炼制的精油,指不定他刷牙的盐水里也有这些个东西,申明啊,咳咳,这是妖孽自己变态,和某菁华完全木有关系o(╯□╰)o),以及方才双唇相接那一刻细小电弧一般带来的麻痹感。 这一刻凤玄羽深深的迷茫了。 唠叨也好,迂腐也罢,或者是容易脸红反应慢半拍还有经不起挑逗,并不都是装出来的,而且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些都不是他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他甚至在之前压根就没想过要和颜无殇相处,颜无殇的态度太过突兀,让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在他情不自禁的说出凤玄羽三个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他是凤玄羽,只是凤玄羽。 不是曾经那种无谓的角色扮演,明明想要融入却只能以局外人的心态参与其中的僵硬和疏离,也不是只为变成另一个人而扮演另一个人,而是他自己,不甚完全的,他自己!以秘法封印了自己的功力,也尽力去忘掉自己会武功的这件事,认认真真的,真真实实的去做自己,一个名叫凤玄羽的书生! 也许他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慢半拍,也不可能那样的没心计,可是很多时候他只是把自己内心最忠实的反应放大到脸上,不去隐藏不去镇压,不去死守镇定,也不去多想得失,从没有去做作。 他无从逃避的意识到,颜无殇的存在对他的意义正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他有预感,结局,并不会有多完美。 愤恨似的的握紧了拳头,凤玄羽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闪过铺天盖地的阴鹜狠戾,就如同当年人人避之不及的,发怒时的凤非尘。那些东西消失得太快,快到连凤玄羽自己都没能察觉,不知道要是他能感觉到,是不是会开心,因为他至少是有地方像他父亲的,无法否认的像着。 默然的闭上双眼,凤玄羽很想问一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在与一个男人亲吻(勉强算)以后,没有恶心得想吐,没有反感到想杀人,反而有那么一丝的沉迷!沉迷个鬼啊!那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好不好!就算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就算没几个女人能有那家伙的风情,但都改不了那是个百分百纯男人的事实啊!他是不是真的到该要女人的时候了? 或者,只是因为颜家兄妹太过相似的脸?而他,是因为爱上那个能够让他感到温暖的妹妹颜无双了,所以才会对那张漂亮的脸蛋没有抵抗能力? 这样想着,他渐渐放弃了去深究,心中那一丝丝,来自灵魂的恐惧。以至于后来的一天,我后悔得险些劈死自己,如果这个时候他没有轻易释怀,如果他这一刻想明白了心底不愿触碰的某种东西,如果,他早点离开,一切就会回到最初的模样,没有粉饰不了的伤。 然后,两个看起来随心所欲,却同样心思深沉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将这一次意料之外,也刚刚冒出小小角的暧昧给无视掉了。 不同的是,颜无殇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继续缠着凤玄羽无良的找乐子,而凤玄羽,则开始有意无意的逃避,有的时候无需想清楚,总会潜意识的知道该避开。 不过,颜无殇开始有千奇百怪的事情要找凤书生一起做,但不管做任何事,一时半会儿不逗弄一下书生他就浑身不舒服,这也导致别庄里开始一天三次的上演之前那样的猫追老鼠大戏,上至颜无双,下至倒夜壶的小厮,整个别庄里的人都已经麻木了,也只有那两位无聊的主角才在那里乐此不疲。 第9章:露馅了? 雪月山庄位于青渊帝国南方地带,而距它千里之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城市原阳内有一个土霸王似的林家,说是良田千亩店铺数间绝对是太过谦虚的说法,要知道林家在当地可是属于垄断一方的好强呢! 林家有有一个喜好读书,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小少爷,但这位少爷姓林,不姓凤,叫书鸿,也不叫玄羽。林书鸿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先后病亡,只剩下一个年事已高的奶奶林老夫人。 这位手握林家大权的老夫人对林家硕果仅存的独子林书鸿可是宝贝极了,眼见着自己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强求不爱经商的孙子学习经商之法掌家之道。 据说不久前老太太半夜被噩梦惊醒,于是连夜前去寺庙求神问卜,被告知她的宝贝孙子最近必有大劫,极有可能会客死他乡,最好是能够改名换姓,绝不能再姓林,否则难逃一死! 且不管那“高僧”到底给出了多少令人信服的“真凭实据”,但凭林老夫人也不是个尽信鬼神的人,要知道她能够游刃有余的管理号偌大一个林家,足可见她是何等精明,一般情况下老太太一定是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的,只是是关她的那个宝贝疙瘩,她就不得不去慎重考虑考虑了。 联想到孙子去参加科考的事,林老太太是不信也信了三分,改名这种事,虽然有些对祖宗不敬,可与宝贝孙子的性命比起来,什么都可以不重要,何况,将来不是还可以改回来嘛! 于是,林老夫人听从所谓高僧的建议,为林书鸿正式更名为凤玄羽。 只是不知道是和原因,一向身体矍铄硬朗的林老夫人几天前突然病倒,并且很快就与世长辞了。 颜无殇依旧是没个正形儿的翘着腿,也同样笑得格外无害的听完影子的调查结果,作为雪月山庄的少庄主,他可从来不是傻叉,怎么会将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留在庄内呢? 随意的挥退影子,颜无殇的笑容渐渐的开始变浓,浓德有几分骇人的意味深长。只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除了轻盈的笑意,竟找不出半点震惊或是失望,仿佛很多事,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这个身世很好,也很完美,残缺得完美,完美得很难让人起疑,也极难查证,可素正是因为太过完美,反而留下了更大的破绽,颜无殇如是想着,舒适的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起身离去。 林家的老夫人死了,却没有将死讯传给远在京城的金孙,没有让他赶回去为他尽孝,反而是匆匆下葬,其实这倒不难理解,林老夫人实在太过宠爱孙子凤玄羽,不想耽误孙子参加科考,所以不愿把自己的死讯告诉他怕他分心。 可是,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因为凤玄羽被林老夫人宠成了无用书生一枚,那么一旦林家掌权的老夫人突然离世,林家的大权也就会落在白目的凤玄羽身上,那么这个时候,林家那些庞大的旁系亲戚啥的一定会群魔奋起,然后轻而易举谋得林家的财产,然后再将这位唯一的继承人大少爷“法不容情”的赶出林家大宅,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凤玄羽最后也只能落个饿死街头的下场。 那么,精明的老太太会想不到这些吗? 会!一定会! 她应该比谁都清楚林家那些如狼似虎的旁系有多大的野心,也绝对知道这些年那些人早盼着她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所以她一定会在死前做好万全的安排,至少不能让庞大的家业落到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手里,至少能让她的宝贝孙子能够半世无忧。 可是她没有!她似乎万全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只身在外的孙子不久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也没有想过孙子是不是能够处理得了即将乱成一团的林家,反而是安然的度过了生命最后的几天,就好像,好像压根没想过凤玄羽还会回去一样。 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么? 然而,这还不是最大的破绽。最大的破绽其实就在凤玄羽自己身上,倒不是说他平日里露出了什么马脚,只不过问题刚好出在他身上罢了。 要知道,其他不说,仅是别庄里的凤玄羽,他性格里属于文人的迂腐简直已经要成神了,可是对于迂腐过头固执过分的文人来说,家族姓氏什么的不是应该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么?不是应该是哪怕丧命也不会舍弃的荣耀么? 而且对于那种子虚乌有的鬼神之说不是应该最不屑一顾的么?可是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改掉了自己的名字?犹记得他第一次说出自己名字时,根本就不带一点迟疑和思考,证明他早已接受并承认了自己的新名字。 可是,就算他是因为那个疼他至极的奶奶,也不可能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名字接受得如此理所当然啊! 所以,颜无殇断定凤玄羽的身份是假的! 很多东西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也不必再去查证,颜无殇继续妖娆的笑,他会注意的,时刻注意这个意图不明的小可爱到底想要在他们雪月山庄做什么。 第10章:欧阳陌 “无双,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和一个陌生男子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呢?你要知道这样对你的清誉可不好,这待客不是有少庄主吗,不应该由你来抛头露面的……” “这位公子,我家和颜家是世交,我和无双也算是青梅竹马,不是你口中那所谓的陌生男子,倒是你才应该是陌生男子不是吗?!” “这位公子说笑了,小生不是什么陌生人,我是无双的未婚夫,就算你与无双关系非同一般,但现在却是应该避嫌的。” “哦,未婚夫,我怎么没听颜伯父提起过?我倒是知道无双曾和我有这么一个婚约,什么时候就变成你了?!” 这不是凤玄羽第一次见到欧阳陌,却是与这个他从没放在眼里过的男人第一次谈不上交锋的交锋。感受到欧阳陌身上压迫的气势,凤玄羽脸上懵懂无知的同时,心里却抑制不住的冷笑,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欧阳陌都敢如此强势的对待他了? 如果不是此刻受身份所限,他顷刻间就可以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变成一滩难看的血泥! 凤玄羽不否认,欧阳陌长得真的很好看,紫袍加身,剑眉星目,不是颜无殇那种带了点柔媚的不分男女的绝色,而是真正属于男人的阳刚俊逸,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谢绝靠近的冷漠,眸子中不时流转着超绝的精明和高人一等的贵气,如果不是知道这男人的底细,一定会把他当做不能招惹的那类人的存在,可是,这男人不过是个成功点的商人罢了! 而且最可恶的是,这个该死的男人曾经那么嫌弃他们家那么可爱的无双,可是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来说他是什么天杀的未婚夫?!怎么,解除婚约了就后悔啦,到手的鸭子断念神剑就这样飞掉了很不甘心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凤玄羽格外厌恶欧阳陌,着对于他这样一个连讨厌一个人都不愿意花费心思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难得,可是他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气愤了,只是因为想起那个淡然的,总是安静听他唠叨的颜无双曾被这个男人嫌弃伤害过,他就恨不得将这家伙剐了出气! 只是为什么呢?这还是他吗?这还是凤玄羽吗?还是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的凤玄羽吗?凤玄羽轻轻问自己,却颓然的不愿意去想明白原因。 对这个武学功法绝不外传,武力却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来说,天下首富水云山庄的地位并没有普通人们看到的那样风光。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各种平衡之间寻求生存,他们家财万贯,却要对着那些传承千年的家族势力卑躬屈膝刻意逢迎,因为那些人不是他们小小商业起家的欧阳家能够招惹的存在,他们只是运气够好脑子够精明才突然崛起的,没有武力的弱者。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那些真正的高手并不是他们愿意花钱就能请动的,能被钱财所动的,最多也不过一流的高手罢了,而那些真正站在武学顶端蔑视天下的武者们怎么可能为了俗物而破坏自己的名誉。 水云山庄也正是借助高手们的这种想法才能存在至今的,只是这种地位却显得太过于摇摇欲坠了些,一般的人动了贪念他们还可以应付,然而一旦有真正的高手动了心,那么这庞大的家业财富,哪怕他们倾尽全力也将无法保全半分! 欧阳陌的父亲曾经为了摆脱这种困境,通过多年的策划渗透,想要获得没落世家姜家的家传功法,然而最后却是功亏一篑,虽然一举歼灭了所有姜家高层,攻陷了姜家大宅,却只得到一本伪造的秘籍。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当手握那本秘籍的姜家直系出现并誓报血仇重建姜家的时候,水云山庄的末日到了。当姜家那个小小少年慢慢成长之后,欧阳家也渐渐失去对抗的能力,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他们找上了雪月山庄。 颜昊虽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当他正在苦苦为自己的妻子影魅寻找解药的时候,水云山庄曾为他提供了一味十分珍贵的药材,也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就冲着这份情意,他就不会漠视着让欧阳家家破人亡。 所以,十多年前,他借出雪月山庄的神剑雪月,并借口以其也信物定下了颜无双和欧阳陌的婚约,其实不过借欧阳陌一个雪月山庄准女婿的身份,让姜家在对欧阳陌动手的时候好歹有所忌讳,也让正摩拳擦掌的江湖中人看清楚形势,不要落井下石,毕竟雪月山庄的威严,还轮不到这些人来挑衅! 事实证明也正是因为这个婚约而保全了欧阳陌的命,他的父母包括所有的亲近之人都在当年丧生,唯独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门婚约其实认真说起来根本就是雪月山庄的施舍,所以那时欧阳陌的父亲承诺,待两个孩子长大以后,若是颜无双愿意下嫁欧阳陌便嫁,不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取消婚约,欧阳陌对这桩婚事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利。 然后,长大后的颜无双真的如长辈们希望的那样深爱欧阳陌,一心一意只想嫁给欧阳陌为妻,可是欧阳陌却不喜欢她,乃至于嫌弃她,不仅没有因为当年曾受过她家大恩而好好对待她,反而冷漠得见她一面都嫌恶心,甚至多次羞辱于她! 面对两人的婚事,他是能拖就拖,不能拖了也继续拖,而颜无双又是痴痴等着嫁给心爱之人为妻,其实雪月山庄完全可以威逼欧阳陌尽快与颜无双成亲的,可是他们不屑去做这种没品的事,最后为了完成颜无双的心愿,甚至不惜答应欧阳陌以雪月山庄的另一把神剑断念做为嫁妆,只为欧阳陌能尽快将颜无双娶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候,颜无双却突然性情大变,不复当初的柔弱深情,并坚决的解除了与欧阳陌的婚约,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素来柔弱的颜无双变得那么冷淡几近冷漠,但自那以后颜无双越发显得特别来,不需要特别去做什么,她只要淡淡的往哪儿一站,就能轻易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被活剐!如是想着,凤玄羽忍不住用目光凌迟欧阳陌那张俊脸。 可是令他愣住的是颜无双的一句话。 “欧阳,我想搬到水云去住两天可以吗?” 看着颜无双和欧阳陌若无其事的寒暄,凤玄羽突然觉得心里冰凉得难受,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之前迷恋的那些温暖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刺刀,毫不留情的刺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坠入无边的黑暗,再也不愿离开。 为什么,她会摒弃自己而偏向那个曾负过的男人?是因为终于烦透了这样的他么所以忍不住想要避开了么?要去水云山庄呢!哈哈,原来终究是他高看了自己,原来终究是他太过自以为是,竟然会以为他们会接受他这样的存在,竟然会相信自己也能融入他们之间,竟然…… 没有人发现,凤玄羽离开时的背影是那样的寂寥。 第11章:颜无双失踪了 “该死的欧阳陌,竟然还敢上我们家里来,本公子真想一掌劈了他!小无双啊,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干嘛还理他,该直接把他轰出去的!” “哥哥,我知道你气他以前的不识好歹,但那都过去了不是?况且也幸得他当初不肯娶我,要不然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你觉得呢?” “而且啊,我们都不是他,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或委屈,我们不能接受他的做法但至少可以理解,就算是他故意的,我现在也和他没什么纠葛了,没有也没必要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浪费心情不是?哥哥,没必要搞得跟仇人似的啦,你好好想想,现在最呕的不是他么?” 想到欧阳陌那家伙梦寐以求的,差一点点就到手的断念神剑,颜无殇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扬眉吐气,突然觉得那个欧阳明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在书房外的某个阴影里,脸上没有半丝呆板傻气的凤玄羽冷漠的眼里闪过一丝柔软,无双就是这么特别,这么的美好而宽容,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柔软下来。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个别有居心的外来者!他只是个惹人厌自来客!关他何事?关他何事! “那么……” “小无双啊,怎么又要跑到欧阳陌那儿去了?你不就是受不了那书生啰嗦嘛!我可不相信你没办法治他的,为什么宁愿出去也不好好治治他呢,让他不要那么多话就行了嘛!” 对啊,想要他闭嘴其实是那样简单的事,只需要用厌烦憎恶的眼神多看他几眼,他就一定再也不能懵懂的笑出来!只需要让别庄里强壮的护卫狠狠将他痛殴一顿,他就再也不会有心情去唠叨谁!也只需要不留情面的将他丢出别庄,然后死死关上大门,他大概也不会再有勇气去翻一次墙的。不是吗?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他闭嘴的。 “是,我不是拿他没有办法,可是……那样哀伤的他,需要人心疼。” “哀伤?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凤玄羽想笑,他当然没看出来,他只看出了自己身后的疑点,以及是否别有居心。 “我不知道明明那样单纯的他为什么藏着那么多的疼痛,我帮不了什么,也给不了他渴望的温暖,所以,便纵着他吧!” 谁说和他没有关系的?当然有关系!那可是他想要呵护不受伤害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凤玄羽如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背脊挺直,眼神冷漠,眼角眉梢挂着些许不容人小看的无情和狠戾。没有人看到,在他刚刚转身之前那一抹浅浅的笑,不妖娆不邪魅,安静如怒放的雏菊,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他突然觉得,就算颜无双去欧阳陌的水云山庄住几天也完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凤玄羽知道那个小气的欧阳陌不会让他跟着住进水云山庄,甚至不会让他踏进金银满地的水云山庄一步,所以他只是随便闹腾几下就乖乖的回到别庄去了。 他需要想一想,想一想他现在这个十分有问题的状态和心情,想一想他还应不应该继续留下来,留下来在这里越来越沉迷,留下来在这里再也找不到一开始的心情,留下来准备承受某一天不可预知的悲伤。 撇开那些让他不知所措的温暖,凤玄羽认真的告诫自己那不是他可以怀抱的奢望,他能拥有的,只有幽冥鬼殿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阴冷。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某一天离开的时候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凤玄羽终究决定要离开,离开这个让他迷恋的地方,离开这些让他迷恋的人,不再去追寻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真相,回到自己的生活去,回到永无天明的黑暗里去。 只是,当凤玄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夜空中三蓝一红的绚丽烟花打断了他的计划。 他来之前没有让幽冥宫的人知道他在雪月别庄的事情,除了之前派去为他伪造身份的那队人马,暂时没有人知道他的安身之处,只知道是在京城某处。而三蓝一红的烟花,是宫中有急事的时候迫不得已用来找他的暗号。 在凤玄羽满脸戾气横生,呃,或者说只是满眼戾气横生,因为他带着面具,的出现在某间茶楼内时,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怒气发泄,黑衣人的一句话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宫主,几个时辰前,水云山庄庄主欧阳陌与雪月山庄大小姐颜无双一同被劫。” “什么?!”手边的茶桌应声而裂,凤玄羽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人呢?现在在哪里?” “行踪不明。” “去找!动用整个幽冥宫的势力,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 凤玄羽火急火燎的回到雪月别庄,随即想去抓着颜无殇去找人,可是突然忆起自己此时的身份,不得不暂时打消去找颜无殇的想法。 此时不过子时刚过,距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凤玄羽在心中不停纠结,衡量着暴露身份和救颜无双的分量,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无私的站出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冷血无情的凤玄羽,绝对不能做这种没好处的事的! 其实他压根就是知道,就算他此时通知了颜无殇也没什么作用,一点线索都没有上哪里去找人?况且他已经下令幽冥宫找人了,他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只是想是这样想,凤玄羽却一晚上在屋子里不停走来走去没心情上床上去歇会儿,好不容易熬过半晚上,寅时还没过,刚看到天色稍微开始亮起来就迫不及待的往凤玄羽的院子冲去。 也顾不得平时他躲都躲不及的半裸颜妖孽,不客气的踢了门就扑进了颜无殇的卧室,这一刻他可没心思去注意那男人漂亮的肌肤,一把就将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颜无殇从床上捞了起来。 “小玄羽,你这是,呃迫不及待的要和我度过一个美丽的早晨?”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尤带着鼻音,颜无殇朦胧的睁着眼睛。 凤玄羽没顾上脸红,二话不说就往颜无殇身上套衣服,他等得太久了。 “少庄主,无双这才没走几天,我就觉得好像好久好久没见她一样,我好想去看看她在水云山庄过得怎么样呢!”眼见着逐渐清醒的颜无殇又有想戏谑他的意思,凤玄羽赶紧继续道:“也不知道那个冷飕飕的欧阳陌有没有欺负她……” “他敢!”这下子可点上颜无殇的死穴了,本来他也没什么,只是听凤玄羽这么说他也觉得开始想念他那冷冰冰的宝贝妹妹了,生怕欧阳陌真敢欺负他妹妹,这下轮到他急不可待了,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拎着凤玄羽就风风火火的往水云山庄去了。 谁知妹妹没找到,倒是终于知道自家妹妹被那个倒霉催的欧阳陌连累被绑架了,气得颜无殇差点放火烧了水云山庄,浑然不知凤玄羽在他身后终于出了一口气,希望没出什么事,希望还来得及。 第12章:是否只是局外人 凤玄羽早就知道无论他怎么坚持颜无殇都不会带他一起去寻找颜无双,所以一送走面色阴沉的颜无殇,凤玄羽就从死寂的的雪月别庄中消失了。 想起颜无殇临走时那格外深沉的一眼,凤玄羽若无其事的带上面具,他何尝不知道他这样浅显的提示虽然传递了想说的消息,却会让本来就对他深深怀疑的颜无殇更加的猜忌,但是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会做出这样的事连自己都颇感无语,也比如现在他就很想给正顺着宫人的指引前往颜无双有可能所在的地方狂赶的自己一拳,好让头脑发热的自己可以清醒一点。 不过他很快就找到自己如此急切的理由了,这不是父亲的遗愿嘛!虽然他恨父亲的无情,但他始终还是无法放弃那个残忍的父亲不是? 所以啦,在颜无双的生命安全面前,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暂时搁在一边的啦!他怎么没想想他以前是怎样公事公办的态度,要不然一不至于关注了那么久,却连人家两兄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凤玄羽这一刻无比庆幸对于幽冥宫的人来说,颜氏兄妹就像是一个既定的闪光点一样不得不去注意,以至于他因为自己住在雪月山庄而撤下对他们无时无刻的关注时,还有幽冥宫众能够在不期然遇到时给予一定的关注。 否则这一次的事情说不定得延后好久才能知道,也要延后好久才有可能找到人,谁知道晚几天后无双会不会出事啊! 凤玄羽是在第二个晚上的午夜找到颜无双被关的地方的,她和欧阳陌果然是被姜家的人劫走的,这一刻凤玄羽不得不承认他感觉自己更厌恶欧阳陌了,真是个灾星!他想,以后他一定不会让无双和这个没用的男人有什么瓜葛的,绝对不会! 只是不知道凤玄羽在想这些的时候,是不是有注意过,他想的是阻止欧阳陌有任何机会得到颜无双,不是他自己要独占颜无双!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在以颜无双未婚夫的身份自居,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和颜无双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出现,也更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和颜无双成为夫妻。 暗自将那个其貌不扬的小院子探查一番以及偷听了一小段对话以后,凤玄羽能够确定颜无双在这里不会发生任何危险,组织这次绑架的姜家某个小虾米还没本事对雪月山庄的宝贝大小姐做什么出格的事,不好生伺候着就已经不错了,要知道那个倒霉的男人本以为是个绑走欧阳陌的好机会而仓促之间决定绑人以后,万万没想到那个被他看做是欧阳陌女人的红衣女子竟然是雪月山庄的宝贝疙瘩!要不然再借他几个胆子估计也不敢动颜无双就是了。 于是他留下幽冥右使天霄就离开了,虽然知道不会出什么事,但时间越长也越有可能出现危险,所以他要去暗中引颜无殇他们来到这里。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马不停蹄的找到颜无殇他们找人的大队时,发现这群人貌似根本不需要他的引导与暗示。因为颜无殇此刻正握着一只尾部偶尔闪过红光的胖虫子,朝着此刻被幽冥宫团团围住的那间小院所在的云阳疾驰而去! 咫尺天涯,是那对蛊虫的名字,雄蛊在欧阳陌身上,而颜无殇此刻握着的正是雌蛊,而一旦唤醒沉睡中的雌蛊,无论有多远,它都可以感应到雄蛊的存在。 凤玄羽望着那队绝尘而去的人马,想着零星听到的只言片语,没有去怀疑那对虫子奇异的功效,因为它的指引无可挑剔,也没有去在意一个小小的欧阳陌怎么会拥有这种珍奇的东西,他只是安静的抚摸着脸上冰冷的银色面具,感受着手指上淡漠的温度,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如果他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书生,他是不是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焦虑着担忧着,在此刻不剩半个主人的雪月别庄里双手合十,祈祷那个奇怪的冰冷却温暖的女子能够安然无恙?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她就在眼前而不能去救回? 不用不停奔波却只能望着颜无殇的背影不敢现身?如果他只是无需掩饰的幽冥宫宫主凤玄羽,是不是,就可以,没有那么多顾忌没有那么多隐瞒? 可惜他不是,都不是,他是个名叫凤玄羽的书生,也是幽冥宫无恶不作的宫主大人,无论他是好心也好恶意也罢,他都只能站着阴影处,如同一个局外人般,心哭了笑了,身体却永远入不了戏。 第13章:厌烦了么 “小无双,最近武林上有些小纷争,可怜的哥哥我要回雪月去主持局面,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毫无悬念的,颜无双被救了回来。而还没恢复多少元气的姜家,也被怒不可遏的颜无殇一气之下打了个半残。只是消失了几天,颜无殇刚一回来就就奉上个微型炸弹,这家伙又要跑路了。 不过对于他口中无关紧要的小纷争,凤玄羽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看,还小纷争呢!整个武林都快乱成世界大战了还小纷争!真不知道哪一种纷争才够大。 一个月前,毫无因由的,现任武林盟主宫隐与他前任武林盟主的岳父突然撕破脸庞大打出手,奇怪的是宫隐并没有选择暗中杀害等更轻便快捷的方式,而且光明正大的和慕云山反目成仇,以至于他刚刚新婚没多久的新娘——前任武林第一美人慕雨彤,则是被他不留情面的废弃武功软禁家中。 从小范围的两家对峙,到纠结无数武林中人公开开站,事到如今已是导致整个武林被分为慕派和宫派,两者若是遇到,则是二话不说拔刀相向,非分个你死我活不可,而因一点点误会便被杀死的中立人士实在不在少数。于是现今的武林可谓是人人自危,恨不得废去一身武功当个平凡人更好,因为中立的家伙们是要受到那两方联合打击的,誓要把他们拖入阵营不可。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难分上下以及血腥仇杀后,终于有人受不了这样紧绷而血腥的气氛,许多人联名血书请求雪月山庄出来主持公道,还江湖一个太平。 “不了。”有些失笑的看着颜无双面无表情下的心有余悸,凤玄羽在心底轻轻感慨,她果然是被那些豪迈的武林豪杰们吓坏了。 “小生,小生要去!” “你?你去干什么?”凤玄羽看见颜无殇瞟他一眼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一丝隐秘的疼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着。这些天以来,颜无殇对他那恶作剧般的兴趣好像突然之间湮灭了,也许是因为越发察觉了他的不简单,也许是终于对他感到厌倦,再也没有暧昧的笑着逗弄他,也再看不到戏谑的眼底那淡淡的温和,明明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平静,为何心中总有一丝淡淡的,莫名哀伤? “小生,要去拜见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惊诧反问的是颜无双,因为凤玄羽已经好久没有以她未婚夫的身份自称了,是五天?或者是10天?至少她被救回来的这段时间,凤玄羽化身为善解人意的蓝衣天使,没有再唠叨,也没有再固执,温柔得如同另一个人,她没想明白怎么转眼又变回去了? “是啊无双,我要去请求岳父大人光明正大的把你嫁给我,这样你就不会反对了吧?” “书生你,也许,想太多了,我爹爹他……” “没关系的无双,你不要担心,我会说服岳父大人的!一定会的!” “可是……” “我不怕,就算是岳父大人要杀了我我也不会退缩的,所以无双你放心,你只需要等我就好了!” “……”颜无双好笑的闭嘴,决定无视这个令人无语的家伙,反正他虽然说话做事有些可笑,但他还是知道尺度的,不会乱来,这也是她能一直容忍他的原因,既然他想闹,就随他闹吧,她这样想。 “少庄主……” “要去自己去,我忙着呢,先走了!”说实话,颜无殇不笑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会显得格外幽深。当他面无表情时,那张脸就不再是那样迷人了,反而有种令人不能逼视冷漠。 其实说起来他不笑的时候大多并不是他真正生气或是愤怒的时候,那只能证明他此时没什么心情笑或是觉得没有笑的必要,与之相反的是,他越是狂怒,他反而会笑得越好看,而当他笑得邪魅如开到荼靡的罂粟时,就必是他已经怒到要毁天灭地的地步了! 所以他玉面公子的背后,其实是玉面修罗,笑得越美杀得越狠,这就是他称号的来源。当然,这点凤玄羽不知道,所以他的心又在这一瞬间微微抽疼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凤玄羽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冰凉的情绪涌上心头,带着淡淡的涩,和哀伤。 想着他也许再也不能从颜无殇的眼底看到那种令人沉迷的温和,只剩下一片看不透看不懂的幽暗,只觉得有种愤怒的不甘就要咆哮出胸膛。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虽然不停的想要逃避那个妖娆男子的身影,心底却悄悄保存着一点点期待,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被找到;虽然总是不敢看男人笑得妖娆邪魅的脸,可是眼底却小心翼翼的藏着一丝丝满足,为能够和他单独处于一室的亲密。 他很想问一问自己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要不然怎么会对一个总是喜欢戏弄自己的男人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在那个人好不容易不再追着他以后,反而会冒出那么一点点好笑的不舍! “书生?” “我会去的无双,我自己也可以去的,所以你等我回来,等我的好消息好么?” 勉强留下这么一句牵强的话语,凤玄羽简单的收拾了包袱,就这样固执的追了出去。 他想,他也许明白了一点点,也许明白了,自己对那人的点滴眷念。 凤玄羽固执的想,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变态的感情! 或者根本就是错觉,是他的心太乱了才会出现的错觉,他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他一定会把自己吓坏的,他要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呆在颜无殇的身边,证明了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了他才敢放心,他真的不想再去重复那个悲剧,是他胆子太小,承受不起那种后果。 他真的不敢去想象,有一天他会变得如记忆中那个男人一样的无情而残忍。 也更不能容忍,另一个凤玄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出现在这世界上! 第14章:这是,何必 不漏破绽的伪装,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凤玄羽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如何的破绽百出,但就他本身来说,绝对没有留下什么大的破绽,至少到现在为止,就算颜无殇已经早就开始怀疑他了,但却没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 从武功高强的魔教教主,变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凤玄羽,凤玄羽所做的,又哪里仅仅只是做戏般的伪装。内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隐藏的,有时候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点习惯都能暴露,所以为免自己绝对不会穿帮,他从第一天开始就以转生决完全封住了自己的功力。 转生决,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它的功效可以让人如同转生重生一样完全隐藏掉自己的武功,乃至于在运转期间他是真的失去了武功如同普通人一般,每一次运转过后它会自行运转5天,而在这期间如果强行运功,一般情况下会导致10天的虚弱期,严重时甚至还会导致心脉受损。 所以,颜无殇一直以来也不敢绝对肯定凤玄羽的玄虚的原因,他无法想象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家伙来雪月山庄是到底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也就是说,他要凭着本身的体力从京城走到沧州,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起码要走上一个月的遥远路程。 也许可以等到转生决的功效散去的时候再赶路,因为距这一次散功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了,可是凤玄羽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在这件小事上穿帮不划算,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吧!忘了自己会武功,忘了自己是魔教教主,也忘了自己是凤玄羽,只是个书生,什么都不会的书生。 为了节省时间,为了不至于等颜无殇解决完事情离开了雪月山庄才赶到沧州,凤玄羽背着自己小小的包袱昼夜不停的赶路,饿了就吃包里存着的干瘪烧饼,困了也只是在野外简单的眯一两个时辰又继续上路,甚至连身上的蓝衫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换一换,几乎是以压迫自己的方式不停赶路,赶路,继续赶路。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他会想,他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什么呢?没有人在等着他去救命,也没有人与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他为什么要赶路赶得如此不要性命了一般?焦急吝啬得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拾荒者? 然而这种想法总是闪得太快,以至于他转眼又开始匆忙行进的路程,继续吃几天前干硬的烧饼,喝路边林中不知道干净与否的河水溪水,透支着所剩不多的体力,无法再去想太多,只有一个必须尽快达成的目标——去沧州!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在曾经接受过历经三年的魔鬼训练,他也许早就病倒在管道两把的草丛里,再难爬的起来。 第十七天的午夜,精疲力竭的凤玄羽终于靠着那两只单薄的腿走过了遥远的距离抵达位于沧州郊外的雪月山庄。 望着雪月山庄大门外几盏灯火长明的大红灯笼,凤玄羽谈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对于这个他几乎跋山涉水,却从来不曾来过的陌生地方,没有熟悉的山,也没有熟悉的水,可是心口却微微沁出暖意,驱散了四肢百骸入骨的冰凉。 疲软的靠在初春繁盛的大树下,疲倦的双眼静静凝望着前方夜空下安静匍匐的建筑群,仿佛迷失在远方的旅人终于找到回家的路般安宁。眼中静静流泻出清浅的安心,凤玄羽安详的闭上了沉重的双眼。他想,等他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走进去了,他现在实在太累了。 —— 颜无殇已经回到家中好些天了,虽然不停有十万火急的求救信送到庄里,但他依然悠哉悠哉的闲逛了几天,将庄内累积的食物慢条斯理的解决完,直到有人再也等不及跑来雪月山庄拜请他了才算有了去东陵城的打算。 无论是宫隐还是慕云山,他们都很清楚这次的事件雪月山庄必定会参与其中,所以他们都不敢做得太过火怕不久之后雪月山庄会偏向对方立场,以至于他们所谓的拼命到后期都变成了小打小闹。 当然,他们不能无限制的继续对峙下去,所以双方谈判,决定在离沧州最近的一个城市东陵做最后的决一死战,这不过是对雪月山庄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不至于让人家跑到千里之外的洛川去裁决,否则到时候被气急的玉面修罗一人一剑就不好了(他们都知道一般在这种时候是找不到颜昊的),又不敢直接定在沧州,要是把人家雪月山庄的老巢破坏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着决斗的时间越来越近,颜无殇却依旧晃荡在沧州城内没有出现的意思,不少人可是急坏了,深怕这次大战会杀个血流成河,担惊受怕的,悲天悯人的,亦或者是居心叵测的家伙们不约而同的前往雪月山庄请人。 似乎终于玩够了,颜无殇终于决定不再拖了,没意思嘛,他都想回京城去陪他家小无双了。 只是,当他踩着慵懒的步子走出山庄时,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却将他的脚步定住。 那个男子安详的躺在他家门口的一棵大树底下,嘴角勾勒出一个安心的弧度,苍白的脸颊上带着病态的红霞,一双饱满的红唇此刻看起来几近乌青。 似乎是夜里太寒,他将那个褐色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取暖,宝蓝色的外袍上遍布着灰色褐色的各类的污痕,漆黑的长发铺在地上,像是缠绕在他心脏上的绳子,有些酥麻的疼痛。 颜无殇就这样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男人眼角的病弱,看得脸上慵懒的笑意一点点流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凤玄羽在舒适的梦中渐渐感觉到有两束奇怪的光一直凝聚在他的身上,仿佛非要在他身上掏个洞才甘心。 他缓缓睁开依旧疲累的双眼,朦胧中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早晨的阳光,投下一大片黑色的阴影。飘扬的赤红色衣角,他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可是他看不清那人阴影下的脸,也不能辨别那张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微微欣喜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我,我只是……”只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什么。他只是突然有了一丝慌乱,他怕会从颜无殇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不耐,甚至是厌烦的神色。 带着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凤玄羽略感无奈的迎向颜无殇靠近的眼睛。 颜无殇轻轻蹲下身来,柔顺的头发洒在凤玄羽的胸前。 “这是,何必呢?”像是疑问,又像是轻轻的呢喃,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摩挲着凤玄羽淡青的唇角,眼中的幽深渐渐化成缱绻的怅然和温柔。 凤玄羽紧蹙的眉头悄然展开,任那温暖的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流连。 他能说,他之所以这样蠢得无可救药的仅凭双脚走到沧州,而不是骑马(虽然书生不太可能骑马),也不是雇马车赶路,把自己谈不上强壮的身体弄成这副羸弱不堪的模样,仅仅只是为了眼前这一抹温柔的怜惜么?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生出如此可笑的情感!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确不是故意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的,只不过他明知道自己最后回变成这样罢了。 没有内力护体,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长时间自虐般的长途跋涉,况且凤玄羽并不强壮,甚至说他的身体比一般人都要糟糕。他的母亲当年在怀着他的时候,曾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前后更是三次差点流产,他最终能够顺利降生,不得不说是个不小的奇迹。 然而不可避免的,小小的他也因此留下了病根,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会虚弱无比,痛不欲生,连照顾自己都会成为一种负担,虽然至今的修养已经好了太多,但他身体本身就弱的事实不容辩驳。 颜无殇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心虚的辩解,伸出双手,将眼前的男人抱了起来。 “少,少庄主……” 面无表情,转过身,抱着怀中的蓝衣男子,往大开的家门而去。 凤玄羽愣愣的看着上方不带表情却格外温柔的脸,瞳孔中渐渐散发出安心和依恋的光芒,闭上依旧疲惫的双眸,隔着如火的衣衫,听着他坚定的心跳,然后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把颜无殇修长的身影拉长,再拉长。 第15章:不是温柔 在柔软的床铺间醒来,凤玄羽突然意识到在不久之前自己那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恐惧莫名其妙的袭上心头。 他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学会了粉饰太平,或许是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仿佛命中注定,无处可逃,是他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不知愁滋味?才敢决然走进!所以才会脸红,所以才会不知所措,所以才会忍不住逃离。而今,当最后遮掩的幕布被残忍的揭开,他凄然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他想起父辈那些扑朔迷离的爱恨纠葛,想起父亲爱而不得的绝望,想起每个夜里看到的那双悲伤寂寥的眼睛。爱情,他还不太懂,但是他无奈轻叹,也许他们父子俩的爱情,终究注定只能是悲剧一场。 “小玄羽,你越来越可爱了喔~” “啊?”愣然的看着屋子里面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凤玄羽觉得现实给他的跳跃是不是太大了? “啊什么啊!你千里迢迢的追我追来了沧州,差一点点就把自己追死在路上,你说本公子能不感动嘛!要知道,我颜无殇可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哟~”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再妖娆的抛出一个腻死人的眉眼,颜无殇笑得如春花灿烂。 “呃,不是,少庄主,小生是,是来找岳父大人的。”凤玄羽慌乱的辩解,以前没发现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明白了,却总觉得颜无殇的每句话都像是看穿了他一般,让他的脑子,不由自主的一阵鸡飞狗跳。 “我爹?好啦好啦,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虽然才几天没见我就开始想念是有点,唔,但是我不会笑你的啦!”口中说着不会笑不会笑,结果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真让人伤脑筋,他就不能意思一下么? 颜无殇想到昨天从门口把几近是半昏迷状态的凤玄羽拎回来的时候,是心疼而懊恼的,懊恼之前自己因为越发的猜忌而冷漠的态度。要是书呆子因为他的原因而曝尸荒野,他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虽然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烂好人,杀的人也不见得少,但书生与那些不认识的人不一样不是? “我,我没有,我只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就是,你这家伙现在身子弱得跟什么似的,还发着烧,等着,我去让人给你端药来。”说着,就如他来时一般突兀的就消失了。说起来,颜无殇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很温柔,但这大约可以理解成一种错觉,他只是性格天生如此,习惯了用轻柔而魅惑的语气和笑容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常常能从他那双笑语蹁跹的眸子里看到甜腻的温柔,实际上除了对特定的人,否则他根本就不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 所以他只是说让下人为凤玄羽端药,而不是他自己去。即便一直以来他都邪魅如同一个不辨性别的妖精,他骨子事实上比大多数人都还要大男子主义,所以至今以来,除了他那宝贝妹妹颜无双,他连他老爹都没伺候过,更别说是伺候凤玄羽喝药了,可能性大概得是负的。 凤玄羽却笑了,苍白的脸上荡起浅浅的笑纹,他不曾发现,其实真正温柔的那个人,是他。 这个男人恶趣味,不正经,妖娆邪魅下是游戏世间的冷漠,他总是笑,笑不尽世间痴缠,识不出半颗真心,可是自己就是这样深深陷落。 不是为那不经意间虚无的温柔,也许只是因为初见时那一瞬间莫名的感动。 “哎呀呀,小玄羽刚刚摔疼了吧?来,给我看看,受伤了就要擦药哦,要我帮你么?”明明是调侃而暧昧的语气,他却恍惚间愣愣不能言语。 小的时候没有对他付诸关心,因为他们不敢也不屑,长大以后同样没有人对他付诸关心,因为他冷酷强大得不需要谁多余的关心。然而那一刻,心底潜藏的的戒备和漠视化作陌生的安心。 不管对于颜无殇来说,那句话只是随口说出的,还是真的注意到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内心住着一个魔鬼,一个贪恋别人关怀的魔鬼。 颜无殇真的太可恶,多情得惹人爱,也无情得惹人恨,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迷恋他身上的淡淡兰花味道,莫名贪恋在他身边安宁的时光,在不知觉的时候,被那双会笑的眼睛深深迷惑。 凤玄羽轻轻闭上挣扎的眼,不愿意选择离开。 果然,片刻之后,颜无殇就带着一个端着药的侍女又荡回来了。 “我说凤书生,本公子现在可真是很想膜拜你诶,请问你是怎么把自己那可怜的身子糟蹋成这样子的?”颜无殇没骨头似的倚在桌旁,嘴角带笑,眼睛却微微的眯着,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啊。”吞下一口苦涩的药汁,凤玄羽呐呐的回答道。 “那么请问你,你是有多久没吃饭了?看你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更加危险。 “呃,我都有吃的,每天都有吃!”奇怪的理直气壮。 “吃?!就你包袱里那些硬得跟石头似的铁烧饼?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江湖中人了哦,这么,‘不拘小节’?!” “那只是因为,我赶路的时候,急了一点而已……” “急了一点?哈!我看不只是急了一点,你是比急着去投胎还要急了那么一点!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竟然还敢这样折腾自己,你是想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不好意思说?”说话的语气已经变成了轻轻的呢喃,凤玄羽却是被吓得寒毛直立,他能感觉得出颜无殇是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实上连颜无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么气愤,赶紧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一口喝下,他暂时不想被那慢吞吞的喝法给苦死。 “对了少庄主,你说武林出事了,是出什么大事了么?”拙劣的转移话题,只是希望颜无殇不要越想越生气就好。 “大事?”优雅的在口中转了个圈,身子刚刚好的滑向桌边的座位,翘着腿,斜斜的靠在桌子边缘,颜无殇面色不虞:“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两个人在那儿要死要活的打架呛声嘛!根本就是浪费我时间,啊呀?对哦,书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好。”凤玄羽被颜无殇的想法汗颜得嘴角直抽抽,两个人?谢谢,的确是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身后跟着几乎整个江湖的人类。 “好了,既然药已经喝了,我也回去了,躺着吧你,我再让人送点吃的来,赶紧把身子养好点我们好出发知道么?”两脚如风轮一般飞速的在空中转动了一下,颜无殇已经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似乎手上粘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也没听凤玄羽回答的就走掉了。 只是还隐约有几句好似懊恼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奇怪,我没事找个拖油瓶在身边带着干嘛?难道去一个小小的东陵我还得坐马车?……算了,坐就坐吧,慢一点也死不了多少人……” 第16章:开始了 东陵,只是一个中型的城市。 只是由于是沧州东面的一个必经的落脚点,所以历来这里虽不见得有多繁荣,但因为沧州几乎可以算是整个青渊帝国除京都之外最大的一个商业中心,与特便沾了不少光,至少人流总是川流不息的经过这里,也带动了这里的客栈酒楼,乃至各种娱乐场所的发展,呈现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 只不过最近半个月以来,这里几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潮。 就在20天以前,这场几近席卷整个武林的新旧之争就已指定了东陵城,消息一经传出,所有帮忙的,看热闹的,甚至于想捡便宜的全都纷纷涌向了小小的东陵,这使一直以来客容量绝对不小的东陵早早的便满超饱和状态。 东陵城守得知这已消息以后,也是不敢怠慢的提高了全城布防以及巡逻力度,甚至不惜像毗邻的沧州借兵三千,要知道这大批的武林人士聚在一起,打架斗殴,杀人流血可不是什么稀罕事,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给自己即将圆满的官途留下什么话柄。 也幸得好这位城守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这东陵城里特定得乱了套,光是抢占住处这一事估计每天都得打上二十场,在官府的高压政策下,这些平日里就喜欢唯我独尊的武林人士终于有所收敛,客栈没地方住就去酒楼花楼找,酒楼花楼被抢空了就高价租用名宅来住,实在不行的就在东陵城外支帐篷住下来,此刻的东陵城呈现了历史以来最喧嚣繁荣的状态。 这一日的阳光正好,两日连绵的阴雨天气让南方的空气显得格外潮湿,但得益于前一日的半隐半露的太阳,使得天气越加的舒爽安逸起来。 时辰已过正午,本来此时该是人们最懒散的时刻,可是这时的东陵城外却是人声鼎沸,喧嚣难平。 在东陵城门口,以宽阔的官道为界,两边各自站了服饰各异的不下上千人,这些人有的面色狰狞,有的眼神坚定,有的神色慌张,各自表情也是不一而足,只不过相同的是,在他们身上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势,局势看起来一触即发。 他们将地点选在城外,实际上也是顾忌官府的关系,虽然说朝廷和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这个武林二字包含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自称武林的江湖中人,还有那无数不多,但却是属于江湖派别的传承世家,比如雪月山庄。所以这些普通的家伙们说到底真的不敢和朝廷死磕,况且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他们也是赞同的。 平日里可以称作是络绎不绝的城门口此时却静谧得可怕,竟没有一个人路过这里进城或是出城。而远远的,可以看到远方的官道上黑压压的一片,有身穿铁甲的士兵正在远处拦截人群。而宏伟的城楼之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有专程来看热闹的,也有想要出城赶路的人,而很多不准备参加这次即将开演的厮杀的江湖中人则是远远的站在不远处的平原上坐山观虎斗。 短暂的对峙后,沉默被领头双方中的一个打破。 “宫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之前还那么钦重与你,不仅把身为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儿下嫁于你,还尽心尽力的扶你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而今倒好,你竟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陷我慕云山于不仁不义之中!你根本不配做什么武林盟主,更不配为一干武林同胞的表率!” 说话的中年男人满目怒容,语气震怒,他着一袭暗蓝色长衫,手握长剑,脸型方正,气势沉稳,一眼看去便是个沉稳大气的正直之人,一语罢,他身后的人更是连连呛声。可是你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震怒的中年男人的愤怒中不经意间暴露了沉稳大气意外的阴冷和狡诈。 而相对于他身后的人来说,对面的那队人马倒显得安静许多也年轻许多,他们之中几乎没有人对对面的谩骂有任何反应,依旧气息凝重的盯着他们的敌人,一旦盟主有令,便会立即冲过去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慕云山,正在配得起这两个词的人是你,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以为你曾经做过的事就没有人知道么?!不!绝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我宫隐定要去你狗命,以慰藉我父母在天之灵!” 宫隐冷声回答,没有怒吼的言辞,也没有狰狞的面孔,他的声音冷得如同北原千年不化的雪山,一双眼睛更是阴鹜得好像能够吞噬人的灵魂。宫隐则是一身白色长袍,面容沉静,站在人群中却是鹤立鸡群的优秀,他同样长相优异,面如冠玉,身姿卓然,也难怪他身后的队伍里还夹杂着不少年轻女子! 虽然他已经成过亲了,可是他现在不是已经和那位过气的第一美人的父亲反目成仇了嘛,她们都还有希望呢!只是他最迷人的地方却不是他的长相,而且那种深入人心的沉稳,与慕云山那种假模假样的沉稳不同,他身上有一种沉着的大将之风,让跟在他身边的人无端沉静,仿佛跟着的是一位战无不胜的战神! 慕云山听了宫隐的话却是一愣,从宫隐的字里行间透露的消息,仿佛他就是宫隐的杀父仇人一样!可是,他不记得他有杀过姓宫的人啊?这么特殊的姓氏,他要是做过一定不会忘记的,也更不会让宫隐有机会得到他的女儿!他从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可是现在这是这么回事? 冷冷的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红缨枪,毫不留情的就朝着慕云山杀去! 慕云山持剑相对,两个便开始火星四射的大战起来!一枪一剑带着凛冽的杀气,没有半点留手的意思! 而两边对峙的人却没有动手,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战的两人,一旦两人之间有人出现疲态,大战的序幕便会被瞬间点燃! 也就在这时候,本来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却远远驶来一辆暗红色的马车。 马车越驶越近,枣红色的骏马却没有被不远处惊人的杀伐之气所惊到,反而是继续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人群最多的地方奔去。 第17章:给个理由 马车在差不多一里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虽然即将开战的两方都将绝对的注意力放在了正战得如火如荼的两人身上,两人大战的金铁交割声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远处规律的马蹄声,然而队伍中仍还是有不少人发现了那辆马车的到来,不到片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安静停在那里的马车,除了战得正酣的两人。 其实不用去猜测那辆马车的主人是谁,大家对里面坐着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偌大一个江湖,做事喜欢这样无所禁忌的,连做事也如同看热闹一般的人,除了雪月山庄那位少庄主再无他人。 只是却依旧没有人提醒埋头打架的两人这场决斗第三方的到来,因为无论是谁都对颜无殇这样散漫的态度不是很爽,竟然这个时候才“赶”到,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半路掉进粪坑里了!还坐马车?!身子骨真弱,估计连个官家小姐都不如!人们腹诽。 “两位盟主还真是性急呢,这么快就开始惺惺相惜了,都不等等无殇,我可是差点就错过了好戏呢~” 人还未到,那慵懒邪魅的声音已是传进各人耳中。只见刚刚才从那辆暗红色马车上下来的颜无殇脚下迈着悠闲的步伐朝着人群行来,明明是那样缓慢的步调,却奇迹的如同缩地成寸一样眨眼便已是笑容妖娆的站在面前。 颜无殇依旧是一身万年不变的赤红锦袍,双手交叉握于颈前,微微仰着漂亮的头颅,一双会放电的眼睛兴致勃勃的看着场中的两人,似乎还散发着点点星光,唇角的笑带着浅浅的漫不经心,仿佛他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一般。 虽然真的对这家伙的烂脾气实在欣赏不来,但还是有无数人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招摇得如同罂粟花一样的男人,没有人能否认他彻骨的迷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看,的确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看无所谓,因为颜无殇从不介意别人将目光黏在他身上,只要你的目光中没有某些不堪的含义他甚至会冲着你开心的笑,不过一旦从你的眼中传递出某种不好的想法,那么你就倒霉了,他保准整得你这一辈子不敢再看他一眼不可! 颜无殇平时并不爱杀人,只是他喜欢为那种看着他眼露银邪乃至看着他自己拔枪射弹的男人准备很多个强壮的男人供其“尽情”想用;偶尔也喜欢把人扒光丢在最繁华的街段漫步一圈,心情不好的时候兴许还会送其个女人,外加点泻药和媚药;抑或是请各位兄弟姐妹欣赏一下某人粪坑中奋勇向前的英姿;无聊的时候也会领着某位大人物“迷路”的情人送给那位强大的夫人…… 不过一旦真的将这位妖孽惹火了的话,谢谢,他一定会化身修罗,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死得不能再死! “抱歉颜公子,不是我们不等你,而是你似乎耽误了一会儿,宫某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说话的是仍在打斗中的宫隐,他的语气不讨好也不藐视,平淡的陈述着事实。 “是么?”颜无殇式的喃喃自语。 “那既然我现在已经到了,那两位的热情是不是该冷却冷却了?”没有人知道这家伙说话什么时候才能正常点。 “少庄主,你迟迟未到,而今决一死战的时间早已开始,现在要我们停战,恕老夫不能从命!”短暂的对撞,两人划道而峙,慕云山冷静的国字脸上划过阴冷的杀意,再度提剑对着宫隐杀去! 他从开打到现在一直隐约占着上风,现在已经有了压着宫隐打的势头,况且他手下大部分是老一辈刀口舔血的人物,用来对付对面那群毛头小子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今日定能将宫隐斩杀于此!不想因为颜无殇的出现而横生枝节。 “哦?那依慕盟主的意思,我今日就是白跑一趟了?”颜无殇垂眸,愈加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请少庄主见谅,改日老夫必定登门道歉!若是少庄主还有什么要事的话,就请回吧。”看着慕云山四周开始兴奋的气息,颜无殇勾着嘴角笑得更加鲜艳,赶他么?倚老卖老?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生出什么样的女儿,他可没忘记当初宫隐成亲时慕雨彤刁难他宝贝妹妹的事!虽说后来无双因为那一曲《画地成牢》赢来了武林第一美人的宝座,不过这件事他可是还记得清楚呢! “道歉?真可怜,这样子就被打发了呢!”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颜无殇状似委屈的抿着唇角,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心疼他的时候又冒出了一句话:“既然这样的话就请慕盟主停下来吧,我们好好来讨论下到底要怎么道歉才算是有诚意。” 所有人都嘴角直抽抽,这位爷果然是难请,更难送啊! 不过这次没人回答颜无殇,众人更是没空再看他,因为只那么一小会儿的时候,宫隐似乎已经占尽了下风,此刻已是在苦苦支撑,仿佛下一刻就会落败受伤一般。两方人马一方眼冒星光一方目光凝重,眼见着双方混战就要打响了。 “真是的,没听见么?那好吧,只能劳烦本公子亲自来请两位了!” “锵!”场中正打得火热的两人瞬间被分了开来。 一支火红色的玉笛稳稳的抵住慕云山锋利的剑尖,而宫隐红缨枪的枪身则是被一只修长的腿看似毫不费力的踩着。两人均是转头死死的将玉笛和长腿的主人,颜无殇盯着。宫隐面色沉静眼神幽深,让人看不出所想,而慕云山眼中则是带着恼怒和震惊。 恼怒的是颜无殇真的二话不说就插手进来了,而震惊的则是颜无殇的功力!在他心中,颜无殇虽然地位超然,但始终都只不过一个后辈,功力肯定不如他,即便其父亲颜昊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而且,颜无殇在江湖中游走,几乎没有和真正的大佬们动过手,而曾经犯在他手里的人大多都是在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中了招,颜无殇又确实在隐匿这方面表现出强大的能力,所以他也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颜无殇都是靠的上不得台面的偷袭,功力肯定不高! 而今突然发现这个他以为没什么了不起的后辈竟在一招之间就制住了正在打斗中的他和宫隐,可见其功力高深!也许根本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也说不定! 当然,他这种想法就有点失真了,虽然颜无殇的武功确实是比慕云山要高上不少,但加上一个宫隐,他绝不可能做得像别人看到的那样轻松,而且宫隐根本就是有意放水,他看似不费力气的脚,还真的没有费任何力气。 玉面公子,或者说玉面修罗,虽然一方面是说颜无殇连杀人的时候都笑得美丽,另一方面也是指他此时手中执着的玉笛,这是他惯用的武器。没有人知道这只笛子的来历,只知道它是伴随着颜无殇出现的,在这之前甚至从未有人见过。 奇怪的是这支漂亮的笛子却是一柄极其强大的武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其坚硬的底线至今也无人知道!而颜无殇的武器是玉笛,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吹奏,乃至于那支玉笛都是神出鬼没的,因为颜无殇并没有如同别人携带武器一样随时将其放在身上,反而大多时候它都是不知所踪的,然后又总是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颜无殇手中,让人想破脑袋也想出来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样子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能好好沟通一下了?” 慕云山忌惮的看了颜无殇一眼,长剑入鞘,然后安静下来不置一词。既然已经被拦下来了,就不能再无视颜无殇开打,不管得罪颜无殇有没有所谓,但得罪了雪月山庄他就惨了。 “那就请颜公子决定吧。”宫隐亦是收枪而立,眼神平和,没有去看手上的伤口一眼。 “唔,还是宫盟主识趣,都把我叫过来了,让我装哑巴怎么可以!你说是吧宫盟主?”宫隐没有回答,但颜无殇也没想要他的回答,于是理了理刚刚运动时飞起的发丝,抚了抚胸口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完全没事人一样无所谓的开口。 “这件事情的起因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建议在场的各位还是认真当好你们的观众吧,不用参与两位盟主的争夺了。而且如果今天没有个结果的话,以后所以武林人士都不准参与他们二人的争斗!明白了,吗?”说是建议,其实根本就是裁判和态度代表着雪月山庄接下来会做的事情。 “什么?!” 颜无殇话音刚落,哗声四起,两方人马不敢置信的掏掏耳朵,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围观群众?又凭什么不准他们再插手?! “颜少庄主,我们敬你是雪月山庄的少庄主才请你来裁判这件事情,希望能认真对待此事!就算不让我们插手,起码要给我们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啊!否则莫怪我们不能遵从雪月山庄的裁判!”说话的是慕云山身后的一个老头,只见他瞪着眼怒视颜无殇,仿佛颜无殇就是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 他们对颜无殇其实并不信服,比起来他爹颜昊来说颜无殇在这些人心里甚至连个候补都比不上,因为颜无殇实在太随心所欲了,有时候他说出的理由也很是令人啼笑皆非,反正就是没个正经,这次要不是找不到颜昊,没有人会愿意请他来的。 “理由?问我要理由么?” “当然,必须给出理由,否则任是雪月山庄威名赫赫,也不能服众!” 第18章:帮的是谁? “理由吗?”火红的玉笛带着赤色的奇异坠饰在颜无殇莹白的指尖轻轻转动,颜无殇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似乎已然入神。 喧闹的人群也随着这张柔和的面容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他们并不是因为颜无殇脸上的温柔,而是因为颜无殇周围弥漫着的危险气息。那种气息淡淡的,却让那一张张大张的嘴巴被窒息般掐住了喉咙。 才意识到,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颜无殇而不是颜昊,不是那个会顾及他们想法的温润君子颜昊! “好吧,既然这位老不死的,”如幻影一般飞速将落于掌中的玉笛cha入腰间,颜无殇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一开始闹得最凶的老头,“这么有诚意,那么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的为各位解释一番吧!你说呢,宫盟主?” “颜公子请便。”对着颜无殇似乎别有深意的眼神,宫隐视若无睹的答道。 “众位应该还记得一百年前曾与定北侯沈杰并称为青渊战神的宫宸,以及那数辈忠良却招奸人暗害以致全族覆灭的宫家吧?”颜无殇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还记得,那可是我们青渊如同沈家一样的守护神啊!” “可惜那样的忠君爱国却换来个全族尽灭的结局……” “是啊是啊,投敌叛国啊!这样的罪名怎么能安在宫家的身上,虽然如今那罪名也洗清,可宫家早已不剩一个血脉了啊!” “不过少庄主,你突然提起宫家的事作甚?” “做什么?呵呵,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历来武林中从未出现过宫姓的家族,那么你们的宫盟主,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这下子所有在场的人均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不知道该怎样去理清心中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猜测惊得瞪大了双眼看向宫隐,难以消化颜无殇话中的意思。 “看样子,众位现在是好奇得很了?那么宫盟主,可以告诉我们,你,是宫家后人么?”颜无殇淡笑着转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宫隐,隐约可以看到他眼中沉重的情绪。 “是!我是!”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宫隐握着长枪的手猛然用力,指尖泛白。 “好啦好啦,别这么激动啦各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颜无殇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打断人们的震惊。 “唔,怎么说呢,当年由于皇帝的猜忌,再加上奸人陷害,宫家被冠以通敌叛国的重罪,责令株连九族,世代忠良的的宫家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然而家主宫宸为了保住宫家最后一点血脉,将他年仅五岁的的小女儿暗中送出了家族。”为什么不送儿子出来?皇帝可不是傻子,既然已经决定要灭绝宫家,怎么可能不死死盯着宫家所有男丁,绝不可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保下任何一个,也只有女儿相对而言才有可能。 “这位唯一剩下的宫家小姐自此隐姓埋名消失于世间。只是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怎样,连续几代,那位宫小姐的后代中都未能出现男丁,甚至每代都是一脉单传的只有一个女儿!直到二十多年前,当早已不姓宫的宫家女儿嫁与一个同样是隐居世外的武林后代时,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而由于那位男子十分钦佩当年的宫家,所以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姓宫,希望能够延续宫家的血脉。所以慕盟主,当你为了几本秘籍而设计杀害了那对对你有救命之恩的陈姓夫妇以后,压根没想到他们还有一个姓宫的儿子吧?也更不会想到,你以为天衣无缝的毁尸灭迹,却让一个年幼的孩子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你将他的父母草草埋葬,然后焚毁了别人温馨的家吧!” “不!” 众人转头看向怒吼出声的慕云山,只见他眼神愤怒,面色却是极为沉稳,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慌乱。 “少庄主,老夫敬你是雪月山庄的人,可是请你还是不要口出狂言的好,这种无凭无据的事,你凭什么赖在老夫身上?!”慕云山镇定的反问,他承认他确实是没想到那对看起来独居的夫妇竟然还有个儿子,但他自认他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更不可能还有人躲在暗处,所以他笃信颜无殇虽然知道他做过这种事,却绝对没有证据! “证据?慕盟主你要问我要证据?!各位,这么多年来,你们难道不觉得慕盟主的成名剑法破军剑,显得太过威严也太过正气了么?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剑法,根本就不是应该出现在武林而是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么?”颜无殇看着慕云山问心无愧的模样眯了眯眼,继而笑得更加无害。 慕云山握着剑的手不自主的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辩解,众人再度开始喧闹起来。 “是哦,以前没发觉,前盟主的剑法真的像少庄主说的那样不像是出现在江湖中的剑法呢!” “对啊对啊,我以前只觉得慕盟主这样正气的人正气的剑法就是天生的武林盟主,现在看来还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对这样的人心存敬仰!” “不,不会吧,慕大侠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吧?” 就连一直坚信不疑的跟在慕云山身后的人群也开始动摇起来,他们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可是如果颜无殇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确实是有助纣为虐的嫌疑。 而且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像宫家这种保家卫国的家族是最值得敬仰的,而他们现在却要对着宫家最后的血脉伸出魔手,说不得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脸再出现在世上了。 “慕老狗,当年的你被人追杀,不小心闯进了我爹娘隐居的山谷,是他们救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你,然后热心的留你下来养伤治病,这些,你都忘了吗?!”一直以来都面色沉静的宫隐此刻双眼血红,一张脸上具是恨不得撕裂慕云山的痛苦和恨意! “而你,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竟然为了我父母手中那两本秘籍而狠心残杀了他们两人!若不是那段时间我刚好在爷爷奶奶家小住,连我也一定会死在你手中是不是!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本来开开心心回家的我躲在草丛里看着父母脸上那凝固的震惊时是怎样的愤怒和怨恨!怪只怪我天资太差,直到前年才学成出来,这一次,我宫隐誓要将你这老贼碎尸万段!” 看着宫隐快要滴出血来的双眸,再看看两边脸色各异的人们,颜无殇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减少,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无情的恶魔。 “所以啦,杀父杀母的大仇,宫盟主所做的一切也没什么错啦,不过鉴于他没有选择光明正大的报仇,中间也掺杂了不少阴谋,而今慕大小姐已经武功尽废被囚禁在宫府中,有失江湖中人的磊落,所以宫盟主也有错不是么?所以啦,本公子说,这件事就由他们两家自己来解决吧,不管出了任何事,或是用了多残忍的方法,绝不允许外人参与!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们雪月山庄不客气了哦~” 连威胁也能说得这么漫不经心,众人无语。不过此话一出,不管是想置身事外的,还是妄图暗中助力的,全都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否则就意味着要与雪月山庄为敌,他们都还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支持宫隐的人却在心中将颜无殇骂了个遍,怨恨他既然知道宫隐的身份却还帮着慕云山,因为刚刚的交锋谁都看见了,宫隐根本不是慕云山的对手,他这样的判决不是把宫隐往死里推嘛! “宫盟主,我这样的决定,你有意见么?” “谢谢颜公子体谅,宫某感激不尽!” “那么慕盟主,你呢?” “老夫对少庄主当然是信服的!” 颜无殇看着慕云山笑得志在必得的眼神也笑了,帮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第19章:锻炼身体 “宫隐,你虽贵为宫家子孙,但是很抱歉,老夫今日要让你血溅于此了!哈哈,记得见到你那枉死的父母的时候,莫要告诉他们是老夫动的手。否则我怕他们会再被气死一次!” 眼见自己的罪行被颜无殇公诸于世,慕云山却没有再去辩解而是选择默认,因为在整个江湖,雪月山庄的信誉可比那不打诳语的少林寺还要好,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所说的话更是绝对有根有据的。况且就算他做了十来年的武林盟主积累了许多信誉,但还远远不及雪月山庄的人一句笃定来得让人信服,为免等颜无殇拿出证据时无可辩驳,所以他只能如此做。 虽然此事过后,他慕云山的名誉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但只要将面前这个可恶的小子杀了,以后的事,还可以有很多转圜的余地。 眼前是慕云山志得意满的脸,耳边是嚣张狂妄的话语,宫隐那双刚刚因为想起血海深仇而血红的眸子渐渐褪去了腥红的颜色,沉稳,肃杀,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战意高昂的大将之风,夹杂着狂暴的杀意,这一刻的宫隐向世人展示着属于战神的风采。 “慕云山,我隐忍着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让你好好体会一下被反咬和一无所有的滋味。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我看着你这杀父仇人笑得尊敬的时候曾捏断了几根手指,你也不会知道当我抱着自己杀父仇人的女儿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心中恨得有多辛苦!我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我宫隐今日定要手刃你个老贼!” 五指狠狠一抓,宫隐倒提长枪,再度与慕云山战在一起。 而此时,本来分割明确的两队人马已然失去的对峙的形态,之前远远保持着距离准备看热闹的人们也因为颜无殇的到来而来到了近旁,庞大的人群将宫隐和慕云山两人的战圈团团围了起来,“嗡嗡”的议论声一直没有停过,投向慕云山的眼神更是那样的厌恶与唾弃,恨不得手中拿着装满臭鸡蛋的菜篮子——统统赏给慕云山! 而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显得格外特别。 只见依旧是一身蓝衣的凤玄羽安静的站在人群中,那一身安静祥和的气息在一群拿剑抱刀的武林人士中格外扎眼,只消一眼就能注意到专注凝视一方的他。他刚刚趁着人们的靠近,不露痕迹的混进了人群。 就在场中再次开打的时候,外围出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男人,只见他穿着一件棕色短上衣,露出满是胸毛的胸口,一脸穷凶极恶的往内侧挤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拉一推的就把挡在他面前的人清理了个干净。而被他推倒或是拉开的人自是十分火大,纷纷转身怒视这个肆无忌惮的家伙,可是待看清了此人的长相,大部分人都讪讪的选择忍下这口恶气。 因为他们大多都认识这个瘪三,唔,确实是瘪三。 这人名叫李全,在武林中也算是个名声大振的人,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这人欺软怕硬,生冷不忌的性子,一旦惹到这家伙,他必定不择手段的找上你。打不过?没关系,他会从你的亲人下手,一定会整到你家破人亡才肯罢休!而这人虽然武功不见得多高,可是逃跑的功夫却是一流,没有完全的把握下还真没多少人敢收拾他,若是被他跑掉的话,结果就惨了!这也是李全敢四处唯我独尊的原因。当然,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些他惹不起的存在他见到可都会夹着尾巴做人的,要不然他也活不到这时候。 凑巧的是这家伙一顿横冲直撞恰好就向着凤玄羽所在的地方挤去。 凤玄羽正专心的凝望着那人脸上漫不经心的慵懒神情,突然觉得背部传来一股大力,毫无准备的就被拉了个踉跄。 “站住!”阴冷的话语自他口中冲出,然而话刚刚出口他才想起自己此时只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质书生,哪里能够把别人怎么样?而且自从察觉到某些令人难以接受的感情以后,他暂时没有心思扮演那个话唠教育别人改过自新,于是接下来的话便自动吞回了肚中。只是给了男人回过头来凶神恶煞的脸森冷暴戾的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神色温和的盯着他眼中的唯一风景,仿佛刚刚那一眼不过是错觉。 那一眼其实没带多少情绪,可是却让那平日里胆大包天的李全瞳孔紧缩,那一瞬间将他吓得四肢冰凉!清醒过来的李全顿时恼羞成怒,眼前的男人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而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吓得差点尿裤子,这怎么可能?!想到这里李全越加觉得不能忍受,他李全什么时候会被人吓到了?这要是说出去他哪里还有脸行走在这世上! “小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学别人瞪你大爷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李全两步走到凤玄羽身边,大手抓着凤玄羽的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一张凹凸有致的大脸已经险些贴在凤玄羽脸上去了。 “请,拿开你的手。”谁知他的恐吓不但没有把人吓到屁滚尿流,反而收获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李全气得狞笑起来,放开手中的衣领,不停撸着手上压根不存在的衣袖,笑得越加肆无忌惮。 “好好好,看来你这小子骨头可是硬得很啊,今日就让大爷来看看你这臭小子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吧!” 凤玄羽看着自己平整的衣领再次落入这个蠢得跟猪似的的男人手里,淡然的双眼渐渐皱了起来,他在想着男人到底要怎么个死法才对得起自己这两次被那只脏手弄脏的衣领,或许赐他个五马分尸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在凤玄羽还有心思想这些的时候,李全已然高举到半空的手掌则是以雷霆之势落了下来,眼见就要在凤玄羽那白嫩的脸上留下个鲜明的指印! 李全狞笑的脸突然之间微微僵住了,手腕突然传来的剧痛席卷了他的神经,在脑子中闪过手腕的骨头可能碎了的想法时,他愣愣的往自己的手腕看去。看着拦在自己手腕处的血红色玉笛,李全的脑子“轰”的一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块头,你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武功很是满意呢,你这是准备当众为我们表演一下你的拳脚功夫?” 邪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勉强找回自己的思绪的李全微微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笑得牲畜无害的颜无殇,一时觉得有些晃花了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颜无殇,他一直觉得雪月山庄的这位少庄主长得很好看,那种迷人的风情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抗拒,没有人知道,当他怀中抱着女人的时候,他脑子中出现的脸,其实是这位尊贵的少庄主的。但在见到颜无殇的时候,他懂得要隐藏自己眼中的某种讯息,否则他早不知道怎么死了,哪还有命在这里作威作福啊 “少,少庄主,我,我……”此时的李全似乎忘记了自己手腕上钻心的疼痛,反而是满头大汗的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唐突了这位大“美人”。 “可是,你表演就表演吧,为什么要拉上不相干的人呢?你不知道这样是很让人家为难的么?” 耳边传来颜无殇依旧销魂的声音,可怜的李全压根还没找到自己得罪某妖孽的原因,只一厢情愿的认为颜无殇是看不得他欺负弱者。 “是,是啊,我只是看这位小哥身体挺弱的,想,想帮着他锻炼一下而已……” “扑哧~”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爆笑出声,惹得李全一阵怒视。这下子这看热闹的人群便分成了两圈,反而是表演功夫的李全这边围着的人更多了些。 “可是~,这位连本公子都是小心翼翼用马车载过来的书生小祖宗,也是凭你一只大狗熊可以随便动的?!”同样漫不经心的话语却是将沉浸在美色中的李全吓得亡魂皆冒!才知道自己这得罪的竟是雪月山庄的人。 “少庄主,你,你听我说……” “不过话说回来,本公子也对自己的武功很是满意,我现在也有点想要表演的欲望了,要不,就由本公子来帮助你锻炼身体,怎么样,啊?” 第20章:散场 完全不给别人辩驳的机会,颜无殇话一出口,手中的玉笛就在李全的手腕上完美的绕了一圈回到掌间,“砰!”一声便是敲在了李全那宽大的肩膀之上,这一下用力之大竟是让李全不由自主的半蹲了下去! 然后又是在李全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飞起一脚踹在其膝盖上,顿时让条件反射想要站起身来的李全干脆的跪在了地上。接着就是得理不饶人的一阵拳打脚踢,手中长笛更是如同雨点一般又快又狠的敲打在李全身体各处,不时能够清脆的断骨声传来,让围观的人一阵牙酸。 “咦呀?小玄羽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本公子说?”颜无殇一边气定神闲的殴打别人,一边还有心思观察凤玄羽的表情。 虽然他并没有想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地上的人此时早已是衣衫染血,狼狈不堪,隐忍的哀嚎声更是能让人心中发堵。 别说是一般人,就是大部分江湖人士看到这样的情形亦会是心有不忍,可是他家可爱的凤书生竟是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殴打而无动于衷,仿佛此时在其眼中呈现的,左不过路边一朵可有可无的野花,那平静的眼底更是看不到丁点情绪。是司空见惯?还是为人冷漠? 颜无殇兴致盎然的笑弯了眼,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反应太快,要不然是不是可以看一看刚刚那一巴掌是否真的能落在某人的脸上? 想到这里,那双笑意盈盈的眼不期然的黯淡了几分,刚刚在看到某个家伙差点被欺负的那一幕时,莫名其妙的狂怒席卷了他的神经,明明知道被打几下也死不了人,可是那一刻他心中咆哮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恨不得捏碎李全那只高扬的手臂,以至于他身上散发的戾气竟惊住了眼中暂且只有彼此的宫隐和慕云山二人! 嫌弃的看了眼脚下缩作一团看不清原样的男人,自怀中掏出一块赤色的丝绢,神色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玉笛,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病菌似的。 他下手很有分寸,虽然这李全看起来受伤极重,但也不过一些皮肉之苦,断了很多处骨头,几乎全身肌肉重伤,但不会留下什么不能治愈的大伤就对了。不过,他眼睛可好着呢,没错过这大块头刚刚看他的眼神! 松手,绣着剑兰的丝绢飘落而下,落在蜷缩的李全身上就如同一块腥红的血迹。 “结束以后,不要把这位大爷忘记了哦,记得带回去请大夫好生伺候着,早点康复了好欢迎本公子再次的,大驾光临!”带着笑意的眸子对着四周的人群扫视了一圈,吓得这些家伙赶紧点头连连称是,可以想象今日散伙过后人们争相抬回李全的景象,一是他们不太敢挑战颜无殇的脾气,二是这些人也很想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作恶多端的李全,当然乐意按照颜无殇说的话去做。 而此时早已被浑身的疼痛折磨得脑子晕乎的李全,则是被颜无殇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我的书生小祖宗,真的没有话要说?”颜无殇转过头,看向自始至终淡定如初的凤玄羽。 “唔,我有什么应该要说的么?”凤玄羽带着几分茫然的反问,他不是不知道他如此的表现会让颜无殇对他愈加猜忌,可是他宁愿事情这样发展,直到他没有挣扎余地的选择离开,那样的话,那些舍不得就不会那样浓烈了吧? “呃,似乎没有。那好吧,既然事情已经告了一个段落,那咱俩就回吧,说不定回去还赶得上晚膳呢!” 颜无殇遥遥看了一眼那两位新旧盟主的大战,转身离去,凤玄羽则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离开。 众人循着颜无殇的目光回望,只见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边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 慕云山从不离手的长剑此时早已不知道魂归何方去了,而宫隐的长枪则是稳稳的架在慕云山的脖颈之上。宫隐身上除了颜无殇没到之前手臂上所受的一点伤外,也不过是衣衫被割破了少许,反观慕云山则是满身伤痕,连脸上也留下了那么一条浅浅的血痕,胸口处更是有一道几乎贯穿整个胸口的巨大伤口,可以想见,这一枪若是再深一些,说不定这慕云山就得血溅当场了。 “杀!”看到宫隐取胜,很多人开始大吼,恨不得自己代替宫隐对着慕云山的脖子狠狠来上一枪。 而眼见着宫隐眼中杀意暴闪而过,慕云山顾不得其他,以手为刀在宫隐雪亮的枪尖上狠狠一击,看也没看一眼几乎被废的手掌,飞快从身后拉了一个人就朝着宫隐的方向丢了过去,转身没命似的的往远方逃窜!他此刻根本管不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气节了,只要能活命什么都行! 可恶的是那宫隐小贼,竟一直隐藏着自身的修为,示人的功力绝对不超过七成,害得他一直以为宫隐不是他对手才敢如此托大,连条后路也没给自己准备!想到这里,慕云山气得又喷出一口逆血,却又不得不憋住一口气不要命的逃跑,他无论如何也要逃过此劫,以后再找宫隐算账! 然而他不敢回头看,所以一时间还不知道,那个被他跑掉的宫隐,此刻根本就没有追他的意思,反而是站在人群里深深凝望着他逃命的背影,瞳孔深邃。 宫隐不置一词的收枪离开,看得所有人满眼迷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压根没有想过要在今天杀死慕云山。 血海深仇是没错,可是他做不到屠尽慕家满门的心狠,无论是慕云山的女儿慕雨彤,还是其后院那几房娇美的姨太太他都不会去杀害,他最多不过将慕雨彤终身囚禁在自己府中,毁了慕家所有家财,让那几个女人被扫地出门而已。 所以,他要让慕云山死前多享受一下担惊受怕的心情,还有劫后余生却在劫难逃的喜悦和绝望!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那枉死的父母! 第21章:惊变 而几日后,颜无殇对于那个险些被他打得半死,却还胆大包天的敢将他丢弃的丝绢当女人的信物一般收起来的李全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来的确是个不知悔改的家伙就对了。 所以,这一天中午,在洛川城中心的大街上,浑身不着一物的李全茫然醒来。 不要说是路边,就是四周的房顶上都沾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恶霸李全得罪颜大妖孽的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武林,而某只没有良知的妖孽似乎也是很久没有在武林上兴风作浪了,于是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次等待李全的到底是什么大餐,也好让他们能够一饱眼福。 此时李全的身边足足有五,五条伸长舌头的雌性流浪狗,它们似乎都处于某种特别饥渴的时期,全都低低呜咽着,将赤裸的李全团团围住,腥热的舌头不停在李全那依旧还满身青紫的身上舔舐。 旁人在被这一幕看得恶寒的同时,也不得不对颜无殇越加忌惮,以前颜无殇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是在清晨无人的时候,而今正是正午时刻,满街全是武林人士的大街上,这一人五狗就那样凭空出现在这里,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察觉,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寒! 李全恍惚间醒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身上那些恶心的舌头激起了难堪的欲望,抬起手臂便准备送这几条可恶的恶犬去见阎王,愕然发现自己的武功竟然被暂时封住了! 看了看四周看得兴致盎然的脸,他知道就算他开口求救也绝对不会有人会帮他,不说没有人敢那么大的胆子敢和颜无殇作对,光是他以前的那些作为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怜悯他。 所以他踉跄着爬起身来准备跑路,可是刚刚才站起来,脑子就陷入了一片混沌,咆哮的欲望从身体深处一波一波袭来,一瞬间便已然将他淹没。 围观的人们神色各异的看着李全光天化日之下与五条大狗上演激烈的人狗大战,但是唯独没有所谓的怜悯,因为这李全曾经做过的事,若只是受到这样的惩罚根本就是轻的,不知道有多少家庭曾在他手中家破人亡,也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被他糟蹋了清白,他手上沾染的性命更是不知凡几,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他心怀仁慈。而且待他以后痊愈了,今日他记住的看他热闹的人,说不定也会收到他不择手段的报复! 不到片刻,在近处的人们纷纷用衣袖捂住了鼻子,阻隔此刻空气中飘散着的恶臭!原来,李全不仅被喂下了媚药,还喝下了不少的泻药,这下子可谓是前面金枪不倒,后面一泻千里!人们不经感叹颜无殇的心思,任何一个男人在经历了半日这样的酷刑之后,以后怕是差不多直接废了吧!这阴影不得一辈子都忘不掉才怪。 而颜无殇若是知道世人的想法,也不过冷哼一声,谁让这家伙不知死活的对他存有那种想法的! 当然,这事还没完。 一个月后,当李全忍辱负重的差不多养好伤的时候,却被人发现他再次被浑身赤裸的倒吊在洛川城门口,一身功力尽废。 对于作恶多端的李全来说,废了他一身武功也就相当于判了他死刑,要知道和他有血海深仇的人可不在少数! 在他身后的城墙上贴着的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两句话:“并不是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都是你惹得起的!” 然而那些幸灾乐祸的武林人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曾经亲身观看过宫慕大战的人们更是将那个蓝衣书生牢牢的记在心中,发誓以后再见到那人时一定要把他当神仙供起来,仅仅只是冒犯了他就落得个如此结局,要知道连冒犯了颜无殇本人都没这么夸张的啊!于是,人们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平白去欺负弱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颜无殇带着凤玄羽回到雪月山庄,碍于凤玄羽养了几日却依旧羸弱的身子,只能继续无聊的呆在家中无所事事。而对于宫隐和慕云山后续的你追我逃实在是没多大兴趣,反正该管的他都管了,也没人敢再来烦他。 他隐约觉得那日自己突如其来的怒火很不寻常,那一刻杀人泄愤的想法太过强烈,以至于直到今日他都还不能够理清楚那时心中的感觉。 他的脾气反复无常他知道,可是那也不过是喜怒没有旁人清楚和简单,对于大动肝火这种事,还真是好几年不见得有那么一次呢!这些年来,除了有关他宝贝妹妹的事,他还真没出现过那么强烈的情绪。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无殇纠结的踩烂了自己院子里好几株最爱的兰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脑子不正常了。 更让他感到头疼的是,他最近不知怎么的,一天要是没见着凤玄羽那张平板的脸就会觉得心里憋得慌!烦躁得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颜无殇暗咒,是不是那个恶心巴拉的李全把什么不好的东西传染给他了?早知道他当时就让天霄去收拾就好了,干嘛还自己出手! 若是多给颜无殇一点时间,也许他真的就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思。 然而,他注定只能后知后觉的陷进去了。 这一日,当作为整个雪月山庄影子统领的影首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喝着茶的颜无殇有那么一丝兴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轮到影首来告诉他。只是影首口中的消息却险些让人握不住手中的茶杯! “少庄主,小姐她,失踪了。” 第22章:再次失踪 “少庄主,小姐她,失踪了。” 将手中的茶杯嫌弃的丢在桌上,颜无殇脸上的笑意不变,甚至还隐约挂着刚才厌弃的疲懒。 “怎么回事?” “三天前,小姐带着紫鸢出门游玩,直到深夜也没有回别庄,颜青派人找了整整一夜才在三生峰上找到昏迷不醒的紫鸢,而小姐,行踪全无。” “那为什么今天才传来消息?!”仍旧是不动声色,但影首知道,此刻的颜无殇,已是暴怒! “因为当时根本没有莫离留下的线索,所以颜青才没有立即禀报而是继续寻找,可是,整整三日的时间,几乎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小姐,而且他亦试图以联系影子的方式联系莫离,却始终找不到人,所以,昨夜连夜送来了消息。” 颜无殇沉默,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似乎不能怪颜青,如果莫离不曾留下记号,那证明颜无双并没有危险,上次被劫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他虽然着急却没想过要联系莫离,因为莫离是颜无双身边最后的底牌,永远不为人知最好,除非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否则是绝对不能轻易现身的。可是现在,颜无双行踪不明,而莫离却音信全无。 “影,启用雪讯,立刻联系莫离!”雪讯是雪月山庄最高级别的联系讯令,只有在发生十万火急的事的时候才会动用,一旦启用,被联系的一方必须马上无条件回应。 “是!” 只是,直到第二天都没有丝毫莫离的消息,颜无殇突然有一丝心慌,按理说这么长时间,就是莫离身在东海之滨消息也该传回来了,为何还是杳无音讯?! 颜无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瞬间手脚冰凉,如果,如果不是莫离不回,而是他根本已经看不到了,那么,他的妹妹,可还安好?!他不敢想象,能够发现并杀死作为顶级暗卫存在的莫离,甚至都没有让莫离留下任何讯息,这个人到底有多强大?至少,他自己是完全不行的! 当然,颜无殇并不知道莫离真正的实力,否则他就会知道,这世界上能做到这样的人,绝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毕竟莫离的真实实力与他也是不遑多让的。 然后,颜无殇出动了雪月山庄所有的人,甚至连最金贵的影卫都派出去寻找颜无双了,重点目标是那些与雪月山庄不太合的世家,因为只有他们才有那个实力。另一方面,他迅速把消息传给远在北域雪山的颜昊和暗殇,请求暗殇下令魅影寻人。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每年颜昊都会消失那么几个月的时间,而他这段时间都是呆在雪山的一座偏峰上,因为,颜无殇兄妹的母亲影魅就葬在那里。 而这雪山上并没有哪个教派在这里立教,百年前有一个不小的门派想在这里定驻,谁知道一夜之间,整个派中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也发生过几起类似的事情,可是平时若有人上去游玩或是怎样的却一点没事,于是人们一致认为这地方相当诡异,以致多年来北域雪山都是无主之物。 当然,世人并不知道,这雪山,其实是魅影的老窝,那些消失的门派都是由魅影的杀手们亲手灭门的,为的,就是造成这样的局势,让雪山能够牢牢的掌握在魅影的手中。 魅影是百年前就威震江湖的第一杀手组织,直到十几年前突然之间就消声灭迹了,现在世间几乎没有魅影的人在活动,当然,魅影只是隐匿了而已,它的势力虽已不如以前但也绝差不到哪里去的。 而颜无殇之所以必须请求暗殇下令,是因为如今暗殇是魅影的无冕之王,虽然魅影之主还挂着他颜家之名,可是只有他们兄妹中的一人得到暗殇的认可才能真正掌控魅影,他本可以做这个主的,可是几个月前他已经把魅影的君令交给了他家无双,而今无双都找不到了,让他哪里去找那枚君令,可是没有那枚令牌,他颜无殇就命令不了魅影的任何一个人。 说起来,暗殇还算是他半个师父,他的性子也注定了他本身对武学没有多大的执着,大多时候还显得十分懒散,他能有今日这样远超别人的功力,有一半要归功于暗殇的“心狠手辣”。 当年是暗殇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将他带回了魅影总部,在那里对他进行了长达一年半的“战斗培训”,所以他才会如同大多数魅影的影子杀手一样拥有神出鬼没的隐匿功夫。在明知得不到优待的时候,他也终于认命的开始努力,最终提前了半年的时间离开训练基地。 其实说起来暗殇真的不是很喜欢他,虽然对他是种种守护,但给他看的却永远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僵尸脸,谁让他顶着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却与母亲那冷冰冰的性子截然相反呢?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七岁有余,亦是看得懂那时暗殇眼中刻骨的深情和锥心的绝望,而今娘亲逝去多年,那个男人依旧固执的守着娘亲留下的魅影和他们兄妹二人,深藏的情意他虽视若无睹,但并不代表他心中也如同脸上的笑那样不屑一顾。 颜无殇一刻都不敢耽误的赶去京城,去寻找他那多灾多难的妹妹。他的宝贝妹妹好不容易才不再因为那个该死的欧阳陌而伤心费神,现在却三番五次的被人劫持失踪,光是想想颜无殇都觉得自己一腔怒火没处发,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什么倒霉事都被他家无双碰上了! 然而事与愿违,整个江湖都快被颜家父子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一丝半点关于颜无双的消息,可是纵然如此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雪月山庄丢了大小姐,雪月山庄在江湖上是声誉极好没错,号召力也足够强大,但是仍还是有不对付的势力,这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帮忙的人也许不少,捣乱的家伙也不会少就对了。所以颜无殇不敢伸张,只能不断派出人马隐秘的寻找。 病急乱投医,颜无殇毫无头绪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那个曾经被他打得半残的姜家。 遍查姜家,可是,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颜无双根本不在那里。 然而他们终究决定对姜家下手,就像暗殇说的那样,不管是谁带走了颜无双,他们都必须得给出一个警告让暗中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姜家遭殃了。 那一夜,一声令天穹泣血的怒吼响彻了整个中域,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姜家被灭,而凶手,竟是素来以仁爱着称的雪月山庄,对此,颜昊给出的答复是姜家曾绑架并想加害雪月的小公主颜无双,这是他雪月在略施警告。 顿时江湖中人噤若寒蝉,一个警告而已,之前就已经把人家打得半残,如今更是屠戮满门,雪月山庄对待颜无双的事可是残戾得很啊,以后识趣点还是少惹那女人为妙啊!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无论是颜无殇还是颜昊,都开始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线索竟然指向了——幽冥宫! 有迹象表明,颜无双失踪的那日,有幽冥宫的人曾经在三世峰上出现过! 第23章:解开疑惑 对于颜昊来说,凤非尘这三个字,就意味着他心底最深最痛的苍凉,那是曾经年少轻狂时的倾心相护,是那时痛失挚爱的恨意滔天,亦是无心生死两隔的怅然难解。 他常常想,若是早知道会是如此结局,他一定不再义无反顾的伸出手,也不再对着那张倾城绝色的脸纵容的笑,更不做这世间唯一能制得住阎罗扇的白衣剑尊!也许今日,那人便早已是妻妾成群,他便能与心爱的魅儿白头偕老。 只是终究世事难料,哪怕他们都曾能够翻手云雨,却唯独参不透这命运。 而幽冥宫这三个字,是那人转身成魔的业障,这些年来,雪月山庄一直尽力的规避着它的存在,是默许,也是支持。而今,颜昊突然觉得心痛得难以承受,他自认从不曾亏欠凤非尘什么,除了那份无法回报的感情,可是他那曾经被那人亲手捏碎的心脏,难道还不足以偿还么? 为何无论是那人的幽冥宫,还是唯一的儿子,都要这么残忍的去毁灭他活下去的唯一信仰?!他的无双,他拖着这千疮百孔的身子残喘至今想要守护的儿女,就这样一次一次被推上死亡的悬崖,要他还能如何冷静?!要他还能如何纵容?! 他总是这样任性,颜昊想,连着任何与他相关的一切都是如此任性!既是如此,既是如此,原谅自己吝啬这一次的纵容!颜昊看了看身后杀气凛然的几百人马,温润的双眸渐渐漫上血红,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原谅! —— 近半个月的时间,凤玄羽安静的呆在山庄里养身子,虽然这种感觉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闺中小姐,也更像是等待皇帝招寝的深宫之女,然而他终究是安之如饴的守着这份安宁,忘却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令人纠结的身份,想要在自己苍茫的回忆中留下一个阳光灿烂的净土。 他何尝感觉不到最近山庄里异常凝重的气氛,也不是不曾注意到庄内守卫的极度松懈,但他终究没有妄图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也许无殇他此刻正在做的,是不愿任何人参与窥视的事,所以他只当自己完全不知道。就如同管家告诉他的那般,只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他只需安心等待就好。 而凤玄羽不知道的是,颜无双失踪这件事,庄内几乎大部分人都已获知,唯独他不知道。 倒不是防备于他,只是纵使处在如此急迫的时候,颜无殇离开之前还有心思惦记着他的身体。特意关照管家莫要将此事告知与他,还要好好为他调理身体。在不知觉间,那个没心没肺的颜无殇竟也学会了关心和在乎,不知道凤玄羽若是知道以后,会不会开心得泪眼朦胧? 每一日乐此不疲的询问颜无殇是否回来已经成为凤玄羽这些天来的一种习惯,这种期待的心情,连他都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只不过在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回来了的时候,他可再没有那心思去嘲笑自己了,也更没心思去做无意义的矜持。然而当他兴冲冲的赶到侍女口中的大堂时,那里也就只剩下一个收拾桌子的婢女而已了,哪里还有那个红衣妖娆的男子。 “姑娘,少庄主呢?不是说少庄主回来了么?”这一刻他早忘了他的之乎者也,还有礼义廉耻,只顾着拽着别人小姑娘的衣袖满眼焦急。 “咦?凤公子啊,少庄主是回来了,不过只坐了一会儿又走了。”婢女有些诧异的看了凤玄羽一眼,不太明白这位平日里有些疏离的凤公子这是在唱哪一出,竟会这般急迫。 “出去?不是刚回来么?怎么又出去了?” “少庄主和庄主带着人去幽冥宫了。凤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吧,找了半个多月终于找到大小姐了,少庄主能不着急嘛!您不知道,少庄主脸色看起来可差了,估计是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都快廋了一圈了,奴婢看着都心疼……” “什么?无双不见了?”还没等小丫鬟絮絮叨叨的心疼完她家的少庄主,凤玄羽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就是一阵摇晃,刚刚还满是急切的脸上瞬间苍白了下来。 “呃,对不起凤公子,奴婢忘了你不知道这件事。” “幽冥宫?幽冥宫!可是这和幽冥宫有什么关系?”似乎才找准婢女口中的关键词,凤玄羽脸色奇差的厉声问道,那眼中呼啸的戾气以及手臂上刺骨的疼痛告诉这个小小的婢女凤玄羽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这么强大的气场,都快赶上他们少庄主生气时的模样了。 “凤,凤公子,请您先松手好么?您抓痛奴婢了。”俏脸煞白,小丫鬟痛得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去。 凤玄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丫头眼中害怕的神色,眸中一惊,赶紧放开自己的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 “快,快告诉我,少庄主他们去幽冥宫干什么?” “当然是去把大小姐带回来啊,那幽冥宫真是可恶,三番两次的对我们大小姐出手!”抱怨完毕,看到凤玄羽的脸色越加奇怪起来,想起凤玄羽和颜无双也是旧识,小丫鬟以为凤玄羽是在担心颜无殇他们的安全,于是安慰道:“凤公子你不用担心,这次庄主他们可是把整个雪月山庄的护卫都带过去了呢!区区一个幽冥宫,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能够把大小姐带回来……” “诶诶,凤公子,你要去哪里?”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刚还站在她面前的凤玄羽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不必担心,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记得告诉管家不用找我。”远远的传来凤玄羽的声音,小丫鬟皱着眉头又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一走出雪月山庄的大门,凤玄羽压抑的戾气和狂怒瞬间爆发出来,顾不得心脉受损,他强制冲破转生诀的封印,咽回口中的逆血,从身上摸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吞下数十粒九还丹就消失在原地。 虽说对于他来说九还丹增加功力的效用已经没有了,但起码能让暂时压制住这逆转转生诀的暗伤,他现在没有半点时间去浪费,必须赶在雪月山庄和幽冥宫开战之前赶回去,否则后果难料! 第24章:只是妹妹 又是月姬! 这是此时凤玄羽心中唯一想到的可能,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宫,而宫中他不在的时候能够做主的不过是左右二使,只是幽冥右使燕云清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平日里根本不会插手宫中事宜,一直以来似乎大部分的事物都是月姬一个人在打理,若是无双真的在自己的幽冥宫中,那么便必定是幽冥左使月姬搞的鬼!凤玄羽如是想到,一向清澈明净的眼底漫出无情的狠戾风暴! 其实,纵使再狂怒,凤玄羽心底也是知道的,他的左使月姬不太可能再对颜无双动手,对于月姬而言,一次的教训已然足够,她不会有那个胆子再去挑战一次他的底线!她之所以能这么多年稳坐幽冥左使的位置,不过因为她的听话让他足够放心么? 但是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被强加在了幽冥宫的头上,但是月姬确实是越来越没用了,竟然会这么简单的就被栽赃了! 手下死死捏着月姬柔软的脖子,隐约可以感觉到掌心下渐渐失去力道的挣扎,凤玄羽毫无感觉的看着月姬不停苍白的面容,还有那双勾魂摄魄的双眼中缓慢浮现的绝望和释然。他没觉得自己有多过分,现下不过人不是月姬虏的,然一旦是她动的手呢?谁给他机会后悔?不过一场警告罢了,只要没死就什么事也没有。况且,他凤玄羽的心是冷的,除了颜家的人,谁生谁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来杀人于他而言不过吃饭喝水一样随意的事情,他没有那么多心情可以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不是看不见月姬眼中那份藏匿不住的执着和蹁跹不尽的温柔,以前他不懂,也不屑去懂,而今无需去追究,他也能明白那似乎已然入骨的深情,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爱与不爱不过是月姬自己的事情,他虽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永远隐藏在面具下的人是如何让月姬遗落深情的,但这也不过无关紧要的尘土,即便如今的他已懂那份毫无希望的爱恋痛得有多伤,他也同样施舍不出半丝同情或是怜惜。 他不喜欢男人,只不过他喜欢的刚好是个男人。凤玄羽突然觉得这句话很对,对得连着他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伯父,我以我父亲的名义起誓,这次颜小姐的事绝对与我幽冥宫无关!” 没有多余的时间做无谓的伤春悲秋,凤玄羽知道,在他赶回来的时候,两方就已经开始交手了,一方认定,一方打死不承认,再不阻止的话,大概很快就要大开杀戒了。幽冥宫的人死多少他倒是不会心疼,可是他并不想在颜无双凶险不定的情况下发生“内讧”,死伤多少人并没有什么所谓,但这些可都是寻找颜无双的人手,少一个是少一个的事啊! 可以用很多方法结束这一场对峙,可是他却不得不选择最快也最能让人信服的方式。 以已故血亲的名义发誓,这在这个极为注重血脉传承的世界来说,是很多人至死也不会去做的事,因为那就意味着把自己的祖先连同后代的名誉一同抗在了肩上,更何况,被迫许下这样的誓言,对于一个江湖中人来说是怎样的耻辱! 不去管颜昊和其他人因为他这句誓言的震动,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在他那些没有光的童年里,他的心被打磨得有多薄凉,这所谓的屈辱,压根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凤玄羽继续“屈辱”的拿出了那封他曾一度想捏成粉末的遗书,他知道颜昊一定也如他一样,乃至于比他更全面的了解那个叫做凤非尘的男人,知道那人那颗无情的心有怎样掌控世界的阴狠和狂妄,若不是算准他会乖乖听话,也许他早已在那人尸体冷却的时候随之长眠人世了,哪里还能接受那人留给他的半生功力! “抱歉,伯父误会你了……还有,这些年,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凤玄羽恍惚间觉得自己心口有一丝可耻的温暖蔓延,看着颜昊那双满是慈爱和怜惜的眼,灵魂深处传来一抹奇异的悸动,仿佛眼前这个白衣温润的男子真的能够明白他心中那些隐藏太久也太深的悲伤和遗憾。 他也许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那些可怕的偏执,面具深掩的脸上泛起涟漪一般的自嘲,对于他们父子而言,颜家的人或许真的是一个魔障!他们的宽容,他们的放纵,他们淡然的温柔,无论是颜昊,颜无殇,甚至于颜无双,他们身上仿佛都带着一种致命的魔力,让他以及他的父亲,明知道那之后会是绝望的万丈悬崖,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靠近,去依赖,去沉迷。 目送着雪月山庄近千的人马浩荡的撤离火雷原,凤玄羽只认识紧跟在颜氏父子身后的阵列整齐的白衣护卫,那些是雪月山庄的雪月卫,而紧随其后的,是几百看起来极为混乱的乌合之众。凤玄羽却是知道,那后面看似极其多余的人,才是此次行动的主力军,也许是同类的气息作祟,他轻易便能察觉到那些人隐藏在平静下的嗜血和杀气,他轻轻感叹,雪月山庄果然不是世人所看到的那样简单的! 冷漠的视线撇去所有人投向那个红衣男子的背影,他一直将自己的目光全部放在颜昊身上,不敢多看颜昊身边的颜无殇一眼,他不知道自己看向颜无殇的眼神够不够陌生够不够冷漠,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总有曝光的一天,但他此刻依旧想固守着这一份简单的思念。 他确实是廋了!凤玄羽这样想。 他知道那对父子为了颜无双的事一定操碎了心,而今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可是到头来颜无双根本不在幽冥宫,气愤退却后是几乎压垮人心神的绝望。 “全力配合雪月山庄的人,不顾一切代价的寻找颜无双!” 凤玄羽低声对着身边的人吩咐到,不仅为了那个男子,也为了心中那丝轻盈的宠溺,他也一定要找到颜无双,那个如同妹妹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疼爱去给予的女子,他也同样不能容忍那样淡然温柔的她受到伤害! 没错!是妹妹。只是妹妹。 面对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曾一遍一遍的催眠自己,他爱上的,是与颜无殇拥有同样一张绝色面容的颜无双,他也曾那么努力的试图用颜无双将心中的某道身影替代,却只能毫无办法的任由那道身影以无可取代的张扬扎根心底。 仿佛是命中注定,从看到颜无殇的第一眼,他就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萌生。那个人总是笑,开心的笑,淡然的笑,冷漠的笑,调侃的笑,别有深意的笑,似笑非笑的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仿佛这世间从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笑得连着他的心也软软的找不到生命的阴冷。 若无其事的抹去蔓延至下巴的血,凤玄羽吞下口中甜腥的味道,转身走进幽冥宫的黑暗里。 第25章:伊始 终于找回了颜无双! 在将近一个来月的担忧,乃至于绝望之后,终于找到她了。 凤玄羽做梦也不会想到,作为武林大势力出身的颜无双会被皇室的人劫持,别说他没想到,颜无殇颜昊,乃至于暗殇都没有想到,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天翻地覆的找了一个月,中间甚至一度找错了方向找错了人。 说是劫持也不能这么说,而是被人偷天换柱般的掳到了谨王长孙玥的王府中,做了那已死的谨王妃沈青依的替身! 他不知道为什么长孙玥会连自己的王妃被换了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如此非亲非故的两个人长得那般相似,他只知道颜无双在这王府中的一个多月过得并不快活,毕竟在京城之中,谨王爱美人厌恶王妃的事几乎是世人皆知的。而且在那之前那个恶心的长孙玥才刚刚将自己的王妃转手送给别人亵玩,以致沈青依为保清白自尽而亡,可想而知无双在王府中有多举步维艰,也许更是曾经几度辗转于生死之间! 凤玄羽没有留下来看颜家三口家人重聚的场面,也没有想要去看长孙玥是如何得到惩罚,而是遥遥看了一眼颜无双面无表情的娇颜,她不曾消瘦,脸色也不见苍白,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但她看到家人的那瞬间眼中流淌的释然和安心却告诉他,她曾经历了怎样的提心吊胆和步步惊心。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去为她,为他,为他们做任何事,所以他安静的选择离开,回到他已经离开很久的雪月山庄,去等,等他们回家。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将那个将颜无双掳来送到谨王府的罪魁祸首,右相之子柳玉成,自防卫森严的右相府劫了出来,亲手在其身上动了一千刀,将其凌迟而死!随后派人将保存完整的千块肉片及骨架,外加完好的头颅一起,送回了右相府!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心狠手辣。 只是凤玄羽不曾想到,待颜无双再回到雪月山庄的时候,一切,都开始渐渐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颜无双平安回到雪月山庄又是半个多月之后了,凤玄羽没有再去持续之前那跳脱的性格,他突然发现他厌倦了那样毫无意义的伪装,于是他默默寻回骨子里的冷静,开始静静释放自己在颜家人身上学会的温柔。 他每日比以前花更多的时候在颜无双身上,陪伴,叮嘱,照顾,会为了她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几个时辰只为一碗可口的药粥,会为了让爱在草地上小憩的她不会受凉而穿着白色里衣在她身边守上一个午后,也会为了能够让她开心而费尽心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安静的想,要补偿她独自面对的那段时间所受的伤。而不是,贪恋于颜无殇坐在他和颜无双身边安静的着看他笑的样子。 可是,有的变化,终究是他不可预知的。 在那之后,他常常会想,这一个月的平静生活,那种令他甘于沉溺的甜蜜温馨,或许是他这一生唯一能拥有的点滴救赎。 变化,因为一个男人的到来接踵而来。 凤玄羽还记得他,记得他的名字叫做莫离,记得他曾经不顾一切的抱着身中剧毒的颜无双强闯忘忧谷,记得他眼底那样执着而坚定的光芒,也记得,那张几乎与自己的父亲不相伯仲的美丽的脸。 可是现在他不再叫莫离,他是独孤璃月,是忘忧谷的谷主独孤璃月,是黄泉碧落以及觅影这几个强大组织的主人,是整个江湖地底势力的黑暗王者。凤玄羽并不知道这之间到底有什么曲折隐情,只知道颜无殇和颜昊都对这个男人厌恶至极,隐约听到颜无殇提过,独孤璃月曾经是颜无双的暗卫,但这些他都无权去关心,他只知道,因为独孤璃月的到来,他在雪月山庄的生活,开始渐渐偏离了轨道。 刚回家没多久的颜无双跟着独孤璃月离开了,说是看那个什么神秘的山洞凑热闹,没人说什么,因为颜家父子再怎么不待见独孤璃月,却是对他们捧在掌心的宝贝言听计从。 而随着颜无双的离开,颜无殇破天荒的将自己锁进了雪月的练功密室,开始了他漫漫无期的闭关! 因为颜无殇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弱小,他虽在武林中行走几乎无人能敌,但却还不是真正的高手的对手,至少他打不过现在的独孤璃月,也抢不回自己的妹妹,所以决心要把以前荒废的东西补上,不将斩月练成圆满绝不出关!而凤玄羽当然也知道颜无殇由于太过吊儿郎当,功力真的是不上太来台面,因为颜无殇甚至打不过他,虽说他有部分功力是当时凤非尘传渡给他的,但他心中对于颜无殇开始追求更高境界的决心是极为开心的。 不过这样一来,整个空荡的雪月山庄,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虽然颜昊身上的温暖也同样让他不能抗拒,但他不敢过多的和颜昊接触,怕会在不自觉的时候暴露了身份,他心中的留恋太过炙热,无法让自己甘愿离开。 呆在有颜无殇的地方,凤玄羽安心的等待,像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女子,虽然他极其不愤于这样的比喻。但只要一想到颜无殇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的生活,他就觉得心中充满了宁静。 然而他不知道,变故将起,情殇伊始。 第26章:水柔 雪月山庄又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漫长,才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颜无殇已是带着属于他的笑靥结束了他的闭关生活。 凤玄羽没有去问他是否成功,只是感受到他出来那瞬间散发的威势,那是他还不能自如控制自身修为的原因,这便知道他已是功法大成,终于跻身超级高手行列了!可是照这种速度,凤玄羽不得不有点悚然而惊,这天赋也太逆天了吧?!不过他也是明白,在真正的大家族里面,是存在传承这种说法的,对于那些有天赋的后辈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优待,就像他一样,他那父亲即便死去过后,也依旧可以把一部分未散的功力留给他,不也大致是这个原因么? 空泛独行的生活刚刚告下一个段落,还没容得凤玄羽心底欣喜的笑意散开,便开始下起了缠绵的雨,缠绵着看不到尽头的苦涩。 “小玄羽,来来来,我告诉你哦,这是水柔,以后也是咱们山庄的小姐了,你可不能欺负她哟……唔,没办法,柔儿她明明是咱雪月山庄庄主的义女,却非要做丫鬟的工作……” 凤玄羽安静的打量被颜无殇牵着的少女,青丝如墨,眉目优雅,一袭寡淡的白衣穿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空灵和优雅的翩然。她的容貌比不上无双好看,但与无双似乎完全不曾带着束缚的眼神相比,她的身上带着专属于女子的柔顺和坚强,让人能不知觉被她吸引。 恍然间想起,眼前的女子,不正是那日被颜无殇从程家密牢里救出来的那个么? 那个时候,在幽冥宫一无所获之后,任是颜家父子焦急万分也依旧未能找到关于颜无双失踪的半点线索。然后被一些巧合误导,将视线引向了程家,那时候程家那位风流少主刚好从外面秘密掳了一个红衣女子回主家,但由于该女子不肯从他,还错手将他打伤,于是女子被怒气难平的程文轩关进了程家用来关押高手的密牢,并,下令将其,车仑暴。 那个时候,这一群一向心智坚忍智谋过人的男子,也包括他自己,全都默认了那个遭遇凄惨的女子就是颜无双的事实,他们大都已经被彻骨的愤怒和心疼蒙蔽了双目,以至于没能注意到某些细小的异样。 凤玄羽也心疼颜无双,以同样是一个哥哥的情感去心疼。但他更在乎的,却是那个张扬魅惑的男子,颜无殇! 他看着颜无殇抱着女子走出程家时,他看不见黑色外袍下女子的狼狈,可是那一刻颜无殇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不敢距离太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亦看不太清颜无殇的表情,或者那一刻,那个总是笑着的男子真的是面无表情的吧。哪怕隔得再远,凤玄羽也能够感受到颜无殇身后那几近弥漫夜空的死寂。对,是死寂,没有狂怒,也没有暴戾,只是那看不到边际的死寂,那么远,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双黑得没有一丝光泽的眼睛里,蔓延成夜空的寂灭,仿佛失去了所有信仰的信徒,找不到生存的意义。 而今这女子站在他面前,不似那时看到的如同随时会蹁跹而亡的断翼蝴蝶。 也难怪她会要做下人的工作,对于一个经历过那样惨痛的过往,已经对生命失去追寻的女子来说,还有人对她这般好,不仅将她从曾经的人间地狱里救了出来,还供养了她那么久,而今更是收她为义女,在这偌大的山庄内做起大小姐,她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凤玄羽默然的想。 对于凤玄羽而言,一个女人实在真的太过无关紧要,别说欺负了,若不是颜无殇特地介绍给他,估计他连看一眼都会吝啬。 然而还是有一丝浅浅的不虞在心底隐藏,因为颜无殇叫柔儿的时候,神情过于温柔。那是只有在对着颜无双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神情,而且与对着颜无双那种不经意散发的疼惜不同的是,他对着水柔的时候多了太多的小心翼翼,那样尽心守护的样子让凤玄羽的心有种钝钝的痛楚。 最让凤玄羽在意的,是颜无殇将水柔留在了自己身边,被照顾的人却时时不经意间照顾着那个跟在他身后的“贴身”丫鬟。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是个男人,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不能像个无知妇人一样去嫉妒去怨恨,可是自从他慢慢发觉水柔看向颜无殇的眼中隐藏着某种压抑的炙热光芒时,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酸涩的痛楚。 他竟忘了,无殇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的。 无殇会娶妻,无殇还会有属于他的可爱的孩子。 无殇会笑,对着他的妻子笑,安静的笑,温柔的笑,体贴的笑,会把害羞的女子搂进怀里细细的安慰调笑,会对着他,无谓疏离的笑。 凤玄羽闭着眼,唇角泛起冰冷的笑容,他不过,是颜无殇曾经无聊时用来逗趣的蠢书生罢! 第27章:决定 水柔不是个坏女人。 这个看法,也许是凤玄羽第一次与她见面时便有了的。她不曾因为自己糟糕的经历而变得愤世嫉俗,也不曾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深爱而宁愿不择手段。她温柔,她坚忍,她理智,她知足,若不是因为那些经历,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不为她动心。 对于水柔来到雪月山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变化,看得最清楚的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时刻关注着她的颜无殇,而是局外人般的,凤玄羽! 刚刚来的那会儿,她眼中除了一点感激的温暖外,便是无边无际的死气沉沉,那是一个彻底放弃生命的人才会有的目光。对于这个外表柔弱,实则坚韧的女子来说,她大致不会去做自杀一类的事情,但于一个对生存没了渴求的人来说,即便不是可以寻死,死亡也刻意是件很容易的事。那个时候凤玄羽淡淡的想,她仍还活着,大概只是出于对颜家父子的感激吧。 而后,凤玄羽亲眼见着水柔眼底那绝望的坚冰一点一滴的融化,最后化作柔软的春水,将她视线中的颜无殇狠狠缠绕。 她跟在颜无殇身边,全心全意的去为他打理每一样细微的事物,小到洗脸水的温度,大到颜无殇需要过目的记录账目,一丝不苟。然而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为了谁的肯定,而是为了颜无殇,只是为了他,哪怕只能为他做这些细小的琐事,也欣喜的险些掉下泪来。 然而纵然是在颜无殇赤色的身影里越陷越深,水柔依旧不曾有过不该有的奢望,反而是小心翼翼的掩藏着眼中的深情,只有在颜无殇看不到的角落,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那样甜蜜又苦涩的爱意。 虽然凤玄羽不是很能明白水柔的想法,不过大抵不过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颜无殇,想保存着那份爱恋,默默守在他身边罢了。 而颜无殇,明明很是静不大下来的他却会花上很长的时间陪着水柔静坐,会对着她温柔的笑,会嗔怪的责备她太辛苦。那种时刻他眉间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点亮了水柔,也刺痛了凤玄羽。 凤玄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两个人小心的相互付出,他强迫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他冷漠的告诉自己:死心吧! 世人都知道玉面公子颜无殇对女人是没有耐心的,没甚感觉的还好,一旦他看不上却又妄图招惹他的,必定会被他那张嘴气到吐血不可!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子正经的低眉浅笑的样子,更没见过他神色温柔的唠叨叮咛一个女子的样子,凤玄羽无法去欺骗自己颜无殇没有动心。 若说是可怜水柔,凤玄羽也绝对不会相信,因为他了解颜无殇,了解颜无殇骨子里那加起来没有二两的同情心有多单薄。也许颜无殇并不会随意杀人,但那大多是因为他不屑去杀,真要他去可怜谁,他绝对是不会有那个闲情的,况且还是一个麻烦的女人,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同情心泛滥这样的事! 而让颜无殇破例去做这些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他爱上了! 只是这么笃定的凤玄羽却忘了,不管一个人的秉性再如何,也会有偶尔相悖的时候。就像他自己一样,不管他的心是如何的冷,他也依旧会为颜家的人上心不是么? 当一切既定的真相一步步在凤玄羽眼前展开,他再看向颜无殇的眼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防备。 想起自己曾经那些为了颜无殇一个扬眉一个浅笑的模样而彻夜辗转着欣喜难眠的每一个夜晚;想起那些曾在苦苦挣扎里陷落而眸色血红的无助;想起那时终于确定了这不容于世的感情时的绝望…… 凤玄羽想到了很多,多到他以为他这一生的经历就只是那些过往,那些温暖,那些喜悦,那些挣扎,那些无助,那些忐忑,那些绝望,那些奢求,突然间变成遥不可及的一场梦,梦里带着酸涩的暖意,像是隔着飘渺的云雾,指尖触不到的幽远。 他是凤玄羽! 不是水柔,不是每一个可以宁愿为心爱之人默默付出守护一生,或是心狠手辣不管不顾要赌上一生的女子。 他是个男人,是个曾经无心无情,以后也将无情无心的男人! 他可以沉沦可以付出,也可以无怨无悔,可是他做不到去耍无望的心机去做无谓的争斗。 本就是别人两个人的故事,他何必去做那个不被人看进眼里的第三个人!再说,他的感情,本就不该存于这世间,他又何必去执着,结果不过是换来另一道不能愈合的殇,将所有人困在其中不得救赎。就像他那可恨也可悲的父亲一样。 凤玄羽认真的看着雪月山庄里不金贵却优雅的所有景和物,神色奇异的淡淡一笑,这里曾经给了他二十多年来不曾感受过的温暖,这里曾让他带着那么深的迷恋,他曾恍惚间将这里当做家一样的深爱,而今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这里的一切都不曾属于他,他也从不曾属于过这里,不过是他人生中最华丽的驿站,风景再美,却只属于记忆。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第28章:一个念想 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两件事没做。 颜家的两个男人已经离开雪月山庄三天了,中秋节将至,而颜无双要陪着独孤璃月进宫去参加中秋晚宴,所以那两个男人要赶去京城和她一起过中秋节,顺带把离家许久的她接回来。 凤玄羽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静得如同一潭掀不起半点涟漪的死水。他平静的剖开自己的心,第一次坦然的承认了自己这份天方夜谭般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坦然的承认,自己还不够狠,狠到可以无情的斩断这份禁忌的羁绊,所以他选择离开,义无反顾的离开,不再回来,让所有人都能回到最初的样子。这世上,再也没有有过叫凤玄羽的人,再也没有!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想再见颜无双一次,再见那个曾说会纵着他的女子一次,那个在他心中温暖如妹妹的女子,这一生,最后一次! 若是往常,会在大门口焦急等待的人一定是他。 而今他却已没心思,也没资格去凑那个热闹。看着水柔频频眺望的身影,凤玄羽转身远离,他突然觉得那种心情出奇的令人生厌。 “无双,我来接你。” 凤玄羽站在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凉亭里,微微笑着对颜无双说了这句话。 他看着不远处的颜无双,她一如既往的穿着赤色衣裙,淡漠的张扬。同样是红色的身影,他曾无数次想混淆心中那两道人影的位置,这个女子是那样的优秀美好,一个抬眸一个敛眉都值得他去迷恋去沉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对她的感情就不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有风吹来,拂起了她的秀发,透过纷扬的发丝那双淡漠的眼睛望向她,有清浅的关心透露出她对他的担忧,仿佛无声的在问他怎么了。然而他的喉咙却被什么梗住了,发不出半丝言语。 他的眼神越过周围的男男女女,独独停驻在她的身上,她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冷静而淡漠,似乎从未因为她身边那个绝代风华的墨衣男子而扰过心神,也从未因为那个男子的情深似海而失去自我,她始终都是她,只是她,是那个把他带进这片让他万劫不复的土地的她,不曾走远不曾离开,包容着他的陷落,也包容着他的诀别! 是了,只怪自己的心太不争气,遗落得太过轻易! 否则他现在也可以笑看一切,淡雅无双。 没有再去看那个初见心心念念,现在也同样不能割舍的男子一眼,凤玄羽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起风了,他要走回那片真正属于自己的风景。 “我怎么知道……发什么疯……最近……这么阴阳怪气的,懒得……理他……” 是风吹散了话语,还是风带来了片段。 远远的,凤玄羽勾起了嘴角。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也许除了一个当事人,如今这世上最清楚的,便是他了。 生死与共的两个异姓兄弟,从莫名决裂到反目成仇,一些事情和片段依稀能够拼凑出真相,然而这种真相不过是如同记载的历史般客观不含情绪,所以,在离开的最后,他想弄清楚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感,填补这一段单薄的真相。这也是他半年前一脚踩进雪月山庄这个温柔的深渊的原因。 也许事情的结局早已随着他父亲凤非尘的死去而划下了一个残缺的句点,他也没必要再去追寻无谓的真相,可是现在他想知道,必须知道!以前的他可以若无其事的放弃这个无关紧要的答案,但你现在的他却绝不愿放手! 这是一个诅咒,他的父亲爱上颜无殇的父亲,并为此蹉跎一生,最后自杀而亡。而今他又爱上了颜无殇,未来还不曾到来,但他知道自己必定也将苍茫半生。而他亦不可能去问颜无殇对他的感情,所以,他需要一个答案,怎样都好,他需要给自己的心一个结局。 他一定要搞清楚,颜昊当年对他父亲,有没有一点,哪怕一丁点,超越兄弟以外的感情。 没有,他便可以彻底的死心了。连那种曾经亲密到可以为了彼此生死不顾的感情都不曾让颜昊动半分心思,而今重演的他和颜无殇也便是绝无可能的了。 有,他同样可以安心离开了。那样至少证明,若是他有机会,若是他还有时间,有一天颜无殇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的,甚至可能现在已经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了,那么往后,当他的孤单荒芜成一片沙漠的时候,他至少还可以笑着告诉自己那人曾经是喜欢过他的。 要么让自己死心,要么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仅此而已。 也许此刻他的想法显得太过牵强荒诞,可是一个竟会爱上男人的男人,再荒诞还有比他自己更荒诞的存在么? 快了,密室已经找到,结局已然不远。 第29章:密室 雪月山庄总共有两个书房。 这个问题说起来渺小到压根没有提及的必要,然而就是这么一件小得不能在小的事情,却是让凤玄羽这个在此长住了几个月之久的“间谍”才发现,呃,或者说是才注意到的。 压根书房算是公用的,大多数时候颜无殇都是把自己关在这个书房内工作抑或是其他什么的,也是大家默认的书房所在。而另外一个,却是位于颜家祖祠附近一处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房舍内,那里看起来格外幽静冷清,完全没有半分人气的样子,要不是他因为心情纠结险些误闯那里,或许他至今也会错认为那里遍布的影卫是为了保护祠堂的。 这个书房一般只有颜昊才会出现,而他在办公事的时候也绝不会使用这里,凤玄羽并不知道颜昊这样反常的做法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他大概的想,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应该是由于颜昊一直不在府中吧。 悄无声息的潜入书房,熟稔的将书桌上的砚台拧动,凤玄羽目不斜视的走进了洞开的密室入口。 他当然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这里的情形他早已熟透,除了甬道末端那间密室没有进去过,他几乎已算是对这里了如指掌。这个密室的机关太过显眼,甚至简略得压根不存在其他任何机关,说明颜昊在设计这些的时候,虽然设置了那个密室,却没有多防备的意思。 今天颜无殇和颜昊都一大早就出去了,而且颜昊还特地交代了管家,他今天不会回来吃晚膳,还有颜无双中午也差不多睡午觉了,就算是那个独孤璃月来找她,他们也一时半会儿不会注意到他的。这是最好的机会,凤玄羽无声告诉自己。 轻而易举的便打开了密室的大门,正如之前猜测的那样,颜昊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掩藏它一样。 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密室。 密室四个角上的石制烛台上各自嵌着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这阴暗的密室照亮,里面的东西有些简陋,除了一张书桌一张靠椅,还有就是右侧墙壁上抠出的一个个方形石台。 在左侧墙壁靠近凤玄羽的地方,有有一柄黑白色的巨大扇子挂在墙面上,扇面上以张扬的笔调画下了一座高贵的空中城堡,与凤玄羽记忆中的是那般相似。 伸手小心翼翼的将那柄比普通折扇要略大的扇子从墙面上取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墨色的扇骨,温润微凉的触感在指尖渲染,是墨玉,而是还是坚硬异常的墨陨玉!扇面干燥坚韧,认真观看还能看到隐约闪动的银色光芒,那分明是由天蚕丝制成的。 转过面来,银白的扇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尘昊”二字,凤玄羽认真的看着这柄做工精致,同样也昂贵得出人意外的玉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幽冥宫中那柄被宫人们推崇的神器幽冥扇。同样的黑白二色,同样精美高绝的空中孤城,不同的是那柄似铁非铁的扇子没人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制作,又是来自什么地方的。只不过那上面写的却是幽冥二字,这也是幽冥扇名字的来源。 幽冥幽冥,那柄扇子的确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东西,一旦展开,便会不知觉让人有种身处九幽冥地的错觉,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唤起人心最深处的恐惧。那把扇子不知道曾饮过多少人的血,可是至今还是一尘不染的躺在幽冥宫内。 幽冥鬼扇凤非尘几乎是当年所有江湖之人的噩梦,手执幽冥扇,半步不留人。对于世人而言,这个男人长了一张欺骗人心的脸,却怀着一颗最狠辣无情的心。要说颜无殇性格喜怒无常的话,他真的远远比不上凤非尘,至少颜无殇他再没格调也不会随意杀人,可凤非尘不一样,在他面前,即便你把他逗笑了,他依旧会突然不爽的抬手杀人,一抬袖就是一条人命,脸上还仍是艳冠群芳的开心笑意。 谁也不知道他的忌讳在哪里,因为他不仅生气会杀人,恼怒会杀人,郁闷会杀人,他甚至无聊也杀人,开心也杀人,兴奋也杀人,反正他任何时刻都有可能杀人!一柄幽冥扇在他手中简直成了死亡的象征,人人见之惊悚,可是却连夺路而逃都不敢,因为那样就更有可能惹恼他了。空长了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却是让人见之如鬼魅,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假装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变态的家伙。 直到后来这位大神遇到了白衣剑尊颜昊,世人才恍然感到太平盛世来临了,因为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温润君子才能治得住那个武功绝顶的煞星。这种时候若是有人再遇到他被吓得尿了裤子,他兴许还会笑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连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再后来,白衣剑尊手中的长剑被一柄与幽冥扇极其相似的墨扇所代替,不同的是上述“尘昊”二字。 凤玄羽沉默的把墨扇挂回墙面,心中明白这把扇子只怕是他爹凤非尘特地为颜昊打造的了。 然后他往另一面墙走去。 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夜明珠,无色透明的奇怪茶杯,紫色泛金的迷蒙腰带,刻着远古字迹的晶莹骨片,打不开的破旧卷轴……无数的奇珍异宝整整占据了一面墙壁,想来这些也大概曾是凤非尘送给颜昊的吧。 然而凤玄羽却将目光定在了最角落里的一个方台上,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普通的物件,与这整面墙壁上价值连城的东西相比,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指尖微颤的将其捧起,那是一柄小小的红色拨浪鼓,曾经鲜艳的侧面如今已然黯淡,似是经历了不少的岁月。凤玄羽捏着细小的木柄轻轻晃动,微微沉闷的鼓声在安静的密室中响起,像是遥远的记忆中,那些分不清悲喜的风声。 凤玄羽不知道这样一件给婴孩玩耍的玩具为什么会出现在凤非尘的东西当中,也无法去猜测当年他的父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送出这件普通的礼物的,可是他依旧觉得心有些疼,纵然已经说服了自己要释怀。他曾以为那人是因为太过无情所以无心,没想到,没想到那人竟然可以为了所爱之人做到如此地步,哈哈,哈哈!真可笑! 凤玄羽仿佛触电了一般把东西塞回原处,不敢再多看一眼! 然后他打开了位于墙面正中的那个玉匣子。 黑色的药丸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光,似乎随着匣子的打开密室开始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这种香味很淡,却不经意间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感觉。 幽冥丹! 凤玄羽无意识的笑,他还好奇为什么自己传承了幽冥扇却没见到幽冥丹,原来他爹早把这珍贵无双的幽冥丹给送人了。 幽冥丹和幽冥扇是配套的神物,没有人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也只知它们最后是由逍遥散人传给了他爹凤非尘,貌似应该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而幽冥丹,则是现如今堪称逆天的丹药,因为有了它,就意味着多了一条命!只要身体还有一丝生机,那么幽冥丹便可以将人从幽冥鬼域中完好无损的拉回来!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拿来送人了呢! 不过也是,那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又何况是一枚他不稀罕的丹药呢? 凤玄羽不带感情的笑。 第30章:暴露 敛去心中那些不能释怀的酸涩,凤玄羽面无表情的往唯一还剩下的书桌走去。这间密室里的东西似乎都是与他父亲有关的,但却只是曾经送给颜昊的东西,全是无半分差别的死物,于他想要的答案是丝毫关联也不曾有。 书桌上的东西也很普通,除了完善的笔墨纸砚等东西,便只剩下一沓泛黄的纸张。 拿起侧边上折叠整齐的一沓宣纸,凤玄羽的眼睛被那上面龙飞凤舞的自己黏住。那字里行间的张扬狂放,是独属于他父亲的嚣张。 “阿昊,我昨晚喝醉了。真可笑,我凤非尘这一辈子没有醉过,可是第一次喝醉,却把那个丑陋的婢女当成了某个人,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要喝酒了?一次就够了,再有第二次我一定会亲手切了自己的,你说是吗?” “阿昊,那个女人怀孕了。我踹了她,还给她吃了毒药,我讨厌那个孩子,我要弄死他们!你总是不让我杀人,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们,那个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怎么还不来阻止我呢?” “阿昊,那个孩子竟然活下来了!你说是不是我下手不够狠?那女人居然胆敢去偷我的解药来吃,你说我要不要把他们母子溺死算了?我真的讨厌那个孩子啊!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那场梦里的人不是,某人啊!” “阿昊,我决定留下那孩子了。他的命真硬,就像当初的我一样,竟然这样都没死,所以我决定不杀他了,你是不是要夸张我,真的变大度了呢!” …… “阿昊,我好难过。那个女人真该死,连死也要拖着你陪她一起痛苦!” “阿昊,我不甘心……” 纸张一张张的翻过,凤玄羽的手指在最表面那张皱得可怕的宣纸上静静摩挲,他似乎能透过这些纸张看到了他父亲的任性,愤怒,悲伤和不甘,看到了父亲对他的存在的厌恶,也看到了颜昊看到这些信件时无奈而心疼的笑颜,以及险些握碎最后那张纸的愤怒和绝望。 然后凤玄羽将目光投向了书桌正中央的那张纸,白净的纸面告诉他它并不与他刚刚翻阅的那些语句来自同一个年代,宣告着它年轻的岁月。 坐在那把厚重的靠椅上,他镇定却怀着最后的期望拿起了那张纸。 “非尘,十五年了。 我已经过了十五年行尸走肉的生活,魅儿死在了你的手中,我这一生也便毁在了你的手中。是你用你的手亲手将我的心剁碎,再也拼接不起点滴片段。 你一辈子都是那么任性,世人都知道你对我特别,可是,连死都是这么任性的你啊,我宁愿从未对你特别过! 你选择死亡,却让我连恨也再提不起来,只留下满心的苍茫难以释怀。杀妻之仇,我不能报,还要对你怀着一丝怅然的心疼,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非尘,我颜昊这一生自问没有亏欠了你丝毫,除了那份无法回应的感情。可是那些,不都在魅儿死去的时候还清了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的儿子,你的幽冥宫,还有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一次次把我往绝路上逼呢?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拖着这副残破的身子支持到今天,就是为了那双魅儿留给我的孩子,可是,你却要连我最后活着的理由,都要毫不留情的摧毁吗? 你还是在怪我吗?或者你还是恨着魅儿?可是那又怎样,我能做的,都已经为你做了,那是我此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爱的女人,而你,是我此生最亲密的,也是唯一的兄弟,我无从选择。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么我只能说,我选择我的女人,和孩子。 幸好这次无双没事,真的幸好,我原谅你这一次,再原谅你一次,原谅你最后一次! 如果,如果你,你们,还是不肯罢手,那么,切莫怪我不顾当年情分!切莫怪我!” 凤玄羽捏着这张薄薄的纸,不难猜测这是几个月前颜无双中毒以后颜昊才写下的,他轻轻靠在靠椅上,昂着头,头顶仿佛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过往,隐约上演着当年的爱恨情仇。 闭着眼睛从怀中摸出那张不久前让颜昊看得神情恍惚的遗书,真可笑,这么多年他竟还将这张恶心的东西随身带着!凤玄羽的手指从未有过的一寸寸摩挲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纸。忽的,他睁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它,速度很慢,慢到几乎延长成一个光年的遥远,慢到足够看透那纸张背后无人可说的悲怆,绝望和悔恨。 牵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草草将遗书塞回怀中,他再也无力给自己一个牵强的理由,谱一点牵强的希望。 踉跄着起身,他环顾了一个这四周冷清得让人心寒的孤单密室,挺直着背脊,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开! “啪!” 细小的开启声传来,凤玄羽神情冷漠的走出了那个锁着颜昊身边所有曾经关于凤非尘故事的地方,他将回归黑暗。 然而,时间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秒。 凤玄羽有些失措的看着对面书桌旁的那个白衣中年男子,眼中晃过一丝难言的苦涩。 而颜昊,似乎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惊住,一双一贯温润的眼睛此刻死死的盯着密室口的蓝衣男子。 第31章:对峙 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颜昊。 时间倒回到不久之前,颜昊收到了索罗门太上长老古南风的邀请。 其实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出现在江湖之中了,对于那些德高望重的人的所谓邀请,也都是能推则推,能拒则拒,不仅是因为厌倦和隐世,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个江湖有过半点兴趣,而今颜无殇已经随时可以接手雪月山庄了,他更是不想再去踏足分毫。 本该拒绝的,可是看着古南风三字,他终究笑着去赴了这场约。说起古南风,其实真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他以不过中年的年纪便是稳坐武林顶尖势力索罗门的太上长老一位,便是足以证明他的不简单。不过他对这个人另眼相看事实上无关其身份,而是因为,在他当年还没有结识凤非尘的时候,古南风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兴致相投的知己。 颜昊其实也大概猜到这位多年不曾在一起叙旧的旧友找到自己的原因,大概不过是劝他出面解除颜无殇之前对于宫隐和慕云山之事的判决,因为现在慕云山已经被宫隐逼得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众叛亲离,眼见着离死也不远了。颜昊没兴趣去查为什么慕云山可以让古南风这个一向只会置之身外的闲散之人如此尽力的相护,不过虽然他没有改变自家儿子决定的意思,但多年不见的好友,在有生之年好好的开怀畅饮一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颜昊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用过膳,准备去西山走走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那一瞬间毫无预兆的,体内沉寂多年的暗伤强势爆发,这一刻他顾不上携友而游,草草告罪就身形不定的飞掠回山庄。 当年,生死与共的兄弟,亲手杀了他挚爱一生的妻子,那一刻的他恨不能恨,怨不能怨,心中铺天盖地的怨恨和绝望让他恨不得执剑为妻子报仇,可是他终究握不紧那把报仇的利剑。抱着妻子冰冷的身体,颜昊任由滔天的恨意折磨着自己,血气逆涌,功力暴走,他最终落得个经脉具损,心脉破碎的下场。颜昊曾怅然的想,凤非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或许不过是因为当年从他的脉息上知道了他身体的糟糕状况吧。 说起来那样的伤势他本该已死的,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颜家这一脉,血脉里传承着一点不死的力量,虽然只有很少一点,但这足够让颜家的子孙没有那么容易死去,这也是自古以来颜家几近一脉单传的原因。这种事或许真的太过于玄幻,可是再难以置信也不能抹去它的存在,况且这世上玄幻的事可不止这么一点点,雪月山庄底下祖祠中供奉着的那柄有意识的兵器斩月戟不也是个最好的证据么? 心已随着心爱之人的离开而死去,但颜昊知道自己还不能死,他还有一双儿女需要照顾,不说他自己,就是魅儿也不会允许他丢下他们的孩子去找她,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时,不能不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来。这世上有一种方法叫做祭灵,用神器的器灵为祭,短时间内超限制增幅自身力量,而且还是超自然的力量,当然也可以转嫁器灵的力量到自身,治愈自身伤势。虽然如今祭灵的方法早已失传,不过颜昊还是在斩月戟的帮助下,吸收了神剑断念的灵气(这也是后来雪月山庄肯毫不犹豫的把断念送给欧阳陌的原因,因为它已经不能算是神器,只能算个比寻常兵器性质好些的一把剑罢了),将自己那根本无从得治的重伤暂时性的愈合,以保全性命和功力。 只是那样做的代价,就如同在身体里放了个不定时的炸弹,指不定哪天就将他炸了个尸骨无存! 而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虽然心死成灰,可是颜昊现在还不想死,无殇他不需要去担心,那孩子想要什么自己清楚,可是他放心不下无双,更不能对独孤璃月放心,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幸福,所以他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奔回山庄,颜昊几乎是站立不稳的走进了书房,这个书房是以前魅儿用的,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带着她的气息,他在想她的时候都会到这里坐一坐,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十多年从未厌倦过。书房里除了他一双儿女,任何下人都不能进去,里面的一点一滴都是他自己亲手打理的,不愿他的魅儿的地方沾染了旁人的味道!而他曾把唯一一枚当时用剩余的灵气压缩的灵丹放在了那里,那颗灵丹可以在他体内伤势还未完全爆发的情况下替他延缓一次伤势的彻底席卷。 然而,正当他靠近书桌的时候,那个常年关闭的密室入口竟然轰然而开! 那一瞬间,白衣的中年男子与蓝衣的青年男子隔着不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颜昊的眼中迅速闪过震惊,错愕,到最后的恍然。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变换下一种情绪,就在凤玄羽的注视中轰然倒地。 凤玄羽恍然从暴露身份的坦然和挣扎中回过神来,看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颜昊绷紧了全身,飘渺强大的气势从他身后悄然而起。 “锵!” 迅速拔下了附近墙面上挂着的长剑,凤玄羽一步跨出便是出现在颜昊身旁,他面朝着颜昊的方向,用身子将颜昊毫无防备的身体要害之处挡住,绷紧了全副的心神,一双眼睛谨慎的扫视着任何可能有异常的地方。 这里是防卫森严的雪月山庄内部,这间书房外面更是守卫层层,竟然还有人在如此情况下潜进来,还在他和颜昊的面前光明正大的偷袭的颜昊,如果此人的目的是要杀人的话,情况就越加糟糕了,凤玄羽不认为连武功高强如颜昊都不能抵住那人的偷袭,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大胜算,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颜昊遇害,就算他死都不行! 当然,凤玄羽并不知道颜昊身体的状况,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一个世上仅仅那么几个的高手就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他也只能有这种看起来很是荒诞的想法了。他也万万不会想到,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导致颜昊心情变换之间,更是惊愕得没来得及找出药丸,导致现在体内伤势全面爆发,眼见就要回天乏力了。 而就在凤玄羽小心戒备的时候,本来同样不该出现在山庄中的颜无殇亦是飞快的赶了回来,他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他爹回来时身形不稳的身影。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他不敢去想象那种可能性,只得小心翼翼的接近父亲最有可能出现的书房。而书房里太过安静,安静得更加的不安。 身在书房里的凤玄羽耳朵轻微的动了动,辨别出那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捏紧了手中的剑柄,随时准备着给这个该死的偷袭者以致命一击! 那种死寂般的安静让门外的颜无殇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他提腿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只是里面的情形让他略显阴冷的身形顿在了那里。 颜无殇踹门的举动几乎让凤玄羽手中的剑凌厉劈出,不过瞬间他也便反应过来,来人的身份大概不是他所以为的刺客,而是,他暂且不愿以这个身份与之相见的人。 自己的父亲毫无声息的倒在冰凉的地上,而那个他小心翼翼护着的羸弱书生此时手持利剑,闪亮的剑尖几乎挨在父亲苍白的脸上,而那人自他推门那瞬间爆发出的强悍戾气让他的心脏为之一滞。 “凤玄羽。”颜无殇声音迷离的对着那个背对着他而站的男子呢喃出声,带着缠绵婉转,却格外冰冷的尾音。 自颜无殇三个字在凤玄羽的脑中浮现的时候,他整个身体就僵硬如冰块,他不知道这一刻从心底深处传来的那种惊慌和恐惧是因为什么,也更不知道为什么颜无殇口中的“凤玄羽”三个字为何给他带来了怎样铺天盖地的冰冷和无助,明明在他心底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是那么的害怕,怕得心脏似乎失去跳动。 这一刻凤玄羽几乎完全忘了前一秒他还防备着的刺客,僵硬的眼睛木然的扫了一眼躺在自己面前的人,再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闪着冷光的长剑,背对着颜无殇的清秀脸庞上缓缓漫上惨然的苦笑,难怪颜无殇的语气后藏着那样深那样沉的冰冷,这一幕是多么的刺目啊,杀父之仇?不是么。 感受着身后那灼人的目光,凤玄羽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一天是早就想到了的不是吗? 握着手中烫手的剑,凤玄羽缓慢,却稳稳的一点点转过身来。 对面的那个红衣男子此刻没有笑,他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淡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那双眼睛深沉得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一点点吞噬着任何投射其上的光线,藏着最惊人的危险。 而颜无殇则是看着眼前的蓝衣男子,心中渐渐满起不着边际的疼痛,那种被背叛的情绪不由自主的自心间升起。同样一身柔弱的蓝衣,可是此时的凤玄羽没有了半丝柔弱和迟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让人望之却步的冷漠和阴冷,再没了一点点他所熟悉的倔强,那单薄的身躯此刻散发着似乎长期积累的戾气和威势,再也不是,他的书生。 两个同样神情莫测的男子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这件半敞着门的书房里,中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用两双同样美丽的眼睛遥遥对望。 四周全是令人惊惧的冷意。 第32章:离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两个男子的目光的空中碰撞,似乎有锋利的刀锋之气在不停散发。 似乎有一个漩涡在两人之间扩散,里面纠缠着旁人看不懂的情感,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读懂对方眼底的情绪,只是那样冷漠而决绝的眼神,就那样钝钝的在对方心口上划下疼痛的痕迹。 颜无双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总是带着些许冷意的眸子在两个对峙的男子之间流转片刻,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暗叹,书生他果然,是怀着目的来的他们兄妹身边的,难怪她总是觉得凤书生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般简单,只是这一天,未免来得太过突然了些吧! 然而当她将视线从那两人身上离开,突然捕捉到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一向显得格外处乱不惊的她,瞳孔不由自主的紧缩,手脚冰凉的站在那里,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她愣愣的看着凤玄羽身后的父亲,那张平日里总是对她笑得宠溺的脸此时只剩下入骨的苍白,她实在不敢去想象自己那一贯强大的父亲此时为什么会那般羸弱的躺在那里,她也不敢去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哥哥对着凤玄羽目露杀意,她只是突然觉得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恐惧那个疼她入骨的男人就这样离她而去! “哥哥,爹爹,爹爹他……” 颜无双无意识的想越过两人朝自己的父亲走去,心中的慌乱早已吞噬了理智。 感受到被禁锢的上身,颜无双木然顺着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偏头往颜无殇的方向看去,看到自己哥哥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死死盯着对面的眼神。她带了半分迟钝的将目光投向对面那个同样神色冷漠阴戾的男子,视线最后定格在凤玄羽手中长剑森冷的剑锋上,那些流失的理智渐渐在她脑中聚集,眼中的神色渐渐回复到最初的冷然,她似乎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原因了。 往后退了几步,颜无双把那双越加冷漠的眸子投向了凤玄羽,她真的不敢去相信那个笨拙可爱的凤书生会拿起伤害她家人的利剑,也不敢相信,那个温柔善良的凤书生是如此恩将仇报的人,以至于她的眼中失去了本该会有的温度。 凤玄羽握着剑柄的手无意识的握紧,颜无双的态度让他本就乱成一团的心瞬间鲜血淋漓。原来这就是所谓宿命,连哪怕一丝丝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肯留给他,非要断得如此彻底吗?非要,连心底最后一点点温暖都要冻结成冰吗?他渐渐放弃了与颜无殇的眼神对峙,低敛了眉眼,掩去眼中那再也无法自持的悲伤和自嘲,他想,就到这里吧,只能到这里了啊。 缓缓提起了斜指的长剑,再睁眼,那些软弱和不舍早已被他咬碎吞进心里。 “锵锵!” 只是一瞬间,颜无殇手中已经握着另一边悬挂在墙壁上的长剑,颜无双甚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已是飞快的交起手来。看着空中不停闪烁的剑影,颜无双谨慎的退后,不让自己处于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虽然颜无双并不懂武,但是不久之后,她发现她哥哥似乎占着微弱的优势,至少可以有意无意的压制住凤玄羽。 于是她避开两人,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大圈绕到了凤玄羽身后,心惊胆战的将手指伸到颜昊鼻下,感受到那若有若无却真实存在的气息,高悬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位,眼中竟不由自主的漫上闪烁的泪光,她虽说实在不愿相信凤玄羽真的会对她父亲狠下杀手,可是她却是真的怕极了这样的可能,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啊! 放下心过后,颜无双顾不得其他,一双手迅速在颜昊身上游走,然而片刻之后,她愕然的发现他爹身上别说剑伤,压根就是一点伤痕都没有啊! “哥哥……”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却见凤玄羽手一顿,本来会被他接着的剑光就那样擦过他的手臂,带着点滴血痕朝着地上的颜昊射来,颜无双震惊间不由飞速抱起颜昊的肩膀狠狠往上一抬,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么一下,吓得她汗湿了衣襟。 待她反应过来,凤玄羽和颜无殇已经停止了打斗。凤玄羽如同一阵风一样从她身旁掠过,朝着她身后那扇紧闭的轩窗扑去。她顾不上告诉颜无殇自己的发现,倏地伸手抓住了凤玄羽宝蓝色的衣襟,她隐约知道她爹爹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凤玄羽造成的,她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想到必须留下他,因为这可能是个误会,她和她哥哥似乎都误会他了。 然而凤玄羽却只是低头看不出情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对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一撕,便是自她眼前消失。 随着“砰!”的一声,颜无双茫然的看着破开的窗户,和转瞬即逝的蓝色衣角。 低头看了一眼还握在手中的衣料,以及那张随着凤玄羽的离开而自空中飘落的暗黄色纸张,颜无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少主,要追么?” 一个黑衣男子突兀的出现在颜无殇的身后,他的长相并不出众,真正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类型,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飘渺的气息却是让人不能小视,即便是认真的盯着他,久了之后也会愕然的发现,站在那里的似乎仅仅是一个没有半点声息的阴影,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颜无殇盯着凤玄羽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竖起手臂做了个阻拦的姿势。 男子默然转身,那扇半掩的房门被推开,外面,竟站满了面色肃然的护卫! 若不是颜无殇不让人靠近,其实凤玄羽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就算离开了也跑不远,可是他终究没有追,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颜无双却是捡起了地上那张纸,然而随着浏览,她隐约知道了这张纸的主人是谁。 “这……” “没错,他就是幽冥宫的宫主。”颜无殇的脸上隐约挂上了不明意味的笑意,似乎毫不意外的对着惊愕的颜无双说到。 只是,当他的手指放在颜昊手腕上的那一瞬间,他奇怪的脸色顿时骤变,凝重而震惊。他没想到颜昊的伤势竟然会这边严重! “爹爹,爹爹他有危险吗?”颜无双看到颜无殇骤变的脸色,那因为凤玄羽的身份而惊讶的面容霎时煞白。 “不会有事。”颜无殇将颜昊抱起来,转身朝着屋外走去,他凝重却镇定的声音传进颜无双的耳中:“颜颜你先随我来。” “天霄,立刻启用雪讯,通知暗殇火速回来!” 颜无殇抱着颜昊飞快的往祠堂而去,他知道终究必须快点,否则等颜昊最后的气息散去,就真的无药可救了!这一次太过危险,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一点把握,他知道那颗灵丹的存在,可是现在那颗灵丹对颜昊来说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就算服下也不过是浪费而已。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抱着颜昊的手,有那么一丝丝的颤抖。 第33章:别有洞天 祠堂,不过是最普通的祠堂。 除了古朴的供台和层层叠叠的先人牌位,就只有五个供人祭拜的蒲团,与普通人家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格外庄重肃穆而宏伟罢了。 颜无双紧跟着颜无殇走进这个她一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压下心中的焦虑和担忧。 只见颜无殇将怀中的颜昊小心的放下,然后绕过了最前方的供台,将那片堪称庞大的灵牌大军中一块毫不起眼的牌位轻轻扭动,颜无双极为认真的看了那块牌位一眼,发现它跟其他的牌位真的的毫无差别,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上面记载的名字了。 “咔!” 很细小的声音,此时在这空旷的祠堂里却是显得格外的明显而突兀。 只见摆放灵牌的巨大梯形石阶自最中间的位置裂了开来,露出一块半个篮球大小的暗金色圆盘,圆盘似乎是有无数可以活动的按键一样的六角形小块构成,每一个小块上以刻着千奇百怪的银色符号,密密麻麻的一个圆盘颜无双只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看花了却难以分辨分毫。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她完全找不到头绪的圆盘,颜无殇的手却是在上面如同幻影一般飞速的按动,以致颜无双只能隐约看到颜无殇手指移动的轨迹,只是无论怎么看,那轨迹却是一点规律也没有。 随着颜无殇收回手掌,那圆盘竟再次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生生裂开! 有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东西从圆盘之下伸了出来,待它完全露出面貌,颜无双惊讶的发现,那竟是一个极其袖珍的供桌,认真看的话,还能发现这个做工非常精致的供桌模型竟是跟这间祠堂里的那个古朴供桌一模一样!只是比之正常的那个,那个小供桌上面多了一个金色的高脚杯,颜无双还没惊叹完这世界竟还有高脚杯这种东西的时候,颜无殇已是飞快的咬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那个高脚杯里,奇怪的是明明看起来那么小的高脚杯居然一点也没有遗漏的装下了颜无殇滴进去的两滴鲜血,看起来格外诡异。 之后,明明装满了杯子的鲜血却开始一点点消失,当那杯子里面的鲜血完全消失无踪的时候,静谧的祠堂里再次传来了“轰!”一声不算小的的响动。 却是那看起来明明是和灵台一体的正面墙壁突兀的拉开了大门! 之前那个无论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墙壁此时竟如同滑动的玻璃门一样往两侧拉开,露出里面宽阔幽深的石阶。 颜无双被自己所看到的惊得目瞪口呆,简直是叹为观止,完全没想到自己家里也有这么稀奇的东西,这保险措施做得还真令人难以想象。 “颜颜,跟上!” 还不待颜无双惊叹完,颜无殇已是面色凝重的抱着颜昊来到了打开的门口。 此刻的祠堂大门紧闭,颜无双下意识的往那似乎连绵不绝的阶梯看了一眼,虽然里面极尽奢侈的以在她家并不常用的夜明珠照明,照的亮如白昼,可是她莫名还是觉得有些阴森森的感觉,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了不久前她和独孤璃月拼尽半条命才逃出来的那个地底世界。 然而颜无殇没有给她时间多想,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于是她不得不放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飞快的跟了进去。 坚定的脚步声在略显阴冷的甬道里响起,虽然知道这是自家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情况,可是颜无双还是下意识的跟紧了颜无殇,因为这不停往下的阶梯似乎完全没有尽头,显得各种诡异。 就在颜无双不由自主的将这里与地底世界的那个通道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底。不过尽头依旧是一扇巨大的暗金色奇怪大门,门上雕刻着奇怪的图腾,她完全看不懂。然后她就看见她的哥哥颜无殇用脚在大门右边墙面的墙根处以脚尖轻踢,直到不停变换位置十一次之后,大门轰然而开。 走进去的时候,颜无双被自己所见到的惊住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祭台! 这是一个方圆足有五百米左右的方形祭台,一个庞大的地下祭台! 像是一个被掏空的方盒子,头顶和四周都是连成一体的黑色,似乎是用上面特殊材料粉饰的,那上面没有任何纹路,纯净的黑色,恍惚间如同可以吞噬光线的黑洞。 祭台的四个边角上分别屹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巨型雕塑,一红一蓝一金一黑,那是四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颜无双诧异的想起之前颜无殇向她提及的,他们颜家人的血脉里,有着一点不死的力量!难道,是凤凰?颜家是不死鸟凤凰的后裔?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相信,要不是她之前遭遇过地底世界的事,要不是她不久前才见过传说中的神兽白泽,她一定会极其不屑的否认这种说法,可是,她现在是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想。 四方的祭台分别是边角上凤凰的颜色,然后在中间的那个地方汇合,恍惚间看到这四种颜色的地板上都以一种奇异的颜色勾画出了一幅独立却互相关联的奇异图腾,看得久了,仿佛还能看到一只浴火展翅的凤凰仰天长鸣! 在正中间四种颜色汇集的地方,有一个近十米左右的圆形,温泉?看那半臂宽的暗红色未知材料围成的池子中,冒着滚滚热气的,岩浆,颜无双觉得或许应该说那是个小型岩浆池还差不多。 而那个池子的中央又有一个两米不到的小型圆台,圆台上有一个造型怪异的台子,台子上面放着一柄赤红的武器,看起来,那似乎是戟一类的武器。 “那是斩月戟,是我们雪月山庄真正的神器。”颜无殇似乎知道颜无双会有这个疑问,于是他往那里走近的同时也轻声对颜无双解释到。 颜无双视线迅速将这里所有的一切打量了一番,更是觉得玄幻异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这里与当初她所呆的地底世界十分相似,更甚者她还隐约觉得这里极有可能和那被毁的地底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她虽然并没有看到什么相似的东西,但她冥冥间就是有这种想法。她认真观察了一下,虽然制造这个祭台的材料似乎若有若无的都会散发着荧光,但是这本该什么也看不见的地底却是亮如白昼,绝对不是这些小小的荧光就能做到的! 当然颜无双的直觉其实完全没错,她之前误闯的那个地底世界的主人千夜薰,事实上还真是颜氏一族的人。 “不!”颜无双从自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颜无殇正把昏迷的颜昊放进那个,正不时冒着泡泡的赤红色岩浆池中,吓得她一声惊恐的尖叫。 颜无殇惊愕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惊恐的神情,只一愣间便是想起颜无双还不知道这个池子的功能,于是他一边继续将颜昊往池子放,一边对着颜无双解释道:“颜颜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这是浴火神池,取不死之意,可以保住人最后的气息不散,甚至还可以微弱聚集其中的人的生命,一个要死的人,如果身体不会自然老去死去,那么在这池子里呆上个一两百年,就能完好无损的活过来,但由于没有人能等到那么长的时间,所以这个池子现在对我们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最好的保命场所,至少呆在里面就不用担心会突然死掉。爹的伤太重了,如果不把他放在这里,恐怕我们还没有找到救他的办法他就……” “虽然这池子里的赤水温度极高,一只兔子丢下去只需要一个呼吸就会连灰都不能剩下,不过唯独对我们颜氏族人例外,对于我们而言它的温度仅仅只能算是温暖而已,不信颜颜你来试试看。” 颜无殇拉着颜无双的手放进那看起来极为骇人的池子,颜无双吃惊的发现她所感觉到的温度不过是温水的感觉而已,再看看这么半天还安然无恙的颜昊,她不得不惊叹这东西的神奇。 “那哥,爹爹的伤,真的有的治吗?”颜无双想起颜无殇告诉她的颜昊的情况,她担忧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她那温柔的父亲曾经所经历的那些痛彻心扉,还有对他们兄妹的疼爱如斯。 “我,也没有把握。不过等等殇叔,他应该会有办法的,爹的情况当今世上最了解的就是他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34章:前尘往事 不过才四天的时间,暗殇竟出乎意料的赶到了雪月山庄。 一问之下才知道,一向只喜欢留在魅影总部的暗殇这次居然巧合般的刚好出外办事!也幸好如此,要不然从北域赶到雪月山庄,就算是暗殇最少也得花上10来天的时间,虽说已经将颜昊安置在了浴火神池里面,暂时不会出现什么情况,可是无论是颜无殇还是颜无双,却都是无法真正放下心的,那个池子的功用也不过是历代相传下来的,他们根本就没见人使用过,心中自然难以完全信服。 而且颜无双也知道,颜昊的伤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是回天乏力的那一类了,他至今还活着,不过是因为身子异于常人了那么一点点,可这一点点还不足以挽留他的性命。这几天看着颜无殇不停奔走忙碌,她心中难过得快要窒息。 而独孤璃月,他知道颜无双心中的担忧和恐惧,于是顾不得留下来照顾陪伴颜无双,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忘忧谷。虽然他的医术还勉强可以,可是他继承忘忧谷的时间还太短,也压根对医这一块没什么兴趣,导致他此刻根本无能为力。不过忘忧谷中关于医学的典籍无数,其中更是不乏起死回生之术,所以他必须回去,妄图找到能为颜昊续命的办法! 这厢暗殇一到,就立马打开了书房的密室,从那里面拿出了凤玄羽口中的幽冥丹。 在知道幽冥丹能救颜昊一命的时候,颜无殇是又惊又怒,惊的是这救命的东西竟然就在自己家中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还四处寻找救命之法,怒的是自己竟然连家中有什么宝贝都不知道,这次要不是有暗殇在,说不得等他爹死了他都还束手无策! 只是暗殇拿着这枚黑色的幽冥丹,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变幻莫测,只是最后,都再度敛于无形。 依稀想起当年,魅儿中毒时的无力感。 颜家兄妹的母亲影魅,当年只是魅影组织里一个小小的女杀手。然而或许仅仅是因为天赋,或者是命运,小小的她在经历了最初两年的磨合之后,一改开始的胆小和怯弱,性子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而随着性格的变化,她的身手也在一干孩子中突出起来。 无论是耐性,武功,技巧,头脑,乃至于情感,她都是所有人之中最拔尖的,随着年龄的增大,她亦是越来越强,最后稳稳坐上了杀手之王的宝座,成为杀手之中当之无愧的王者,所以她原先的代号被取消,却以魅影的名号为其代号,可见那时她的风头有多盛。 只是故事永远都是那么狗血,她的强大虽然让魅影的名头渐大,可是魅影的高层也渐渐感觉到影魅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影魅。虽然随着影魅的强大,他们在她身上下的毒药也已经上升到最高级别的血刹,但他们还是无法放心,影魅的强大已经到了他们根本不能控制的地步,杀手组织的人会更加清楚,强大的杀手的反叛有多致命,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做,而是开始了小心的部署,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就毫不留情的将他们魅影的王牌格杀!因为就算影魅身上有毒,可是以她的本事,能不能暂时压制毒性是谁也不能预料的,而如若出现偏差,这个杀手之王的临死反击却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其实对于杀手组织来说,有个潜规则是大家都知道的,毕竟就算世道再乱,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天赋好的孤儿供他们收用,更遑论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于是其实有很多杀手压根不是孤儿,而是被组织抄家灭门才变成的孤儿,而影魅,恰巧也是这一类。 两件事加在一起,就算是再普通的一个人也会奋起抗争,更何况还是影魅! 于是在将近半年的布局下,影魅成功找到了影魅用以控制杀手毒药的解药,然后在策反了大部分人之后,成功反叛,并杀光了所有高层的人,从来将原来是别人的魅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虽然知道了自己身上毒的解药的线索,可是在她诛杀魅影首领的时候,却被其在临死之际下了一道无影无形的血咒。而这种血咒又恰好可以与影魅之前所中的毒血刹相互制约,在人体内达成一个平衡。 当影魅在服食了几年的续命丹药之后终于得到了血刹的解药,然而待她兴奋的服下解药过后,却瞬间打破了血刹和血咒的平衡,而且解药还增幅了血咒的力量,于是强大如影魅一夕之间功力骤减,且身体奇差,一条命吊着随时都会死的样子。 当时颜昊不是不想把幽冥丹拿出来救命,可是幽冥丹虽然功效神奇,却独独救不了影魅,因为无论是幽冥丹还是血咒,都是至阴至邪的东西,服下幽冥丹不仅不能救命,反而会加快血咒的爆发。也不是没想把影魅放到浴火神池里泡泡,可是那池子稀奇的只对生命垂危且毫无意识的人管用,最后颜昊不得不暂时放弃将影魅安置在里面的想法,况且除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把影魅放进去,因为那池子对人,有加速衰老的作用。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拼了命似的四处寻找克制血咒的灵药,想方设法的试图解除血咒,然而看着影魅一天天虚弱下去,无论是颜昊还是暗殇,都被绝望哽住了咽喉。 也就在他们束手无策,四处奔波的时候,已与颜昊断绝了几年交往的凤非尘突然造访雪月山庄,并悄然出现在影魅面前,亲手,杀了颜昊最爱的女人! 连保存她最后一点生机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颜昊。 历时七天七夜,颜无殇以自身至刚至阳的功力为引,小心的将颜昊体内的幽冥丹融化且助其修复颜昊体内的伤势。虽然到最后颜昊体内的伤势还是有一部分未曾痊愈,自身功力也大受影响,不过好歹命是保下来了。 只不过待颜昊清醒过来,颜无殇却已是透支倒地。 第35章:逍遥宫 离开了雪月山庄,凤玄羽头也不敢回的飞速离开。 不是怕被追上,而且心中的痛楚快要将他割裂,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好不顾一切的留下来。 回到幽冥宫后,他没有见任何人,而是把自己关在了那个他曾经痛恨不已的地下杀戮场。说起来当初凤非尘费力不讨好的把这训练场所建在地下,不就是因为他知道颜家的人蛮喜欢地下建筑这种事么。 凤玄羽坐在一座四米多高的小山上,神色安详的俯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这已经是这个看起来格外暗无天日的地方最高的山了。 这里虽说是凤玄羽口中的杀戮场,但在没有人的时候也不过一个还算得上别具一格的小小人造荒野,只不过这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黯淡得如同刚刚天黑的夜幕。荒草,平原,沙地,山石,树木,若不是曾经亲身于其中在生死之际苦苦挣扎,若不是曾亲眼看过那些鲜红的血液染红这里每一寸看似宁静的土地,他一定也不会觉得这个地方有多血腥而阴冷,然而他终究见过,终究经历过,终究,也曾在此险些流失了全身血液,所以他的平静,带着诡异的苍凉。 慢慢的,凤玄羽轻轻的勾起了嘴角,清秀的脸上盛满温柔的笑意,带着浅浅的暖意和安定,只是在这个看不出阴森的地方却构成一幅妖冶绝然的画面。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你,感激你曾把我丢在最肮脏无望的地狱,感激你曾是那样的冷血和无情,感激你,不曾给过我哪怕半丝的希望。真的,感激你,让我能在今天这种时候,对自己狠得下心,不是么?曾经的你,无情如你,不是也对自己狠不下心么?不是到死都没能将那人忘记么?可是我会,我一定会,就算死……也会……” 凤玄羽的音色有些低,但却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独有的清越,像是夏日里的那碗冰镇杨梅,似能抚平人心中的各种负面情绪。 只是此时空旷的地下弥散着他好听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来自世外的低声呢喃,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情绪,带起一片诡异的荒芜。 凤玄羽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在那地下待了多久,他只知道待他从那些荒芜的情绪中找回自己的时候,待他将那些奇怪的悲伤锁紧心底的角落的时候,他走了出来,也离开了幽冥宫。这些年来他很少插手幽冥宫的事物,月姬和燕云清将幽冥宫管理得很好,没什么少不得他的地方,于是他安心的避开,带着一颗刚刚遗失掉的心,妄图将其收回。 凤玄羽回了逍遥谷,他虽然一直认定那里是逍遥散人留给凤非尘的地方,但那里是曾经给过他安宁的唯一的一个地方,那里足够安静,那里也足够避世,他可以在那里重新回到曾经那个属于他的世界,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忘却,他漠然的笑,没什么人是不可取代的,也没什么感情,是不能忘怀的。 逍遥宫虽然只有几间看起来破败的小茅屋,可这却并不是真正的逍遥宫,在小茅屋往下的那片山脚下,有一座庞大的宫殿遗址,哪怕时隔多年它只剩下一片残存破败的瓦砾残垣,但从那些偶尔露头的精妙雕刻和昂贵材料,隐约可以看见它当年的恢弘气势,只是事到如今估计也没几个人还记得这里是什么逍遥宫的遗址,留在江湖人心中唯一的印象,兴许就是当年那个不羁于世,游于世外的世外高人逍遥散人吧! 但是这些却不是凤玄羽回去关心的事,他只是在进去以后,顺手开启了曾经逍遥宫的护宫大阵,将一切不可能的可能死死的堵在了那唯一的谷口之外。 这里的东西他不在的时候都会派人来定期清理储存,按照平时的惯例,这里存储的粮食,足够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上好几年。况且就算粮食不够以他的武功打点野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一个人没事做的话,他还可以学学某些厌世的老家伙,栽栽菜种种花,等到心中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牵挂之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只是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虽然自小没被好好对待过,可是好歹一直有伺候的人在身边,要么就是根本没机会吃熟食,所以除了会点简单的烤肉,他压根不会做饭! 之前独自住在这里的那几年,是有一个又坡又哑的老人在照顾他,虽然几年下来老人根本就没和他有过任何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交流也不存在,但是老人对他的照顾也确实是无微不至,如同一个隐形的全能管家,什么事都可以为他做好,他是不知道凤非尘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他亦找不回老人了,因为在凤非尘死去的那一年,本该身体健朗的老人却突然之间暴毙而亡了。 凤玄羽没有去追查原因,他很清楚老人对他自始至终没有一丁点的感情,陪在他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凤非尘的命令,他无需去自作多情,生或者死本来就无关他的事。 然而,住进逍遥谷的第二日,凤玄羽却突兀的晕倒在厨房门口。 第36章:幸好,还能幸好 失去意识的时候不过正午,再醒来却已是满天星辰。 感受着身体内如同刀割火烧的钝痛,凤玄羽扶着心律微弱的心口无奈苦笑,这一次旧疾的复发来得太过于强势,让他恍然间想起小时候痛倒在床上爬不起来的无力感,苦涩的悲哀。 算起来他这怪异的病弱每年都会复发那么一次,是自娘胎带出来的毛病,也是他至今还能顽强的活在这世上所付出的代价,亦可以说,是凤非尘无心无情的证据。 这并不是简单的病弱,反而更像是一种残留在他身体内顽强的毒素,每当毒发的时候,他总要承受身体里那种犹如千刀万剐,冰刺火烧的痛苦,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连对自己身子的支配权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依赖于别人的照顾,到后来慢慢习惯过后,他甚至已经可以在发作稍轻的时候也能若无其事的承受了。 只是麻烦的是,每次一旦发作,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指挥不了体内的那些功力,勉强能艰难的摆出几个武功招式,可是没有内力的配合还不就是点可笑的花拳绣腿,说是武功尽失也不为过。而这种时候,他大多都会选择一个人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比如此刻的逍遥宫,直到恢复正常才会出现。 然而在一个多月前的雪月山庄他就已经发作过一次了,他到现在也仍不能相信在那种时候他竟然会选择留在雪月山庄不离开,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理喻。 那个时候颜无双要陪着独孤璃月一起去江湖盛传的什么神秘山洞探险,他是不知道颜家父子为什么放心颜无双跟在独孤璃月身边去冒那个险,但是他却是始终不能放下心。然后他不顾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回复幽冥宫宫主的身份,带着幽冥宫的人连夜追了去。 后来又因为必须保持武力,所以不得不冒险服下了当年凤非尘留给他压制这种病发状况的药物。 确实,凤玄羽的这种身体状况总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亦有可能随时让他遭遇到致命的威胁,毕竟一旦他身处病发的情况,而又落到某些想杀他而后快的人手里,他也就只有瞪眼等死的份。于是凤非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找出了暂时压制这种情况的药物,留与他必要时备用。只不过也曾漫不经心的警告过他,这种药对身体有害,乃至于会将他那本就不咋样的身子拖垮,如若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服用的好。 纵然如此,凤玄羽却没有半分感动,他不会天真的认为他那冷血的父亲这样为他着想是因为爱他的原因,是某种不宣于口的父爱,是某种别扭隐藏的爱,因为这种想法放在凤非尘身上,实在显得太过可笑了些。 他再清楚不过,他那父亲这么替他着想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希望他这个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听话的,不要命的布偶,那样轻易的就失去利用价值!不过是因为他还需要为那人守护其至死也不能放开的男人,为其弥补所有那人还未偿还的亏欠,仅此而已!所以,凤玄羽笑,他的心,才会那样冷,冷得失去知觉。 虽然最后颜无双无事,他却白白冒了一次险,他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值得,是为了谁去做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心甘情愿的去做过了。 只是那次药物的反噬,加上之前半年的时间里他曾多次不计后果的逆转转生决,以至于他彻底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这才导致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病情第二次发作,而且还有着铺天盖地的趋势。在这渺无人烟的逍遥谷内,凤玄羽第一次感到某种名叫孤单的滋味,这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可以说是独身一人的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 凤玄羽踉跄的转身回屋,再没了做东西果腹的兴致,或者说是他现在连抬手都费劲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再去厨房折腾,反正折腾半天也不见得能折腾出什么来。毕竟他现在唯一会做的,不过是当初在雪月山庄为了给颜无双养身体而学会的熬粥,或许还能勉强炒出盘青菜,可是他此时痛得连吃东西都腾不出力气,还固执什么呢! 费尽力气的爬上几乎可以算是简陋的床铺,凤玄羽闭着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眠。 恍惚间又想起了颜无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至今也没能想清楚颜无殇在自己心中到底是处于什么位置,他是在以男人的立场,还是女人的立场去爱那个人的?偶尔看着男人温柔的眼,他会忍不住想要靠在那赤红的胸膛寻求一丝安慰;有时看到那人痛苦悲伤的脸,也会忍不住想将其搂进怀里,替他挡下所有灾难和苦痛。 凤玄羽死死的咬住下唇,黑暗中明亮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他发誓,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甚至是为什么会爱上颜无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或者是理所当然,待发现时,已经失去了挣扎的权力。有时候他宁愿无聊的相信自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才会莫名其妙的将心遗失在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身上。可是无论他是怎样的自嘲,他终究陷入了这个奇怪的泥沼,再难脱身,只能越挣扎越陷得深。 凤玄羽不否认自己独自将自己锁在这逍遥谷内,是有一点逃避的意思,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冷漠。 他不能阻止一颗心曾经沦陷,也不能碾碎那满脑子的不舍和思念,然而一旦事情已如今日这般再无转圜的余地,他转身之后便可以决绝的抛弃,哪怕撕裂一颗心再让它慢慢愈合,也要忘记,也要放弃! 他可以对自己狠,狠狠的划破一切有可能的羁绊,在这里寻求一场新生,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漠视。 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凤玄羽渐渐在疼痛中沉沉睡去。 幸好,幸好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继续深爱,幸好他还没有痴狂到没有颜无殇便活不下去的地步,幸好命运还没有磨去他离开的勇气,幸好! 再长的时间,他也还和自己耗得起,这无趣的一生,还很长。 幸好,还能有这么多幸好! 第37章:抓药与救人 辛苦生活,心却已开始慢慢沉淀。 一晃,凤玄羽呆在山中已过了七天的时间,通常这个时候他的症状也该慢慢消缓了,可这次却是半点消除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还隐隐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凤玄羽拧紧了眉毛,突然意识到这次的病发或许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而这一日,好不容易从最近的树林中捡来柴火的他再一次突兀的昏迷在茅屋的小院之中。 然而这次却没有上次那般走运,他是第二日凌晨才清醒的,却愕然发现自己浑身湿透的躺在一个小小的水洼之中。原来,昨夜竟是下了半个晚上的暴雨,难怪这些天这天气都是阴沉沉的让人憋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凤玄羽扒开贴在脸上的湿发,没有多余心力去看散落一旁的柴木,身形凝重脚步发飘的往小屋内走去,几度再摔回地上去。 手脚不稳的扒光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将几乎晕乎得失去意识的自己丢进棉被之中。瑟瑟发抖的裹紧了身上的棉被,凤玄羽依旧感觉自己冷得快要冻成冰块,身上却是泛起一片晶莹的粉色,温度居高不下,他知道自己是感冒了,而且此刻正发着高烧,可是他这样糟糕的身体却是格外无能为力,只能这样子缩在被窝里取暖。闭起了那双漫起大雾的双眸,凤玄羽强迫自己睡去,无论要做什么,起码要等有一点体力了再说。 只是这一刻,心中竟荒唐的生出些许无法抑制的脆弱,他是多想狠狠的嘲笑自己,竟也有这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天,没有一个人守在身边,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竟还带着一点卑微的期盼,可笑的自己,可笑的世界…… 凤玄羽在自己止不住的嘲笑中昏沉沉的睡去。 然而这一睡却没能如他想的那般获得半点体力,当他沉沉从昏睡中醒来,外面已是漆黑一片,身体里不曾减弱半分的疼痛,加上高烧不退的虚弱,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如同压着一座大山般不能动作分毫,脑袋里昏沉沉意识溃散,别说想办法,现在就是让他正常思考都有问题。凤玄羽扣紧手中的棉被,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继续这样下去他就算再躺个三天五天也不见得能退烧,说不定还能把自个儿烧成傻子。 于是顾不得睁不开的双眼和没有半丝力气的手脚,找出九还丹吃下数颗,虽然这丹药是增强体质增加功力,以及滋补血气的,可现在他当真叫天不应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这药好歹对他有点帮助了。又憋着一口气去厨房中打了盆水,忍着刺骨的冰冷拧干了帕子铺在自己额头上,再小心翼翼的躺回床上,这一番动作下来险些再次晕倒过去,背上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层汗,他却只能无奈的闭上眼睛继续昏睡过去。 也许是因为运气好,也或者是因为那江湖人盛传的九转丹真的奇效非常,第二日的下午凤玄羽真正的清醒了过来,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一场大病过后,凤玄羽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那深夜里的脆弱无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是将近两天的时间未曾进食,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个时辰后,待他狼吞虎咽的吃下平日饭量的整整两倍有余的饭菜,才终于舒适的松了一口气,竟有种再世为人的满足感。 也不知是不是真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烧退了以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状况已经有了减轻的趋势,对此凤玄羽也只能暗叹一声福祸难料。 山中无日月,转眼又是数日,凤玄羽体内的疼痛已经开始缓慢消失,也渐渐掌握了自己该有的武力,虽然身子仍显虚弱,不过再也不是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了,这不得不让他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那种状况要是再得不到缓解,他是不是会被自己累死。 可是虽说身子已经在好转,那日的风寒还是没有任何康复的预兆,反而是随着拖得越久而开始严重起来。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怎么好,而又自小由灵丹妙药养大,若是小心点,他其实并不容易生病,可是一旦病倒,就会极难痊愈,至少比普通人要难上许多,所以凤玄羽知道风寒虽小,他却不能继续再拖下去,否则也不知道会不会严重到要了他的小命,他没怕过死,可死得如此窝囊他还是不肯的。 于是,这日清晨,他便悠哉游哉的走出了逍遥谷。 去哪里? 医馆,看病。 离逍遥谷最近的城镇是十里外的春风镇,若是用轻功的话,大概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可以到,只是不说他这身子经不起这么过分的折腾,他也没赶时间,所以他更想一步步走过去,心平气和的走,如同他历经脆弱过后的心境。 抓了药,在酒楼填饱了自己荒芜已久的胃,凤玄羽又提起脚步若无其事的离开,准备回到他为自己准备的牢笼里,虽然久居山中,再见到这热闹的人群却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他偶尔觉得孤单并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人陪伴,而且没有某个人的陪伴。 离开小镇之后,凤玄羽却突兀的停在了路边。 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的山脚下,有三个人影立在那里。 一个江湖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持大刀,撇着脚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站在那里,而他的对面却是一个一袭白色书生装扮的俊逸男子,眉宇之间满是儒雅之气,一看就是个接人待物温润有礼的读书人,此刻的他大张着手臂,护着身后清秀的绿衣女子不停的后退,他身后的女子一双玉手紧紧的抓着他后背的衣衫,一张小脸倔强的穿过他的肩膀瞪向对面的中年人。 凤玄羽不动声色的靠近,直到三人的声音已经能够清楚的传入他的耳中,而那三人却是因为彼此的原因没多少心思往其他地方张望,也便没有发现就在他们不远处一脸冷漠的凤玄羽。 “这位侠士,是,是吴公子让你来的么?”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书生打扮的男子回头与女子对视了一眼,然后接着说道:“侠士,您要知道,当初是吴公子嫌弃青儿长相不如林家小姐好看,于是强硬的与青儿退了婚,怎地现在夜宇和青儿两情相悦,他却非要来拆散我们呢?您是江湖中人,定是讲道理的,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那名自称夜宇的书生心惊胆战的对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表情坚定的解释到,妄图说服这位正找他们麻烦的“侠士”。 “我呸,老子管你谁对谁错,老子现在就是你口中那所谓的道理!我说小子,我可是收了那吴公子一千两银子来杀你的,你还真以为你还能躲得过去?至于你身后这位小姑娘,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帮你好好处理的,反正吴公子只说要把她带回去,可没说带回去得完好无损不是?哈哈!”这样说着,中年男人又朝着被吓得脸色发青的男女跨了一步,张狂一笑,满眼银秽的光芒。 “你,你这不要脸的老贼,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你死定了!”那个名叫青儿的女子从书生身后伸出头来,一双杏眼怒视着笑得恶心的中年男子,气得全身发抖。 “你爹?哈哈,小丫头,你在这里和这小子厮混,你爹要是知道了不得先被你气死才怪!况且,你估计也没那机会见到你爹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不会吧的……”青儿听了中年男人的话,一张俏脸更白了,微张着檀口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凌夜宇虽只是个文弱书生,可是你若是想伤害青儿,就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看着凌夜宇一脸坚定和绝然的张开手臂挡住他面前,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飞快的朝前迈了一步,手臂一伸,本来躲在凌夜宇身后的青儿却是已被男人抓在手中提了出来。 “哈哈哈,穷小子,就算是吴少爷不要的东西,也不是你要得起的,更何况是女人呢。”然后男人把那位青儿姑娘顺手往草地上一扔,提刀便是朝着凌夜宇砍去:“不过你放心,你的青儿,很快也会下去陪你的,那样你就不会寂寞了不是吗?” 或许中年人压根就没想一刀解决他,反正凌夜宇仓促间往旁边一滚,还真躲过了这一刀,虽然手臂受了伤,但是对他而言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而他躲过这一刀的同时,不顾手上的疼痛瞬间就往中年人扑去,准确无比的抓住中年人握刀的手死死抱住,声嘶力竭的对着因为他遇险而惊骇欲绝的青儿吼道:“青儿你快走!快跑啊!” 青儿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她倔强的不停摇着头,她知道就算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只会白送性命,可是她做不到丢下夜宇一个人逃跑,死也做不到! 中年男子看着被凌夜宇死死抱住的,他的手臂,难以接受自己竟被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制住了手臂,脸上瞬间爬上了狰狞的杀气,再没了之前那种戏耍的心思。提脚就往凌夜宇的胸口踢去,一脚踢开凌夜宇,他恶毒的大声道:“跑?一个都别想跑!还有好多人在等着品尝她的滋味呢,怎么能让她跑掉!” 被摔飞出去,此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凌夜宇听到中年男子的话,一双眼睛顿时血红起来,也不管什么鸡蛋碰石头的不自量力了,不要命的就朝着中年再次冲去。不出意外的,再次被踢飞,他再也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撑着身子半天起不来。 眼见着中年男子提着刀面色狰狞的朝着凌夜宇走去,青儿目眦尽裂的一声大喊:“不要!”便是飞扑过来抱住了中年男子的双脚,不让他再走一步。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亦是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踹在女子胸口上,女子立时力竭的倒在一边。两人的举动似乎惹怒了中年人,他竟没有半丝顾虑的提脚对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踩去。 女子已是被一连的打击惊吓过度,再加上中年人刚刚那一脚,此刻她浑身已是没有半分力气,看着那只仿佛力如千钧的脚就要落到她身上,她颓然的闭上了眼。然后她只感觉身上一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了自己一脸,睁开眼一看,眼泪又止不住的开始往外掉。 “不要哭,我没事。”凌夜宇温暖的手指温柔的抹着青儿脸上的泪水,和被他刚刚喷的血水。 刚刚那一瞬间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就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扑了过来,并在最后关头为青儿把那一脚挡了下来。只是还没容他开口说第二句话,中年人脚下力道不变,再顺势给了他一脚将他再度踢飞出去。 这次中年人似乎下定决心要见血了,手中的刀高扬,夹着狠戾的风往凌夜宇身上劈去,看到这一幕的青儿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顺势就往凌夜宇怀中扑去,意图为他挡下这足以致命的一刀。可是当她覆在凌夜宇身上的那一刹那,凌夜宇却突然紧紧搂住了她的腰上往外一翻,电光火石间再次变成了他上她下的状态。 青儿眼瞳紧缩,面带绝望的看着那近乎无处可逃的刀锋落下来,落到凌夜宇的背上。 可是,就在这时候,“当”的一声,中年人手中的大刀竟被一颗指头大小的石子打偏好远,那刀上竟是被石子打出了一个深深的凹痕! 角色各异的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银色长袍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的草丛边,他手中还拎着一捆包好的药,看着他们的眼中无波无澜。 第38章:如此简单 “你,你是什么人?”中年人面带惶恐的问道,他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凤玄羽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悠闲的提着药朝中年人走来,待得中年人被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势骇得哆哆嗦嗦的不停后退,他倏地加快了步伐,如同残影一样飞速从中年人身前晃过。 然后在中年人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唔……”中年人却只留下一句暗哑的呢喃,便是一道血线喷出,他那大好头颅竟是冲天而起,眼中还尤带着不敢相信的震惊,想他好歹是个叫得上名头的二流高手,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死掉了,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呕……”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干呕起来,这场景实在是太血腥了,他们平日里连死人都没见过几个,实在是对眼前这男人的死法有些惊悚。 救了人,凤玄羽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随手丢掉那本身中年人的却出现在他手中并削了中年人头颅的大刀,转身悠哉的离去。 “这位公子……咕,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凌夜宇强忍住呕吐丢掉欲望想叫住凤玄羽,可是发现凤玄羽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于是后面的话也就没有再说。 “夜宇!你没事吧?” “没事儿,青儿,我们赶紧回去吧。” “可,那位公子……” “没关系的,那位公子是好人,不需要我们……” 凤玄羽渐行渐远,没有回头去看那两个相携离去的男女一眼。 他也许最先注意到这三人,是因为那个凌夜宇的那一身书生装扮,他觉得似乎对那身装扮有了特殊的感情,也许是因为那身他与雪月山庄的唯一联系吧,可是他现在再也不会穿了,他不是什么书生,也不是谁的书生,他只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凤玄羽! 凤玄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好人,路见不平这种事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外流星,真真是遥不可及。他会做的,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走过,更遑论出手相助了!他今日确实有些反常,其实他也知道,他今日之所以出手救下这对男女,是因为看着这样一心为着对方,不离不弃的两人,勾起了他心中某种致命的渴望。 他也好想有那么一个人,在他痛苦绝望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在冷的时候可以抱着对方互相取暖,在难受的时候可以扶着他的背脊告诉他不是一个人,不需要特地为他做什么,只要能够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就好! 可惜他也明白,他真正要的不是有一个人,而是那个人,那个他根本不可能拥有的人,那个他早已决定要彻底忘记放弃的人,此刻在他心中突兀的冒了出来,牵起一片苦涩的疼痛,远比他身体里的痛楚来得,更刺骨一些。 望着天边弥散的光,凤玄羽安然的笑:果然啊,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格外的脆弱。 喝了几天的药,风寒已好,身体的好转也让凤玄羽沮丧悲伤的心情重新变得明亮起来。这一场自始至终莫名其妙的单相思,在他身份曝光的那一刻便已划下句点,那个人是肆意而张扬的,而他,则是平静而冷戾的,一团火和一块冰,无论是谁爱上都注定了不会有任何结局,如此罢了。 他曾认真去珍惜过那段时光,而今也一样会去珍惜,哪怕它最终不过散落成一地的尘埃,可是却也注定将在他记忆的荒原里开出一片温暖的绿洲。 故事在回忆里封存,记不清曾经灿若流光。 —— 虽已是临近深秋,万物正往着萧条这一自然铁律迈近,但对于位处相对温暖的南方的逍遥谷来说,此时却正好是撒冬种的时候。 反正早已决定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一年两年,或者说三年五年,真正去学那些所谓高人过一过隐居的瘾,青山绿水间,自食其力,自娱自乐,凤玄羽难得兴味的决定贯彻自己一开始的计划:种菜! 为了能够尽情的做一切想到的趣事,或者是尽可能的打发自己一个人的时光,凤玄羽在病好以后又再去了一趟春风镇,在那里买回了自己所有突发奇想有可能用到的东西,包括各类稀缺的书籍,比如农耕方面的,他甚至还高价购回来一本菜谱,他实在不想继续虐待自己的胃了,学习点菜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凤玄羽第一次尝试着想做一道红焖鸡的时候,一连烧坏了整整十一只野鸡,累得他够呛,做道菜可比他抓这些鸡的时候辛苦得多了!也难怪啦,他似乎在厨艺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要不然当初炖第一锅粥的时候也不会上蹿下跳的在厨房折腾半天了,还险些火烧了雪月山庄的厨房,想来都有几分好笑。 只是,最好笑的,也许只是曾经那个一厢情愿的笨书生吧。 第39章:无殇来了 在茅屋侧面不远处的山腰上,已经像模像样的翻出了两块长宽丈余的土地,其沟壑成阙的呈现在那里,显得格外正统的感觉。种子已经撒下好几天了,虽然暂且还没有发芽,不过凤玄羽却是一点也不急,他为此还曾特意去请教过一个种地的农民,所以他没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错误。 还有就是,他的院子里多了一堆毛茸茸的小鸡,呃,或者是说小野鸡,他前几天出去抓野鸡的时候遇到了一窝刚孵出的小鸡,于是就不嫌麻烦的将它们全都带了回来,他虽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可是这四周就自己一个人,总有种不能释怀的荒芜的感觉,要是能有了这些小东西,好歹也多了几丝生气,无聊的时候还能逗逗它们玩儿,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然后他还破了别人好几个窝,才凑齐了面前这十数只大小不一的宠物队伍。 为了不让小家伙们在越显低迷的温度中被冷死,凤玄羽还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为它们做了一个保暖的小木屋,里面铺满了干草,虽然他不可能会木工这种事,不过花点时间,镶嵌出点小玩意儿还是不会有问题的。把小家伙们在里面关了两天便放它们自由活动了,他明白这些小东西不是家养的兴许会跑,不过要是真跑了他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全跑了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然后几天后的傍晚,踏着暮色回来的时候,肩上扛了一匹灰色的,狼?! 待第二日昏迷的巨狼清醒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被一根坚固的铁链子给拴住了脖子,气得它两眼一瞪差点没又晕过去! 凤玄羽也够奇葩了,竟然连狗链子这种东西都准备得有…… 这一天,愤怒的狼嚎从凤玄羽的小屋传遍了整片山谷,一遍又一遍,狂怒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连远在远山上的凤玄羽也听得一清二楚,都说是孤狼啸月,这青天白日的也能听见这么激情的叫嚣,凤玄羽眼睛微眯,觉得自己把那家伙打晕带回去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起中午出门前拿肉给那个大家伙吃的时候,那位高傲的狼大爷梗着脖子对那几只白兔子不屑一顾的模样,凤玄羽实在忍不住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真是可爱又可笑! 等凤玄羽扛着为自己和灰狼准备的晚上的食物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破烂的小茅屋几乎早已被焦躁的狼群给团团围住了,也难怪刚刚听到那么多急切的狼啸,与院子里灰狼的啸声交相呼应,简直就跟群狼音乐汇差不多了。 不过看着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却只能在一个范围内走来走去,或者说是被困在一定范围内越加焦躁的狼群,凤玄羽不屑一顾的笑了,难道他不知道狼群是群居动物么?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什么时候傻得连这点事也不明白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抓回来的那灰狼并不是普通的狼,而是一个狼群的狼王么?要不是狼王他还看不上呢!他怎么可能任由这些家伙破坏自己住的地方! 无视仿佛陷入迷雾中找不到方向的群狼,凤玄羽踩着淡漠的脚步越过它们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灰狼正焦躁的半蹲着,前爪不停刨着身下的地面,呜咽间露出森白的牙齿。看到凤玄羽提着猎物回来,一双绿色的狼眼散发出幽冷的光芒,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愤怒的狼嚎,但随即似乎看到了凤玄羽眼中比它还要冷肃的无情,于是不得不气短的低咽一声。 将早上丢在地上,现在依然还在的兔子踢到灰狼的嘴边,如愿看到灰狼蔑视的撇开狼头。凤玄羽走近,然后蹲在灰狼身边,仿佛看不到灰狼那示威般森白的牙齿,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眼中的狠戾似乎无意间在缓缓弥漫。 “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知道吗,你的那些手下们此刻正被困在这房子四周的困阵里面,任它们再走个几天几夜也不可能走得出来,要是再没人管的话,说不定全都得饿死在那里,或者,你是希望我亲手帮你送它们上路?” 说到这里,凤玄羽却是眯着眼睛笑了,这笑一如往常带着点点灿烂的星光,俊美隽永。只是却让那傲气不已的灰狼王难以自持的抖了一下,它虽然不是很能听懂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可是那双眼睛中的杀气已经足够让它明白很多事,它伏低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不由自主的扫视了四周不停传来它族人呜咽的地方,低头,想了很久。 就在凤玄羽都以为这家伙不肯妥协的时候,它却迈着步子再次来到了凤玄羽身边,轻轻的嚎了一声,然后低下它高贵的狼头一口一口将两只中午还被它嫌弃不已的死兔子吞进了肚子。消灭了兔子,灰狼扬起头颅示软一般的看着凤玄羽,绿色的眼睛中盛满了耻辱的屈服。 凤玄羽再度勾了勾唇,觉得这个麻烦其实还是蛮有趣的不是么? 伸手摸了摸灰狼光亮柔软的头顶,凤玄羽放柔了声音对其道:“这样才对嘛,傲气什么的,可不是能当肉吃的,我又没要你怎么样,何必这么抗拒呢,不过是让你陪我几天,我厌了迟早会放了你的,这样乖乖的才不会受苦不是吗。” 然后丢下兀自很是不甘的灰狼便进屋去了,而灰狼看见凤玄羽走了,对着他的背影再度低啸了一声。 凤玄羽不曾转身,只有他那清朗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放心吧,明日我就放它们离开。” 于是,就这样,灰狼和小鸡构成了凤玄羽大部分趣味的生活,灰狼的狼群自那一次以后也再没有找来过,只是它似乎对逼迫它就范的凤玄羽很是不能释怀,虽然不敢对凤玄羽做出什么事,而且它脖子上还仍然挂着凤玄羽为它准备的铁链,不过只要稍有机会,它就会咬死一只小鸡泄气,毕竟它的行动受限,可那些鸡仔们可不曾受到限制! 注意,是咬死,不是吃掉,可以想象自己精心喂养的动物被另一个动物咬得鲜血淋漓的丢在那里时主人的心情,灰狼也觉得肯定能让凤玄羽生气来让它自己解解气,可谁知道每次凤玄羽看到这一切都是面无表情的把小鸡的尸体处理掉,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那一天灰狼是要饿肚子的就对了。这样的凤玄羽让灰狼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明明那人什么也不曾做,却让它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于是三次过后,它再也不敢对那些毛茸茸的小鸡下口了,深怕真的惹毛了凤玄羽它吃不了兜着走。 在灰狼乖乖当了近十天的看门狗之后,这一日凤玄羽竟解开了它脖子上的铁链,只低敛着眉眼温柔的嘱咐了它一声要乖点。 灰狼战战兢兢的在小屋门口蹲了两天,发现凤玄羽压根什么也没准备对它做,于是乘着凤玄羽不在,兴奋的狼嚎一声,开心的咬死了凤玄羽好不容易养活的那群小鸡,这才解气的回到了自己称王称霸的林海里去。 凤玄羽回来以后看到院中凌乱不堪的一片尸体,还有那不知所踪的灰狼,凤玄羽面色无波无澜的清理干净院子,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事情,一点生气或是懊恼的情绪也不曾出现,要是灰狼还在,一定会被吓得不知所措,因为凤玄羽越是这样什么表现也没有,它反而会越恐惧。 灰狼回到狼群过后,舒服的享受了几天安逸的日子,可是几天过后仍然没有看到凤玄羽因为它的离开而做出什么事,虽然潜意识告诉它既然那人没找它会更好,可是它还是忍不住想去猜测凤玄羽为什么这般无视它,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不重要? 最后灰狼终于又忍不住偷偷回到了凤玄羽的小屋,谁知竟看到凤玄羽的院子里又有了一只漂亮的小梅花鹿! 不知道为什么,灰狼觉得自己有点生气,和当初被凤玄羽抓回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生气,它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堂堂灰狼王,在那个男人的眼里难道就跟这些软趴趴的的食物一个档次?!自己不见了就随便找个回来就代替了?!越想越觉得生气,灰狼一气之下又咬死了凤玄羽养的梅花鹿,然后牛气哄哄的转身跑掉了。 可是没过几天回来再回来的时候,竟发现院子里又多了只黑色的,刺猬?! 看着那满身是刺的,完找不到下口之处的小东西,灰狼有些气馁的放弃了咬死那东西的想法。可是不管它怎么想都觉得非常想不通,明明这院子应该它才是老大,可是它一走就被别人霸占了,虽然这院子和它的狼窝完全不能比,不过它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的动物霸占,绝对不行!然而它也知道,不管它咬死几个,凤玄羽都能从森林中找回替代的,于是它再度愤怒的仰天一声狼啸,决定不给别的家伙可乘之机! 然后,这家伙回了一趟狼窝就来到了这个小小的院子,正式给凤玄羽当起了看门狗,赶都赶不走。 凤玄羽笑得有些无奈,他其实真的没想过要收服这桀骜不驯的灰狼,他只是想让这院子多点生气,可是由于这家伙的破坏,他不得不一次一次更换动物,他实在是没想到这灰狼离开了竟然还会跑回来弄死他的宠物,现在更是完全驯服回来给他当宠物,不过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也觉得有灰狼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而和这别捏的狼生活估计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然而这一日,凤玄羽突然看到院前的那棵小树剧烈的晃了半响,他驻足看了那棵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小树半响,然后抬步往谷口右侧的那个山崖样的山顶走去,身后跟着眼神别扭的灰狼。 居高临下的观望着空旷的谷口,然而只需要一眼,凤玄羽就看到了迷阵中那个一袭红衣妖娆的男子。 第40章:谷口迷阵 那些用心维持的风平浪静,只这么简单的一眼,便是支离破碎。 迎着秋日微凉的风,凤玄羽就这样俯视着那片令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赤红,心底,一点点泛起不知所措的苦涩。 似乎听不见身旁灰狼担心的低咽,圆润的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嫣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进风里,看不清缠绵的伤口。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明明已是陌路殊途,明明早已各奔天涯,为何还要出现,带起大片不能愈合的伤口,撕心裂肺!既然不曾爱过,既然心中早已有属,为何不肯放过他,连一片假装的净土都不肯留给他,何其残忍! 只是,心底最深处,隐约存着一丝矛盾的,欣喜和甜蜜,真是悲哀。 逍遥谷四面环山,是一个环卫的小盆地,不过逍遥宫的遗址就已占满了谷底,其余再无平地,这也是逍遥谷与独孤璃月的忘忧谷不一样的地方。而且这里不仅仅是依靠自然屏障那么简单,虽然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从四面的山上进出此地,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整整一圈都已被布下了绝顶的阵法,根本就无人能够破解,让人隐约可以看到当年逍遥宫强大的冰山一角。 而唯一的入口便是谷口那里,那里的阵法可自行切换,且不如其他地方强悍得无懈可击,所以当年有人围攻逍遥宫的时候,也宁愿从正面破解而不去强求所谓偷袭,因为那些对于无数人而已,都是不能攻克的铜墙铁壁。 而此刻的颜无殇却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养和调理,他的父亲已经借由幽冥丹的力量摆脱了那种要命的身体状况,虽然经此大劫功力有些耗损,不过和死亡那种事比起来,这就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了。 暗殇已经带着颜昊从雪月山庄消失无踪,想来不过是又去了魅影总部吧。 而颜无双也跟着独孤璃月去了忘忧谷“避冬”,颜无殇哭笑不得的同时却也觉得自己家冷清得不像话,想当年他也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可是却从来没有这种荒芜得几乎难以承受的感觉。然而直到好几次造访了曾经他特地给凤玄羽安排的,如今早已不留一丝人气的小院过后,他恍然间明白了自己这反常心思的原因,似乎是缺了一个人,缺了一个可以让他肆意开怀的人。 当然,这一次他彻底从颜昊口和暗殇口中知道了当年那些难断的纠葛,再不是以前半知半解的猜测和推断,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应该恨的,恨那个心狠手辣的凤非尘,也恨着理应子偿父债的凤玄羽,可是不知道为何,明明被害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是自己思念了这么多年的母亲,他却不能说服自己去恨那对可恨,也可怜的父子。 一个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在这份得不到的深爱里痛苦绝伦,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与别人共结连理,鹣鲽情深,最后手染着挚爱的心头之血悲怆离世。 一个背负着弃子的烙印而生,在一度的生死一线中求得半点前路,早早便承担起本该是最亲近却伤他最深的人留给他的责任,是该多痛! 说不清对这两个姓凤的男人该是怎样的心情,颜无殇也不愿去纠结这个本就无解的问题,过去那些他没参与的事,也还轮不到他来做选择。 这也难怪,难怪他当初就莫名觉得凤玄羽身后有一个看不透的漩涡,那里面阴影丛生,稍不小心就会不由自主的迷失在里面,这让他在更加戒备的同时,也惹不住的心生怜惜,那时的他不太明白颜无双所说的凤玄羽隐藏的悲伤,可是现在想来自己看到的那些所谓疑点,不就是那宠溺的苦涩么?明明是那样一张无害的面容,其后却藏着不为人知的苦痛,颜无殇眯着眼睛想,这也许就是他一直无法厌倦凤玄羽的原因吧,喜欢逗弄那个笨拙的书生,到后来,似乎已经变成了希望能让其暂时忘却心底的伤。 于是突然的,颜无殇开始想念了,想念某个假书生凤玄羽。 心里似乎有了某种不甚明确的预感,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曾有过,但颜无殇却是将其无视了个彻底。 想起当时凤玄羽从书房离开那一瞬间复杂的神情,颜无殇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或者当时无论是他,还是无双的表示,都是伤到那个倔强的男子的吧!可是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不去乱想,本来凤玄羽的身份和目的对他来说就是件迷雾重重的事,虽然一直麻醉自己凤玄羽应该不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坏心来到雪月山庄的,然而他又怎敢大意! 颜无殇不得不把一切推给宿命,要不然一切怎么会发生得那样巧合,巧合得他不愿去相信那是巧合。 虽然当时一清楚颜昊的情况,颜无殇就已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凤玄羽,可是他当时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那点误会的小事,父亲性命危在旦夕,他需要承担的,实在不是说起来那么轻松的。 而今父亲好不容易痊愈,颜无殇也终于有时间有心情去思考一下有关凤玄羽的事情了。 虽然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凤玄羽伪装身后接近他和妹妹的原因(他完全忘了别人其实一开始根本就没接近过他,可都是他自己找上门的),但是想来也不可能存什么坏心,毕竟就像他爹说的那样,凤非尘既然敢只留下那么一封信便放心的离开,就证明凤玄羽一定会按照凤非尘的话去做,而他也看过那封信了,虽然他完全看不出那是一个父亲写给儿子的遗书,虽然只是看着他的心底也不由自主的升起难以言喻的心酸,他却选择相信他爹口中凤非尘的算无遗策和诡诈心计。 所以,颜无殇今日出现在了这里。 如今不仅有魅影,颜无殇完全可以让独孤璃月手下的几大组织帮他的忙,谁让那家伙拐走了他的宝贝妹妹呢? 所以他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本就没有特地隐藏踪迹的凤玄羽。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小一个破落的逍遥宫,竟让他一进来就陷进了迷阵里面,也难怪这么多年这里压根没人能够踏足,原来这铁桶般的防御竟还没消失啊! 颜无殇抚额长叹,难道不知道他对阵法什么的实在是缺乏研究么?! 这一次,某个懒散的家伙终于决定,回去他一定要向暗殇好好学习一下阵法,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他不懂阵法! 第41章:冥顽不灵 颜无殇所陷的这个阵法,本身自成一体,无论是在外面还是上空,都是无法望穿其表象看到里面的动静,这也从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在阵外观察破阵的可能性。 而凤玄羽默然的压下心中所以沸腾的情感,无言的望着在阵中不停来回走动的颜无殇,镇定的告诉自己收回那些无谓的想法,他知道颜无殇最不擅长的就是阵法,或者说是因为嫌麻烦所以从来不肯这种阵法上下功夫,而这个本就当世仅有的绝阵早已超过了颜无殇那半吊子不到的水平,于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可能。 况且,他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本就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有关联,何必让自己徒增伤感。 数十米的高度,非常有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底下颜无殇脸上的细微变化,但是从中午到傍晚,颜无殇一直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间徘徊走动。凤玄羽明白,颜无殇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一直走在幻境中,从他偶尔停下来的若有所思便可以看得明白,不过足足半日的一筹莫展,却没有令颜无殇的情绪有什么变化,他有多沉得住气,凤玄羽大概能够明白。 眼见着天色渐暗,颜无殇能够沉得住气,可凤玄羽却有些沉不住气了,要知道这半天他就站在这里看着颜无殇,可是到现在还什么东西都没进肚子呢!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他其实根本不是不乐意自己饿肚子,而是不想颜无殇继续在里面受困,也没谁强迫他要在这里陪着不是? 况且,他风寒刚好,他可不想在再在这里站个一夜再给病倒了。 借口,果然很牵强。 于是,入夜之后,凤玄羽自欺欺人般的打开了迷阵的出口。当然,是通向谷外而不是谷内的。 这个迷阵不仅有制造幻境迷糊人的作用,还有将人困在其中的作用,一般情况下若是硬闯而无法破阵,再加上无人理睬的话,势必是会被困死在里面的。 所以凭借颜无殇自己,是根本出不来的! 看着延无殇出了阵,在夜幕下对着远方暴掠而去,凤玄羽专注的望着他的背影闪烁间离去,目送着挚爱的红色小点消失在天际。 虽然心底希望颜无殇离开,不要执着于进谷,可是待颜无殇真的毫不留恋的离开时,他心中又难免有些怨怼,埋怨颜无殇走得太过干脆,连一丝多余的奢望都不曾留给他,一如曾经那样不留余地。 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可笑的情绪,凤玄羽值得=只得苦笑着带着灰狼回了住处,看来还是他奢求了,他凭什么要求颜无殇要对他念念不舍,执迷不悟?人家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亏他还在这里粉饰太平,简直就是个笑话! 就在凤玄羽辗转了一夜不能入睡,第二日精神欠佳的爬起来时,竟愕然的发现那棵他以为再不会有动静的小树再度剧烈的摇晃起来。他甚至顾不是填饱自己的肚子,便迫不及待的往昨日的地方奔去,当如愿可耐滴那个红色身影的时候,放下一颗心的同时也拧紧了神经。 他莫名的开心于颜无殇的去而复返,也纠结于其不肯放弃的执着,连他都忍不住要对如此无用的自己吐一口唾沫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凤玄羽看见,这一次颜无殇走动得特别慢,每走一步都四处观望仔细察看,有时会就着客气用指尖细细描绘着什么,凤玄羽知道,那是他在对幻境中的东西进行鉴别。 只是,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探查,颜无殇似乎仍是没有找到一星半点儿的线索,只得继续在里面盲目探索。 入夜以后,凤玄羽再次打开了离开的通道,本以为颜无殇会如同上一次一样干脆的走出去,谁知道这次颜无殇却是干脆是对再次出现的缺口视而不见,转身继续着他毫无意义的探索。而凤玄羽则是在山顶上愕然的看着怡然自得的颜无殇,想不明白聪明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在是不能理解颜无殇为何会突然愿去做如此浪费精力的事。 等看足足有两个时辰,仍然不见颜无殇有离开的意思,凤玄羽强忍着留下来的想法转身离去,他想,待他明日再来,那人说不定已经识趣的离开了,他看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连两日,已经足够了。 然而当凤玄羽天亮之后再回来的时候,无奈的看到颜无殇仍旧淡定的留在阵内。只是与昨日不同的是,他那张扬的红衣在凤玄羽眼中显得有丝丝黯淡,隐约间还有些浅浅的褶皱。 关闭了通道,凤玄羽对着阵中的颜无殇皱起了眉头。 他不明白颜无殇在坚持什么,明知道破不了阵却不肯离开,就算是冲着他来的也不可能这么坚决啊! 转眼又是一天,可是颜无殇仍是无视他打开的通道不愿离开,而这一夜再不如前两夜那样月明星稀,反而是一片漆黑,以致他在夜幕下看不清下方的半点影子。 无奈的他只得抛下颜无殇自己回了小屋,只不过这一次他身边没有跟着灰狼,因为连灰狼都已经觉得他无聊了,一整天在那儿站着,险些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又是一夜的辗转,凤玄羽这次起床之后,惊慌的看见群山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状态,地上,一片浸湿。 这一次凤玄羽的脚步简直不能用快来描述,只能说是飞,瞬间将自身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他还在! 凤玄羽火大的瞪眼,恨不得将颜无殇从那阵中踹飞出去!下雨了都不知道出去躲躲,虽然那雨估计也就是毛毛丝,否则彻夜未眠的他不可能没发现,可淋了一晚上也是会生病的啊! 第42章:何必如此 即便看不太真切,但凤玄羽还是能够分辨出,此时的颜无殇,下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青色的胡渣,和他那妖娆的形象实在是格外的格格不入!一头结成股状的墨发束在脑后,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的了。 说不心痛不着急的假的,虽然明知道习武之人身体不似他自己这般娇弱,颜无殇的身体也足够强壮,可是只要一想到颜无殇在里面两天不曾吃东西,连水也不曾喝下半滴,而今更是淋了一夜冰冷的秋雨,他就觉得心里搅着难受。 此刻的凤玄羽恨不得冲到颜无殇面前给他两拳,警告他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让他滚出这里,再也不准踏足,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颓然的看着颜无殇摸出玉笛尽数摧毁了阵中那六块组成六芒星形状的巨石,也看着颜无殇毁石那瞬间爆发出的阴霾气息。他知道,颜无殇大概是把那六块石头当成了阵法阵基,毕竟那些石头所摆放的形状实在太能令人误会了些,就算是他此时从空中看下去,也觉得那六块石头大有玄机! 而在阵法内部,那些石头根本就不是本体,而且好根本看不到全貌,颜无殇却能从中判断出它们的与众不同,可见这两天他在里面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无奈的再守了颜无殇一夜,凤玄羽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似乎日显颓态的颜无殇,咬了咬唇角,不顾自己在外吹了一夜凉风有些头重脚轻的身体跑回小屋,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顿饭,简单的扒了几口便端着来到了谷口。也幸好昨夜只是温度下降些许没再下雨,否则形状估计他也就已经病倒了。 依照自己对阵法的熟悉,小心翼翼的将端来的食物放在了颜无殇定会途径的地上,临走前看了一眼仍冒着热气显眼不已的瓷碗一眼,眼中光芒微微闪烁。 并不是多丰盛的饭菜,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些许翠绿的青菜,还有一碗卖相不咋地的红烧兔肉。凤玄羽虽已自学了不短的时间,但他的手艺也就仅限于此了,不过填饱肚子的东西,不见得非要精致不可,对于一个几天没吃饭的人来说,有的吃大概已经很是不错了吧, 很快,颜无殇便看到了这两碗温热的食物,他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静静看着那两个安静矗立的瓷碗,专注得仿佛那并不是用来果腹的食物,而是一片静好的风景绝迹。然后他蹲下身来,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指尖轻轻触碰那似乎尤带着温热的碗壁,就在凤玄羽以为他会拾起它们的时候,却见他突兀的收回了手指,长身而立。 隔得太远,凤玄羽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恍然间感觉,那人似乎淡淡的牵起了嘴角。 凤玄羽也许不曾想明白,也许他明白但却故意忽略了,他这碗饭送得太过微妙,微妙的告诉颜无殇他一直在外关注着。 而此刻的颜无殇突然之间觉得心情很好,这两日以来的疲倦,迷惘,枯燥,或者是不耐等负面情绪仿若因为眼前的这两碗不甚精致的食物而通通融化了,像是一缕柔软的月光在胸口轻轻化开。 在这个阵法里,他身陷无穷无尽的幻境,仿佛永远走不动尽头的绝望。其实走进来的第一眼他便明白自己根本拿它无法,所以第一夜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但他并不是放弃,而是去了独孤璃月手下情报组织觅影楼最近的分楼,询问有关破阵之法的事情。 当时那负责人含糊着告诉他独孤璃月应该是知晓破阵之法的,因为曾经独孤璃月的父亲独孤傲曾特地研究过它,兴许是留有可用记录的,但是分楼需要时间来查证此时并将方法传递过来,当时那人给了他三天的期限。而他又恰好没事可做,于是又无所谓的回来了,把自己关在阵中不停研究,想着三天一过便出去听消息,然而三天未过,他却已改变主意。 一碗简单的米饭告诉颜无殇,他此行要找的某人正在某处无时无刻的关注着他,甚至从他一进来就已知晓,那么他便再无必要非要破阵硬闯不可,既然有人担心他会饿肚子,那么也就必定有人会因为担心他而自愿,替他破阵。 一天一夜,颜无殇不仅对离开的通道视而不见,也对凤玄羽为他准备的食物视而不见,似乎铁了心要穿过这护谷大阵进到里面去。 凤玄羽也从刚开始的愤怒和焦急中渐渐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陪着阵中的颜无殇苦熬。只是看着颜无殇隐显无力的步伐,凤玄羽虽说面不改色,心中却已掀起矛盾的巨浪,直到看到颜无殇似乎体力不支而席坐在地上休息许久,凤玄羽终于冷着脸下了山。 不过见一面而已,有何不可! 此阵法的阵眼压根不在阵内,而是在阵外谷口内部,所以想要毁灭阵基来破阵根本是毫无可能的,只有在阵内特定的地点踩着特殊的步伐,一共三套步伐,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才能走出幻境,否则就只能靠谷内的人打开出口或是入口。 随着凤玄羽打开入谷的缺口,颜无殇一笑间信步走出。 凤玄羽站在谷口内,看着颜无殇通过谷口一脸轻笑的走到他面前,眼前的人不如他一贯看到的那般妖娆亮丽,反而带着点点散漫颓废,让他心中划过若有若无的无奈和疼痛。 而颜无殇看着眼前的凤玄羽,他再没有穿那几乎代表他身份的宝蓝书生装,而是一身寡淡的银袍,眉眼之间亦是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冷绝和无情,再没了当初那令人逗趣的木讷,迟钝和固执,看向自己时,眼底也再没了某种小心翼翼的黯然。 这样的凤玄羽像是一柄钝钝的重锤击在颜无殇的心口上,让他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种奇怪的涟漪,轻轻的疼。将凤玄羽异常苍白的脸色收入眼底,颜无殇挑眉悠然的笑起来,笑里有凤玄羽看不懂的释然。 凤玄羽眼神微冷的看了颜无殇一眼。 “何必,如此。”如此执着,只为一个他。 他不曾想,不久前颜无殇才对他说过的话,今日却由他,还回去了。 第43章:赏景而已 “书生,好久不见啊!”笑得无懈可击,颜无殇固执的叫眼前的男人书生,不愿去提及曾经的隐瞒和欺骗,也绝不点出两人背后那些模糊不清的别扭和在乎。 “不知少庄主来此,有何见教?”敛下眉眼,凤玄羽的声音清淡,漂亮的音色中夹着显而易见的不耐和抗拒,明明白白的告诉颜无殇,他并不是什么书生,也永远不会是什么书生! “哎呀呀,尊敬的宫主大人,我现在好像已经不是少庄主,而是正儿八经的庄主大人了呢!不过咱们都是什么关系了,就不必这么见外了吧~”颜无殇勾着唇角,语气轻快而揶揄,眼神明亮的盯着凤玄羽低垂的眉角。 “那么颜大庄主,不知您大驾光临我逍遥谷,是有何贵干啊?!” 其实凤玄羽的声音不需要特地修饰就有一种冷入骨髓的薄凉,如果不加掩饰的话,偶尔会带起一点缠绵的尾音,矛盾,却奇异的迷人。这是颜无殇第一次听见凤玄羽没有半点顾虑的释放他的声音,不仅仅是书生时的清越醇雅,也不止是戴着面具时的阴冷寡绝,种种感觉糅合在一起,像是,冷漠的勾引。 “贵干倒是不敢当,不过其他什么干就有那么一点。素来听闻逍遥散人的逍遥居景致宜人世间仅有,兼顾还是当年逍遥宫旧址,我索性没什么要事,便想着,来见上一见也是好的,凤宫主不会不允吧?” 这么一小会儿,颜无殇那浑身没骨头的毛病似乎又发作了,竖着漂亮的手掌便是姿态娴熟的斜倚在身旁的石壁上,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那圆润的手指不停翻看,似完全感觉不到他靠着的地方那些尖锐的突起一样。 凤玄羽有些气急败坏的看了颜无殇一眼,对这个永远没个正形的男人是无奈不已,他真的摸不准颜无殇非要进谷来到底是想干嘛,说是冲他来的吧,也不太可能,毕竟他虽隐瞒身份混进了雪月山庄,但说到底也没做出什么坏事来,这没心没肺的男人不可能不惜千里的追到这里来啊!而且看其神色,也没要找他算账的意思不是? 要说真是来看风景的,打死他也不信,这逍遥谷里哪有什么风景,不过最普通的山山水水,真要赏景就该去颜家的准女婿独孤璃月的忘忧谷,那里才真正算是世间仅有的佳境啊!不过凤玄羽可不会和颜无殇争辩美景的问题,要不然到时候那无良男人一定会这样对他说:这里最美的风景,就是因为有你。 这种话,若是情话,他兴许会忍不住开心,可仅仅是调侃的话,对于深陷情网的他来说就太过讽刺了。 “既是如此,那便请颜庄主自便吧,赏完了也请速去,这逍遥谷是家父的长眠之地,不太方便‘外人’逗留!”特地把外人二字咬得极重,凤玄羽也不管脸皮厚如颜无殇根本就不太可能听从他的暗示了,他只知道颜无殇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样溃不成军,再生出些无谓的奢望和眷恋,他实在是没把握再一次埋葬自己所有的情感。 颜无殇还是笑,笑得仿佛不知愁滋味,一张方才还显得有些颓废的脸蛋此刻飞速的鲜明起来,虽然下巴上不曾打理的青色胡渣让他减色不少,但这样的他反而多了种奇异的魅力,竟生生少了大半他惯有的轻佻,显得儒雅起来,连笑容都减了几分妖媚,淡淡弥漫着温柔的瑰丽。 “那是,当然的。”不置可否的附和,风流雅致。 可是凤玄羽却为此微眯了眼睛,以他以往对这男人的了解,这家伙能有这么好打发他就不是颜无殇而凤玄羽了!摊上这么一个人,凤玄羽实在是进也进不得,退也无路可逃,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破开一点难以察觉的缝隙,他无奈的承认,面对颜无殇,他的神情实在经不起挑逗。 “本宫主告辞!” 重重一甩袖,凤玄羽似乎极其不耐的拂袖而去。 只是背对着颜无殇的眼中散发着点点星光,那是他爱的男人啊,那是他又爱又恨不能自拔的男人啊,他多想霸道的把他留在身边,他多想肆无忌惮的问他:喂,本宫主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可是他不能,他终究什么都不能,上一辈的教训血淋淋的摆在那里,那些陈年的伤仍还泛着冲鼻的腥气,他怎么敢,他又怎么忍心再来一次!他不能再靠近,他骨子里那与凤非尘同出一脉的偏激一旦被激发,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变成可怕的恶魔,到时必定也是让所有人都陷进他情爱的漩涡里得不到救赎。 不愿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凤玄羽宁愿,受伤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虽然极力忽视,他却抑制不住因为再度和颜无殇同处一地的雀跃。不知道颜无殇此时正在哪里悠然而行,可是心跳却是那样明确的表达着它的欢欣,因为即便看不到,他也知道颜无殇此刻就在他几乎触手可及的某处,安静而真实的存在着。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格外香甜起来。 就在这样欣喜而焦灼的矛盾心情中熬过了这分不清喜悲的一天,却不见颜无殇红色的身影出现,更别说是离开,凤玄羽坐在小院下方的斜坡上,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小灰柔顺的皮毛(小灰就是那只灰狼啦,每次都说灰狼好麻烦滴说,直接取个恶俗的小灰得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灰色天幕下冷清的山谷,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希望颜无殇走,又希望他留,凤玄羽烦闷的皱起眉眼,抓掉了小灰好大一缕毛,换来小灰一声呜咽,自己现在怎么跟个心思难断的女人似的了?那些杀伐果断的残忍乃至血腥都跑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被小灰吃了?! 就在凤玄羽为此纠结不已的时候,傍晚暗灰色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黑的云朵顷刻间凝聚起来,阴沉得仿若已然天黑,还未来得及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却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的声音霎时间响彻山谷。 小灰像是被烧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撒开腿就往小屋跑去,它才洗过澡,可不想再被淋成落汤狼。 凤玄羽斜着眼睛看了如临大敌的小灰一眼,亦是躲进了屋檐,他本就吹了风,若是再受凉指不定今夜就得病倒,这段时间虽然功力已经回来了,不过细小的痛楚还在,身子也还虚弱着,经不起他再折腾。 只是看着渐大的雨幕,凤玄羽眼中神色微沉,也不知道颜无殇跑到哪里去了,都一天了影子也没见到一个,莫不要被雨淋了才是。 正这样想着,只见从他的小菜园子那边的森林蹿出个红色的幻影,眨眼便已近在眼前。 “哎呀,真糟糕,好大的雨啊,看来今晚我是不得不叨扰了。” 华丽的声音在雨幕中散开,凤玄羽前一刻还纠结不已的内心却奇迹般的安定下来,柔和得如同春日缠绵的风。 第44章:小灰暴走 颜无殇也不管凤玄羽的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默许,还是婉拒,似乎完全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依旧笑,妖娆绝艳的笑,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光洁如玉,赤色的锦袍上除了几滴若有若无的雨滴,同样整洁熨帖如斯,完全没有早上那份狼狈的模样,仿佛那个苍白颓废的男子从来不曾存在过。 笑得如同雨幕里仍然不知收敛的娇艳花朵,颜无殇可不会去管凤玄羽是不是拒绝,反正只要他想,就算拒绝也没人能赶得走他,更何况凤玄羽压根也舍不得赶他走。当然,颜无殇同样也是不会承认的,就算这夜不曾下雨,只是刮点小风,他也是不会走的,他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感到很满意,因为这样就省了他再浪费心思去想个无关紧要的,留下来的理由。 天,已经彻底黑了。 颜无殇一点没外人自觉的转身进屋,眉眼带笑。 只是,就在他抬起的腿就要落下的那一瞬间,一直趴在旁边打盹的小灰却是忽然暴起,一双平日里似乎总是带着点赖皮和不屑的眼睛里此刻满满全是被侵略了领地一般的愤怒和残暴,一口如同刀锋一般的雪白牙齿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扑上颜无殇优美的脖颈,它很清楚,只有那个地方才会对眼前的男人造成致命的伤害,反正它是一点也没准备留口的。 “嗷呜~”然而转眼之间,刚刚还气势惊人的小灰却是悲鸣一声,被颜无殇那只看起来完全没有杀伤力的长腿踹出老远。 “小玄羽,你养的宠物还真是蛮可爱的呢!” 颜无殇斜着眼睛看着依旧满眼怒意的小灰,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一向野性不驯的小灰惊心动魄,它有些气短的微微侧头看了凤玄羽一眼,反正它就是看不惯颜无殇,它虽然不是有多明白,可是却知道自己的主人这几天被这男人搞得心神不宁辗转反侧的,而且现在这人竟没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想进屋,简直欺人太甚,嗯,也欺狼太甚! 刚刚那一下,它是知道了自己与此人的差距没错,而且那一脚虽没伤到它,可还是让它浑身一阵抽搐使不上力气,小灰极低的悲鸣一声,颤颤巍巍的想从地上爬起来,狼眼却始终望着凤玄羽看起来无波无澜的眼睛,只要它的主人凤玄羽露出一点点不悦,它就一定会继续扑上去咬死那个该死的男人!然而它什么也没从凤玄羽的眼中看到,它明白自己这个主人就是一张面瘫脸,那张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的,它习惯了,也习惯了猜不准凤玄羽的情绪。 就在小灰眼中再度凝起凶光准备对颜无殇下口的时候,凤玄羽却是不再沉默,而且迈着步子走到它身边蹲下,脸上也如同颜无殇那般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个表情让小灰有些愣住,天地良心,这真是它第一次看到凤玄羽这么明显的笑,而不是那一点点挂在唇角的,若有若无的自嘲。 “我说小灰啊,明知道不是对手你还这么不识时务?”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梳理着小灰身上有些凌乱的毛,凤玄羽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云淡风轻的调笑:“虽然你是只挺威猛的狼王,可你始终不是某些成了精的狐狸的对手不是?乖啦,给我好好呆着吧,我可不想转眼得给你这家伙收尸呢……” “哦?狐狸精么?小玄羽这是在赞美本公子长得好看?还是,在责怪我这狐狸精,骗了你的人又骗了你的心?” 小灰一双绿色的狼眼在两个丝毫听不出硝烟的男人身上转了两圈,搞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有点阴风阵阵的感觉,再加上连凤玄羽都要它识时务点,所以它只得乖乖趴下身子任由凤玄羽在它身上“动手动脚”,权当自己是跟木桩子。 “颜庄主你多心了,凤某可不敢妄自非议堂堂雪月山庄的庄主大人,我这不是在教我们家宠物做人,哦不,是做狼的狼生道理嘛,这家伙前些天不知死活的非要和人家狐狸精斗个你死我活,脑子明明比不上人家好用还巴巴的凑上去,险些没把命搭进去,可是居然还不知道悔改,要知道让它收心屈就当我一个看家狼可不容易了,真不想它白白就丢了性命不是!” 凤玄羽却一反刚刚不阴不阳的语气,抬头冲着颜无殇灿然一笑,笑得如同云开月明,美得不似凡人。 是啊,是谁自以为心若坚冰,不信邪的靠近那团邪气的红色火焰,满心以为总能全身而退,到最后不是连心也搭进去了么?败得丢盔卸甲惨不忍睹。可是纵然如此,又是谁依旧不肯死心,一心还想着某些连梦都不敢梦的完美幸福?那个人名字叫做凤玄羽啊!明明知道自己这一生活下来有多么的不容易,那些逝去的生命里也曾有过那么多苦不堪言痛不欲生,而今若是因为一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万劫不复,他怎么忍心让自己沦落至斯啊! 颜无殇突然沉默,那满脸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墨色的眼瞳渐渐勾起一个无形的漩涡,似乎有什么在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他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凤玄羽那难得一见的绝美笑容上移到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上,从里面看到了某种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悲哀和苦涩,它们像是一道蚕茧,不留余地滴卷上来卷上来,让他的心跟着泛起窒息般的疼痛。 “哪里会有那么容易死,堂堂狼王,总归会斗得过狐狸的……” 颜无殇转身进了屋子,一瞬间温暖的橘黄色照亮了黑暗的屋子,似乎弥漫着某种奇异的暖意。 他的声音浅浅的消散在雨里,也不知道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逃避着什么。 第45章:爬上你的广木 这个山谷里的夜晚远不及两人在外面任一处来得灯火通明奢华安逸,只一盏还算明亮的油灯,照得一屋子漫起一种孤单的暖意。虽然早已习惯这样清冷的夜晚,但凤玄羽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久违的平静和安详。 方桌两面,两个各有风情的男人相对而坐。 橘黄色的光芒里,凤玄羽看着对面男子脸上那似乎永远不会淡去的笑容,心中止不住有些感慨。这个男人真的像是一团火,不过不是那种热情得燃烧人的火,而是邪气得令人抓狂的火,他也真的很喜欢笑,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笑,开心也笑,悲伤也笑,平静也笑,愤怒也笑,各种各样的笑容仿佛是从他脸上开出的绝美花朵,凤玄羽都一一珍藏心底。 说起来,真正可以说是冰火难容的其实不是凤玄羽和颜无殇,而是颜无殇和颜无双,当然,不是说两个人感情不好,而是相对于颜无双来说,凤玄羽还真比不上她像冰。这点其实凤玄羽一直的明白,他的冷其实不是冷,而是一种心死无望的寂灭,以及对世事无法在乎的淡薄,不过颜无双却不一样。 明明是同一张脸,颜无殇是时时带笑,而颜无双则是永远冷若冰霜,虽说她的性子其实谈不上冷漠,可有一种冷淡的漠视和疏离似乎是她灵魂最深处一点点散发出来的,她不笑,也不哭,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你,眸子里是没有半点温度的清寒,就会如同在滚烫的火里丢进一块冒着寒气的坚冰,偶尔会泛起一丝奇怪的疼痛。 还好,她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如此不在乎,凤玄羽这样想。 “庄主,今夜就委屈你在此休息吧……” “小玄羽,你不乖哦,你忘了你应该叫我无殇的不是吗?” 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凤玄羽抬眸,看不到颜无殇唇边不曾变过的笑意,只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极少出现的认真和霸道。一直以来如同被捏在掌间备受挣扎苦楚的心脏突地一松,那种如同卸去满身枷锁的感觉让他惹不住开怀的同时,也在心底埋下了隐隐的不安。 “无殇……”抿了抿唇,凤玄羽还是叫出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仿佛再度看到那时候颜无殇千方百计拐骗他叫这两个字时候的样子:“那么,你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这样说着,凤玄羽起身往屋外走去,他的脚步很快,转眼就已走出了门口。 “小玄羽你要去哪里?” “休息,无殇你也,早些歇息。” 虽然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简陋,不过这里当然不止一间屋子而且,只不过凤玄羽平日里住的就是这间主屋罢了,毕竟这间屋子与其他比起来,要宽敞且舒适很多,而今夜,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待客之道,让出来给客人住都是无可厚非的。 才刚刚入夜,虽然雨势惊人,不过无论是对颜无殇还是凤玄羽来说,在黑暗中视物根本没有多大阻碍,所以凤玄羽到了隔壁屋子,只顺手脱了外袍便将自己裹进了被子,他前两天鬼使神差的把这间屋子也铺了床,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的? 闭上眼,凤玄羽第一次觉得自己这绝佳的听力很是多余,因为不管他怎么抗拒,哪怕外面雨声如雷,他还是能够听得懂邻屋里的动静。听见那人关门的声音,也听见那人似乎轻声打开柜子的声音,后来又是吹灯的声音,乃至于脱衣服的声音,他是莫名其妙的听得清楚,清楚得想塞住自己的耳朵。 终于,那边似乎安静下来,凤玄羽无声的深深吐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胡思乱想了。 “啊哦,对了小玄羽,貌似我们都还没沐浴呢~”凤玄羽眉角不由自主的挑了挑,他抿唇告诉自己要淡定,那家伙可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能和那种人较真!都是武林中人,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皇亲贵戚的,几天不洗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睡都睡了还来这么一茬,凤玄羽嗤鼻,那人口中兴奋的语气他听不出来就有鬼了! 翻个身,不准备搭理。 让凤玄羽更奇怪的是,颜无殇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噤声了,要知道这家伙要是想做什么的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的啊,不缠到别人想拧死他泄愤是绝对不会罢休,可是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不管凤玄羽怎么奇怪,那边颜无殇却是真的消声灭迹了,两间屋子陷入窒息般的平静,只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还有极小极小的雷声。 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就在凤玄羽揪着被子死活睡不着的时候,“咔嚓”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小屋,雨声似乎也随着开始展露雄姿的雷声一起大了一起,巨大的闪电划过长空似乎就劈在不远处不甚坚硬的木门上,炽白的光芒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恐惧。 可是奇异的,这样糟糕的天气却让凤玄羽翻涌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连续几个晚上不能成眠的困倦渐渐包围了他。 凤玄羽似乎睡着了,白色的闪电透过窗纸照到他的脸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那比普通人长了不少的睫毛下大片灰色的阴影。 迷迷糊糊间,凤玄羽只感觉背后有了一大片奇怪的热源,那种感觉像是冬日里抱了一个巨大的暖炉,暖和得有些烫手。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并不惧寒的他此刻感觉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冷,冷得他忍不住将身子向着那个热源挪了挪,借此活得点暖意。 然而就在他后背死死抵着暖炉,终于忍不住要舒适的舒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异样。 他是侧着睡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腰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力道,虽然不大,但他还是有种自己的腰被禁锢了的感觉,而且似乎有极轻极轻的热气偶尔拂上他的脖颈,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等等! 几乎已经睡着了的凤玄羽却突然的睁开看双眼。 “颜无殇!”这声音太冷,冷得像是午夜坟场上刮起的风,阴森森能刮起一片显眼的鸡皮疙瘩。 第46章:同榻而眠 “哎呀呀,不好意思小玄羽,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哦。”似是极其小心翼翼的声音,却怎么也掩不住里面兴致盎然的趣意。 “你到我房间来干什么?滚下去!颜大庄主是在嫌弃本宫主让出来的主屋住不舒服么?”阴森森,绝对的阴森森,可是这明明应该吓死人的语气颜无殇却貌似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动也不动。 “怎么可能?!小玄羽让给我的屋子绝对比皇宫大院住得还舒服,我怎么会嫌弃!我只是,只是不想一个人睡而已,小玄羽你千万不要生气哦。” 去他女良的,不生气才有鬼!他只听过有半夜爬女人床的男人,现在居然还给他遇到个爬男人床的男人,凤玄羽实在只能说自己见了鬼了。 “少废话,我管你想几个人睡,给我滚回隔壁去睡,现在!立刻!马上!” 虽然出口的话都是气势十足火气外冒,可是凤玄羽的身体此刻却僵硬得堪比木乃伊动也不能动上分毫。其实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复杂,此刻颜无殇搂着他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他真的有一点不能抗拒的生出些欣喜和甜蜜,因为这个似乎只属于爱人之间的姿势。 可是另一方面,他亦觉怒气直冲头顶,这是属于情人间的姿态啊!颜无殇怎么可以搂着他呢!他应该搂的是他爱的女人,应该是水柔才对啊!虽然他万劫不复的爱上了,可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无所谓的来嘲讽践踏他的爱情?怎么可以! “小玄羽……” “闭嘴!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滚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 “我一个人会怕,今晚的闪电好吓人,我睡不着嘛!” 噗!撒娇?! 凤玄羽很想冷笑着鄙视他一番,堂堂玉面公子颜无殇,那个让人头疼不已的恶魔王子颜无殇会怕小小一个闪电?笑死人了!鬼才信他! 可是他终究没能笑出来,因为颜无殇这句听起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里面却夹着星星点点淡若鸿羽的脆弱,让他几乎冲出口腔的冷嘲热讽再不能成句,眼中划过深深的,深深的心疼和怜惜,鬼才知道他到底在怜惜什么东西! 只是凤玄羽看不见,黑暗中,他身后那人眼中别有居心的笑意。 “但是,我也不习惯两个人睡啊。”语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当我不存在就好,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到你,要是吵醒你的话,你就把我踢出去!” “……”凤玄羽蹙眉,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要他老实的告诉颜无殇:你在我身边躺着我会忍不住心猿意马? “好了小玄羽,反正我们都是男人,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你还分什么男男授受不亲?或者你还想像当初一样坚持,咳咳,‘男女授受不亲’?” 说起来这也是有典故的,想当初凤玄羽还是书生的时候,有一次为了讨颜无双开心爬上房顶去摘玉兰花,结果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他当然不会承认那时他是想用苦肉计打进敌人内部来着),然后是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颜无殇救了一条小命。一个公主抱抱得那叫一个你情我愿眉目传情的,于是很大一半天之后某书生才想起来不对劲,弹簧一样跳出几丈远后指着颜无殇就说了这么一句经典台词:男女授受不亲!当时差点没把颜家兄妹笑得个死去活来。 还真是男男授受不亲,你要把我和女人放在一起估计还安全点。凤玄羽默然,反正都是授受不亲就对了。 “好啦好啦,既然你也觉得我说得对,那就赶紧睡吧,你一定也累了。” “……把你的手拿开。”憋闷的声音,也不知道凤玄羽是在为自己这么容易就妥协而憋闷呢,还是为自己竟爱上这么个极品男人而憋闷。 “我的手没地儿放了。” “那你离我远点就有地方放了。” “可是我会摔下去的。” 凤玄羽沉默,无奈的往里挪啊挪,挪到几乎贴在墙上才算罢休。 可是颜无殇也跟着挪啊挪,那只手却始终扣在凤玄羽的腰上。 “你……” “我怕冷~”凤玄羽刚开口,颜无殇就委屈不已的接到,一点也不给凤玄羽反对的机会。 “你冷不冷关我什么事!” “真的,我好几天没休息了,而且似乎淋了雨染了风寒,小玄羽你就别和我这个病人计较这么多了嘛,大不了以后你病了我也给你取暖好不好?” 凤玄羽很想转过身喷他一脸口水,别说你这家伙压根没有风寒,就算有,老子貌似比你丫严重吧! 不过他最终咬着牙什么也没做,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圈在腰上那个不是颜无殇的手,而且一根温暖的腰带,身后这个物体也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大型的暖炉,绝对不能和炉子一般计较,绝对不能! 就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凤玄羽真的沉沉睡去。 或许他自己也不曾察觉,有颜无殇在他身边,他很容易便会卸下满心沉重的枷锁。除了一开始的僵硬,凤玄羽早已在颜无殇温暖的体温下放下了所有防备,这种感觉很温馨,与欲望无关。 不是凤玄羽对自己所爱的男人没有性趣,而是他不愿将不爱他的男人扯进来。 况且两人虽然肌肤相触,但到底没有半点异样的动作,就连颜无殇的手都只是极其轻柔的放在凤玄羽腰侧,自始至终不曾妄动过分毫,大抵也不过是想避免某些尴尬出现。毕竟颜无殇虽不愿去想清楚自己异样的感觉,但当初那次沐浴,他是真的被凤玄羽的触摸,弄得性致高昂了的。 而颜无殇,黑夜里他的眼里带着清晰的笑意,他不曾想太多。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凤玄羽脸上平静被打破的样子趁着电闪雷鸣爬上了这张床,可是当真正躺在凤玄羽身边,那种安然让他上了瘾。鬼使神差的将凤玄羽搂着,他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搂着另一个男人有多奇怪,但他就是那样奇怪的做了,心中竟还觉得格外理所当然。 搂着凤玄羽的时候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奇妙得他不愿放手,所以他也便不勉强自己放手,反而是死死的搂着。只是原因,他却不愿深究。 这一夜,屋外是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屋内两个同样别扭的男人却在一张绝对不奢华的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百花盛开。 第47章:洗手作羹汤 天光大亮。 由于一整夜的暴雨,清晨的群山在阳光下别具一格的雾霭蒙蒙,看起来别样的壮阔,亦柔情。 一夜好眠的凤玄羽自梦中醒来,唇角尤带着香甜的笑意,他似乎太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然沉静了,抑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否如此享受过这般香甜的夜晚。他的小时候,除了累得不能思考的时刻,他大多都难以成眠,原因几何?是痛还是恨,他大概终其一生都不能明白。 后来亲手埋葬了那人后,他的人生空虚荒芜得没有生命,那种无望的苦楚常常攒着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难,何况沉睡。再后来,颜无殇变成另一道锁,横陈在他的心上,让他越发做不来平和。而今,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在梦里也能笑开了唇角。 睁开眼睛,不愿去做无关紧要的感慨和留恋。 只是,忽然愣住了。 凤玄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似乎仍旧沉睡的颜无殇一眼,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足足半响,才扯出一个心惊胆战的苦笑,僵硬的将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的挪出颜无殇的怀抱。 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明应该对着墙壁侧卧的凤玄羽竟已转过身来,被颜无殇自然的搂进怀里,他的双手虽没有以回抱的姿势放在颜无殇身上,但无处可放的两只手却紧紧的抵在颜无殇的胸口,仿佛能够感觉到颜无殇胸膛下有力的心跳,有灼热的温度隔着手掌传进他心底,甚至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相拥而眠。 多么美好的字眼,他其实多想将这一刻延续到永恒,哪怕多贪恋一会儿也是好的,但他不敢。他无时无刻不明白这种假象有多伤人,伤人伤己何苦来哉?况且一旦眼前的人醒来,不过平添尴尬罢了。 好不容易挪出颜无殇的怀抱范围,凤玄羽额上已是布了一层细小的汗珠,比钱杀人放火累得只重不轻。 此刻,他才有心思和精力去观察熟睡中的颜无殇。 淡色的唇,没有了那几乎不会落下的各类笑容,它安静地释放着本该属于它的温柔和淡雅。白皙、光洁的面容,张扬着这张令无数女子望尘莫及的容颜。美丽的双眼紧紧闭着,遮住了那双黑色眼瞳里不羁的讥诮,显得更加美好。睫毛并没有比他长,也不过是微微翘起而已,却勾勒出一种致命的缠绵。 凤玄羽看得入了迷,他没有太多机会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这个男人,就算有机会他也实在不敢多看,不属于他的,他怎么敢要。凤玄羽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同一张脸,甚至颜无殇的皮肤其实比不得颜无双的好,但他曾无数次对着颜无双那张熟睡中,近在咫尺的面容掀不起半点涟漪,而今只是对颜无殇多看了两眼,却忍不住心神摇曳。 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他终究没勇气轻轻触碰,他一直害怕的,会上瘾。 咬牙收回手,凤玄羽火急火燎的消失在床上,穿上鞋子抱着外袍就落荒而逃。随着颜无殇的出现,那些他极力压制的情感正在逐步复苏,以排山倒海的趋势将他席卷,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者下一刻,便是万劫不复。 只是凤玄羽看不到,就在他逃出去的那瞬间,本该是沉睡中的颜无殇却无声睁开了双眼,眼中是飞速蔓延的笑意。说起来很狗血,但颜无殇确实是在凤玄羽开始动作的时候就醒了的,对凤玄羽一点一点挪出他怀抱的忍俊不禁,还有凤玄羽盯着他脸深深凝望的不解和开心,为什么开心?或者连他在也还没想清楚。还有凤玄羽伸出手试图触摸他脸颊时,那种奇异的,窃喜。 奇怪自己怎么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想着凤玄羽刚刚贼头贼脑的模样,不由灿烂的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他真的很难否认,凤玄羽总是那么可爱,可爱令他心生不忍。 翻过身,双手枕头,颜无殇一双带笑的眼睛望着头顶茅屋的房顶出了神,不自觉又想起当初雪月山庄中凤玄羽呆头呆脑的书生模样。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傻,当然,颜无殇绝对相信那时的凤玄羽并不是完全是假的,相反比现在的凤玄羽还要真实,只是因为放空了心中所有复杂的情感和心绪,放弃了那些长年累积下来的敏感和防备,以他仅剩的赤诚和本性去面对,也许不可避免的总会有伪装,但那,才是真的凤玄羽。 颜无殇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小灰从他门口经过,被他昨晚那一脚踢得不怎么轻的小灰再见到他,没有龇牙,也没有咆哮,只是翘起那蓬松的毛绒尾巴,踩着几乎要赶上猫步的高傲步子,昂首挺胸的从他旁边走过去,似乎连眼角都不愿施舍他半个,完完全全完美演绎了一回眼高于顶的最高境界,看得颜无殇险些失笑出声,呃,其实他已经笑出声了才对。 已经一路走到厨房门口的小灰闻声回过头来,看到颜无殇一副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顿时那满脸的不在乎似是一瞬间变成了恼羞成怒,虽然那张满是毛的狼脸一般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狠狠瞪了颜无殇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颜无殇再次觉得这只灰狼很是可爱,虽然它只是极普通的灰狼,不是雪狼不是黑狼,没有一出场就闪瞎人眼的金光闪闪,也不过身体格外壮硕了些,皮毛格外柔软光亮了些,还有气势格外目中无人,呃,目中无狼了些,但这样的小灰才像是凤玄羽的宠物,如同他的人一样,不需要多天下无敌唯我独尊,只是那再普通不过的平凡里包含着属于他的与众不同,无需别人赞扬观赏,自己知道,便好。 此时的小厨房里颇有点热火朝天的气势,凤玄羽正在爆炒一碟绿色的小菜,而某只高傲无比的灰狼王则是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在凤玄羽偶尔转身的时刻准确无误的咬住丢给它的肉块,肉块的来源是简陋的灶台旁边那个巨大的瓷碗里面的糖醋里脊,由于和凤玄羽生活在一起,这家伙已经不肯再过茹毛饮血的生活了,虽然凤玄羽的手艺其实也不咋地,但它已经开始迷恋熟食了,而且最爱的就是糖醋里脊,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只狼会喜欢这道菜,只能说明它的口味与众不同。 此外,灶台上还有一碟白色的豆腐小块和一碟芹菜,案板上甚至还有一条破肚的鱼,虽然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鱼可以从山下小河里去捞,里脊也可以是山中的野猪,可是豆腐和芹菜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颜无殇却是知道,这逍遥谷作为逍遥散人一向隐居的地方,其布置不可能只有这几间茅屋这么简单,特别是传闻对吃食特别在意的逍遥散人来说,这里肯定有个不为人知的大型食材冰库之类的地方的。 凤玄羽看似心无旁骛的在灶台之间忙碌,但是心神却总会绕过身前身后的小灰投向倚在门框上的颜无殇,虽然没有看到,但他仍能想象中得到此时颜无殇看着他兴味的眼神。是啊,他也没有想到,以前连煮个粥都能折腾大半天的他,有一天也可以如此游刃有余的做出熟道菜肴。 今天的阳光真暖! 凤玄羽如是想到,这一刻阳光透过颜无殇的身影撒进厨房,是最普通的祥和与温馨,也是凤玄羽迷恋向往的幸福美好。 如果上天眷顾,他能够和那个正望着他的男子相守,那么他真的宁愿,洗手作羹汤。 虽然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忙碌于厨房,因为他至今也同样觉得下厨应该是女人做的事,可不管骨子里的男子气概会不会受伤,和那个人比起来,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起来。妖孽,我不是书生 上——无喜菁华
作者:无喜菁华 录入: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