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演艺圈之好人难为 中——红狸

作者:红狸  录入:05-25

 33.深情

 李诺这天找叶慎荣吃饭,闲谈了一会后,递出一份剧本。 “这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部电影。”李诺撇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委婉的狡猾笑容,“就是有点擦枪走火,但没有明着来的,不知道你肯不肯演。” 叶慎荣看了剧本标题《末日狼人》,李诺跟他大致讲过剧情梗概,是以末世人类和丧尸的战争为背景的科幻故事。 军方研制出一种强化人类神经和肌肉组织的药物“King3”,在实验的过程中,发现有致命的副作用,病毒的繁衍速度超乎控制,因为无法销毁,只能将其封存起来。 后来不知是谁把这种药物伪装成感冒药泄露出去,无意中服食了这种药的人在几天后变异,变成会吃人的丧尸,病毒通过血液传染,很快周围的人都被感染。现代发达的交通让病毒扩散起来超乎想象,一座又一座城市沦陷,全球陷入了被丧尸吞噬的末日危机中。 各国最终联合起来,出动了配备世界最先进武器技术的拯救大军,其中有一支小队的队长是个中国人,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救了另一个中国同胞,但那个年轻人不久后身体变异,全身长出白色鬃毛,眼睛像狼一样在夜晚会发出绿幽幽的光…… “庆功宴上,我跟你说过,想再找你合作一部电影。我说的就是这部电影,想找你来演那个队长。他的形象设定和气质都是你可以很好驾驭的类型,我觉得你演这种头脑好又处事冷静的军人,应该很合适,你的形象就给人这种感觉。” 李诺喝了口咖啡,不惜用上各种美言来鼓动叶慎荣。 叶慎荣却十分慎重地道:“参与这部电影的演员,应该不只是中国的吧?” 他在剧本上看到了好几个外文名,标注的国籍也不同,既然是“地球联合军”,自然应该有各国各种肤色的人…… 李诺仰在椅子上,得意地道:“这是明年的大作,我们已经和斯科特导演谈妥,由他担任这部电影的总导演。我给他看过你的资料,他也很希望你演唐杰队长。而且……” 李诺朝叶慎荣挪了半个身位,按住叶慎荣的肩膀:“你不是英文不错嘛,和外国导演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吧?主演的人必须要外语好,不然和斯科特导演讲戏还得带上翻译,那太麻烦了!我手里也有几个推荐上来的演员,说真的,唐杰这个角色抢的人不少,但我评估了下综合水平,还是你最合适。” 叶慎荣不禁赞叹,李诺不亏是能在云澈那里屡战屡胜的人。 不过,能够参演一部电影,他当然也觉得这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以前,他开电影公司的时候,没有尝试过中外演员联合出演的大作,这是个新鲜的尝试。 此外,正好他现在在研究电影剧本,也很想熟悉一下电影拍摄制作的流程。如果是一部国际大作,还能通过它了解一下跨国制作的电影在市场上的受众程度,这也可以为他所写的剧本拍成电影,能否冲击“金梦奖”先试一试水。 叶慎荣当即就答应,会仔细看一看剧本,并表示出想演的意愿。 分别时,李诺谨慎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你的经纪人怎么最近不在你身边?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竟跟我说,很久没见过你了。公司最近在放你假吧,没工作闲在家吗?你前一部片子那么火,怎么现在却能闲下来,这不太正常啊……” 李诺到底是打打混混了十几年的老制片,谈片约的时候先把演员捧得高兴了,等确定收了人,又不忘探一探他的底,了解下他在公司的境况。 毕竟要是公司突然决定放逐或封冻某个演员的时候,不是他一人之力能挽回,到时候再重新找人,就要影响电影的制作周期。 叶慎荣不方便向李诺透露在写剧本的事,只好打马虎眼:“辛海是去培训了,要三个月才回来,公司放了我一个月的长假,之前通告太多,有点适应不过来,现在是调整期。” 李诺多问一句:“你和云导,最近有来往吗?” 叶慎荣之前被云澈放逐到保安部门的事,李诺也听说过。但是据黄隽导演说,云澈上次到片场探班,和叶慎荣关系不错,两个人像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李诺因此又猜想,像叶慎荣这个年纪,在演员里不算年轻了,很多他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出过好几部大红大紫的片子,有了一定的事业基础,才能继续坚持下去,不然大多在这时候都会放弃。可叶慎荣靠着一部片子就红了起来,而且还是他的处女作,运气实在太好了。他能参演本来就是云澈钦点的,这更让人愿意相信,他们俩的关系不浅。 李诺想到此,不禁试探:“云导最近住院了,你去看过他没?” 叶慎荣抿了抿嘴唇,脸上有些微的尴尬:“还没有。” 没人知道那天是叶慎荣送云澈去医院的,云澈半昏半醒中吩咐他,开他的私家车去医院,不要惊动太多人。叶慎荣扶着云澈到地下车库,开着云澈最低调的宾利去往医院。云澈坐在副驾驶座上时,用毛巾捂住出血口,还能断断续续地说些话,直到血把整块毛巾都染红了,他才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后来到了医院,在一大群医护人员的眼皮子底下,众口相传,才变成了轰动娱乐圈的大新闻。 叶慎荣还记得云澈迷迷糊糊地对他说: “慎荣,刚才我说的那些,是认真的。你考虑看看,可不可以?”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万一没到医院前,我就死了,麻烦你把它当句真心话,记在心里好吗?” “请在我的墓志铭上写,澈,永生永世……只爱乔恩·丹泽尔!” 云澈在最后,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闭上双眼,非常用力地念着他的本名。 34.宿怨 叶慎荣回去把剧本认真地看了两遍,然后打电话给李诺确认接下唐杰这个角色。 唐杰年龄设定为三十二岁,是个有着十八年丛林野战经验的雇佣兵,头脑冷静,行动果断,善于对事物细致地观察,又有随机应变的灵活性,意志犹如打上了心灵钢印一样坚不可摧,看似冷漠,却很重情义。 叶慎荣是被这个人物的性格魅力所吸引,很想看看由自己演绎出来,是否能征服观众,让大家看到一个外冷内热,强悍又不失柔情的唐杰,便向李制片人表示,会好好把握住这个角色。 李诺自然很高兴叶慎荣能答应下来,不过他告诉叶慎荣,虽然自己和导演都一致认为他是唐杰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他还得参加导演安排的试镜,靠实力拿下这个角色。 李诺一边让叶慎荣好好准备,一边也宽慰叶慎荣拿下这个角色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尽管有李诺一再担保,叶慎荣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对事对人都非常谨慎,不会真把李诺信口捧他的话当真,也不会对准备工作有一丝怠慢或疏漏。 试镜当天,他穿戴整齐,理了个发,精神饱满地去往片场。路上,接到云澈的电话。 “你现在在去影棚的路上吗?” 叶慎荣看了看手表,云澈是今天出院,电话里有杂音,像是站在马路边。 “嗯,快到影棚了。”叶慎荣想了想,“你有什么事交代?” 云澈和以前一样温吞吞地轻笑:“辛海不在,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助理接替她的工作。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人气演员,身边总要有个像样点的人帮你打点。” “哦,谢谢。”此时此刻,叶慎荣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口吻跟云澈说话,是亲近一点好还是疏远一点好,他心里也犹豫不决。 云澈接着道:“新助理叫悯轩,我已经让他去片场等你了。他很有经验,跟着你应该比辛海管用得多。我把他手机号给你,一会到了片场,你跟他联系。” 云澈把号码用短信发过来,叶慎荣存下以后,寻思着“悯轩”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到了影棚建筑物的大门口,叶慎荣一下车就打电话给新助理,响了没几声,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打了领带,样子颇干净斯文,鼻梁上架着细边黑框眼镜的男人跑出来,同时电话里响起干干净净的声音:“叶先生,我看到你了。” 叶慎荣挂了电话,男人小步跑到他跟前,扶一扶眼镜,浅浅一笑:“我是你的新助理,我叫悯轩。之前,我们见过面的。” 叶慎荣仔细审视男人的五官长相,快要淡去的记忆再度浮现出来,不由得往后退了小半步:“你是项烽以前的经纪人!” 悯轩跟在项烽身边应该有很多年了,因为在项烽还是叶氏娱乐公司的签约演员时,悯轩就是项烽的经纪人。那时候悯轩卓越的能力已昭然可见,项烽屡次绯闻缠身,把名模的肚子搞大还死不认账,同时又脚踏两条船,和夜店女郎进出旅馆的照片被曝光,弄得名声败坏,人气大跌,悯轩却能让他一潭死水复活,为他拉到了许多性感内衣的广告片约,反把项烽打造成风流浪子的形象。这一造势非常成功,以后项烽再惹出花边新闻,照样有一群女粉愿意拥护他,还掀起了“男人不花女人不爱”的论调,性感风流变成了项烽的招牌。 就在几个月前,叶慎荣知道悯轩还是项烽的首席经纪人。不过当时也传出两人屡次为工作发生争执的消息,悯轩对项烽越来越没节制的私生活忍无可忍,而项烽也很看不惯悯轩处处管束他,故意招了个新的女经纪人分担他的工作,慢慢的,那个女人上位后取代了悯轩的首席经纪人位置,但悯轩那时还没有离开项烽。 之后的发展如何,叶慎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从眼前的结果看,悯轩和项烽这对老搭档终于是无法再磨合下去,一拍两散。 不过,叶慎荣不明白,云澈为什么要把悯轩安排给他当助理,悯轩的能力是毋庸置疑,可过去叶慎荣封杀项烽的时候,悯轩也自动辞职,跟着项烽一起跳槽。在叶慎荣看来,悯轩当时对他这个老板也是诸多不满。 悯轩和从前一样,废话不多,言简意赅地说:“试镜时间快到了,你先进去填表格,有什么问题,等闲下来再说。” 他们一起走入影棚,靠近门口的地方划出一片候场区域,人海茫茫,许多人手里都拿着一份薄薄的试镜剧本,埋头苦背。叶慎荣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竞争对手,李诺显然并没有把情况完全透露给他。 “斯科特导演喜欢搞海选,所以初试门限很低。”悯轩手里拿着好几份文件,但却并不忙乱,抽出一份递给叶慎荣,并有条不紊地拿出钢笔,打开笔盖再给叶慎荣,动作很娴熟,“简历我已经帮你填好交上去了,你把这个填好,我去拿给场监看,让你能早点进去试镜。” 叶慎荣看了看手中的表格,是一份缩减版的履历表,有演艺经历、兴趣爱好、专长特长、精通语言等几个大项。 悯轩又说明:“该怎么写,我已经用铅笔在旁边写了,你写得夸张一点没关系,外国导演不看这个。” 看来悯轩先到这里后,一点没浪费时间,把该打通的关系先撸了一遍。 这效率,辛海大概只能望尘莫及了。 悯轩把叶慎荣填好的表格交给场监以后,回来坐在叶慎荣身边一声不响地翻记事本,叶慎荣不由好奇:“你不拿试镜剧本给我?不问我准备得怎么样?” 悯轩头也不抬地道:“李诺说早把完整的电影剧本给你了,我相信你是做好了充分准备来的。” 原来悯轩不止针对这场初试下了功夫,早把他身周的关系都扫了一遍。 这么一来,叶慎荣对悯轩除了他曾是项烽的经纪人以外,别的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他还是不明白云澈为什么安排这个人来帮他。 悯轩惜字如金,叶慎荣也十分寡言,两个人安静地在候场区坐着,好像置身于周遭紧张的气氛之外。 忽然,一个嚣张狂妄的声音由远及近,令叶慎荣抬起头。 “哼,悯轩,你离开了我,结果就只能混到这种毫无前途的男人身边当个小跟班而已!” 语气和男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欠揍。 悯轩专注地低头在记事本上写东西,项烽无趣地闷哼一声,又拿话激他:“公司有规定,刚出道不满一年的新人只能有一个经纪人,我记得叶大叔的经纪人是个女的啊,难不成你现在只是个小助理?” 项烽哈哈地笑起来,悯轩定力很好地没有理会他,他便转而讥讽叶慎荣:“叶叔叔,你就只会捡别人剩下的,情人也是,经纪人也是。” 许多人都因为项烽的大声喧哗而看过来,项烽也很有把握,拿云觞刺激叶慎荣绝对是最有效的。如果叶慎荣在这时候动手,那直接会被请出场去取消资格。 然而,叶慎荣却只是淡淡地冷笑:“小狗一般见了生人都会乱吠乱叫,项先生家里不知道有没有养小狗?我就很讨厌这种胆小又眼红别人比它高大的小狗脾气,以前养过一条贵妇犬,好看是好看,可惜怎么TJ也教不乖。” “你!你居然骂我是小狗,以为我听不懂吗!”项烽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叶慎荣好笑道:“哦,听懂了啊。” 旁边有人咯咯笑起来,项烽恼怒地瞪过去,他的那位新上位的女经纪人翁雪蓝快步走过来,拦住项烽,鄙夷地看了眼叶慎荣:“场监给你安排了一间独立的休息室,别呆在这,乌烟瘴气的,会影响你的状态。” 叶慎荣没想到世界这么小,项烽的新经纪人竟就是让他在馨声唱片公司呆不下去的老同事。不过翁雪蓝没有认出他,在她脑子里,压根就没记住过叶慎荣的长相,也不认为那个被赶出公司的基佬会坐在这里等候电影一号男主角的试镜。 叶慎荣的形象也和那时候有一些变化了,穿着云澈带他到顶级品牌店里定制的西装,衬得他英俊无比,翁雪蓝还惊讶地多看了一眼,觉得这男人帅得有股英气逼人的阳刚魅力,对女性而言,绝对有致命的杀伤力。 客观地讲,就外表而言,项烽可输了一大截,她只能庆幸,还好这场试镜的评审官中没有一个女的,导演也不是只看外貌来选演员。论演技,项烽不会输给一般的无名小卒。 等他们离开,悯轩压低嗓音,对叶慎荣道:“你要小心项烽,他为了抢到唐杰这个角色,会不择手段。” 35.危险 悯轩的手腕用的十分到位,他没有把叶慎荣的简历直接递给场监,而是交给了场监身边的文件助理,那个人负责整理初试演员的自荐表,他能控制场监先看到谁的表格。 这方面,翁雪蓝做的就不如他了,虽然她和场监打好了关系,也让场监充分认识到项烽的名气和实力,但场监为了维护海选的公正,还是按照报名顺序来排序,最多只是让项烽插到第一批队伍中。 如此一来,叶慎荣反而比项烽早一步进去试镜。 初试的要求并不难,由副导演陪着搭戏,试演一段唐杰在剧中鼓励被他所救的那个年轻人不要放弃希望,坚定地活下去的戏。唯一的难点就是唐杰的台词比较长,紧张的话肯定会说不好,另外,唐杰还要掩饰给年轻人看手枪的使用方法。 导演安排试演这段的目的很明显,一是看演员的自控能力,外国导演喜欢心理素质好的演员;二是要求饰演唐杰的演员必须会熟练地使用枪,剧中的唐杰是个枪法精准无误的神枪手,如果连枪都不会用,那肯定演不好唐杰用枪的神技。 叶慎荣早把唐杰的台词背得烂熟,副导演给他的道具手枪是一把仿真的柯尔特鹰式手枪,它的真枪原产自美国,叶慎荣的家族企业就有它的主要经销商,他小时候就握过真枪,现在仿真枪在手里,叶慎荣甚至能当即演示给考官们看这把枪最短拆装记录。 他早年在日本贩卖军火的时候,最大的货源就是柯尔特公司产的枪,这次初试最大的惊喜就是,得知这部影片的仿真武器赞助商就是柯尔特公司,刚巧碰上了叶慎荣精深的领域。 悯轩有自备车,是一辆新款的雷克萨斯,停在影棚建筑大门口,银黑色的车体泛着流线型的光泽,静谧淡雅,叶慎荣从影棚出来,一眼看到这辆车,小步跑过去坐上副驾驶座。 有了悯轩,似乎什么都变得方便了,他都不用等公司的车来接他,一下子觉得省心省力了许多。 悯轩连给叶慎荣乔装的墨镜帽子都准备好了,丢给他,一边启动引擎,一边简单地问:“试镜怎么样?” “很好。”叶慎荣也不掩饰自信,“导演让我参加下周的终试。” 悯轩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停车线。 这时候,一辆白色雪佛兰从后面突然窜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项烽下车到他们车边,敲了敲副驾驶座的车窗。 悯轩把车窗打开,项烽弯腰搭在车门上,笑嘻嘻地对叶慎荣说:“加个微信好友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虽然项烽挑衅的表情让人很不爽,叶慎荣还是沉住气,好脾气地把手机掏出来,装了微信。项烽很快发来邀请,然后贼笑着回自己车上。雪佛兰傲气十足地飙上公路。 悯轩慢慢地将车也开上马路中央,“项烽会给你看什么?” “不知道。” 叶慎荣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但一时还说不清楚。 晚上到家,叶慎荣才收到项烽发来的一条微信,打开一看,愣了一秒钟,气得手指发抖,很有想把罪魁祸首掐死的冲动。 这真是最坏的情况,项烽竟然也有他和蒋宁那天在浴室里的照片!和沈钧婷给他看的那些一样,显然那女人也给项烽看过那些照片。 “你就是希望我退出竞选唐杰这个角色?”叶慎荣愤怒之余,也很快冷静下来,打电话给项烽开诚布公地谈。 项烽在电话里阴笑:“看到了?觉得怎么样?这些照片,我随时能发到网上去,只要我现在按一下回车键,明天早上,各大网站娱乐版就都是你和蒋宁的激情照。啧啧,想不到蒋宁在你面前这么风骚,我还以为他是个直的。叶老板,你是把他当成云觞的替代品吗?其实我挺同情你的,喜欢的吃不到,只能找别人发泄。话说,娱媒现在很关心叶玄的过去,可惜没人向他们爆料。” “哼。”叶慎荣冷声一笑,“我现在很能体会,什么叫毒瘤不斩草除根,祸害无穷。” 项烽得意道:“别这么说嘛,你当年羞辱我,我现在奉还给你,这叫有来有往。叶老板,你自己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别说别人是祸害,你自己才是最大的祸害啊!” 叶慎荣紧紧捏住手机,手指绷得骨节发白,虽然很不甘心,但理智让他快速做出了决断:“不要把这些照片发出去,我会和制片人说,我放弃唐杰这个角色。” “哈哈,叶老板到底是生意人,你的爽快我还是很喜欢的。”项烽露出胜利的姿态,“放心,我知道把你逼到绝路上,你也会做出很可怕的事。只要你放弃唐杰这个角色,我就不会公布这些照片。” 叶慎荣准备挂电话,然而这时,电话里却传出项烽的惊叫:“咦?怎么回事?……靠!病毒!” 嘟嘟嘟嘟……项烽挂了电话。 叶慎荣困惑地思索着电话挂断前项烽的那些话,心里抱着侥幸心,隐隐在觊觎什么。 他去浴室洗了把脸,平静下心情,回到客厅,手机又响了,是云澈打来的。 云澈用轻松的口吻,半笑着说:“唐杰的终选试镜,你照常参加,好好表现,一定要把这个角色拿下。” “项烽……” “项烽我已经替你摆平了。”云澈声音沉下来,“我刚刚侵入了他的电脑,那些照片都清理干净了。不过以他现在的名气,公司要封杀他也没有用,他自己外面有不少关系,演技也是有的,所以你还是要努力一点,好好准备最终的试镜,靠实力打败他。” “……嗯。”事情变化得这么快,叶慎荣定了定神,清清干涩的嗓子,沉默片刻后,才郑重地开口,“云澈,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他想道谢的不只是侵入项烽电脑的事,云澈总是能很快得知他的困难,然后出手相助,他应该有很多地方要向云澈道谢,但一时理不清头绪,难以一一道来。 “呵呵,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我能为你做的事并不多。”云澈继而又沉声提醒,“项烽可能还会用别的手段对付你,小心点,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不希望你因为拍戏受伤。悯轩对项烽深有了解,你可以多和他商量。” “云澈!”叶慎荣想把酝酿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回应,云澈却抢断道,“就说到这吧,我挂了,还有事忙。” 电话果然说挂就挂了。 叶慎荣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闭目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仍然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能让云澈喜欢。 善于观察细节的他,能从云澈的声音听出,云澈最近很疲惫,似乎一个人在扛着什么巨大的包袱,却对他隐瞒不说。即便这样,云澈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对他伸出援手。 可他不希望云澈这样付出。他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人,这样的他,不值得云澈去爱。 悯轩最近搬到了叶慎荣隔壁,搬家的速度简直是电光火石,叶慎荣一觉睡醒,就发现隔壁的空房子有了新主。等悯轩打电话来说马上过来接他,然后在一分钟以内敲响他家大门,叶慎荣总算明白,新来的邻居就是悯轩。 这又是云澈的安排。 其实照悯轩对项烽的了解,项烽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势必要二十四小时贴身在叶慎荣身边,全天候警戒,保护他的周全。那么,直接住在叶慎荣家是最妥当的,在他看来这是特殊情况下必须的措施,而且助理住在艺人家里充当全职保姆也是常见的事。 但云澈竭力反对他这样做,说叶慎荣的家,他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女人踏足。于是,悯轩就搬到了叶慎荣家隔壁。 即使这样,云澈也还是不放心,要求悯轩每天都要如实且详细地上报和叶慎荣在一起时干了点什么。 悯轩第一次碰上被BOSS要求这么细致地汇报工作,觉得云澈简直有点无理取闹。不过,洞察敏锐,思维又很开阔的他,尽管自己是直男,却很快领会了云澈对叶慎荣那份强到不可理喻的占有欲。 终选试镜当天,悯轩在地下车库等了很久,打电话给叶慎荣,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不久前,叶慎荣打开车上冷柜,发现储存的咖啡罐头喝完了,悯轩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有说出来。两人都已在车上系好安全带,叶慎荣想喝冰咖啡提神,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说去超市买。悯轩要跟着下车,叶慎荣没让他跟,超市就在附近。 半个小时以后,悯轩开始打叶慎荣手机,就算叶慎荣是以散步的速度去超市,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打到第十个电话,他想想不对,于是一边把车开出去,一边打电话给云澈。 云澈很快接了电话,不等悯轩开口,他就很紧张地问:“什么事?今天是终选试镜日,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再忙,他也会记着这个日子,从早上起床起,眼皮就跳的他心神不宁,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也看不进去。 悯轩道:“也许会被您料中。我现在在公寓附近,叶先生说去超市买咖啡,四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回来,手机也不接。” 云澈厉声:“你为什么不跟着他?” 悯轩忙道歉:“是我疏忽了。云导,麻烦你了解下项烽现在在哪里,还有他身边的人是否都跟着他。” 这事他自己虽然也能查,但会比云澈来做费时费力。而云澈会比他更拼尽全力去做。 不多久,云澈打电话给悯轩,电话那边已变成吵闹的环境,云澈那辆法拉利跑车开足马力的尖啸声几乎要盖过云澈自己的声音。 “找找开车四十分钟左右能到的建筑工地或废弃的地下停车场,他们不会把人绑到有人的地方去。慎荣的手机刚才有几分钟没信号,现在又恢复了,车子可能停了下来,他们应该把他搬下车了。” 悯轩道:“我知道是哪里了。从公寓这里开车四十分钟能到一个荒废的建筑工地,项烽以前在那里整过和他抢角色的演员。你跑车快,开足马力抄近路过去,我来报警。叶先生可能会被毁容,最好打电话先劝住项烽阻止他的手下!” 项烽没有想到叶慎荣会有云澈撑腰,接到电话,他在片场的休息室里出了一身冷汗。云澈没有跟他客气,直截了当警告他说,要是他敢弄伤叶慎荣,他会让他断子绝孙。 云澈早年那些事迹,项烽逐一都听说过,被云澈恐吓以后,他心里也有点怕。 虽然他很想得到唐杰这个角色,因为电脑中毒,失去了威胁叶慎荣的底牌,他才想用以前的老办法让叶慎荣不能参加终选试镜。当年他逼退他的竞争对手很成功,他红了,而那个演员从此淡出了演艺圈。现在故技重施,他完全没有顾忌。但这次却想不到踩了云夜叉的尾巴,要是连自己也搭进去,那就太划不来了。 得到角色固然重要,但重要不过他的命啊! 项烽手抖地马上打电话给手下询问情况,但已经晚了一步,手下向他汇报,叶慎荣的脸已经被割花了。 36.试镜 邀功的绑匪头目见雇他们的人反而大骂他们白痴笨蛋,下手前为什么不先征求他的意见,可是合同不是这么签的啊,绑匪头目觉得心里憋气。 电话挂断以后,绑匪头目很不爽地问小弟:“我们那位爷也越来越难伺候了,明明是他叫我们下狠手毁了这家伙的脸啊!你说,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干?” 小弟看着被他们绑来的人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道:“一不做二不休啊,老大!抓他的时候,我们几个也被打得好惨,还好迷药下得够足。我看,再划两刀,就当给我们自己出出气!” 绑匪头目点点头,过去捏住叶慎荣的下巴,把他脸抬起来。 叶慎荣的眼睛森冷阴寒,像匹常年独行于风雪中的孤狼,这样的眼神绝对是见过血腥气的,要是不扼杀彻底,一旦让他有报复的机会,他们都会被生生撕碎。 绑匪头目被他的目光刺得恼羞成怒,抬脚狠狠踢在叶慎荣胸口。叶慎荣沉沉地闷哼一声,连人带椅向后翻倒在地,胸口处火烫,顿时涌上来一股血腥气,满溢在嘴中。 被一个亡命土匪一脚踹在胸口上,骨头都可能会被踢断,不疼是不可能的,但他硬是闭紧嘴巴没叫出声。 绑匪头目不解气,把他拽起来,用力掐紧这个男人的下颚,眯着眼看那双令他感到背脊发寒的眼睛,“要么就弄瞎这家伙的眼睛吧,这眼神太他妈让人不爽了。” 他心有余悸,不想再看到这双眼睛盯着他们的样子。 绑匪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琢磨先从左眼还是右眼下手。 麻药的效力还没褪尽,叶慎荣使不出力气来,双手被反绑在椅子背后,双腿被牢牢绑死在椅子腿上,胸口还加固了好几圈麻绳,根本没有地方可借力,丝毫动弹不得。 绑匪已经瞄准了他的右眼,他闭上眼,大吸一口气,平静地等待即将来临的剧痛。 忽然,跑车发狂地冲进来的尖啸声音刺得他们神经发痛,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随手捡起地上一根看来足有十公斤重的铁棍,长发在肩后哗哗飞扬,泛红的眼睛犹如被激怒的野豹。几名绑匪见状冲过去,男人抡起铁棍,一棍一个把人打飞出去,飞溅的血洒在男人雪白的衬衫上,这时候完全想不起这男人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 绑匪头目见小弟们顷刻间就全数在地上打滚叫痛,气得两眼充血,扔下水果刀,抽出腰背后的长刀砍过去。 叶慎荣见云澈背对着绑匪,急得大叫:“云澈!小心!” 云澈转过身来,绑匪头目一刀砍在他臂膀上,血洒满天。 云澈吃痛地退了两步,但反应极快地马上一棍打在绑匪后腰,再高抬起长腿,脚背踢中绑匪的左脸。绑匪和小弟们一样,飞出去,跌在一根柱子边,再也没有爬起来。 云澈丢下铁棍,冲到叶慎荣身边,给他解开麻绳,眼神在这一瞬也立即柔和下来:“慎荣,你的脸……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我没事。”叶慎荣眼睛盯着云澈的左臂,“你的手臂在流血!” 云澈整条袖子管都红了,出血口在上臂靠近肩胛骨这里,血从上面淌下去,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他却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检查了下叶慎荣没有别的伤,拖着他十万火急地上车:“没时间了,我送你去影棚,脸上的伤让化妆师处理下。还好你演的唐杰是个军人,脸上有伤疤也能想个理由混过去,只能赌一赌了。” “可是,你在流血!应该先去医院!” “慎荣,”云澈问,“你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吧?” “……嗯,不想。”叶慎荣捏紧拳头,但这不光是在为自己,“项烽欠教训!” 云澈关上车门,深呼吸一口气,忍痛似地皱了皱眉头,目光温润地看向叶慎荣:“我先送你去参加试镜,然后我再去医院,我的伤不要紧。这里过去要半个多小时,你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别一会影响发挥。” “云澈,我来开车!”叶慎荣抓住云澈冰凉的手,心里微微地疼。 “不用。”云澈眼睛看向前方,抹去汗水,眼神明亮起来,“你只管专心想着试镜的事。项烽那臭小子,等我事后好好修理他,不过,你要先靠演技打败他,狠狠打击他的自尊心,让他再也别想翻身!” 云澈手臂流着血,却还奋力地一路狂飙,仿佛手臂上的伤根本不会让他感觉到痛,只一心一意地把人送到影棚大门口。 叶慎荣推门下车:“你快去医院吧!” “慎荣……”云澈心思全不在整条已血红的手臂上,心心念念想要再提点叶慎荣什么。 “放心。”叶慎荣关上车门,透过车窗看着他,眼睛深得发亮,“项烽交给我来收拾。” 悯轩在化妆间等着叶慎荣,尽管他已经跟化妆师打过招呼,化妆师看到叶慎荣脸上的刀伤,还是不禁皱起眉头:“这要先消炎处理下才能上妆啊,万一感染了化脓,疤就别想退掉了。” 叶慎荣坐下来,眼睛坚定地看着镜面:“拜托了,想办法把这道伤处理成特效妆的样子,不要让人看出它是真的伤。会不会感染留疤的问题现在不考虑,我一定要瞒过导演和制片人!” 悯轩对化妆师点了点头,化妆师便简单地给伤口止血,用酒精棉花略作消毒后就开始往叶慎荣脸上扑粉底。叶慎荣紧绷着脸,忍着痛,没有一丝退意。 演艺圈就是战场,每一个敌人都非常强大,他们演员有时候必须豁出命去拼,演戏就是在快速地燃烧一个演员的生命,有时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巨大。 但是项烽是个很自恋的人,他爱自己的命胜过演戏,从来不接太消耗精力的戏,不喜欢让自己太过疲劳。悯轩呆在项烽身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身在战场的热血了,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在沸腾着。那个光芒万丈的大荧幕本来就是用许多演员的生命铸就的,荧幕前的辉煌灿烂背后,有多少人流着血流着泪。 连他也不禁默默地祈祷,希望这个曾经让人深恶痛疾的男人不要输给项烽! 要不是云澈和悯轩轮流给李诺打了电话,试镜的时间已经结束,试镜组的人早该收工散席,李诺自己也非常看重叶慎荣的这次试镜,跟斯科特导演百般解释,愣是多等了半个小时。 外国人时间观念很强,斯科特导演已经有点不耐烦,对迟到的叶慎荣印象大跌。 当叶慎荣推门走入他们的视野范围,李诺看到叶慎荣脸上的伤疤,愣了愣,赶忙走过去问叶慎荣:“你这疤……人设上没有说唐杰脸上有疤啊!” 叶慎荣从容地对制片人笑了笑:“我临时起念,就让化妆师帮我画了道伤疤。唐杰是个雇佣兵,脸上有疤,更能表现出他过去的经历。不然干干净净的,反而没有味道吧。” 斯科特导演过来和叶慎荣握了手,叶慎荣便用美式英语和他交谈,说明了下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以及决定在脸上加一道伤疤的理由。 剧本中提到过,唐杰过去曾有一段令他不敢回首的经历,这只是在他队中一位中士的一句台词里提了下,具体的没有说,叶慎荣就这个小细节跟导演探讨了下,说明自己对唐杰这段经历的构想,由此引出留在脸颊上的旧伤。 斯科特导演在讨论时一扫之前等人的厌烦情绪,对叶慎荣深入去挖掘戏中人物的经历所持有的这份认真和大胆设想表示赞赏。国内的许多演员都比较喜欢照本宣科,完全依照剧本所框定的东西去演,但国外拍电影就喜欢灵活的东西,希望演员能将自己独特的魅力和思想融入到角色里,使角色跳出剧本的框框,变得更鲜活真实。 叶慎荣小时候是看国外的电影长大的,除了好莱坞的经典名作,他对其他国家的电影风格也非常感兴趣。十八岁以后,为了云觞在国内开办电影公司,才接触了国内的影视圈。 两者他都接触过,自然明白其中的差距和外国导演追求的东西。 接着,叶慎荣站到了摄影灯下,试镜的时候,只有两台摄像机,等镜头对焦在他身上,他几乎没有多余的准备动作,直接进入角色的演绎。 一个冷静、坚毅,眼神中永远不缺乏斗志和希望的雇佣兵赫然呈现在镜头中,与叶慎荣本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甚至习惯性的举止也改变了。 他虽然在狭小的影棚里,却仿佛身在一片荒芜的废墟,目光看得很远,却又有凝聚的焦点。 “现在过去已经没有用了,那里已经被丧尸占领。”叶慎荣高声说出台词,眼神冷酷,微微地眯起眼睛,仿佛有沙尘飞散过来,迫使他无法睁开眼。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里不会有一个活人!也许曾经他们当中有你们的亲人、爱人、朋友,还有孩子,但是现在,他们只是一群丧尸,是我们的敌人!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生命,你们可以认为我冷血,没有人性和感情,对你们的家人见死不救,把我想成你们最痛恨的人也没关系,尽管把一切怨恨的话冲我骂出来。我只知道,我的职责是尽一切努力让你们活着,作为一个人类离开这里!” 整整一长段台词的个人表演,这最考验演员去用自己的想象来填补剧本上没有写的动作细节和表情,在说这些台词的时候,肢体语言和表情也必须充分配合好台词的感情,因为没有对戏的人,完全得靠自己的细腻表演来撑满这足有二十多秒钟的台词。 试镜的段子是导演给出几个选择,然后演员选择其中一段来演。叶慎荣选了这段唐杰带难民离开前的纯台词表演,没有动作戏的部分,之前的演员,包括项烽都没有选这段,长台词要一口气把包含在里面的感情变化演绎好太难了,没有之前的情绪铺垫,很容易发挥不好,但是叶慎荣却偏偏大胆地选择了这段来演。 斯科特导演和身边的两位助理导演讨论之后,由于刚才已经和叶慎荣探讨过,就省去了再考问对角色的理解这一环。斯科特目光定向叶慎荣,用英文问:“你为什么要选这段来演,是对自己演好唐杰这个角色很有自信吗?” 叶慎荣沉浸在刚才情绪的宣泄中,眼睛慢慢恢复如常,平静而锐利,流利的英文脱口而出:“我喜欢这段台词,它是唐杰改变作风的转折点。离开S市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他救助的那些人说过此类话。他懂得了,要留给他们希望,所以,他后来学会了对那些人撒谎。” 剧本上并没有写,唐杰的想法在这一刻有了改变,只是后来有一次,他对救下的一位妇女说:“你的丈夫会来跟你团聚,所以你先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当时唐杰脱下上衣裹住女士,把她推进逃生舱时,背后的丧尸大军里,就有那位女士的丈夫。 别人也许会以为,促使唐杰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是那个男人在没有变异前曾对唐杰说过他很爱他的妻子,但叶慎荣却认为唐杰早在离开S市时就有了改变。 斯科特导演又与助理导演说了几句,然后定睛看着叶慎荣:“叶先生,我想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37.报复 斯科特导演顿了顿,继续说:“你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很忙,因为我们这部大片肯定会把你折腾个半死,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 说道最后,斯科特导演微笑起来,离席向叶慎荣伸出手祝贺。叶慎荣心情随着导演戏剧化的公布一落一起,但他没有受到太多惊吓,知道外国导演爱开玩笑,心满意足地与导演握手。 “很荣幸,我相信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刚毅的脸上鲜少表露出了强烈的情绪,欣慰而喜悦,让黑沉沉的一双眸子亮得晶莹剔透。 斯科特导演重重拍了拍叶慎荣肩膀:“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探讨。” “抱歉。”叶慎荣无奈一笑,“我还有别的事急着要处理。” 卸了妆以后,悯轩又给叶慎荣脸上的伤做了次消毒,看到伤痕边缘皮肉翻开,露出里面猩红血肉的骇人状况,悯轩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叶慎荣眉头动也不动一下地说:“现在没心情去医院,带我去项烽那。” 项烽结束《末日》这边的试镜后,去了电视台做一档直播节目的特邀嘉宾,悯轩通过人脉帮叶慎荣混进电视台,叶慎荣摸索到项烽的休息室,此时项烽正在做节目,休息室门锁着。 叶慎荣一双赌技超群的巧手,对付门锁也很有一套,何况休息室的门锁也不会复杂到哪儿去。他拿一只细长的发夹卡进去,轻轻拨弄几下,门锁就打开了。然后人闪进去,关上门,悄无声息。 休息室不仅宽敞,还附带了独立的淋浴间。叶慎荣躲在浴室里,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外面有动静传来。项烽和经纪人翁雪蓝一番调情后,双双滚到沙发上,叶慎荣就在浴室里听着两人激情缠绵的声音。过了会儿,翁雪蓝说要洗澡,叶慎荣便贴在门边,等翁雪蓝开门进来,一击把她打昏过去,翁雪蓝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两眼一翻,倒在冰凉的地砖上。 叶慎荣把昏死过去的翁雪蓝抱起来,放进浴缸里。让女士体态不雅地倒在冷冰冰的地砖上,这种事叶慎荣这个固守着绅士精神的男人看了还是会心里过意不去。 项烽穿好衣服,见浴室门大敞着,里面良久没有动静,喊了两声“小蓝”,得不到回应,便疑惑地走进浴室去瞧。 这一瞬间,叶慎荣站在门边朝他挥出一拳,项烽吃痛地两眼发花,踉跄向后撞在玻璃柜上。叶慎荣迅速关上浴室门,五根如铁钩一样给人以锋利感的手指掐住项烽的脖子,把他狠狠摁在玻璃柜上。 玻璃柜尖锐的棱角磨得项烽背脊生疼,项烽痛苦地叫了几声,抓住叶慎荣的手:“你他妈敢在这里对老子做什么,老子要你好看!” 叶慎荣勾起一边的嘴角,笑得森冷骇人,这时候要被人看见他这副面目,绝不会相信他是善类。 他一手掐紧项烽的脖子,用适度的力道让项烽感到痛苦,但又不至于窒息丧命,双腿压住项烽的大腿,脚跟踩住项烽两只穿着皮鞋的脚,狠狠地一拧。 项烽痛得哇哇大叫:“你……你!……” “我怎么?”叶慎荣邪佞地笑道,“你怕我这个同性恋对你做出什么?你这狗模样,我还不屑下手,不过,要你的命,随时可以。” 项烽脸色发青,恶狠狠等着叶慎荣:“你会再去坐牢的!” “你以为我怕坐牢?”叶慎荣压上去,他比项烽足足高了大半个脑袋,低下头,可以很容易就用轻蔑的姿势制住项烽,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在坐牢以前,我会让你先去跟阎王爷报到。我起码还能看看明天的太阳,但你连今晚的月亮也见不到!” 意识到体格力量上的巨大差异,以及叶慎荣这人下起手来的狠劲,项烽看着面前男人脸上冷酷的表情,这才想起这个男人在六年前,就如同地狱魍魉之鬼,静静地站在云觞身边,叫谁看了都没胆靠近过去。 项烽立时就害怕得发抖:“别!……你别杀我!叶老大,别杀我!” 叶慎荣笑了笑:“平常嚣张得意的时候,麻烦记性好一点。我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要你的命还是很简单。” “别!求你了,叶老大!我不敢再招惹你了!我知道错了!”项烽惊慌地大喘起来,裤裆都快湿了。 叶慎荣恶意地在他那里用膝盖骨磨了磨,痛得项烽呼声欲绝,盯着叶慎荣一双亮得如狼似虎般的黑瞳,声音软得早弃了自尊和骨气:“饶了我!饶了我!!” 自恋之人最爱自己的命,叶慎荣非常清楚拿命威胁项烽比什么方法都凑效。之前是项烽还没触及到他的底线,但今天,他真有些忍无可忍,心里的那股无名火烧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云澈手臂不断在淌血,却目光坚定地平稳驾驶着车的模样在他脑中一遍遍地浮现。 “我今天不要你的命,但要你还一笔血债。记住自己有多大能耐就干多少事,有些事做之前多想想自己扛不扛得起!” 叶慎荣从洗漱台上拿了刮胡刀,一刀狠而绝地扎进项烽的上臂,往下毫不留情地割出一刀十来寸长的伤口,直到肘部才断去。项烽光是反应就慢了几秒钟,随后痛得眼泪飙出来,慌乱地喊着:“不要!” 叶慎荣最后冷笑一声,松开项烽,扯了几张卫生纸擦干净刀上的指纹,丢入洗漱池中。转身快步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出电视台大楼,钻进悯轩的车。 “事情办好了?”悯轩从倒后镜中看了眼叶慎荣绷紧的脸,黑溜溜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狠绝的杀意,不由得让悯轩觉得后颈发凉。 这男人,到底不是真如面上那样老实,而是一匹撕咬过无数猎物,闻惯了腥味的孤狼。 叶慎荣点了根烟,等悯轩把车开上路,放下车窗,手肘搁在车窗上,修长而有韧性的手指夹着烟,眼中的那丝腥味才慢慢沉淀下去。 “这事不要告诉云澈。” “是。”悯轩安静地开了一会车,然后问,“现在去医院吗?” “嗯。去看看我的脸。”叶慎荣道,“再看看云澈,我担心他的伤。” 叶慎荣把脸转向窗外,悯轩侧目看了眼男人刚毅冷峻的侧脸,心说,你担心的是他哪里的伤? 十月,《墓灵》开播两周以后,粉丝对“华容”的热议上升到一个可怕的峰值,而随着剧情进展到华容与养父姜四爷相见,追剧的剧迷们发现扮演姜四爷的人就是前阵子靠着《婚恋》大热的叶玄,两人在《墓灵》中再度有对手戏出现,且剧中角色的关系使剧迷忍不住浮想联翩,再扯到两人前段时间出双入对的情况,对真正的内情毫不了解的大众们任由想象力如脱缰的野马自由奔驰,叶玄在《墓灵》中的登场次数虽只能算酱油党,但在剧迷心目中却几乎与主角们地位相等。 于是,早在《墓灵》发布要拍成电视剧时引起网友们激烈讨论的,有关裴天王是否在《墓灵》中客串一角的事早在这股“蒋叶热”的大浪里被淡忘,没有人再去计较裴天王还会不会在《墓灵》剧中出现,他没有演华容实在很可惜,他到底屈尊客串了一个什么样的龙套角色,他的天王风采竟要绿叶配红花地衬托“蒋叶”这等无名小卒有多么委屈,剧组选角太胡来等这类言论也渐渐消停了。 半夜里,云觞跨坐在裴易寻身上压抑着喘息,闷声不响地承受欢愉时,裴易寻看出他有些分神,依依不舍地从他体内退出来,搂着他卷住被子,两人一起躺下。 裴易寻吻着云觞汗湿淋漓的额头,又心疼地抚摸着云觞眼尾处那丝丝妖媚却可见沧海桑田的细纹,轻轻说:“你在想什么心事?” 云觞低声回他:“没什么,睡吧。”身子一缩,往裴易寻怀里娇柔地缩了一缩。 尽管男人已过了四十岁生日,在恋人怀里却还是照样不惜一切地露出风情万种的一面,裴易寻想到此,心中微微打颤,紧紧搂住云觞,慢慢地抚摸他的长发:“不要一个人扛着包袱,有事我们要一起分担。” 云觞轻轻道:“知道。困了,睡吧。” 他缩在裴易寻臂弯下,一直过了两三个小时,仍然难以入眠。抬头看裴易寻,却是早已去和周公会面去了。 像裴易寻这样活得潇洒,事事都看得开想得开的人,在他眼里是非常幸福却羡慕不来的。 云觞小心挪开裴易寻压在腰上的手臂,翻身下床。屋里空调打得很暖,裴易寻睡梦中都出了一身汗,云觞却裹上冬天穿的厚睡袍,泡了杯咖啡,坐在客厅里打开笔记本电脑。 最近他又开始酗烟酗酒,只是瞒着裴易寻不让他知道。裴易寻常年要跑国外拍电影,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做规矩,云觞有心要瞒他是很容易,何况裴易寻从来不是细神经的人。 云觞放纵了十几年,对糜烂的生活习惯成瘾,没有个人时时刻刻监督着他,他还真无法靠自控力活得很好。 他这个人,什么事也都想得很穿,裴易寻不在他身边的那十几年,他也熬过来了,但有些事在他心头上已成了病,再怎么想豁达一点也无济于事。 看到网上大家热议《墓灵》的那些内容,云觞漂亮秀美的眉头微微拧在了一起,冷艳的脸容上刻上令人胆寒的阴暗表情,盯着白亮的电脑屏,妩媚的桃花眼却仿佛是这世上经工匠之手雕琢出来的最有杀伤力的利器。 “哼,叶慎荣,你就是不肯乖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么!” 这样下去不行。云觞想到以这凶猛的势头,几年后叶慎荣在娱乐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他就寝食难安,晚上就算躺在裴易寻身边也睡不好觉。 不,甚至用不了两三年! 当年,叶慎荣如何把裴易寻从娱乐圈天皇的位置打压下去,封死他所有的出路,最终还把人逼上绝路,那残酷的一幕幕放在云觞心里,多年都未曾淡忘,简直是忌惮得难以忘怀。以至于他的患得患失病也从来没有好过,反而在安逸的日子来临时,依然成了他心头最深的病患。 叶慎荣绝对是回来向他们复仇的。云觞狠狠咬牙。 此时,放在电脑旁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亮了起来,没等它振出声音,云觞忙接起电话,小声说:“喂?你打过来干什么?” “云觞,帮帮我!求求你!看在我过去还算听你话的份上!”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在打颤,还夹杂着磨牙的声音。 云觞看了眼卧室,走到最远的厨房里,关上门。“你要我帮你什么?玩什么玩得过火,闹出事来了?” “嗯……叶慎荣,叶慎荣今天来找我,差点废掉我一只手!他拿刀子在我手上割,还威胁我!”电话里,男人急急忙忙说得很快,“云觞,他是回来报复你和裴易寻的!跟你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我就惨遭他毒手了啊!” 38.初见 叶慎荣在为《末日狼人》这部电影做准备的时候,和李制片又吃过几顿饭,两人渐渐成了台面上的朋友,因为喜欢的事物比较接近,闲谈起来总会没完没了。 李诺觉得叶慎荣这个人很奇特,善于桌面上谈话功夫的人往往在这个圈子里都不会简单,但叶慎荣什么也没有,为人又朴实老陈,可某些做派和习惯又能看出他浮夸的一面,绝不像云澈帮他伪造的——国外留学时曾学过戏剧表演,归国后偶然被《墓灵》的导演相中,当了演员——这种经历那么简单。李诺渐渐对此人的过去产生了兴趣,但总挖不出点眉目来。 这天,两人一起走出公司,叶慎荣坐上李诺的车,两人又到一家实惠又菜色不错的小饭馆吃饭。 李诺谈起《末日狼人》主演阵容发布会的事。 “有件事你可能会觉得有点膈应,不过,不要太去在意,咱们圈子里,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李诺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放在叶慎荣面前,“要是没有足够的容忍度,在这圈子里也走不远。” 李诺一下子抛出这么个噱头,叶慎荣肚子里就有点底了,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喝着汤,淡淡地笑说:“什么事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李诺点了根烟,也发给叶慎荣一支,然后抽两口烟,吃两口菜,说:“你猜猜,狼人青年谁来演,人已经定了,昨天晚上导演特地打电话跟我说这事,早上合同就签了。” “今天早上?” 今天,叶慎荣也在公司里忙,韩涛那边呼他过去,要他帮忙再做个企划。虽然他已经不是韩涛手底下的人,但看见藤晏又被退回来,仍然是个小制片策划,他心情很好,人情和面子也就给一点是一点,日后总有需要韩涛还他的时候。 一想到藤晏对着他这个不久前红了一炮的现役演员又眼红又怀疑又不甘心的模样,叶慎荣现在还觉得很乐。 终于,他的日子也算是比前段时候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为人卖命,但演艺生涯渐渐有了步上正轨的趋势,这令他非常满足。 叶慎荣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只要站在舞台上表演,他就觉得很充实很满足,仿佛拥有了征服全世界目光的力量,他要用这股力量去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享受世人给他的最纯粹也最奢华的快乐和幸福。 但是,云觞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世界,他所追求的幸福也从此因为这个男人而变了。 那是夏天的时候,连日期叶慎荣都还记得,8月7号,晚上过了12点,叶慎荣和一群娱乐圈里的小明星以及唯一的那位大牌导演朋友在KTV豪华包房里狂欢。那天有个小明星过生日,大家分了蛋糕,喝了酒闹得差不多了,麦霸们还在继续飙高音,玩筛子赌酒的人也在半醉的状态下疯了似地吆喝,叶慎荣觉得有点吵,就准备先回家了。 就在他要起身去拿外套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进来,高挑而纤瘦,长腿迈进来步子优雅又张扬,长发披在肩上,肤色在旖旎的灯光下仍然看得出光滑细嫩得宛如剥去壳的鸡蛋,V字尖领下露出一对精致诱人的锁骨,眉宇飞扬,目光清清冷冷,像山泉一样带着透骨的凉意。 叶慎荣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薄情的男人,但他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就算放在美人云集的娱乐圈里,他也是最最出色的一个,其他人在他的美色下都仿佛变成了庸脂俗粉。 叶慎荣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当男人微微挑起眉毛,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后,他的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哎呀!云觞!你怎么会来?”叶慎荣的那位导演朋友发出了震慑整个KTV包房的惊叹声,随即忙不迭地起来,但在醉意下,又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 其他的女明星男明星都兴奋地尖叫起来,女人们簇拥上去,争先恐后地拖着男人到沙发上坐下。 “还是章导面子大,居然能把你这个女王叫过来!” “别叫我女王,我又不是娘们!” “云大,给我签个名吧,我喜欢你很久了,会进入演艺圈也是因为你!” “不签!我从来不给同行签名!” “想喝点什么?喝果汁还是喝酒?我去帮你拿。” “我有手有脚,自己会拿。” “云大……” “吵死了你们,安静点!” 这是KTV包房,不吵才怪了。然在云觞不客气的冷喝下,大家渐渐都静了下来,刚才还分外火热的场子顿时就只剩下伴奏音乐在寂寞地播放,所有人热着一张脸,却尴尬地看着云觞的冷脸。 狂欢的KTV包房顿时仿佛变成了严肃的会议室。 章导提起神,小心翼翼地问:“云大,谁惹你啦?” 云觞笑了。这男人太好看,即使冷若冰霜,笑起来也有一股让人仿佛见了百花绽放,花香怡人的风情:“哼,跟人吵架,没什么大事。在家里憋得慌,所以出来透透气。不好意思,老子心情不好,没吓到你们吧?” 这时候的云觞刚二十出头一点,正是年华似锦,什么都是最好的时候,眼睛亮堂堂的像打磨得极为精细的天然玉石,一颦一笑,一个眨眼,没有一处不是耀眼夺目的。 叶慎荣看得出这是个大牌演员,脾气也足够的大牌,只是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和这样貌美绝伦的男人吵架。 这种男人,若是笑一笑,魂魄都要被那双眼睛勾了去,怎么还能吵得起来? 于是,有人幽幽地问:“谁会跟云大你吵架啊?” 包房里空调打到了十一度,云觞却满头大汗,拿起桌上的杂志猛扇:“哼,除了咱们娱乐圈的太上皇大人,还有谁会给我脸色看?” 云觞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夸大,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好看至极,一个男人有他那样的容貌那只能是造物主赐予的独一无二的天赋,世间少有,人间难寻,导演、制片人、甚至投资方以及媒体都喜欢捧他,把他当女王大人一样供奉在云端上,“云女王”这称号就是这么叫上口的。到不是因为他姓云,而是他就像那云霄顶上颠倒众生的王母娘娘。 云觞当然不是刚踏入这个圈子就那么狂妄,他的脾气全是给那些人宠出来的。至于最宠他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云觞怎么在短时间内一步青云,红得简直要独揽整个娱乐圈的光芒,他们都是亲眼见证者。 但叶慎荣这个局外人并不了解,云觞的话里有太多令人能发散出去臆想的东西,他很有兴趣想知道下文。 章导笑着劝道:“哎呀,你们两个三天两头要闹一闹,就为点芝麻绿豆的事,太上皇大人的心思你最懂,哄哄他不就得了?” 云觞咬着下唇,脸上很不痛快:“凭什么要我哄着他忍着他,他拍一部电影就要跟女演员闹出点花边新闻,就不懂得避一避嫌!” 章导道:“树大招风,太上皇那些花边新闻不都是娱记造出来的,他那么大名气,人家娱记不做点文章不行啊。你知道是假的,不看就是了,何必往心里去!” 云觞道:“无风不起浪,谁知道是不是全是假的。我问他,他还怪我生性多疑,然后就说我也在外面勾三搭四,水性杨花。靠!老子跟剧组的人喝个酒都叫水性杨花,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娱乐活动了吗!” 说完,一口闷了桌上一杯红酒,接着又拿起叶慎荣面前的酒杯。 这时候,叶慎荣不得不出声了:“这是我的酒杯,我有洁癖,不好意思。” 叶慎荣想从云觞手里拿回自己的酒杯,云觞却故意往后让了让,没让他抓到杯子。一双剔透发亮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微微地弯起来,有些邪魅:“你是新面孔嘛,长得还不错,混血儿?想进娱乐圈吗?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我猜猜看,应该不超过二十。” 他那语调和目光,就像小花猫拿爪子挠人一样,叶慎荣几乎可以理解那位“太上皇”为什么会怀疑他爱勾三搭四。 云觞看人的眼光很毒,嘴也毒,这两样凑在他身上,就让人有一种想狠狠蹂躏他一番的欲望。叶慎荣觉得他就是个令人发狂的妖孽,想狠狠干他,干到他在身下啜泣地求饶,看他漂亮的脸蛋哭成大花猫,听他妖娆低哑的声音难耐地呻吟…… 当意识到自己居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这么可怕的念头,叶慎荣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很快用一个绅士的笑容掩饰过去。 “我十八岁,是有点想踏入娱乐圈。”目光定在云觞身上,等他意识到时,已看得出神。 视线怎么也不想移开,恨不得一辈子看着这个漂亮男人。 那时候他毕竟太年轻,仗着家世显赫,想做什么就会去不顾一切地做,也不会担心后果,因为从小到大,一切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过意外的情况。 云觞是他人生的一个意外。 “那么,确定下来是谁演?”不记得今天在公司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消息,叶慎荣收住思绪,漫不经心地问李诺。 李诺咳了两声,“我听说,你和老云导有些过节吧?” “云觞?”叶慎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皱起眉头,“我和云觞没有过节。” 刻意地强调着,他拿起桌上的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神情在烟雾里变了又变,浅浅一笑:“莫非是裴易寻来演狼人?” 真要是这样,这戏拍起来可就热闹了。 在剧中,唐杰是唯一知道年轻人肖会变成狼人的人,他救了肖,然后发现了肖的秘密,并替他保守秘密,两人的关系处处渗透着深浓的羁绊,肖离不开唐杰,唐杰在保护肖的同时又受到肖的保护,到后来,两人的言语交流之中无不流露出暧昧的情愫,甚至有一场戏是两人赤身裸体睡在一个被窝里。 而裴易寻和他,是你死我亡的情敌,彼此都容不下对方,靠得太近,难说谁会在下一秒就掏出刀子来捅对方。这样的恶劣关系,却要在电影里演出彼此相依的情义,那真真正正是考验演技了。 叶慎荣一下子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然而,李诺却摇摇头:“老云导今天来我们公司,是陪项烽来签约的。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云觞从来不带裴天王以外的艺人,怎么这次会照顾起项烽。” 李诺仰靠在椅子上,抽着烟,继续说,“他和斯科特导演很熟,有他说情,项烽才能在试镜输给你的情况下,又能以出演狼人青年加盟这部电影。小叶,你可要稳着点,戏里戏外要分开,这是演员起码的素质。私人恩怨千万别带入演戏中,不然你会吃亏的,云觞不好对付。即使我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也得给云觞面子,凭他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你可别以为他只是一个经纪人,随便说句话,就能让你在这圈子里呆不下去!” 李诺语重心长地拍拍叶慎荣的肩背,他不知道叶慎荣和云觞究竟有没有过节,甚至不知道项烽才是和叶慎荣过节深厚的人,他只是想给他以为不知深浅的叶慎荣打个预防针。 当他听说叶慎荣之前曾顶撞过云觞,不由觉得这家伙还能在娱乐圈里混得这么好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国内的娱乐圈里应该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 李诺有时候真有些摸不透叶慎荣的底细,看起来是个很稳当的人,可一些事又让人觉得他不稳当。好比脸上的伤疤,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一张脸,叶慎荣却出道没多久,面皮上就多了道触目惊心的疤,好在他能急中生智,干脆让唐杰也多一道疤。 这是李诺当制片人以来负责的最大制作的电影,对他来说是事业上的一个里程碑,无论如何也不容有失。既然云觞已经确定会参与一部分制作,那么他就得提前提醒叶慎荣谨言慎行。到底他是非常看好叶慎荣演唐杰的,这事要是半途又出什么幺蛾子,他会抱憾无比。 叶慎荣安静地抽着一根烟,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无以复加。 项烽和云觞会走到一起,他并不奇怪,以前,项烽在叶氏娱乐公司的时候,就和云觞走得挺近,叶慎荣还怀疑过他们俩滚过床单,因而把项烽赶出了公司。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云觞有心理ED,无论对谁都硬不起来,不过就算知道,他眼里也容不下任何一个接近云觞的男人。 但是,云觞给项烽说情,让他主演狼人青年,和叶慎荣即将有诸多暧昧的对手戏,这让叶慎荣一口气堵在胸口处,痛得发不出声。 为什么?云觞为什么要这么做? 39.心病 裴易寻去了新加坡参加电影节开幕式,按常理,云觞一贯都会如影随形陪着去,但这次他却说要留在Z市,裴易寻没有问原因,只由着云觞的性子,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末日狼人》的角色确定发布会引来了众多媒体关注,规模简直盛况空前,这不仅是因为天娱为这部电影投下了惊人的巨资,也不完全因为它有一个豪华的制作班底——著名的好莱坞导演斯科特+世界顶级的特效制作团队,而是娱记们发现了一个足以撼动国内娱乐圈的惊人消息——许久没有在幕前露面的云觞,这次竟会重操旧业,以艺术总监的身份加盟《末日狼人》制作团队。这可是能唤醒无数潜伏已久的“觞迷”,再度掀起恐怖的“女王热潮”吞噬整个娱乐圈的大新闻! 发布会现场的四周围满了有如蟑螂一般无孔不入的圈内外记者,入口大门的红地毯通道,保安形成的两道人障已经快决堤了。李诺从旁边的通道进入会场前,瞅了一眼正门入口的势头,已然感到这场发布会将会被云觞喧宾夺主。他摇了摇头,叹息着和助理一起走入会场。 云觞这天送裴易寻登机后,才去接项烽。当他的红色法拉利出现在大门口,随同项烽一起下车时,两边的人海都像嗅到了食物的蚂蚁一般疯狂涌过去。保安竭力控制着局面,云觞为了不让保安队为难,拉着项烽疾步穿过红地毯,走入发布会大厅。 项烽瞥了一眼身后如火如荼的人海,有些嫉妒地道:“你他妈都多少年没抛头露面了,居然还能让这些记者疯狂地追着你。幸好你早不当演员了,否则现在的演艺圈都要被你一个人独霸!” 云觞头也不回,表情冷淡:“我最讨厌走到哪都有眼睛盯着,如果可以不过这种日子,我宁愿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就是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空气都比这里新鲜!” “切,你这话是故意刺激人吧!”项烽只当云觞是在用反话炫耀自己经久不衰的人气。云觞冷冷瞪了他一眼:“如果名气这种东西可以过继给别人,我就统统给你好了。没本事的蠢货,混了那么多年,还是这副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早说过你当演员缺乏灵性,想爬得高还不努力一点,你这样红个五六年也就差不多了。” “靠!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来笑话我的!我完全想不通你让我演狼人肖的用意,虽说是主角,可跟我演对手戏最多的人是叶慎荣,还要跟他演恶心的基佬戏,老子一想到这个就反胃得想吐!” “那不正好?让你锻炼锻炼臭得要命的演技!”云觞毫不留情地讽刺。 “靠!你也玩我——啊!” 在项烽将要爆粗口有毁形象前,云觞把他拽进了休息室。 和他们几乎同时到达的《末日狼人》主要女配角扮演者乔安琳也在闪烁不停的镁光灯下优雅地踏上红地毯,她在车里的时候亲眼看见了记者们高举相机追逐云觞的情景。 此前在好莱坞,她就和云觞以及裴易寻认识,彼此合作过一部电影,算是有点浅薄交情的普通朋友。她是亚裔的中德混血儿,但一直住在德国,最近才开始接触中国的文化,因为喜欢汉语,所以爱和云觞裴易寻这样的中国演艺人士交朋友。但她并不知道云觞在国内名气这么大。 乔安琳用还不够流利的中文问翻译员:“云觞在中国那么有名吗?为什么一个幕后的经纪人会让大家这么关注他?” 翻译是位女士,而且是“觞迷”,她满怀崇拜地回答乔安琳:“云觞以前是演员,拿过一届影帝,那时候算是国内最红的演员了,没有人比他更红!后来他转为幕后做了导演,出手的片子部部都是经典,票房屡次刷新国内电影的纪录。当导演也依旧很出风头!” 乔安琳因为倾慕云觞的才华,十分感兴趣地又问:“那他为什么没有一直当导演,什么时候开始转行做经纪人的?” 翻译员无奈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网上传,好像是有什么人要找他麻烦,他去国外躲了几年,回来就不当导演了,转而做了裴易寻的经纪人。” 乔安琳没有再问下去,她已经走到了记者们瞩目的焦点,于是无懈可击地保持着端庄大方的仪容,缓步走入发布会会场。 这时候的叶慎荣刚刚费劲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躺在他身边的云澈伸出长臂环住他的腰,又要把他往被子里拖。叶慎荣恼怒地挣脱开,低吼道:“你够了!” 昨天他又被云澈强暴了。 云澈在晚上过了十二点之后,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阴沉着脸,目光黯淡,看上去心情很坏。叶慎荣问他怎么了,他却不说话,自顾自脱了鞋进屋,然后就在客厅里从背后一下子环住了叶慎荣的肩膀。 “我想抱你。” 他非常老实而坦白地流露出想要侵犯叶慎荣的意图。 叶慎荣挣扎了两下,他又低声慌忙地说:“我不会弄痛你的,让我做吧。” 而结果却是在叶慎荣坚决拒绝后,他双唇抿紧成一条笔直的线,冷冷地看着叶慎荣,好像既委屈又生气,眼神可怜得像被丢弃的小狗狗。但是在叶慎荣刚刚有一丝松懈的时候,他就冷不丁地把叶慎荣扛上肩,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然后把叶慎荣摔在大床上,扑上去压住他。 “慎荣,我想要你,你再给一次好不好?”云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叶慎荣,手却已霸道地解开叶慎荣的裤子,摸了进去。 叶慎荣倒吸一口气,微怒地道:“你为什么突然又……” 云澈的左臂还缠着绷带,叶慎荣不敢大力挣扎,怕他伤口又裂开。 云澈自己却全无顾忌,笑着压紧叶慎荣,受伤的手臂撑在叶慎荣身侧,眉头微微皱着显然在忍痛,却仍然固执地要和叶慎荣做爱。 叶慎荣不给,他就来强的,即使手臂的伤痛到他脸色发青,还是狠狠地把叶慎荣干了一遍,然后搂着他卷进被子里。 在被窝里,他还像小狗地蹭着叶慎荣的秀发,闻着他颈窝里的味道,舔着他的耳朵和锁骨。 不管怀里的人多么不情愿,他就是死不肯松手。 叶慎荣一夜都没睡好,早上又起不来,只能半推半就地躺在云澈霸道的怀抱里,等到晌午,他非起床不可了,悯轩却仿佛非常识趣地一个电话也不来摧。 “云澈,”叶慎荣忍耐地说,“你不要仗着自己有伤,就跟我耍无赖。” 云澈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此刻又像慵懒的猫咪一样,半边脸还埋在枕头里,光裸的肩膀露在外面,线条优美得诱人心骨。他用撒娇般的表情冲叶慎荣微微一笑,声音低低哑哑,带着几丝睡眼惺忪的娇嗔:“对不起。” 叶慎荣没好气地扭过头下床:“别在干了那种事后跟我说对不起!” 洗完澡出来,云澈这次没有积极地做好早餐在桌边等着他,而是从卧室到客厅,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 叶慎荣不解地皱了下眉头,很快看见云澈的睡袍袖子映出了血色,三两步奔过去:“伤口果然裂开了吧!” 云澈刚把医药箱从柜子里拖出来,坐在地上,垂着左臂,一只手打开柜子,若无其事地舔舔嘴唇:“啊,算是昨晚干了你的报应吧。” 叶慎荣气愤地吐了一口气,拿过医药箱,把云澈的左手拽到怀里:“我来吧,你一只手怎么打绷带。” 说什么报应,还不是在折腾他,要他难受! 云澈便安静地坐在地上,眼睛一直看着叶慎荣,眨也不眨地细细描过那线条刚硬的嘴、笔直的鼻梁、深陷的双眼、长长的色泽浅淡的睫毛……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扑上去,一手托住叶慎荣的后脑勺,狠狠吻住那固执地抿成一条直线的嘴。 他爱这有些苦涩,却热烈地烧着他心头的接吻方式。 叶慎荣被吻得透不过气来,大脑缺氧,手上也使不出力,只能任凭云澈吻到愿意松开他,他才匆忙地退后几步,用手背抹了抹火辣辣的嘴唇。 云澈那不是在吻,简直是要吞了他! “云澈!”瞪了半天,也想不出该骂什么,他便只是怒吼地叫了声名字。 云澈痴痴地看着他,不怒反笑,笑得眼中如同醉了一般,依然只说那三个字:“对不起。” 绷带才缠到一般,叶慎荣生气地丢下手里剩余的半卷绷带,想要起身,云澈却抓住他,又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仍然在笑。 这样缠来缠去地费了半天,叶慎荣总算把云澈的那只手打好绷带,收拾好东西,去卧室把他的西装拿来。 云澈因为手裹着绷带,自己无法穿好衣服,叶慎荣只得帮他套上袖子,拉挺衣服,再扣好纽扣。云澈站直身体,享受一般地由叶慎荣伺候着他,等领带也完美地打好了一个漂亮的结,云澈忽然握住叶慎荣的手:“谢谢你冒险为我做了那种事。” 叶慎荣不解地抬眉看他。 云澈收拾了下表情,紧紧握着叶慎荣的手不松开:“你割伤了项烽的手臂,万一弄巧成拙,他告你蓄意伤人,你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气很可能就会因为这起暴力事件毁于一旦。” 叶慎荣想抽手,云澈却抓紧了就是不放,微微低头,目光溢出暖暖笑意:“但你做的这件事,让我很感动。” 云澈再压低了嗓音,发自肺腑地道:“慎荣,项烽我会收拾,你只要专心地演好戏就行了。” 云澈一张嘴很厉害,说起甜言蜜语自不是省油的灯。叶慎荣叹了口气,用力地抽回手。 不是他不领情,而是不能领。 云澈又转而搂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一送,蹭着他发梢上的香气,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去发布会。” 一想到叶慎荣今天会和云觞见面,云澈简直就要疯了,晚上根本无法一个人睡觉,不把叶慎荣搂在怀里,他就无法合眼,一合眼,眼前就全是叶慎荣和云觞缠绵的景象。 昨天晚上他本不想来打扰叶慎荣,叶慎荣今天要出席《末日狼人》发布会,他也希望他能有个好状态。 可是他想到今天的发布会,心窝就痛得如在刀割,一刀一刀往心尖上狠狠割着,疼痛感怎么也消退不下去,一阵阵的,难受得透不过气。 他喝了点酒,还是没有睡意,到隔音室去工作,歌词却一个字也写不出,又不敢吃安眠药,踌躇辗转,最后还是忍不住来找叶慎荣,见了人就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想要这个人,想要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只有他。 他得了一种病,见不到叶慎荣就要死的病。 叶慎荣也是心细之人,推开云澈,叹了口气:“发布会上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在看,我不会和云觞有私底下的接触,对他对我都不利。我会尽量避开他,你又担心什么。” 云澈这回没有再对叶慎荣强行搂搂抱抱,只无奈地看着他,眉目里含着一丝苦笑。 即使叶慎荣这样承诺,他也还是不放心。只要眼睛看不到的事,他就不禁去怀疑,只是因为太在乎了,恨不得把男人一直禁锢在他的眼皮底下。 两个人纠缠了数十年,怎么可能一下子断干净? 云澈想到此,心就隐隐作痛。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话也少了,是因为云觞现在帮着项烽,还让项烽跟你在《末日狼人》里演对手戏,你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吧?” 叶慎荣和云澈不常见面,云澈是大忙人,一手撑着天娱,堆积如山的事等着他做,他不可能三天两头能和叶慎荣缠在一起。 但云澈总是对他的境况了解得透彻无比。 叶慎荣不想开口解释,他和云觞的事对谁都解释不清。拿出手机准备叫悯轩来接他,悯轩就住隔壁,过来不过半分钟的事。 云澈却阻止他打电话:“我送你去发布会会场,云觞在,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身上,我不能让你变成暗淡的配角。你才是主角。” 他顿了顿,没有再靠近叶慎荣,淡淡地溢出一贯风雅的笑容:“慎荣,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昨晚上我是忍不住才抱了你,你有气就冲我来,打我几拳也没问题,私底下的恩怨私底下算。但是发布会,你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们是一条阵线上的,我决不允许云觞盖过你的风头。这是工作,不是因为你我特殊的关系,而是因为你是天娱重要的演员。我们公私分明,好吗?” 叶慎荣未及开口,云澈接着流氓地一笑:“顶多我以后想上你的时候,先征求你同意。” 叶慎荣磨磨牙,抬手一耳光打在云澈脸上,倒是不重,浅浅的红印子很快就消退下去。他转过身去,背对云澈,冷冷地说:“走吧。在车里不许不规矩,不然我跳车。” 云澈顺势接上:“你要横死街头,我也会马上来陪你。” 叶慎荣怒气冲冲地拽着他出门:“你给我好好开车!” 40.唇枪舌战 云澈没有开法拉利,而是开了黑色的保时捷,由他同叶慎荣一起出现在发布会会场大门口,娱记们手中的镁光灯立时被惊到了似的一致停了数秒,然后炸开锅地疯狂闪烁。 他穿的十分体面,又不过分炫富,杰尼亚的新款卡其色风衣搭配定制的白衬衫和银灰色马夹,有些英伦复古的格调,既沉稳又透出几分张扬,带着同样十分体面的叶慎荣,从车上下来到进入会场,一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而他面对记者的快速提问,都一一从容应答,镜头中笑容可掬,风度怡然,显得那样游刃有余。 记者问:“云先生,您突然出现在这里,一会《末日狼人》的发布会您会出席吗?我们之前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关于您会出席这次发布会,是不是天娱内部临时有什么变动,会有什么惊人的消息需要由您来公布吗?” 云澈答:“《末日狼人》是天娱即将投入主力团队,精心去制作完成的一部电影,这么重要的发布会,当然我必须得要出席。至于会有什么样的消息公布,一会发布会上你们就知道了。” 记者问:“发布会会由您来主持吗?您是以电影制作人的身份还是以投资人的身份出席这场发布会?听说云觞这次也会加盟制作团队,这是你们第一次合作吧?” 云澈答:“对,云觞会以艺术总监的身份帮助我们一起完成电影,他过去是资深演员以及导演,对适应于市场的艺术风格有着独特的洞察力,这是我们请他加盟的主要原因,目的当然是想为大家呈现一部高质量高水平的电影。另外,这部电影的制作人是本公司的老牌制作人李诺先生,我的身份,还是一会在发布会上揭晓吧。” 记者问:“天娱为什么会考虑请K.S.A会所那边的资深经纪人来做电影的艺术总监?这会预示着天娱即将和K.S.A会所结成联盟吗?” 云澈答:“云觞是凭个人意愿参与这部电影的,和K.S.A会所没有任何关系。至于结成联盟,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要看穆总是否有这个意向了。” 云澈微笑,微笑,再微笑。语速平稳,有条不紊,简直让记者们无法从他话里挑出一点刺来。 然后,终于有人问:“那么您会是一会发布会上的主角吗?” 云澈的名气,在现在来看,是远超于云觞的。 云觞毕竟很早就开始隐退幕后,他的名声和地位在圈内人士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但大众粉丝,尤其是年轻男女毕竟不会太关注电影的幕后制作人,他们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荧幕上那些光鲜亮丽的演员身上。云觞要不是在当导演的时候被爆喜欢潜男演员,加上他的长相令人过目难忘,就这么十五六年下来,新一批的年轻人早就不认识他了。 云澈就不同了,他是当下活跃于流行乐坛的金牌制作人,手里面炙手可热的歌星乐队一捞一大把,他写的歌被无数年轻男女传唱,创作的音乐在网上铺天盖地地被翻唱盗用,人长得俊美风流,外形的偶像气质甚至可以盖过他带出来的那些偶像的风头。在音乐人的身份上,他就被当做偶像明星来包装,而他过去那些布满重重神秘色彩的传奇经历,又让他这个人充满了被谈论被挖掘的爆点。 要说二十多岁或更低龄一点的年轻人中,那绝对是追捧云澈的歌迷要比喜爱云觞的影迷多得多,所以记者会大胆言论云澈将是整场发布会的焦点。 这时候,云澈像是早有预谋,从容不迫地将叶慎荣拉到身边,两人一起出现在记者们的对焦框内。 “发布会的主角将会是我身边这位,叶玄。他是天娱雪藏多年,现在准备亮出来让大家吓一跳的天才型演员哦!” 因为叶玄的前一部作品《三十岁婚恋》为他奠定了良好的形象,给大家留下的是“有着古典美男子的非凡气宇”、“当今娱乐圈不可多得的阳刚美男”等诸多正能量爆棚的好印象,之后《墓灵》中的姜四爷阴狠又深邃的眼睛惊艳到了观众,他的起步一帆风顺,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开端。这时候,大家听云澈这样介绍,一下子就沸腾了似地,仿佛要把叶玄瞬间就碰上云端。 叶慎荣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对云澈无奈瞪眼:“你给我冠上了这么个噱头,故意给我压力吗?” 云澈轻笑着,以适度的亲密姿态,带着他进入会场:“有压力才有动力,这是要你接下来必须好好加油拍戏,不能砸我的招牌。外人都觉得我看中的人一定能红得发紫。” 叶慎荣虽如粉丝眼中的“冷峻美男”那样板着脸,嘴角却带过一丝淡淡的笑,对云澈实在是有种没辙的感觉。 云澈这一招做得比云觞聪明,在门口的时候就把叶玄先推出来,抢了先机。于是到了发布会上,记者们便以叶玄为中心,展开轮番发问。 项烽这个大牌演员到被晾在一边,对于叶慎荣成为全场焦点又急又恨又眼红,而坐在他身边的云觞一直不露声色,即使记者们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也没有把项烽推到镜头前。 于是,项烽在整个过程中都憋着一张猪肝色的臭脸,真正成了个半吊子的陪衬品,风头全被叶慎荣抢去不说,导演和制片人也顺着云澈的话不停提及期待叶慎荣主演唐杰能有出色的表现,然后在提及他的时候就像是附属品。而云觞就是默不作声,不帮忙说一句能吸引记者关注他的话,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笑容,好像一个冷眼旁观者。 会场的气氛渐渐进入高朝,三位主演和导演、制片人,以及云澈云觞一起到一边舞台给大家拍照。 有记者在这时候问站在叶慎荣身旁的云澈:“云先生,您还没有公布,您是以什么身份参与这部电影?” 这是会场内大家都很关心的一个重点,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静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云澈的回答。 云澈从工作人员那接过话筒,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眼叶慎荣,然后对着镜头说:“在这部电影拍摄期间,我将以叶玄的经纪人顾问身份,帮助他完成这部电影。同时,我还会为他创作一首英文歌曲,那会是《末日狼人》的主题曲,你们可以认为,叶玄会凭此进军歌坛。” 云澈在发布会上每一句话都能引爆一个热点,而现在这番话无疑是他在发布会上所有发言中分量最重的,叶慎荣吃惊地转头看他,但马上收拾好表情,从容地应付接下来疯狂轰炸他的相机。 “叶玄准备往影视歌三栖演员发展吗?” “出道没多久,这样是不是野心太大了?” “叶玄的首张专辑也会由云先生担任制作吗?” “……” 项烽已经被娱记们遗忘得彻底了。他狠狠瞪了眼正忙不迭地应付记者们提问的叶慎荣,再既求助又埋怨地看看云觞。 云觞对扫过来的镜头完美地露出淡淡的浅笑,仍然不开口说话。 终于有记者问到他这边的时候,他接过话筒,却是越过项烽,向叶慎荣打了个推荐的手势:“小叶当演员虽然才出道没多久,但他对影视圈深有了解,经验丰富,即使是我身边的项烽,也要称他为前辈。” 云觞轻描淡写地一提,却如往油锅里扔进了生肉,噼里啪啦的,记者们盯着叶慎荣的目光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项烽在此时终于有机会被拍到,但他还没过够瘾,甚至连句话都说不上,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又移向叶慎荣。 云觞在叶慎荣最受瞩目的时候出招了,这个时机点可谓把握得精确狠辣。 正当大家想了解叶慎荣未来发展的情况时,他又让大家的聚焦点转移到了叶慎荣的过去。 而且有了先前的好奇心铺垫,这一爆发起来就没完没了。记者们开始针对叶慎荣过去的经历频频探究。 叶慎荣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圆说过去,他在商场上可以老奸巨猾,但毕竟还没变成一个狡猾的艺人,演戏的时候发挥出来的演技,在维护自己现实中的形象时,就不知如何才好了。 他要是个会掩饰自己的人,过去在感情里也不会一直扮演着遭人恨的第三者。 刚才,云觞在提到他的时候用了“小叶”这样的昵称,云觞向来谈论演员的时候都是直呼大名的,唯一的例外只有裴易寻,他会叫“小寻”。 而这个“小叶”的叫法,就格外发人深思了。 云觞认识叶玄?两个人私底下熟不熟?叶玄明明是娱乐圈的新面孔,怎么身边围绕着的都是大神啊! 难道他是被潜出来的? 云澈为了隐瞒叶慎荣的过去,费了很多功夫给他造假,同时让媒体尽量不去注意他的经历。 早前,《婚恋》发布会上,叶玄被议论说与“叶问”形象气质相近的花边新闻也是被他压下来的,在电视剧开播前,他一直在阻止各方对叶玄这个人的关注,目的就是要让他的演技先渗透到观众心里,用演技去征服观众,打造实力派演员的形象,一旦观众对他的印象根深蒂固后,容忍度自然也会宽一些。 但是,世上没有能顺顺利利走到底的计划,云觞这就给他制造了意外的障碍。 有人开始因一声“小叶”而发散思维,问到叶玄是否过去就从事演艺事业,是否还有其它艺名,“叶玄”是不是马甲? 但他们猜想的同时也很困惑,因为叶玄确实是张新面孔! 难道他整过容? 有了一个启发,话题开始不着边际地转向叶慎荣脸上的刀疤,甚至有人怀疑那不是妆容,而是真正的一道伤疤! 那么,伤疤怎么来的?之前叶玄演罗赫阳的时候,脸还是干干净净的,怎么最近就多了道疤?增加唐杰的血性魅力只是掩饰吧,以新电影中的形象示人也是噱头吧,这道刀疤的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 叶玄的过去越来越令记者们好奇着迷,这个演员仿佛一下子充满了神秘色彩,让人恨不得一层层把他光鲜的外壳扒下来。 云觞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叶慎荣尽力在圆说,但他实在不擅长面对镜头说谎,场面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云澈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在深思什么。 当叶慎荣已显露出疲于招架的姿态,他从叶慎荣手里接过话筒,按着对方的肩膀,微笑地看记者们:“我不希望大家凭自己的想象去胡乱猜测叶玄和云觞认识这件事,我知道,不做出申明的话,也许明天的娱乐八卦头版就会出现以他们俩为主角的狗血感情文。与其让你们胡编乱造,不如我来澄清一下。” 云澈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突然深情地转头看了一眼叶慎荣,然后再转向镜头:“叶是我苦恋多年的人,当然,之前是我单方面的暗恋他,他因为不能接受,所以这段感情一直没有确定下来,他也一直不愿走到荧幕前,怕影响我的事业。不过最近,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当一个演员,我们彼此约定,在不影响各自事业的情况下,正式交往看看。我很高兴他终于可以接受我了,云觞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我很感谢他在此之前替我保守秘密。关于我要订婚的消息,那只是一个掩饰的借口,对于那些一直在关注我支持我的云迷们,我郑重道歉,很对不起欺瞒了你们那么久,但希望你们明白,我爱的人,只有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云澈向叶慎荣靠上一步,动作自然而温柔地轻轻搭住叶慎荣的腰侧。 全场蓦然肃静下来,似乎都在回味着话里头巨大的信息量。 如此一来,所有人关心的焦点,便都转移到了云澈那段苦恋上,叶慎荣的过去暂且被他们搁下了,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云澈暗恋多年的男人”。记者们接下来想做的,就是如何狠狠在云澈的苦恋史上做文章,这可是催泪的大卖点啊! 41.神话覆灭 云澈大胆的告白虽然在电视新闻中被剪掉了,但网上却迅速传播开,数亿网民都活跃起来,新浪微博转帖一夜间达到二十多万,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隐藏了多年自己是同性恋的消息。 墙倒众人推,云澈的名气有多大,如今骂他的声浪就有多汹涌。 有人说,早就怀疑云澈是同性恋,不然怎么会只和男演员传出暧昧的绯闻,和女演员却好像彼此绝缘似的分毫不沾,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 也有人大谈特谈他拿豪门千金当挡箭牌的人渣行为,说他欺骗了女方的感情,侮辱了神圣的婚姻,自己却和暗恋的男人双宿双栖,简直禽兽不如。各种同情的声泪都聚集到那位连名讳也没公布过的千金小姐身上,对云澈毫不留情地抨击。 于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柔俊雅的云澈早已碎在了这些谩骂的声浪中,留下的只是他欺骗无数少男少女,令粉丝幻想破灭的丑恶形象。 大家看他写的歌词,蓦然有了翻别样的味道,对他的才华也不再是全心全意的崇拜,而是多了质疑和排斥。一个人在大家的心目中越完美,当完美的形象破裂,想要摧毁他的怨声也会汹涌如潮。 歌迷们都心碎不已,他们将那些写在歌词里的爱情故事当做是凄美浪漫的童话,赋予美好的憧憬。但有一天得知童话竟然是黑暗而残酷的,他们就从梦中清醒过来,倒戈相向,指责那个伤害了他们,令他们美梦破碎的肮脏男人。 他贩卖的那些治愈了许多人心灵的爱情歌词是虚假的,贩卖的梦想也是虚假的。 他们悲愤,伤心!竭尽各种难听的言辞,把心中的委屈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对,云澈是同性恋。 在这个思想开放的时代,同性的恋情并不是难以令人接受的事。但他云澈,是大家心目中才华横溢的完美男人,是他们深信不疑的绅士,他们把他供奉成了神。神怎么能有污点? 过去的那些流言蜚语可以不信,但云澈的亲口表白断去了他们的退路。 就在大家想要祝福这位大神能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时,却得知了这样的真相,让他们情何以堪! 他们越是对这个男人付出了真爱,就越不能接受这个男人身上有污点! 被骗了!被玩弄了!原来云澈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样子,他的完美形象都是假象! 昔日,他们如何把他供在天上,如今就要更凶狠地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没想到我的云大神竟然是同性恋,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竟然是个同性恋!” “我还以为他终于找到了真爱啊!他和那位富家小姐多般配啊!为什么真相是这样,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好恶心!想到他写的那些歌词,我就觉得恶心死了!” “以前和他关系暧昧的那些男演员,是不是都跟他上过床啊?” “他捧红的那些歌手,都被他潜过吧!娱乐圈本来就不干净,是你们太天真啦!” 叶慎荣揉了揉太阳穴,关上笔记本电脑,实在不想再去看那些毫无根据的恶言恶语。 骂得实在太难听了,简直是一瞬间就要把一个人摧毁。世界上最不理智,最可怕的生物果然就是粉丝! 虽然他也是这件事的中心人物,但大家却都一致将火力集中向云澈,因为云澈是主动,他是被动,在那些人眼里,他变成了“被大牌制作人纠缠多年的直男,结果生生被掰弯”的可怜男人。 大家还从云澈的措辞里臆想着,叶玄怀才不遇,才华无以施展,是因为被云澈一直欺压着,如今终于无奈妥协,才得以出头的悲惨故事。 出门的时候,堵他的记者往往都是问:“您和云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缠上您的?您是不是有什么冤屈要诉说?” “他是怎么让您妥协的?他现在要捧你,是不是因为你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叶慎荣想澄清,虽然他是有被迫和云澈上床,但云澈在发布会上的那番话是为了替他掩盖过去,给他挡枪。云澈虽然没有解释,但他心里是明白的,他不希望这些人如此用恶言伤害云澈。 听到那些诋毁云澈的话,他心里会点微微的疼痛,云澈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坏,但他们却把他想象成了一个欺压手下艺人的鬼畜老板。叶慎荣是个就事论事的人,他看不惯云澈去背负那些莫须有的骂名。 然而,每当他要对记者诉说时,云澈都会出现,把那些记者吸引过去,让悯轩把叶慎荣带走。 他坐在车上,看汹涌的人潮把高大的男人围住,狂轰滥炸,他心里真的很难受。 但云澈却对他说:“被多少人骂,我都不在乎,只要他们骂的是我。而且,他们也没骂错,我是在强迫你,所以你不需要为我澄清什么。” 电话里,云澈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点云淡风轻的笑意,轻松而释然,好似那些舆论确实无法伤害到他。 叶慎荣说不过他,只能沉沉地叹道:“我看你最近很忙,又要应付这些记者,我怕你压力太大,撑不下去。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云澈会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在叶慎荣身边,而其它时候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以叶慎荣的观察看,并不像工作上的事,他出现在公司的次数比以前有减无增。 叶慎荣估摸着他是不方便出门,就宅在家里,满大街都是等着逮他的狗仔队和记者。可在家里的时候,忙些什么呢?明明是个爱睡觉的懒人,却把黑眼圈越养越重,人也越发瘦了,这很不正常。 云澈在电话里笑笑,他的身旁似乎有人,悉悉索索地低语了几句,然后又对叶慎荣说:“天塌下来,我都会给你撑着的,我的事不需要你帮忙。不过,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平静地接受,不要胡思乱想。” 叶慎荣听完以后,挂了电话,良久,呆滞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驾着车平稳地开上高架的悯轩侧目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叶慎荣微微一愣,手掌盖住脸面,闭上眼静了片刻,声音干涩,仿佛在喃喃自语地说:“云澈要结婚了,和沈钧婷。准备在国外办婚礼。”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艰难地说出这件事,喉咙干渴得如在烧。 悯轩没有出声,皱起眉头,只微微地露出一丝惊讶。 过了会儿,车子下了高架,叶慎荣捏紧手机,目光凶狠地瞪着前方:“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跟这种女人结婚!做事这么乱无章法,我实在看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悯轩道:“云澈有交代你做什么吗?” “没有!”叶慎荣正胸闷着,“只让我专心拍戏,别的什么也没跟我解释!” 悯轩笑了笑,腾出手把纸巾盒子递给叶慎荣:“你出了一头热汗,擦擦吧。他让你专心拍戏,你就听他的,一门心思拍好戏。后天,《末日狼人》就要开拍了,这是场艰苦的仗,我们要全面做好准备。” 悯轩说得没错,开机后,他将要和项烽以及云觞长期在戏里戏外奋战,对方绝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地完成拍摄。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云澈刚才在电话里也说:“办完婚礼,我会尽快赶回来。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应战。” 听口气,婚礼应该不打算铺张,而是要在国外避开媒体,偷偷地举行。沈钧婷已经很久没有抛头露面了,似乎已隐退荧幕,准备安安分分地做云少奶奶。叶慎荣不知道云澈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澈就这样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并且决定要娶她过门,这其中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云澈消失了两个礼拜,国内的网友都议论他是去避风头了,暂时不敢出来露面。他手里负责的歌星多多少少都受到点影响,不过娱乐圈向来顷刻间翻云覆雨,许多人在浪涛里起起落落,大家都习惯了。 血腥而残酷,这就是娱乐圈的真实面目。 《末日狼人》的拍摄有许多需要在户外完成,这也是斯科特导演提醒过演员的,这部电影拍起来会非常辛苦,只有很小一部分会在影棚里完成,大部分时候都要忍受日晒雨淋,顶着花三四个小时完成的特效妆,适应苛刻的拍摄环境。 为了演好一段潜水搏斗的戏,叶慎荣特地在拍摄之前去学了潜水,这段日子忙碌而充实,起早贪黑,事情排得满满的,使他可以无暇去想云澈的事。 剧组迁移至澳大利亚东海岸采景的前一天,叶慎荣回家收拾替换的行装,第二天早上五点就要飞,他理完东西,就准备早早睡了。 门铃响起,他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刚倒满的一杯水,打开门,云澈风尘仆仆地站在外头,身上穿着不符合Z市季节的短袖衬衫和单裤,外面罩了件薄风衣。 “我太想你了,所以一下飞机,就过来看你。”云澈脸上挂着淡淡的暖融融的笑,眼神中有一丝疲惫。 叶慎荣后退半步,想让他进来。云澈却一把拉住他,然后狠狠往怀里塞:“对不起,我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可满心想着的还是你。慎荣,你还好吗?” 叶慎荣发现抱着他的男人在微微发抖,便安静地让对方抱了一会,然后轻声在男人耳边说:“婚礼……办好了?” 云澈松开他,双眼打湿了一般,深深地凝视他。一手捏住叶慎荣的下巴,一手扶着腰,张口用力地含住叶慎荣的嘴,牙齿磕碰出血来,云澈吻得相当凶狠。 “慎荣,你是我的!不许想别人!” 水杯打翻在地上,杯子滚到墙边,静静躺了很久,一直无人理会。 42.隐藏的真面目 云澈紧紧拥住叶慎荣,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当叶慎荣以为他又会像以往那样强干他,却发现云澈身子在微微发着抖,耳边的呼吸也有些粗重。 叶慎荣推开云澈,看见他一张面无血色的脸,额头浮着虚汗,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云澈一米九的大个子几乎都压在叶慎荣肩上,身体沉甸甸的,脸色一片灰败,冷汗从额角边直往下淌。叶慎荣看他这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慌乱,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这时候,叶慎荣才看见云澈的深色风衣上映出淡淡的血印。 他惊愕地看着云澈,云澈冲他浅浅一笑:“我想抽根烟,你帮我拿下好吗?” 叶慎荣这才想到事情不对头,云澈什么行李也没带,夏装外面套着风衣,身上还有伤。 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看到云澈的微笑,他一下子问不出口,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给云澈。 云澈含住烟头,叶慎荣拿自己的zippo打火机给他点上。 云澈神情犹如吸毒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烟雾。 “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叶慎荣忍不住问。 云澈淡淡的表情里参杂着一抹苦涩,笑了笑,眼睛却亮得有如刀光。“是枪伤。”他声音低沉地说。 叶慎荣并不意外,坐下来,严肃地问:“你这两个礼拜干什么去了?” “结婚呗。”云澈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情绪复杂,“慎荣,我说过,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人,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只爱你。” 突然听到云澈说出这番情深意重的话,叶慎荣不知怎么回应,只沉默地看着云澈。 云澈抓住他的手,如握着最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抚摸着他的指骨:“我和沈钧婷结婚,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别管是什么原因,答应我,别离开我。” 云澈转头,目光里带着一份痴望。 叶慎荣眉头皱了一下,抽回手来,他的面相看起来是冷酷无情的那种男人,什么表情也没有的时候,仿佛有些冷静得不近人情。 “云澈,我们不能这样。”他条理清晰地说,“你在发布会上对世人公布你喜欢我,大家现在都知道你是同性恋,你却又和沈钧婷结婚。如果我们还维持那种关系,你想把你的名声毁得一败涂地吗?” “名声那种虚浮的东西,我不在乎。”云澈冷笑。 “你不在乎,我在乎。”叶慎荣说。 云澈讶异地看着叶慎荣,眼中露出一分希冀:“你在乎我?还是说……在乎名声?” 叶慎荣皱起眉头:“人言可畏,云觞就是想用舆论来打击我们,你为了掩护我,自愿成为众矢之的,云觞恐怕高兴还来不及。你不在乎名声,但别人会用名声当做武器来打击你,总有一天,你会陷在这种困境里越陷越深,你的事业和生活都会毁在舆论的压力下。” 当初他打压裴易寻的时候,就干过这种事,所以他很清楚舆论的力量。在他看来,云澈似乎还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沦陷在云觞的圈套里,这是危险的沼泽,陷进去便只会越陷越深。 云澈眯着眼问叶慎荣:“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做的事让你不满意?你对哪一件不满意?是我对世人公布我喜欢你,还是我和沈钧婷结婚?” 叶慎荣眼睛牢牢盯着云澈:“你能不能对我不要有隐瞒?你对我隐瞒了太多事,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的眼睛忽然亮得令人发憷,云澈呆了一呆,苍白地笑道:“你觉得我对你隐瞒了些什么事?” 叶慎荣叹了口气,离开沙发,又把丢在茶几上的烟盒拿起来,抽出一根,在客厅到饭厅的玻璃槅门边点上烟。 云澈看着男人垂下头,冷酷的脸被一束火苗照亮,忽然仿佛看到了男人当年的风采。 “云澈,”叶慎荣道,“你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你也不信任。” 云澈愣了下,淡淡地笑:“我怎么会不信任你。” 叶慎荣抬起头来,看着云澈:“你有事,宁可藏在心里,也不向任何人求助,这就是不信任别人的表现。你多疑,爱猜忌,只相信自己的能力,遇事习惯孤军奋战。你和沈钧婷在一起,一开始我以为你喜欢她那种女人,后来我又觉得可能和我有关,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让我听从你的安排,这样真的是信任我的表现吗?” 叶慎荣平常话不多,难得讲了这么多话,他的声音又低沉地带了一点磁性,云澈听得心神起伏,出神地看着他,希望多听听他说话,又不想看到他露出担忧的表情。 云澈想了一会儿,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叶慎荣面前,无奈地笑了一笑,抚摸叶慎荣的脸颊:“慎荣,我不是个好人,但我想在你眼里留下完美的形象。我的心,很肮脏,我不敢让你看到它的真面目。” 叶慎荣把脸转开,抽了口烟,叹道:“你根本不让人看清你的内心,又让我怎么能爱上你。” 云澈笑了一笑:“所以你喜欢云觞?他是挺单纯的,我当年想干掉他的时候,差一步就得手了,而你却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慎荣,你也很单纯,单纯得让我放不下。” 他在叶慎荣额头上一吻,刚才眼底的那抹阴霾渐渐淡去,瞬即又转为深浓的情义,试探地抬起叶慎荣的下巴,有些克制不住地想要吻上去。 叶慎荣往后退了退,虽然背靠着玻璃门无处可退,云澈却停下来,静静看着他,然后无奈地笑了笑:“慎荣,如果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喜欢我吗?” 十四岁。 叶慎荣的记忆力很好,还记得那时候的云澈应该还没有在日本黑道混,或者,刚刚上这条道。 凭着一分理智,他回答:“在你十四岁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云觞。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年纪太小了。” 云澈淡淡一笑:“也是。” 他放弃了对叶慎荣半压上去的姿势,转身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今晚让我在你这过夜吧,你家消毒药水什么的都有吧?” 叶慎荣没出声,云澈背对着他,仿佛能看到他的表情似的,说:“你放心,今天我没力气干你,我睡沙发好了。” 云澈进浴室不久,就喊叶慎荣给他送内裤和浴袍进去,叶慎荣尽管不喜欢别人穿自己的内衣,但对云澈的要求又无法拒绝,翻出一条尺码较大的内裤,和浴袍一起送到浴室门口。 “放哪儿?” “你进来,放浴巾架子上。” 叶慎荣无奈,开门进去,里面一片水汽氤氲,但透过水雾,他却看到浴缸里的水染成了一片浅红。云澈站在浴缸边,光着身子,正用毛巾压住腹部的伤口,披肩的长发下隐隐约约露出几道崭新的刀伤,浴缸边的肥皂盒里摆着一枚弹头,粘在上面的血肉还没干。 叶慎荣微微一怔:“你在哪里中的枪!” 云澈回头,用手挡住腹部的伤口,沾了水汽的长眼睛笑起来妖色迷人:“我以前混过黑道,最近遇到点麻烦,来找你前刚和人打过一架。” 叶慎荣知道云澈不会对他具体说明遇到了什么麻烦,把叠整齐的浴袍和内裤放上架子,转头又看了云澈一眼:“要不要我帮你擦药,你背上也有伤。” 云澈看看他,随即转过身来。叶慎荣看到他胯间挺立得笔直的巨大硬物,瞬间就黑下脸色。 云澈的尺寸完全超过了一般男人的标准范围,好几次都让他痛不欲生,他对那玩意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叶慎荣连忙把脸别开,握住门把手想要逃。 云澈却很喜欢看到他羞怯害怕的样子,拉住他,把他压到门上。 叶慎荣沉声怒道:“你说过不做的!” 云澈却若无其事地邪笑:“可我已经起反应了,怎么办?我这玩意就是特别钟爱你,你应该负责任。” 叶慎荣沉住气,想推开云澈,无意间手往云澈腹部上按了按,云澈猛地抽了口气,脸色都发青了。 “你也够狠的。我这地方中了两枪,一颗子弹是在飞机上取出来的,剩下一颗没来得及取,我就想着先到你这来见上一面。” 叶慎荣当然不是故意的,但在云澈看来,叶慎荣对他是一点没有怜惜。 云澈捧住叶慎荣的脸颊,瞳色在小太阳灯下显得特别清澈,水雾萦绕下,竟湿润得仿佛要哭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混日本黑道时的名头?”云澈声音沙哑地说,“他们叫我‘修罗’,我爱用刀,出刀必要见血,他们说我太狠,太狠的人往往都不要命。他们没有说错,我那时候真的不要命。但这次打架的时候,我却怕死,怕再也见不到你。” 云澈用额头抵着叶慎荣的额头,胯间的那根棒子已经顶住了叶慎荣的小腹。他深深地发出难耐的声音,手指伸进叶慎荣的发丝里:“我不想让你痛,你用手可以吗?求求你。” 低声在叶慎荣的耳边请求着,他的脑子里却浮现那些照片上的画面,看起来毫无疑问叶慎荣是主动,蒋宁是被动,再想到自己需要可怜巴巴地恳求,悲凉的心境难以用言语诉说出来,也不知该诉说给谁听。 叶慎荣犹豫了一会,闭上眼,握住云澈的分身,到是耐心地伺候起来了。可是云澈并不满足,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强烈而酸涩,他想要叶慎荣,想要他只属于自己,想得快发疯了。 结果一没忍住,他抓住叶慎荣的头发把他往下摁,捏住双颊把最掰开,硬是把东西塞进了温热的口腔里。 “你要么咬断它,要么好好待它。慎荣,我只和你做。” 叶慎荣当然不忍去咬,口腔里被塞满了,也说不了话。云澈等了片刻,便忍不住扭动腰腹,一下一下地往里面送。 因为是强迫式的,自然没有技巧可言,不过叶慎荣却小心地不让牙齿碰到,云澈已经遍体是伤,他不想让他觉得更痛。 但他这样忍耐而体贴,反而更加勾起了云澈的兴致,他把东西退出来,拉起叶慎荣,手指灵活地解开叶慎荣的皮带。 “让我也舔舔你的。” “不行!” “别挣扎,又不是没做过,你已经是我的人。” 云澈在这方面是很霸道的,说干就干,有时候头脑一热,什么都挡不住,叶慎荣即使哀声求饶也没有用。 他喜欢叶慎荣是属于他的这种感觉,喜欢在他体内蹂躏,让他疼得叫苦连天,这样叶慎荣就会记住他。也喜欢摸他的头发,亲他的嘴,在里面一阵翻云覆雨,感受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刚烈性子,品尝他带着酸酸苦苦的味道,让他一辈子记住,曾经有那么一个男人如此狠命地折腾过他。 他在他的人生里隐形了那么多年,实在是不想再忍下去了。 云澈不知道是怎么滚到浴缸里去的,醒过神来时,叶慎荣已经趴在他身上半昏半醒,连挪动一下的力气也没了。 水里的血色不知是谁的,不过云澈喜欢这样,他和他的血融在了一起。 他抱着叶慎荣,给他清洗,涂药,然后把他抱到床上,一起卷住被子,让叶慎荣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 云澈心想,自己真是不要命了,刚杀完人,又做这么激烈的事,只要这个男人躺在他身边,他的心跳就一刻不能平稳。 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人,心是肮脏的,手也是脏的,比叶慎荣这样的人更坏。总有一天,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塑造出来的假象会崩坏,叶慎荣会看到他丑陋的真面目,到那时该怎么办? 43.下水 云澈在天亮以前悄悄离开了叶慎荣家,然后在机场休息室,叶慎荣又看到他换了黑色豹纹毛领大衣和长靴,慵懒地仰躺在沙发上,束起了长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斯文精悍。 叶慎荣走进去的时候,他也不管悯轩就跟在后面,一把将叶慎荣拉进怀里,双臂环住:“这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去澳大利亚那边拍潜海的戏,我不放心。” “我去外面等着,时间到了来叫你们。” 悯轩自觉退了出去,叶慎荣看他不慌不忙地带上门,叹了口气,转头对云澈说:“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也跟我这么亲密,我们的绯闻还在网上被轮番炒着。” “知道。”云澈从背后抱紧叶慎荣,头往叶慎荣的颈子里埋,“我不会让你的事业受到影响,早上我不就忍着没和你再亲热一次就先离开了,晨勃忍起来很辛苦的,尤其你就躺在我身边。”他有如一个孩子般,全然不顾大男人的形象,对叶慎荣娇声发嗲。 叶慎荣无奈地容忍了这个男人在他面前耍无赖。他担心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事业,不过知道和云澈争辩这个没有用,也懒得啰嗦。 到了澳大利亚的昆士兰州,入住酒店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就在大堂登记处碰上了同样刚刚抵达的云觞以及项烽。 “嚯,这么巧!”项烽看到公司的大老板和死对头竟明目张胆在一起,屁颠屁颠地想过来打个招呼,云觞拉住他,“你先去房里休息,我把手续办好就上来。” 项烽没有带保镖,身边就云觞一个。叶慎荣远远看到他们,回避着目光,但他却感觉到了云觞直直向他望来的视线。 云觞以前瞧都不愿瞧他一眼,现在却肯看他了。 云澈让悯轩去办手续,拉着叶慎荣到云觞面前:“你们也刚刚到啊,吃过午饭了没?五哥,你身体不好,现在要跟着项烽到处奔波,吃不吃得消?裴易寻倒是放心让你这样跑来跑去。” 云觞挑眉瞧了一眼叶慎荣,勾起嘴角冷冷地一笑。服务员把登记完的证件还给他,他的手生的特别漂亮,手指修长,骨骼的形状饱满精巧,接过东西的时候,有一股隐隐的力道藏着似的,叶慎荣以前夸过他这双手很适合拿枪。 “我再辛苦也没有你辛苦。”云觞转头看着云澈,语调总是冷冷的带着一股讽刺,“娱乐圈的杂事你样样都爱插一脚,家里边的财产大权你也不放过,外头还和人家黑白通杀的大家族较劲,你真的很忙。” 云澈温吞地一笑:“我忙习惯了,多谢五哥关心。” 云觞没再理会,绕过他们,大步朝着电梯走去。 叶慎荣看了一眼云觞的背影,转向云澈:“你们家有多少子嗣?” 云澈道:“你有兴趣知道我家里的事?” 叶慎荣怕触及云澈的禁区,没有接话,转开目光表示不再多问。云澈又笑道:“你想问的事,我都会告诉你。云觞是我父亲的私生子,论出生顺序,他是最大的。不过他最近刚刚被老太爷接纳,老太爷把他排行算在最末,所以我们叫他‘五哥’。我有一个亲大哥和两个亲弟弟,其中一个弟弟已经不在了。” 叶慎荣看过云澈和云四少的传闻,避开他们兄弟间的事,道:“听起来,你和云觞在争家族财产?他被你们家族接纳,对你产生威胁了吗?” 应付娱记的时候,叶慎荣往往显得青涩腼腆,然而此刻,谈论起谋权夺利的家族问题,他却显得老辣刁钻,一语道破了目前云氏内部暗藏的又一场财产纷争。 云澈想到叶慎荣不亏曾被美国财经报评为当代最年轻的商海巨鳄,洞悉风云的眼力相当可怕。他自嘲地冷笑一声:“云觞没有跟你提过他的身世?” 叶慎荣表情微微一变:“他不会跟我提他的事。” 云澈疼惜地看了看叶慎荣,沉声道:“不过他应该不会跟任何人说他的身世。他母亲是个明星,我家老子年轻时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跟那女人私奔去了美国,后来为了继承家业才回国,走的时候,那女的刚刚怀孕,我家老子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他发现那女人在美国为他生了个儿子,看了云觞的照片,他马上就认定云觞是那女人为他生的孩子,然后做了DNA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看他真是好几年没这么高兴过了。那女人确实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云觞完全遗传了她的容貌,把我家老子也迷得晕头转向,老太爷一再反对,但我老子还是要云觞做继承人。” 叶慎荣低声说:“你家老子很喜欢那个女人?” 云澈讥讽地冷笑:“我妈不过是我家老子为了稳固继承权的牺牲品,除了云胧,我们几个他都不放在眼里。哼,没想到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云澈的一双眼时常半含着暖暖的笑意,清澈温润,看起来是个平易近人,和事故纷争毫无瓜葛的人,然此刻,他的眼底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气,阴森晦涩,仿佛冷血无情到对手足也能残忍地下杀手。 叶慎荣不发一言地跟着他走入电梯,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眼睛里的光暗得看不清。 云澈见他沉默不语,揣测着他在想什么,阴沉沉地道:“如果我和云觞要斗得你死我活,你会帮谁?” 叶慎荣面无表情,看了云澈一眼,不发一语。 云澈阴冷地笑了笑,又道:“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会饶了你。” 叶慎荣几乎能听出,云澈会以什么方式报复他,对于这种执着到可怕的占有欲,叶慎荣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依旧没有说话。 第二天,叶慎荣要在海岸边拍一场战斗的戏,他要和项烽饰演的肖一起潜入海中,在寻找海底矿物的时候遇到变异的水母,肖狂性大发,差点把叶慎荣饰演的唐杰咬死,最后是唐杰把肖救上岸,带进森林,等待军舰来救援。 叶慎荣在沙滩边换上了潜水服,道具师正在跟他讲解几件武器的使用顺序,斯科特导演从云觞那边朝他走来,他顺着导演过来的方向,望了一眼云觞,再望了望躺在沙滩椅上,只穿着泳裤,仿佛是来海岸边度假似的云澈。 导演过来不久,云觞也走了过来,带着项烽一起,一会,两个人要一起下水。 “项烽没有潜水的经验,光靠前两天的特训突击,根本是打肿脸充胖子。但是为了拍摄效果,你们必须潜入水下十米左右才行。”云觞一双妖媚的桃花眼难得直视着叶慎荣,“慎荣,听说你考出了潜水资格证,一会下水,你带好项烽,别让他出意外。” 一番话完全是以剧组艺术总监的身份来说的,叶慎荣便公事公办地点点头,转向项烽:“你一会按照我跟你说的步骤来做。” 项烽摆着一副不屑的表情,开口要说话,云觞拦在他身前,笑笑说:“这场戏很消耗体能,你们都要小心。慎荣,我相信你是非常敬业的演员。” 这是在警告叶慎荣不要蓄谋伤害项烽。叶慎荣知道自己在云觞眼里,就是一个阴毒狠辣的人,对于云觞的猜忌一点不觉得意外,淡然地回了个笑,冷冷道:“我只想把戏演好,别的不会多想,你放心。” 云觞点了下头,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项烽,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方才坐着的镂花椅子上。椅子上垫着貂皮毛毯,云觞窝在毛毯里,活脱脱是个玉雕的美人,冷艳高傲,华丽奢靡,“女王”这个称呼实在非常贴合他的气质。 海边风大,云觞肾衰,身子骨孱弱,即使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气候舒爽宜人,云觞也经不起一直在风里边吹,毛毯加暖茶必不可少。 叶慎荣不明白,裴易寻怎能放心让云觞来这里跟着剧组操劳。 下了水以后,先适应了下水中的温度,十一月的澳大利亚海岸气候炎热,穿着厚重的潜水服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但他们需要演出在冰冷的海水中的感受。 忍耐着酷热,拍了几组在海面上准备潜水的镜头,叶慎荣一边说着台词,一边逼真地表现出照顾“肖”的样子。云觞让他带着项烽,这也符合电影中唐杰带着肖下水的感觉,叶慎荣是假戏真做了,时刻回头看看项烽有没有跟上。 就在叶慎荣第四次回头,朝项烽打手势示意一起下潜,隔着潜水镜,他看见项烽动作怪异地拍着水花。 叶慎荣方才蹬了两下脚蹼,已游出三四米,离项烽有一定距离。他看导演没有给出指示,摄像机还在拍,项烽朝上蹬了两下,又向他这边游过来一点,接着动作又变得怪异起来。 “怎么了,肖?”叶慎荣不确定这是不是项烽的演技,通过内置对讲机,以剧中的口吻问。 “抽……我……我……抽……” 对讲机里有些杂音,叶慎荣听不清项烽在说什么,只听得见一下下杂乱的呼吸。 叶慎荣感到有些不对劲,便拍打脚蹼,快速朝项烽游去。导演拼命朝他打手势,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发现项烽的异状,而是在指示他演得不对,不要往回游,应该继续向前。 叶慎荣观察着项烽打水的姿势,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决定继续朝他游去。 当他游到项烽身边时,项烽却猛力朝他挥出一拳,挣扎着退开。 叶慎荣不明所以,在对讲机里吼道:“你干什么!” “别过来!别过来!救命!” 此刻,大家都能听见项烽在对讲机里发出惊恐的呼救声,摄像师朝导演大喊:“他们好像出状况了!快叫人下水去看看!” 叶慎荣能听到岸上的骚动,但岸上的人却看不清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他看到项烽冲自己瞪着眼睛,露出震惊而恐惧的声音,他愣了愣,继而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阴谋,一切恐怕是项烽的演技。 只要他一靠近,项烽便挣扎得越厉害,并朝他挥舞拳头。 于是,叶慎荣朝后退开一些,不去碰项烽,保持着一点距离,然后留心观察项烽的情况。如果项烽真的溺水,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游过去救人。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见岸边有人跳下水,不一会儿,从水里冒出脑袋,朝他们快速游过来的人竟是云觞! 叶慎荣瞪大眼睛,心脏不由一缩,条件反射地紧紧揪了起来。 云觞,你怎么能下水! 44.云觞的诡计 云觞跳下海不久,云澈也噌地一下从沙滩椅上蹦起来,脱了风衣外套就跟着下海。两人就像在百米自由泳比赛一样,拼命地往前划。云澈到底身体力量和体能都比云觞好许多,先一步游到叶慎荣跟前,紧张地伸手过来要抓住叶慎荣:“怎么了!出了什么状况!” 叶慎荣视线不由地定在云觞那边,云澈游得跟条鱼似的,眨眼就窜到他这里,他一时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给出反应。 云澈看叶慎荣心思全在云觞那儿,蓦然就闷了,手尴尬地缩了回去。 云觞也游到了项烽身边,项烽拍着水花,声嘶力竭地大叫:“救命!救命!” 云觞从后面架住他,两个人在水面上翻腾起巨大的水花,折腾了一会,云觞吃力地冷喝:“冷静!” 项烽眼睛徒然瞪向了叶慎荣:“他……他要杀我,云觞!我大腿受伤了!” 叶慎荣看了眼云澈,云澈怒容满面,嗖地一下朝项烽游过去:“你说什么!” 项烽害怕地忙转过脸去,压在云觞身上,像抓着救命稻草,疾呼:“我,我差点被他杀了!他朝我游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刀要刺我,还好我躲得快,只被他划到了大腿!” 云觞被项烽一米八的健壮个头压得打水有些力不从心,他虽然体格不小,但相对比项烽要瘦弱得多,项烽完全没有用力气,靠着云觞托住他浮在海面上。云觞平常就很少运动,刚才拼尽力气地从岸边游过来,体能已消耗得差不多,现在渐渐显露出疲乏的姿态。 叶慎荣看他脸色微微泛青,于心不忍,便朝他伸手:“把他给我!” 这句话语气也许冷厉了一点,云觞惊讶地瞪了一眼叶慎荣,托住项烽转身要往岸上游。 叶慎荣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云澈怒气冲天地就在一旁看着,不帮忙也不说话。叶慎荣转头看看他,不知该解释什么,两人都静默地浮在海面上打了几下水,相视沉默,然后同时往岸上游去。 上了岸,一群人围过来手忙脚乱,鸡飞狗跳。 云觞没有带一个熟悉他身体状况的助理,剧组里的人,除了导演,别人跟他都不熟,所以没人会在这时候去照顾到他,注意力都投向了受伤的项烽。云觞在沙滩上独自歇了片刻,慢慢爬起来,浑身淌水地走向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 只有叶慎荣一上岸,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先向云觞瞄去,再转而朝人堆那边看。 项烽左腿的潜水服被划破了,破口边缘被血色染红,露出的深色肌肤上是一道浅红的割伤,一看就是锋利的刀割出来的。剧组的医护人员帮他脱下潜水服,提来急救箱给他紧急处理伤口。 项烽和制片助理气急败坏地说了一通,然后指了指人堆后面的叶慎荣。 有人抬起头来用英语寻问导演是否要送医院,斯科特导演紧锁眉头,满脸愁容。项烽咬牙忍痛地说道:“导演,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斯科特导演蹲下来寻问医护人员项烽的伤势情况,问到伤是怎么来的时候,项烽再度恶狠狠地瞪了眼叶慎荣,然后指着他,对导演气愤地说:“导演,这家伙刚才用刀要刺我!” 叶慎荣扮演唐杰,身上随时配备了军刀,所有的武器道具都是同一家公司赞助的,枪械是仿真的,但刀都是真家伙。此时就算少了一两把,项烽硬是要说他行凶后将刀扔在了海里,他也百口莫辩。 不过造型师还是绕着叶慎荣身周看了一圈,觉得并没少东西,但他是美国人,项烽刚才用的是中文,他没有开口说话。 斯科特导演皱着眉头起身,转向叶慎荣,脸上亦有疑惑也有不满。云澈挡在叶慎荣面前,冷冷地看着项烽:“没有这回事,伤是你自己弄的吧!” 斯科特导演茫然地再转向项烽。项烽两眼血红,含着愤怒的泪光,向导演申诉:“我怎么会自己把自己弄伤!斯科特先生,云总明显在包庇叶慎荣,他们两个是情侣,所以叶慎荣敢在拍戏的时候这么胆大妄为,公报私仇!” 斯科特导演又惊又怒,打量着云澈和叶慎荣,似乎在审视他们的关系是否如项烽所言。 他接触过许多同性恋人,所以很快就确准了项烽没有说错。 “你和他有什么恩怨?”斯科特导演问叶慎荣。 叶慎荣看着项烽没有说话。现在就是开口,也一言难尽,对一个外国导演要说明他们之间的恩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 云澈想要替叶慎荣说点什么,斯科特导演却失去耐心地道:“好吧,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你们俩关系不好,怪不得要你们拍亲密一点的动作时,总是拍不出我要的感觉。唉!” 斯科特导演说的那几场戏,叶慎荣已经尽量忍耐了,但一方面项烽不配合,一方面要他对着仇敌演出关爱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拍摄那些部分的时候变得尤其辛苦而波折,吃了好多NG不说,他还要费好大力气调整心态,不把自己的情绪带入戏中。 更要命的是,云觞还帮着项烽对他的演技连番提出更苛刻的要求。叶慎荣拍这部电影,一点甜头也没尝到,处处受辱,处处委屈。 不过他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忍,忍得一时之辱,才能做人上之人。所以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平静地想对导演做出解释。 斯科特导演却不想再浪费时间争论,转身对其他人有些懊恼地喊道:“好了!今天先收工吧!不拍了!” 出了这样的意外,停工就等于要拖延拍摄周期,大家都泄气地抱怨着四散而去。 斯科特导演在原地站了会儿,拍了拍叶慎荣却没说什么,继而径直走向了云觞。 云觞靠在镂花椅子上,顺着斯科特的心情,露出苦恼的表情:“斯科特,你这下烦恼了吧,我知道,你想塑造的唐杰和肖的那种互相依赖的感情恐怕要实现难了,主演的两个人关系这么恶劣……” 云觞曾经也是一名优秀的演员,他的演技有多精湛,叶慎荣心里再清楚不过。 叶慎荣默默地脱下潜水服,剧组的几名外国工作人员冷眼看着他,扮演女主的乔安琳对他也是又忌惮又不满,谁都不喜欢被打断工作计划,而且乔安琳还是好莱坞当红女演员,第一次碰上拍戏的搭档出意外,她不由认为叶慎荣是个不称职的演员。 叶慎荣在一片冷漠的视线中,瞥了眼被抬到太阳伞底下休息的项烽,心底的忍耐度已经快到极限。被这样冤枉,又有口难言,他胸口痛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气愤地把潜水服扔在地上,转身要走,看起来脾气也有些暴躁,不免又引起旁观的人一番议论。 云澈追上去拉住他,脸上也挂着一丝不快:“你刚才不应该对云觞说,让他把项烽交给你!他肯定误会了!不是误会,就是他们俩串谋!” 叶慎荣这下真有些按耐不住怒气了,回头对云澈冷喝:“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当时的情况我能想那么多吗!” 他这一吼,看起来脾气相当大,众人的眼色又变了变,随即有人拿出相机来。 “谁敢拍!”云澈怒喝一声,挥手把那人的相机拍飞,转头又看向叶慎荣,愣了愣,表情复杂。 叶慎荣听云澈一吼,心情反而冷静下来了,面容上的怒意也渐渐消退下去,变成了无奈。不管是不是云觞算计他,最后云觞对导演说的话,那一定是庇护着项烽的演技。 想到这,他的胸口就像烈火在烧,恨不得去跟云觞当面对峙,但以云觞和导演的关系,他说的话又能有多少分量? 叶慎荣忍耐地叹了口气,最后语气平静,微微带着一丝乏力,对云澈说:“我回酒店去休息一会,你不要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回酒店房中关了一下午,到晚上,悯轩敲门送吃的进来,叶慎荣恍恍惚惚地看了看手表,从床上惊起:“已经这么晚了!斯科特导演有说什么时候再开拍吗?晚上本来预定要拍一场——” “你先吃点东西吧,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拍了。”悯轩把晚餐放在桌上,不慌不忙,显然剧组没有新的安排,否则他会马上利索地提醒叶慎荣。 叶慎荣失落而茫然地发了一会呆,下床去梳洗了一下。他习惯在人前要保持整洁,出来的时候,松开的领带已经完美扣好,衬衫袖子也拉平整了。 悯轩等他坐下吃了两口后,道:“没什么事,我去忙别的了。公司有点事,我要回去处理下。” 叶慎荣抬头看他,明白悯轩的意思是这边暂时无事需要他操心,“云澈呢?” 悯轩眨了下眼,看看手表:“云导在他的房里休息。” 叶慎荣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喝了口咖啡,轻轻问:“云觞和项烽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悯轩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暗示了什么。 叶慎荣紧蹙眉头:“有什么情况就照实告诉我。” 悯轩叹了口气,他也喜欢爽快一点,不喜欢有所隐瞒,撒谎是很累的。“云觞发烧了,他们正在考虑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但他不肯去。斯科特导演现在正在为这件事心烦,所以今晚,剧组应该不会有什么安排。” 叶慎荣用力地拧住眉头。 这么大年纪了,这男人还是这副脾气! 他已经养成了为云觞操心的习惯,一听到云觞病了,就有些坐不住。想到云觞二十年来死性不改,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很想痛斥他生病的时候闹什么别扭,同时又为他的病情心焦如焚。 千头万绪中,等他意识到时,脚已踏进云觞的房间。 云觞和以前生病时一模一样,裹着条毛毯半仰在沙发上,只开着一盏立灯,缩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烧起来,雪白的皮肤就泛出水润的微红,简直像害羞的姑娘似的,眼底笼着一片水雾,眼神要比平常温顺许多。 他一边在咳嗽,一边却还叼着烟,淡淡地瞥了一眼叶慎荣,没有脾气似地不声不响。 叶慎荣也知道他生病的时候脾气最好,一张毒嘴不会再那么恶劣地吐出刺人的话,眼睫一眨一眨的,雾蒙蒙地看着人,浑然就是个招人心疼的病美人。 他大步过去,因为常年的习惯而使他根本没有顾忌什么地扶住云觞单薄的肩头,想把他拖起来:“你怎么还是这样,生病了不看医生不吃药怎么行!给我去医院!” 云觞没有挣扎,只懒懒地抬一抬眼皮,轻轻推开他:“出去!我不用你来操心。” 叶慎荣被这一句惊醒了,蓦然才觉得自己真是头脑发热,怎么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他定定神,在房中徘徊了一会,平心静气道:“要么我通知裴易寻,让他过来?” 云觞皱起眉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不要让他知道我病了。” 叶慎荣总算恢复了理智,安静地站了一会,理清头绪,才想起最重要的事:“云觞,我没有拿刀刺项烽。” 云觞抬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勾起嘴角,眼睛因为发烧而变得湿漉漉的,却是透出冰冷至极的目光:“我知道。” 叶慎荣眼睛一瞪,蓦然发不出声音,胸口仿佛被什么钝物狠狠击打了一下。 云觞吐出的三个字就如千斤重物压在他心头上。 “你!……” 云觞冷笑起来:“我在岸上就看出来了,但是我想云澈一定会下水亲自去查看情况,所以我比他先跳下海。项烽的脑子就只会想出这些肮脏的小伎俩,他这个人就不是个干大事的,演技也不行,我怕他被云澈识破,到时候,云澈就有理由把他换掉。” 叶慎荣惊讶地咬牙:“所以你让我背黑锅?” 云觞看着叶慎荣的目光充满藐视:“你这个人干过多少好事?我让你背的黑锅,能比得上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 叶慎荣哑口无言,气得头昏脑胀,实在控制不住情绪,三两步冲到云觞面前,撑着沙发俯身下去,声音有些嘶哑:“我以前的确做了很多让你痛苦的事,你要报复我,直接拿刀捅我就行,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怪你。都是男人,我们明刀明枪地斗,为什么要对我玩阴的!” 最后一句,他克制不住,大声地嘶吼出来。 云觞着看他冷冷一扯嘴角,他生病的时候,眼神浑浊而浸满水光,清艳漂亮得能把人魂魄吸进去,加上他刻意妖艳地一笑,手指扣住叶慎荣的领带结,叶慎荣一时愣住,毫无防备地被他用力拉下去,嘴对嘴,凶狠地咬在了一起。 看似是吻,实则是报复性质的撕咬,叶慎荣只觉口腔里漫开一股血腥,唇上辛辣刺痛,被云觞尖利的牙齿磨着柔软的舌苔,只有一股绝望的疼痛感。 脑子短路了一分钟,叶慎荣才反应过来,推开云觞:“你干什么!” 云觞脸上慢慢浮现出诡笑,在灯下光影错落里,显得狡黠妖媚。他手指顺着叶慎荣的领带往上拂去,然后狠狠一拉,抬头对叶慎荣附耳低笑:“叶慎荣,你的手段一直都很厉害,我在你身边十几年也只学了点皮毛。云澈那种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独独对你服服帖帖,你给他下了什么药?比你以前给我用的那些药还彪悍?你驯服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嘛,说我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我看你才是高手啊……” 叶慎荣怔了一怔,隐约感到后颈发凉,一束光线从身后越过来。 他正要回头,云觞扶着他的脸颊,把他掰过来:“云澈大概是真对你有些上心,不过他这个人独占欲很强,而且善妒,心狠手辣。我有兴趣看看你是不是真驾驭得了他。他是匹野狼,你是头白狼,你们俩挺配。但小心玩火自焚!” 云觞轻轻拍打着叶慎荣的脸颊,发出清脆的声音。叶慎荣不及反应,便被一股凶猛的力道拉起来,再一推,踉跄跌在沙发另一侧。 转过身,七荤八素里,他看见云澈站在沙发边,仿佛阎罗恶鬼附身,脸黑沉沉的,眼睛暗得不透一点光,浑身上下都如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湿透了,面色白得跟死人一样,手里拿着刀刃已翻出来露在外头的瑞士军刀。 45.清醒 叶慎荣一看军刀觉得眼熟,但此时此刻已顾不得寻思下去。 云澈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一看就是在水里泡过许久,薄薄的棉衬衫上,血印子已经糊了,紧贴着皮肤,把锻炼的紧实漂亮的肌理勾画出一道道清晰的纵横线,有些凌虐的味道,衣服上沾着许多应该是海水里漂浮着的海草一类碎屑。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笔直地站了会儿,面无表情,眼底杀气如有形体般泛出来,狠狠盯着云觞。叶慎荣一看那蓄势待发的目光,知道现在劝什么都没有用了,那是必定要见血的眼神。 就在云澈扑上前,把云觞轻易地掐着脖子提起来时,叶慎荣脑子来不及思考,急忙跳起来,扑上去拦住刀势! 原本仰躺在沙发上的云觞被整个拎起来,几乎双脚离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也不挣扎,好像故意没有躲避。云澈拿刀的手被叶慎荣抓住,但捏着云觞脖子的那只手却发狠地加重力道,不一会儿,云觞脸色便泛出痛苦的青白色,唇上血色褪尽。 云澈是练过功夫的,那手指看起来修长纤巧,掌下力道却可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当场颈骨折断而死! 叶慎荣慌不择言,吼道:“松手,云澈!他在发烧,身体很虚弱!你要他的命,我饶不了你!” 云澈被怒气熏黑的眼睛忽然透了点光出来,唇齿紧紧抿合,眉头微蹙着似乎在挣扎。但下一秒,他却猝了一口血沫出来,越发狠戾地掐紧云觞的脖子:“好,我们同归于尽。慎荣,我下辈子来找你!” 他全身那股如狼似虎的狠劲一旦爆发出来,叶慎荣拖也拖不住,被他胳臂肘一挤,往后跌出去好几步,后脑勺装在衣架上,顿时眼冒金星,找不到方向了。 只听云觞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遍体发凉,连忙眨了眨眼,汗水混合着热泪,他又抹了把眼睛,视力才渐渐恢复。就见云澈把云觞摁在沙发上,一米九的高大体格全力压下去,云觞根本无路可逃。 这架势一看便知是下定了决心要杀人了。叶慎荣这才察觉到云澈那股狠劲根本不是头脑发热,他很冷静,而且已经义无反顾,眼睛黑得如同两点墨,冷得比刀光还渗人,这是一双沾了腥的眼,绝不是第一次杀人的样子。 他真的会要了云觞的命! 叶慎荣心一沉,不敢再留余力,全力扑上去拦住云澈。 刀光一闪,云觞怔了怔,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一阵腥味涌上来,猛地咳嗽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蜷缩。 云澈黑透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渐渐看清没过刀刃的血源头来自于一只男人的手掌。那掌心皮肤略显得粗糙,掌纹极为清晰,附着着一块块薄薄的肉茧,透出强韧的力量,此刻却有一种被暴力血腥残虐过的味道。 云澈吊起一口气,没有发出声音,视线里只剩下这只血手。 蓦然沉寂下来的室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吸气声,云澈听到抑制在呼吸里的颤抖,惶恐地回头看。叶慎荣握住被扎穿的手掌,肩膀微微发颤,刚毅的脸上混杂着焦急、慌乱和惊怒的神情,无奈地看着云澈。 刚才一片混乱中,他也没算准方位,慌忙地就用手去抓刀子,结果被一刀刺穿手心,现在才觉得痛得要命,简直是傻子行为。 看着尖利的小刀从掌心没入,自掌背穿出,带出血肉的丝丝猩红,满是受虐的气息。他眼睛被热汗刺得发痛,眨了眨,熏着一股热气,看了眼沙发上的云觞,再看了看面色惨白的云澈,苦笑了一下:“我没事,你出去,云澈。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房门没关,随时可能有人会进来。 云澈满脸凝固着悲愤、慌乱、茫然的表情,杀气冻结在眼底,因为激动的缘故,面颊充血,反而红艳艳的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情事。他还未清楚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他想明白时,脸上又浮现出羞愤,手掌在胸前抓了一把,看看叶慎荣,醉了似地踉跄往外逃。 叶慎荣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只觉这个高傲的男人忽然失魂落魄得仿佛要决然离去,心里一揪,顾不得云觞和手掌上的伤,担心地追出去。 云澈一直逃回房间,匆匆忙忙关上门,叶慎荣被拦在门外,呆望着紧闭的房门喘了片刻,总算情绪渐渐退下去,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看被军刀捅穿的手掌,掌心处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掌纹向四周漫开,好像铺开了一张红艳的画布,满手都是血,一滴一滴地,随着颤抖落在地毯上。 这样子要被人看见,非以为发生了凶杀案不可。 他咬牙把刀拔出,收进衣服内侧袋,卷下袖子遮住流血的手。悯轩闻声奔过来,却一眼看见他手掌的伤,吓了一大跳:“叶先生!出什么事了?” 叶慎荣深深吸了两口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既迷茫又焦虑地低喘了半天,才勉强道:“去问剧组的医护人员拿急救箱过来,要纱布和消毒药水。还有,云澈是不是……” “什么?” 叶慎荣咽了口气,摆摆手:“没什么,快去。” “是!”悯轩急忙飞奔出去。 叶慎荣在门口站了片刻,刚要敲门,房门却自己开了,云澈出来低头,视线直接定在叶慎荣流血的手上,瞳孔骤然一缩,眉宇心疼地皱起来,二话不说把人拉进房间。 他房里就有急救箱,是他自己带过来的,箱子里什么都备齐了。 拉着叶慎荣坐到沙发上,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提来急救箱,取出镊子和纱布先止血。一边在做这件事时,一边手却抖得比叶慎荣受伤的手还厉害,完全不见往日的淡定。 叶慎荣反而轻松地笑了笑:“没扎到骨头和筋脉,你别担心。” 云澈欲哭无泪:“我伤了你,你还反过来安慰我。你这样,反而让我更内疚,恨不得被你捅几刀子。”只觉心脏快承受不住了,他沉默下来,揪着眉头做完处理,平常对待任何事都能狠得下心肠,现在却不敢在包扎的时候下重手。 不裹紧一些是止不住血的,叶慎荣叹了口气,从云澈手里接过纱布自己缠,“你看到我在他房间里和他独处,是不是气得发疯了?云澈,他想让你怀疑我利用你,所以刚才故意……” “我有那么容易中他的诡计么,傻瓜。”云澈悲悲凉凉的眼睛里却生出一股宠溺的笑意,方才的那股煞气已全然不见,清清朗朗的显得极为温润,手指轻轻弹了下叶慎荣的额头。 叶慎荣被他肆无忌惮哄人的宠爱举动弄得面颊发热,老脸有些挂不住,耳根慢慢红了起来,不好意思抬头。 云澈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我今天手里拿的是把枪,你也替他挡子弹吗?” 叶慎荣微微一呆,眉心拧在一块,表情苦不堪言。云澈看到他这副表情,心比刀扎还疼,伸手用力地,仿佛彻骨般抚摸过叶慎荣被汗弄湿的头发:“你个傻子,他那么对你,你还执迷不悟爱着他。” 叶慎荣无力地笑了笑,打好纱布,虚脱一般仰面瘫在沙发上,身体好像漏光了气的皮球,只剩下一具空皮囊,眼神迷茫地望着天花板:“我是太傻了,一直不能从这个恶梦里醒过来,但现在醒了。我总算明白,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做什么事去补救,都不能改变云觞对我的看法。” 云澈俯身下来,温柔的眼注视着他,微笑地和他额头碰额头靠在一起:“慎荣,你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不要为别人而活。” “……是吗?”叶慎荣真的迷茫起来,眼睛浑浊,黯然无光。 以前,所有人都认为他狠毒而残忍,控制云觞,逼死裴易寻,杀了裴易寻的二哥灭口,威胁云觞,强迫他和自己结婚……连他身边的人都觉得他这不是爱,只是自私地想掌控一个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他想改变自己,不想再被那么多人讨厌,孤立,和他们为敌。他想告诉那些人,他是有血有肉的,付出过真正的感情,心也常常在痛,只是不愿让人看到他挫败的样子罢了。 为什么那些人不肯把他当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看待?他从来没有亏待过身边的人,除了接近云觞的那些男人以外,对谁也是客客气气的。他的家族家教森严,父母对他的教育万分严格,他在规规矩矩的环境里长大成人,一直是个优秀的好孩子,祖母疼爱他,父亲爱护他,母亲宠爱他,弟弟崇拜他,在还是少年的时候,他的身上仿佛集合了无数人的爱,让他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充满了勃勃生机,他的人生也会一直这么美好,直到遇到云觞,他的世界才彻底崩盘瓦解。 是挫败感让他一点一点的走火入魔,但他本意并不想伤害他们,只是他在痛的时候,也会想让那些人知道他在痛,痛得叫都叫不出来的感受,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发泄。 出狱以后,他更加懂得了忍,可忍到现在,心已经痛得麻木了,他们却还想要他更不好过。 叶慎荣陷入在混乱的思绪里,忽然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在面颊上,怔了怔,眼睛才透出光,在壁灯的映照下,慢慢清澈起来。 云澈从很久以前起就一直远远地注视着这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它们里面满满的都是只属于云觞的痴情,没有一点能分享给别人。他在远处望着,觉得无比的孤独。 想着那些往事,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他所注视的男人站在华灯下,目光总是看着身边那个薄情的妖孽,从热血的青年慢慢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冷酷男人,从不曾注意身周的其他目光,人海茫茫中他们如此错过了无数次。 为了相遇而付出的那些代价太惨烈,但他无怨无悔。 不知怎的,鼻子不由得一酸,他不想让叶慎荣看到他脸上此时一塌糊涂的表情,便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慎荣,你能不能爱我一点?” 就像小孩子讨糖吃一样,嘶哑的声音仿佛在房间里回响了许多遍。 “我早把你放在心尖上,可你如果不爱我,我……很寂寞。” 叶慎荣闭上眼,忍住眼皮下一股酸痛的热流,抬手拢住男人微微发抖的宽肩,男人的长发披在肩背上,抚摸起来是冰凉的触感,一丝一丝,凉透到心骨里。 只有这个男人,看得到他的心。 第二天一早,叶慎荣换好纱布,准备去找斯科特导演谈一谈,结果斯科特导演却先来了电话。 “你在酒店房间里吗?方便的话,我们聊一聊。” “当然,那我在房间里等您。” 斯科特导演平常就不怎么注意收拾仪表,这会儿更是蓬头垢面,脸上带着一宿未合眼的疲态,叶慎荣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自己喝水,两人隔着茶几各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斯科特导演捏着鼻梁骨醒醒神,对叶慎荣苦笑了一下:“我想还是直截了当一点说,早上,乔安琳来找我,她说她无法再和你搭档,拍完这部电影,你让她觉得忌惮。” 叶慎荣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正色对导演说:“我会想办法再好好和她沟通,斯科特先生,我是十分想演好这部电影的,唐杰这个角色不仅吸引我,对我也十分重要。我在努力,不管和项烽的关系怎样,我会想办法改善。” 斯科特导演无奈地笑笑:“你们昨天闹成那样,项烽对我说,他现在见都不想见到你,你们的关系还能改善?” 叶慎荣不急不躁说:“我一会就去找他谈谈,我们之间有误会,虽然以前有点私人恩怨,但都是小事情。昨天我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手里拿着刀要伤害他。海里有鱼,他可能过于紧张,眼花看错了,误以为我手里拿着什么。我一会就去跟他解释这个。” 斯科特导演没有再针对项烽大腿上的伤刨根问底下去,他埋着头,似乎很苦恼地思索起来。 叶慎荣等了片刻,给导演又加满一杯威士忌,“只要我和项烽的误会澄清,安琳小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了。斯科特,这部电影已经开拍了一个月,因为这种问题拖延了拍摄,我很抱歉,但我保证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我们不是合作的很愉快吗,对于人物的理解和诠释,我们也还有许多东西可探讨。” 叶慎荣沉稳、干练,能吃苦耐劳,勤奋而且好学,斯科特导演如果但从演员的角度上,几乎挑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不合格的毛病。但是演员和演员之间的配合也很重要,而他们生活中的关系也往往影响了在剧中的发挥。斯科特对这部电影的要求不止于叶慎荣把唐杰演得传神,他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 “我很抱歉,慎荣。”斯科特导演用亲近的口吻说,“云觞是这部电影的艺术总监,我尊重他的想法,而且,他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们合作过很多次,在过去的配合中,我充分信任他的眼光和建议。他向我建议,这部电影如果要达到我理想中的效果,必须把你换掉。” 外国导演说话毫不含糊,叶慎荣虽觉得面子上有点尴尬,不过因为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从容地微笑了一下,显得体面而礼貌:“现在如果更换唐杰的演员,所有的戏都要重拍,这不是损失很大吗?” 斯科特导演神色毅然:“我会和制片人以及投资方谈谈,但我对电影精益求精,不能容忍有瑕疵。我希望唐杰和肖那种刻骨的羁绊能在荧幕上感动所有观众,他们是这部电影的灵魂人物,必须表现完美,才能令电影有感染力。你应该也明白,这两个角色是不能勉强凑在一起的。” 所以,要换掉他,而不是换掉项烽? 叶慎荣内心发寒地冷嘲,面上则表现出了失落的情绪。 斯科特导演安慰他:“你是个好演员,我也认为你是最合适演唐杰的人,但有些事不能勉强,对一部电影来说,并不是只要其中一个角色演得好,就成功了。” 叶慎荣勉强笑笑:“这个我明白。” “嗯。”斯科特导演重重叹了口气,“你还有很多机会的,但这部电影只有一次机会。” 叶慎荣不失风度地笑了一笑,尽力表现得大方得体。“呃,我能问一问,您可能打算会换谁来演唐杰?” 斯科特导演爽快地说:“这个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应该会是裴易寻,不过我们还要找他谈了再看。如果你有兴趣,对这部电影有执念,我到是想请你做这部电影的监制,你有许多想法和创意让我觉得很独特,譬如唐杰因为你赋予了他这道伤疤,才显得更有人格魅力。慎荣,你有做监制的才能,如果你有意,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 斯科特导演还不知道叶慎荣脸上的疤是真的刀伤,至今还相信他是喜欢在平常也装成唐杰的样子,对这个角色喜爱到如此地步,许多演员都是这样的。 叶慎荣暗叹,果然不该多问一句,至于做监制,云觞恐怕也容不下他吧? 只是这部电影拍了一个多月,如今半途而废,他倾注在里面的感情却是一时半刻收不回来的。 这些日子,他演唐杰千辛万苦,遇到各种阻碍,一次又一次地忍耐克服,对这个人物早已投入了深厚的感情,现在要拱手让人,心里不免伤感难过。 这是他的第一个电影角色啊。 “监制的事,我再考虑一下,稍后答复您。”叶慎荣表面维持着良好的心态,客客气气把导演送出房间,回到沙发上,独自喝了一杯威士忌。 失落的感觉随着房中孤独一人的安静而慢慢扩大,他也不知怎的,眼睛就有点湿了,鼻子酸酸的,压抑地抽了一抽,抬起手臂盖住酸痛的眼睛。 当感受到失去一个喜爱的角色,内心空落落的时候,方才感到疲劳那么强劲地席卷全身,仿佛一瞬间,浑身的骨头都酸酸麻麻的,似乎要散架。 叶慎荣听见手机铃响了,收拾收拾情绪,接起电话。 悯轩在电话里说道:“叶先生,云总一早在视频会议上说,要停止《末日狼人》的电影制作,现在发生了合同纠纷,公司可能要赔一大笔钱,你劝劝他吧。买断版权又违约冻结项目,会让公司承担巨额赔款,天娱最近股市不稳,如果再出这种事,会大伤元气。我想只有你能说服云总。” 46.兄长 剧组的人还不知道公司大老板准备停拍《末日狼人》,所以澳大利亚这边并未有任何风吹草动,但是因为导演有意要更换主角,拍摄便停滞下来,以采风的名义放演员们大假,乔安琳、项烽等大牌演员纷纷离开了当地,云觞也跟着走了。 而在他们离开的几个小时前,叶慎荣和悯轩也登上了飞机。云澈一早坐私家飞机回中国去了,叶慎荣他们登机的时候,他还在天上飞,叶慎荣只有等到了Z市才能和云澈见面。 飞机上,叶慎荣用手机上网查看了近日天娱的股市情况,也就是在云澈宣布自己是同性恋之后,隔天,天娱集团的好几支股票开始下跌,到了最近,其中两三支股票更是已快逼近跌停板,炒股的股民们怨声载道,天娱集团的股票从来没跌得这么可怕,云澈作为实干的CEO,他的影响力起了决定性作用,现在,大家都把怨气集中在他放浪的私生活问题上,针对他的绯闻紧追不放。 叶慎荣蹙眉沉思,此时的他外表看起来丝毫不像一个演员,而是眼放精光的经商人士,浑身透着一股商海的杀气。 “最近,云澈作为制作人,负责的那几个当红偶像,是不是也人气大跌?”叶慎荣问。 悯轩道:“表面上看,人气没有怎么跌,但是他们的唱片周销售量明显降了一半。” “一半?!”叶慎荣愣住,“怎么会这么多?” 制作人闹绯闻,毕竟不是冲在最前沿的明星闹绯闻,粉丝们喜欢的是那些被精心包装起来的偶像,幕后人除了出手的作品水平以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悯轩道:“云澈和其他的制作人不同,他本身的粉丝群要比手底下那些明星还要多,许多人是冲着他是制作人,才去买专辑。他写的歌和他本人就具备了这种吸引粉丝的魅力。虽然他挑的艺人确实都很努力,而且独特,但少不了他本身带给他们的影响力。” 悯轩说道这里,顿了顿,余光瞄了一眼叶慎荣:“不过,这是在大家知道他是同性恋以前。他给大众塑造的形象太完美了,所以形象破灭得也很快速。” 叶慎荣叹了口气:“现在这方面已经没有办法补救了。” 大家还不知道云澈结果还是跟一个女人结了婚,要是知道了,又不知道会闹得怎样腥风血雨。 叶慎荣接着查看K.S.A会所近期的动静,因为两家是死对头的关系,天娱股票受挫的同时,K.S.A会所则明显股市大红,同时,他们近期的小动作也不少,抢了好几个原本要签给天娱艺人的品牌代言,连原本天娱志在必得的一项房地产竞标项目也被他们抢去了。 叶慎荣眼神专注地盯着电脑屏,一边搜罗消息,一边又分神问悯轩:“早上的视频会议还有谁参加?” 悯轩道:“早上的会议主要是谈另外一个项目,不过因为李制片在,云总提了一下。” “只是提了一下?”叶慎荣觉得悯轩的话显然没说全。 悯轩道:“云总的态度很坚决,要李制片马上去跟几位加盟投资方谈撤资。” 叶慎荣紧锁眉头:“这部电影的版权费付了多少?” “因为是独家买断,所以是一个比较惊人的数目。”悯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慎荣,“就在你拿下唐杰这个角色后,云总又加了10%的分红给几位合作投资方,同时还买断了电影角色的形象版权。因为云觞本来也想参一脚,他准备了1.5亿和原作出版社谈。” 叶慎荣吸了口气,两道凌厉的眉宇紧蹙在一起。 云觞有多少财力,他心里有点数,云澈就算赌上整个天娱集团和他拼,恐怕也是拼不过的。云觞就是个赚钱机器,虽然以前叶慎荣没要他拿出一分钱给公司,对他的固定资产数目并不了解,但他除了手里的资产以外,还有K.S.A会所。对外他虽然只是裴易寻的经纪人,但K.S.A会所现在最大的股东是裴易寻的大哥裴邵贤,谁知道云觞沾亲带故的,是不是也入股做了东家之一? 他视财如命,钱这样东西抓得比谁都牢,像云澈这种天生的阔少爷,在钱财方面怎精得过他? 十个小时后,飞机在Z市落地,由于时差关系,当地还是临近暮晚时分。叶慎荣在机场打电话给云澈,想约时间见面。 云澈却像故意叉开话题,笑说:“哎呀,你从南半球追我追到北半球来,有那么想我?是不是昨天我没跟你亲热,你不习惯?” 叶慎荣是想谈正经事,被云澈这么一调戏,脸色微微红了,走出机场大厅,坐上悯轩的车,才理清了思路:“云澈,我想跟你谈电影的事。” 云澈笑了两声:“我帮你预约了医生,先看看你手上的伤吧。过两天,我想给你安排整容手术,你脸上的疤该整整了。” 他们两人间有时候无须明言,云澈显然已知道叶慎荣想谈什么,而他也婉转地给了叶慎荣暗示,表明他停拍电影的决意。 叶慎荣已经不需要脸上带疤了。 车子开进隧道的时候信号不好,云澈便挂了电话,最后是约在晚上八点后,去看医生。云澈会来接他。 于是,悯轩把叶慎荣送回家,叶慎荣索性洗了个澡,让自己神清气爽一些,他不知道云澈会不会吃过晚饭再来,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云澈应该会不论多晚都空腹过来和他一起吃晚饭。 心中盘算着,叶慎荣让悯轩陪着一起去了趟大超市。 七点时,云澈打电话过来:“小叶,还没吃过晚饭吧,一会八点后你过来一起吃饭吧,我就不过去接你了,你直接到公司附近的西餐馆。” 叶慎荣先对“小叶”这个叫法皱了皱眉头,再觉察出云澈的语气怪怪的,“要在外面吃饭?我不太想吃海鲜。” “咦?”云澈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呵呵笑了,“哦,那还是在你家吃吧,等会我过来。八点见。” 云澈对有些事很不上心的时候,会显得糊里糊涂的,但碰上叶慎荣的事,那绝对是细致入微。他听出叶慎荣不想出门吃饭,便知道有蹊跷。 果然,八点整到达叶慎荣家,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浓的奶味,云澈笑眯眯地说:“咦?难道你在烤蛋糕么,一股蛋糕的香味啊!” 叶慎荣看云澈身后还有个人,愣了一会,转身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出来:“不是蛋糕,是饭后甜品。” “你做饭了吗?”云澈瞄见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小菜,又惊奇又欣喜,满眼馋弦欲滴。香味太诱人了,叶慎荣今天是怎么了?竟亲手做了晚饭等他来。 叶慎荣招待着他和身后那个男人进屋,“随便做了几样,不过我不知道你会带朋友过来,不知道米饭够不够。” 六年里,他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居家生活样样都要扣准斤两精打细算,米饭只煮了两人份,而且他知道云澈食量不大,自己也吃得不多,下锅的米没多放。 一会只能自己不吃米饭了,甜品也只够刚好分给两个客人。 “不用照顾他的晚饭。”云澈瞥了一眼身后,“你看,你非要跟过来,要么自己下楼去买泡面!” “你,你让我一回来就吃泡面?”男人尴尬地小声嘀咕,“我在美国顿顿都吃鸡肉土豆,吃得我快腻死了,好不容易回来想吃点好吃的……” 两人换好拖鞋,男人这才从云澈背后露出来,因为个子不及模特身材的云澈那么高大,当他走到云澈身前时,叶慎荣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长得十分白净,印堂饱满,五官秀致,两颊润泽有光,很有福相,鼻子却尖而挺,增添了一分英气,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西装革履,乍看还以为是云澈的私人秘书,看人的时候笑微微的,温柔至极:“你好,叶先生,我是云澈的大哥,叫云漠。” 云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生般清爽的气息,但却有着生意人的做派,一上来介绍就先伸出手,叶慎荣和他握手寒暄,这才发现他的一双眼和云澈极像,都是细细长长,眼波温润明媚,只是笑起来比云澈含蓄一些,也更加的温暖。 叶慎荣对这样的男人最没抵抗力了,微笑说:“米饭我煮得少了点,不过菜是有的,我再去下点饺子。我自己包的饺子,雪菜黄鱼馅的,不知道云大哥爱不爱吃?” “啊,雪菜黄鱼馄饨我很爱吃!我母亲包这个最拿手!饺子应该也不错,慎荣你很贤惠啊!”似乎说道吃的上,一对胃口,云漠便高兴得面色都泛红了。 叶慎荣听到“贤惠”二字,脸皮不由得紧绷住,耳根有些红:“呵呵,那我再去多包几个,很快的,你们先坐着吃点菜吧。” 云澈暗地里瞥了一眼这两个自来熟的人,默不作声地先行坐到餐桌边。 “哎呀!真好吃!叶先生,你手艺真不错,比我家厨子做得都好吃!”云漠提着筷子,每样小菜都品尝了一遍,激动得脸色红润,兴奋不已,“我真是好久没吃到中国菜啦,好怀念啊!有没有黄酒?我们喝两杯吧!” 云澈坐在云漠边上,当他尝过小菜的味道,心里也是微微一动,从来没想过叶慎荣烹饪的手艺这么好,简直比自己还好,水准足够去五星级大饭店当大厨了。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叶慎荣做的菜,不免感动得心窝里一阵阵的暖意荡漾,眼泪都随时能流出来。只是转而一想,这好厨艺说不定也是为难于伺候的云觞磨练出来的,对此心里又微微的酸涩起来,点评的话便到口边止住了,结果被大哥抢了话头。 他不甘心地斜了一眼云漠,脸上维持着微笑,语气却是冷嘲热讽的:“便宜你的嘴巴了,我也是第一次吃到慎荣做的菜呢!” 云漠笑笑:“所以说,我跟过来是对的!” “滚!”云澈白了大哥一眼,心说,你个十万伏特的电灯泡,吃饱了就快滚吧! 然而,叶慎荣拿来了黄酒,云澈表示不喝酒,他便和云漠两人一喝就聊了一个小时。 云漠和叶慎荣同年同月出生,只比叶慎荣大了一天,两人星座血型一模一样,于是谈到兴趣爱好方面也极其相似。云漠喜欢电影和音乐,但自己没有天赋,所以很支持云澈发展这方面的事业,云澈小时候弹钢琴,他只要有空就一定会在旁边陪着,云澈制作的专辑,他也全部都收集了,尽管有时候会嫌那些歌手唱得不好听。然后,他就开始跟叶慎荣大谈特谈云澈写的歌,创作的曲子,还有他过去执导的电影,谈得云澈在桌边都有些坐不住了。 看看时间已过了九点半,云澈推推云漠,挑眉道:“好了大哥,你们再投缘也改天再聊吧,我帮慎荣约了医生看他手上的伤势,这都九点半了!” 云漠抬腕看看表:“哎呀,真的九点半了!不好意思,一聊就忘了时间。那你先带叶先生去看医生吧。” 云澈皱起眉:“怎么,大哥,你还想赖在这啊?” 云漠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朝叶慎荣笑笑:“没,谁说我要赖在这。呃……叶先生,我家二弟很会闯祸,不过我看你还算是个谨慎的人,就放心多了。” “大哥!你快走吧,我们也赶时间呢!”云澈板着脸催促,简直有动手赶人的冲动。 云漠这么一说,叶慎荣心思敏捷,一想就明白了,脸上不由得有些烧,“我去拿甜品给你们,吃了甜品再走吧。” 云澈见叶慎荣闪进厨房,黑着脸瞪了瞪云漠:“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云漠淡淡一笑:“好啦,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说到这,脸色又微微地一沉,但他天生面相温和,怎么也严厉不起来,只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不过你这次闹得太大了,明天的董事会议上要怎么交代,你再好好想想,别意气用事,停拍电影的事千万不能提。你喜欢一个人是你的自由,但不能把整个公司都赔进去,这事要让爸爸知道了,你的日子又会不好过。” 叶慎荣把刚刚从烤箱里取出来的蓝莓杏仁派端上桌,云漠已经起身,向叶慎荣微笑地点头告别:“我不吃了,得走了。叶先生,明天你来公司吗?” 叶慎荣一愣,觉得云漠话里有话,便道:“嗯,我会去公司。” 云漠点头微笑:“那好,明天公司里见。二弟,晚上早点休息,别把人家折腾得太晚。” 叶慎荣脸又不知往哪儿摆了,云澈皮笑肉不笑地把大哥送了出去,回来却是脸色不太好看地静静看了叶慎荣一会,把他的手攥在掌心里,紧张地说:“你可别跟我大哥走得太近,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47.劝谏 叶慎荣觉得云澈是操心过度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过明白这种告诫也是出于好意,他便领会地笑一笑,“知道了,我会小心防着点。” 云澈把他缠着纱布的手捧在手心里,低头轻轻地吻了下:“你手受了伤,还做这做那,不疼吗?” 叶慎荣淡淡微笑:“还好,不怎么疼。我有注意着不碰到伤口。” 以前跟日本黑社会接触,没少受过伤,这点伤在他看来实在不算什么。何况以前身上受了伤,心上还要受云觞的气,现在却有人关心他了,内心微妙的感动不知该怎么表达出来。 结果去了医生那里,纱布一拆,整只手掌都肿成了馒头,云澈看得眉头揪在一起,满脸愁容。 还是以前他带叶慎荣来看过的那位洛医生,洛医生一边抱怨地瞅了瞅云澈,一边给叶慎荣敷药:“你怎么也不懂得多疼他一点,脸上居然都弄伤了。难道你不知道这圈子里,小受的脸可比女人的还重要,要好好保护他啊!” 叶慎荣听着“小受”这个名词颇觉得新鲜,瞪大了眼睛,表情严肃地深思起来。他当惯了BOSS,一直是他罩着底下的兄弟,还没想过要别人保护他。 云澈却似乎很喜欢洛医生对他们俩的定位,满面笑容,在洛闵面前肆无忌惮地搂住叶慎荣:“是,我是应该再多疼他一点。”说着,便亲了下叶慎荣的额头。 洛医生正在为他重新缠上纱布,他不便动,于是僵硬地被云澈又亲又摸,卡足了油。 离开诊所,叶慎荣还在反思着自己和云澈的位置关系,云澈稳稳地把车开上马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看上去强韧有力,自有一股爱操纵别人的味道。 “晚上我睡你那吧。”云澈漫不经心说,“大哥非要住在我那,我不想回去。” 叶慎荣知道云澈要是在他家过夜,必然不会放过他,眉宇皱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云澈讶异地笑道:“今天怎么了,这么乖?又做饭给我吃,又默许我晚上在床上折腾你?” 叶慎荣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神色隐忍地别过头去看窗外:“我不同意,你也还是会照做。”这是大实话,云澈哪一次理会过他的抗议?不过这次他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只是暂时还不想让云澈看出来。 云澈笑了一下,也知道叶慎荣心里有事,但既然叶慎荣不说出来,他便也不追问下去。 深夜,两个人在一床被子里翻来覆去撕磨得大汗淋漓,叶慎荣隐约感觉到云澈对昨天晚上他去云觞房里的事还是有点介怀的,吻他的时候故意用舌头在他嘴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挺、进来时也毫不留情,痛得他好几次差点昏过去。 叶慎荣耐疼的能力是相当厉害的,父亲知道他要出柜的时候,拿皮鞭打得他遍体鳞伤,他也没叫过一下,照样能挺直腰背,傲气地忍到底。可现在却被云澈捣腾得气都喘不过来,眼前只觉得一片昏黑,汗水交融下是云澈凑在咫尺的冷酷面容,他紧闭着眼,眉头总是用力锁着,将浑身那股如狼似虎的劲道都凶狠地发泄在叶慎荣身上。 叶慎荣疲累中有些困惑,平常举手投足那么斯文温柔的男人,为什么做起这种事来就只有一股狠劲,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云澈可能已经发现他的意图了吧? 到了大半夜,两人终于停下来,一床凌乱的被褥上满是污迹,云澈泄了好几次,叶慎荣也觉得快被榨干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被云澈抱在怀里,分开的腿都没有办法再并拢。 不顾狼狈的样子,他仍保持着头脑清醒,想趁着这时候跟云澈谈一谈。 “我抱你去洗澡,你下面得洗洗。”云澈拨弄着他的头发,一脸舒畅的笑容,“到底是我的太大,还是你后面太紧,又流了那么多血,看得我都不敢对你下手了。” 这只是事后才会说来哄他的,刚才干他的时候可没见云澈心慈手软。 叶慎荣挣扎着仰起头来,眼神认真地看着云澈:“《末日狼人》那部电影,我想做监制。” 云澈表情愣了几秒钟,手一松把他丢下,起身拿了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点着烟,拿枕头垫着背,靠在床头上默默地抽。 “哼,就知道你要跟我说这件事,怪不得整晚都那么乖。” 叶慎荣动了动两条腿,抬头往下看,看见腿根处残留的凌虐痕迹,身上也满是云澈留下的吻痕,斑斑点点的红印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好像他刚刚被人虐待了一样。无奈用被子挡了挡,忍着疼坐起来。 “云澈,你现在停拍《末日狼人》,损失会很惨重。而且,我对这部电影有感情,不想看着它就这样夭折,剧组的大家在这一个月里都付出了很多努力,斯科特导演也是真心想拍好这部电影。” “叶慎荣,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公无私?”云澈冷笑,“自己的角色被人抢了,你都不计较?你以前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叶慎荣见云澈满脸不爽,反而像看着赌气的孩子一样,心平气和地笑了:“那我再告诉你另一件事。云觞想让裴易寻来演唐杰,并不是为了要把我换掉,你别以为他做事真的那么冲动任性,那些都是表面。他这个人做事其实相当冷静,看得比谁都远。《末日狼人》这部电影在斯科特导演的执导下一定会成功,他早就看透了这点,所以想让裴易寻来主演,这样,他就可以不知不觉地融资进去,把其他投资人排挤掉,然后卷走你的分红。到时候,世人都会以为这部电影是他和斯科特导演协力完成的,天娱完全成了陪衬品,为他人做嫁衣。” 云澈微微露出意外:“他会是这么想的?” 叶慎荣点点头:“百分之一百是这样。以前,他为叶氏卖命的时候,好片子都会落到他手里,想和他竞争的人会不知不觉地被他排挤掉。他白手起家,短短十年就能在美国拥有三家上市公司,我在他身边,都不知道那些企业是怎么做起来的。” 云澈深思片刻,道:“那我更应该冻结《末日狼人》,不让他沾手。” 叶慎荣道:“那他就会卷走你整个剧组,有这个班底,拍什么不会成功?你得罪一个好莱坞的导演和世界顶级的特效团队,剧组有大半工作人员是外国人,还有那些各国的演员,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跟你合作。天娱最多只能在国内撑起半壁江山,但要想以后在国际上大展宏图,名声已经臭了,好莱坞的演员,谁还会信任你这家公司?” 云澈不说话。 叶慎荣再进一步道:“而且,就算你买断《末日狼人》的版权,不代表云觞不能钻空子,找原作者以别的方式合作。到时候,天娱不但要赔款,还拱手把一部好作品送给别人,名利两失。云澈,你再好好想想。” 云澈沉默地吸着烟,叶慎荣发现他执拗起来也特别的顽固,并没有马上被说动,“那么,为了把这部电影留在自己手里,我就必须眼睁睁看着你的角色被裴易寻抢掉?” 听到这番心里话,叶慎荣不禁为云澈和云觞争财产的事担心。云觞这人看起来胆大妄为,不计后果,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实则谨慎起来,样样算得很精,会赚钱的人都是这样。而且他背后还藏着林云衍这个人精,叶慎荣的公司当年就是被这两人联手捣毁的。但反观云澈,虽然心思慎密,处事圆滑,却常常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要冷酷起来,叶慎荣担心他真不及云觞的绝。 叶慎荣缓了缓语气,自觉向云澈身上靠过去,抓着他的手,眼睛里一片清透,注视着云澈的双眼:“听我的,就让裴易寻演唐杰也没关系,这部电影必须属于天娱!” 云澈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柔软:“你看着别人演你的角色,心里不难过?我不想你为了一部电影忍受委屈。” 叶慎荣表现出淡然,眼神掠过一丝凌厉:“我做监制,比当主演更有好处的是,能冠以天娱的名义,把这部电影牢牢握在我们手里。而且,我也是真的想跟着斯科特导演学学拍摄剪辑方面的事,为我下一部电影做编剧打下基础。” 云澈愣了愣,不由笑了:“剧本写的怎么样了?” 叶慎荣内敛的目光里流露出一分自信:“我又改了一版,加了个角色进去。等你空下来的时候,再帮我看看?” 云澈满目怜爱地笑了出来,手指弯曲着敲了敲叶慎荣的额头:“我看你才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让你再当老板,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制住你。” 叶慎荣看出云澈眼中有一丝彷徨,表情僵了僵,不知怎么答。 云澈看着他精明睿智的样子,却是越想越忐忑,心中不由得又渗出一股苦味,用力地把叶慎荣抱入怀中:“慎荣,我真怕你飞得太高,我又会抓不到你。” 因为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惧怕,云澈又把男人干了一番,浑然忘我地压在身下蹂躏,弄得叶慎荣喘着粗气连声求饶,他才抱着他进浴室去洗澡。 第二天,云澈一早就去参加董事会议,叶慎荣果断躺了一天都下不了床,只叹云澈这个怪物,力气怎么就用不光呢? 由于云澈叮嘱过悯轩,不得擅入叶慎荣家中,悯轩也知道,要是看了不该看的,云澈恐怕会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所以这一天他都没去打搅叶慎荣,连短信也不敢发,即便叶慎荣发消息问他在哪,他也用各种借口回避,打死他也不要这时候被召唤去伺候叶慎荣,然后看了他被人蹂躏一夜后的样子,云澈绝对会要他的命啊!! 于是乎,召唤不到悯轩,叶慎荣只能在心里感慨人情凉薄,一瘸一拐地自己弄吃的。由于爱干净,他又仔仔细细洗了遍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然后继续回床上去躺着养身体。 保不准云澈晚上还会过来继续? 云漠在公司里没有见到叶慎荣,问云澈昨晚把人家怎么了。云澈想了想,昨晚是有些折腾得过了,忙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叶慎荣声音有些疲倦,不过电话里听起来精神还不错:“哦,我没什么,好像有点发烧,不过我吃了药了。” 云澈温柔地带着笑意说:“等会我还有个会议,结束了,我就回去看你。” “嗯,你忙你的,别老替我操心,我会照顾自己。”叶慎荣打了个哈气,声音渐渐轻下去,“有点困,我再睡会儿,你一会来了自己进来吧。对了,要是准备在家里吃饭,冰箱里还有很多食材,你不用买了……” 他就这么一边打电话一边睡了过去。云澈听着手机里传出微弱的呼吸声,嘴边会心一笑,心情很好地挂了电话。 48.人事变迁 晚上,云澈结束了公司的事,就归心似箭地往叶慎荣家跑,刚拿钥匙要开门,却见门的保险锁已开,狐疑之下敲了敲门,想不到来开门的竟是蒋宁。 上午被董事会议差点逼掉半条命的云澈瞬即心冷意凉,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气笼罩全身,脸色马上就阴沉下来,等着蒋宁:“你怎么在他家?” 蒋宁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不声不响来闯他和慎荣的家——云澈心里已经摒弃了自己那套豪华的双层居室,被大哥霸占以后,他更是不把那里当家了,心里的家只有叶慎荣这里。 蒋宁围着围裙,打扮很是居家,对着云澈挑了挑眉,道:“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叶大哥都不接,我怕他出事,就过来看看。他发烧了,一个人在家里不能没有人照顾。” 云澈一愣,暂且先把对蒋宁的芥蒂放下了,一个箭步冲进屋去。 叶慎荣靠在卧室床头,刚吃了药,手里还捧着水杯。“呃,你来啦……”他神色里有些慌张,水杯也跟着晃了晃,忙瞥了眼蒋宁,显然是不想让云澈见到蒋宁在这里。不过马上就镇定下来,对云澈露出腼腆的微笑。 云澈满腔焦躁就被他那一笑冲淡了,坐到床边,温柔地捧着叶慎荣的脸颊:“你要不要紧,烧还没退吗?”尽管表面上淡定地表现出关怀备至的样子,内心却被叶慎荣发烫的皮肤触到手指尖,勾起隐隐的悸动。 叶慎荣双颊红润,在温暖的床头灯下简直秀色可餐,眼神含着雾气一般柔柔弱弱,泛着水光的润泽,全然不似平常那般坚如磐石,漆黑深谙。睡袍的衣襟松松垮垮地敞开着,叶慎荣身材并不单薄,却露出两道清晰的锁骨线,浅浅的一条胸线由上而下,隐入腰带里,有股内敛的力量透出来,云澈的视线跟着往下被腰带结挡住,顿时有股欲求不满的饥渴感堵在喉间。 他一边忍住想伸手松开那结扣的冲动,一边暗暗叹息,这样一日日的相处下去,溶于他骨血里的施虐本性恐怕要越来越藏不住了。到时候他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叶慎荣看出云澈在走神,轻轻摇了摇他:“我刚刚量过体温,还有一点点热度,不过不要紧,多喝点水,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云澈……你在想什么?” 云澈的表情有点阴沉,他怕他是在计较蒋宁跑来他家的事,便又解释:“小蒋是和瑶箐一起过来的,瑶箐去超市买东西了去了,马上就回来。我生个病,却惊动你们那么多人,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云澈勉强笑了笑,闭上眼,藏去心头的躁动,再睁开眼时,眼波妩媚明艳:“你啊,别急着跟我解释了。你跟我现在是对外公开的恋人,我也不怕你和蒋宁发生什么。”他凑过去,当着蒋宁的面,小小咬了一口叶慎荣的耳朵,“他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我自会扒了他的皮。不过你也要好好替我保管这副身子,除了我,谁都不许碰,知道吗?” 说完,手还伸进睡袍里,在叶慎荣微微隆起而显得紧致诱人的小腹上掐了一把。叶慎荣觉得这男人是越发敢在他面前露出霸道的一面了,小腹上轻微的疼痛令他皱起眉头,瞪了眼云澈,面色却涨得通红鲜艳,半句抗议的话也说不出。 云澈乐融融地笑起来,这才起身转向蒋宁:“你现在看到他没事了,还打算留下来吃晚饭?” 蒋宁淡淡地笑:“如果云导不欢迎,我现在就走。” 叶慎荣忙道:“小蒋是过来和我谈一部戏的,还没谈完,等会想吃饭的时候再细谈。厨房里的汤炖到一半,是小蒋下厨做的,就让他和瑶箐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蒋宁听叶慎荣征询云澈的语气,眉宇一凌。 云澈笑嘻嘻道:“那就一起吃晚饭吧,难得我有机会尝尝看蒋少爷的手艺。” 蒋宁脸色微微一变,“我去厨房看看汤炖得怎么样了。” 云澈低头又在床边坐下来,旁若无人地摸了摸叶慎荣的脸:“我去洗个澡,一会来抱你下床。” 叶慎荣脸皮再厚,也不能让云澈在外人面前抱着他挪来挪去,一张老脸以后可还怎么面对蒋宁他们? 趁着云澈去洗澡,他利索地下床换衣服。 门铃响了起来。蒋宁在厨房里高声说:“应该是小瑶回来了。” “我去开门。” 叶慎荣刚刚扣上衬衫最上面一粒扣子,跑去开门,瑶箐大步跨进来换鞋,浑身一股汗臭味,嘴皮子利索地说:“唉呀妈呀,今天超市大减价,大妈大婶全出动了,四十岁以上的女人简直就是人类中的战斗机,见什么都要抢,太恐怖了!丫的,以后打死我也不在这个点去超市买东西,活活被一群老女人挤成肉饼!” 叶慎荣从瑶箐手里接过袋子,递拖鞋给他,同情地说:“早说了我陪你一起去,对付这种年龄段的女人,不能跟她们硬抢。” “是是,我知道你有绅士风度,不过你去了还不多一个肉饼!”瑶箐嬉皮笑脸地白了叶慎荣一眼,走进饭厅,“再说你个病号,小宁子肯让我拖你一起去超市才怪呢!” 他这话话音刚落,云澈就从浴室里出来,瞪了瑶箐一眼。瑶箐一愣,笑脸马上就僵住了:“云,云导!你什么时候来荣哥家的!呃,我和小宁子……” “没事,坐下一起吃饭吧。”云澈大方地伸一伸手,示意瑶箐坐下,然后看向叶慎荣,眼睛瞥了瞥身边的位子。 自从上次云澈对外公布自己是同性恋之后,大家都对他和叶慎荣的关系心照不宣,娱乐公司的大牌制作人跟旗下的艺人有一腿,这对圈内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瑶箐也很上道,马上一头钻进厨房去帮忙。 等开饭,四人两两对坐,气氛略有些微妙。 叶慎荣和蒋宁隔着桌子面对面,相互都好像看不到对方似的,沉默地低头吃饭,根本没有准备开口谈拍戏的样子。瑶箐看到这情形,内心焦急不已,但面对着云澈,仍是很会做人地拿起汤勺:“云导要不要尝尝看这排骨汤?这是小宁子最拿手的,味道和外面饭店里的很不一样,配料是他们家独门秘方一代代传下来的了,美容养颜,而且活血舒筋抗衰老!” 瑶箐手脚麻利地给云澈盛了一碗,云澈眼睛一斜,瞄向身边的叶慎荣:“要不要我给你盛一碗?” 好歹他们也有上下属的关系在,云澈这样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关怀亲昵,叶慎荣着实老脸挂不住,咳嗽两声,却是抬头看向蒋宁:“小蒋,你刚才说的那部戏,是下个礼拜有场试镜对吧?” 蒋宁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虽然已有几个内定人选,不过张导说,可以让你去试一试。” 瑶箐跟着怂恿:“荣哥,那部戏的剧本我看过,故事挺吸引人的,虽然剧本还在修改中,不过几位编剧都是资深老编剧,和张导合作多年了,声誉都不错,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张导说,这部戏他构思了好几年,构架早已成熟,这次选演员他也非常用心。张导十年磨一剑,拍电影从来都很谨慎,不随便出手的。这次他决心再出山,很多演员抢着要跟他合作呢!” 话匣子算是打开了,但叶慎荣只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应瑶箐的话,没有吭声。 张导十年磨一剑的谨慎和认真,叶慎荣是知道的,因为他认识这位导演。十年前,一部被喻为“东方阿凡达”的玄幻爱情电影创下了中国电影史上票房最高的记录,上映期内势头压过了多部美国3D大片,并获得了八项奥斯卡提名。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最终没能捧回一个奖杯。张导在那时候大红大紫了一阵,许多电影公司想找他拍电影,他都一一回绝,之后几乎是销声匿迹。 那部令张导一鸣惊人的电影当时是由几家电影公司联合推出,叶慎荣的公司就是制作方之一,云觞也参与了那部电影。 云澈见叶慎荣有避而不谈之意,便想引导下气氛,说:“是张灵泉导演吗?他总算是又出山了,这次要拍什么电影?” 瑶箐在叶慎荣那得不到热烈的回应,有些尴尬,但见云澈感兴趣,兴致又上来了:“呃,张导说剧本暂时还不要对别人透露,小宁子因为接了里面一个角色,已经确定下来了,所以我才帮着看了下剧本。不过故事真的很吸引人,我都看哭了!就是,现在张导还在拉投资商,他之前的东家最近好像正面临破产危机,被银行告了,所以没办法负担电影成本。云导您看,有没有兴趣跟张导演约了聊聊?他出手的电影必是精品啊!” “嗯,我有点兴趣。”云澈点着头,转向蒋宁,“小叶的试镜是什么时候?什么角色?” 蒋宁放下碗筷,道:“下个礼拜二,张导在乾雍影视城借了个棚子。是男一号的试镜。” 瑶箐马上煽动地道:“荣哥,我很期待你拿下主演啊!” 叶慎荣却没有在意是主演试镜这么好的机会,反而皱起眉头,脸色沉下来:“乾雍影视城不是K.S.A会所的场子吗?” 瑶箐抓抓头皮:“说起来,这棚子好像是K.S.A会所的穆总主动联系张导,说能提供他拍戏的场地,然后先借给了他一个影棚。他们好像想为影视城做广告。” 云澈寻思着,不以为然道:“不见得是要做广告。乾雍影视城是个老场子,里面很多建筑都太陈旧了,最近好像打算翻新。但是因为K.S.A会所明年有好几部片子要在影视城里开拍,档期排得太满,如果要翻新,影视城就得关闭使用,那些片子势必要找新的场子或者是延后档期,对他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损失。所以,我看他们是想借用张导的影响力,拖延翻修的时间。” 叶慎荣听出话里的矛盾,问:“乾雍影视城难道已经不是K.S.A会所的了?” 云澈讥嘲地一笑,眼中闪着冷冷的光:“前年他们内部搞分裂,大伤过元气,有人卷走了20亿。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投资的一个大项目亏了好几十个亿,穆总筹不到款,就只好拿场子押着抵债,到现在,乾雍影视城还没收回来。” 叶慎荣看云澈冰冰冷冷的目光,嘴边戏谑的笑容就仿佛是在说,那个卷走20亿的人就是他。 “那现在乾雍影视城在谁手里?” 云澈瞥了一眼提问的叶慎荣:“产权证上还是裴家的,挂的是裴邵贤的名字。抵押人是穆总,现在场子归林氏集团的总裁林云衍管。” 叶慎荣皱起眉头:“林云衍和穆染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呵呵,早分家了。”云澈又一次冷笑,眼里面刀光剑影,一片寒凉,“林氏集团本来是K.S.A会所的合作伙伴之一,但是就在前年,林云衍和穆总闹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问穆总要了影视城那破场子,那块地并不好,老是出事情,地段又偏,就是要卖,也卖不出高价。但穆总想收回来,林云衍就是不放。” 一提到“林云衍”这个名字,叶慎荣头皮就一跳一跳地作痛,不过面上还是能装的若无其事:“林云衍怎么会跟穆染闹翻?” 云澈眼刀一闪,冷冷地将某些东西藏在眼底,面上却反而浮现出妖媚的笑容:“没有不分家的手足,没有不离散的伙伴。你大概不知道吧,穆总以前是条忠犬,在裴邵贤掌管K.S.A会所的时候,他任劳任怨,甘愿寄人篱下,裴邵贤退位以后,就让他上位了。可是后来,林云衍和裴邵贤走得太近,裴邵贤把管不过来的场子都托给了林云衍,大概在穆总看来,这两人来往过于频繁,显得太亲密了,过去的主子有了新欢,他自然不好受。就在K.S.A会所闹内部分裂的时候,裴邵贤有意想把K.S.A会所也过继给林云衍收拾,于是,穆总就和他们俩闹翻了。” 瑶箐和蒋宁都不太了解娱乐圈大亨间勾心斗角的事,听得一怔一怔,颇觉得触目惊心,瑶箐想插嘴却说不上话,蒋宁干脆低头安静地吃饭。 叶慎荣听着过去那些人事的变迁,眼中浮现出一些晦涩的情绪,心里只觉阵阵寒意。 他已经退出了那个腥风血雨的圈子,而那些人仍然在斗来斗去,仿佛永无休止。如果可以,他很想永远远离他们,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云澈也身处其中。 叶慎荣压下不宁的心绪,脸上淡定:“K.S.A会所是裴家的,裴邵贤要赶穆染下台,不是轻而易举吗?” 云澈忍不住刮了下叶慎荣的鼻子,笑道:“瞧你,坏心眼的一面又露出来了。” 因为瑶箐和蒋宁在,他没有明说。当年叶慎荣被这些人合伙搞得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叶慎荣应该恨透了他们,巴不得看到他们四分五裂,玉石俱焚。 如果有这样一幕血腥而残酷的美景,他愿意和叶慎荣一起欣赏。 云澈收敛住眼底一抹阴笑,淡淡道:“穆总为裴家辛苦耕耘了那么多年,当时要没有穆总,裴邵贤哪能撑得了那么久。要是裴邵贤真因为这样就撤了穆总的职位,那他也太绝情绝义了。不过,我到是一直想把穆总挖过来,他呆在K.S.A会所,迟早弹尽粮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慎荣看着云澈眼中冰冷的光辉,微微蹙起眉头,想了片刻,吞下担忧的心情,露出老男人式的内敛笑容,心里暗暗想:你想要穆染这个人,也不是很难。 49.故人 叶慎荣当年垮台时,在瑞士银行存了一笔现金,那是他当时竭尽所能筹集起来的一笔数目,只为给自己留条后路,当时虽然还未东窗事发,但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气数已尽,需要留一笔跑路费,只是最后他还是被抓进了监狱,而在狱中想穿了许多事,复仇的念头也在心灰意冷下泯灭了,是以出狱以后,他也不打算再动用那笔现金。 但是现在,是使用到那笔钱的时候了。 他独自跑了趟瑞士,把那笔现金全数取了出来,一半转投入股市,另一半拿去做风险投资。 这件事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 到了试镜的那天,叶慎荣难得穿的休闲一些,由悯轩开车送他到乾雍影视城。 影视城内一切仍如当年一样,叶慎荣熟门熟路地给悯轩指路,车子开到一条马路的尽头,两边是效仿二三十年代上海滩的简陋建筑,有个小剧组正在这里拍戏。 叶慎荣下车不久,刚摘了墨镜,有个年轻的女孩——应该是那个剧组里的演员——穿着戏服,羞答答地跑过来:“请问,你是叶玄吧?” 叶慎荣愣了下才点头:“是。” 女孩顿时双颊浮上红晕,又害羞又兴奋,低着头,抬着眼皮古灵精怪地瞧他,然后把签名本递了上来,翻开后,里面夹着一张叶慎荣在《三十岁婚恋》里的剧照:“叶玄先生,我是你的影迷,我看过您前不久播出的两部电视剧,罗赫阳和姜四都演得太好了!我,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女孩激动得双眼泛出泪花,叶慎荣还没有被影迷搭讪的经验,心里一阵惊讶一阵欣喜,低头含笑,从容地自女孩手中接过签名本,流畅地写下名字。 “嗯——要不要写点别的什么话呢?你叫什么名字?”叶慎荣皱眉思索。 女孩惊喜地道:“啊,我,我叫毛毛,这是我的小名。写‘赠给毛毛’可以吗?” 女孩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仍然害羞地不敢正视叶慎荣。叶慎荣以为是自己的眼太过凌厉,令人感到畏惧而不敢亲近,殊不知他这双深邃的眼忧郁里透着一点清冷,在荧幕上令多少观众心神荡漾,情不自禁。 叶慎荣怕女孩害怕他,便更加温柔地递还签名本:“写好了,给你。” 他的字和他的外貌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流畅的笔迹里酝酿着一股含蓄的温暖的力量,提笔弯钩十分的圆润细腻,收尾又余留着一点活泼的朝气。字如同一个人的性情,叶慎荣的字温润中有着细水长流的温柔,不禁有些出人意表。 女孩看见照片背面还多写了一行祝福的话,高兴得满面通红:“谢谢!祝您也工作顺利,事事顺心如意!您本人,比电视上温柔很多呢!我会一直支持您的,请加油!” 女孩看得出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了,率真而热情的表现令叶慎荣不禁心底有些欣慰。 想起此前被娱记追逐围攻的可怕场面,无数充满恶意的词汇落在他们头上,虽然大部分是冲着云澈去的,但也有人说他是“小三”,是恬不知耻的小白脸,是肮脏变态的基佬,靠着潜规则才能那么快红起来。叶慎荣尽管心志坚强,但也有些受不了舆论的抨击。 而现在,他却被眼前的女孩微微地感动了,眼眶一热,有些情不自禁地说:“我会努力的!” 这是回应对方的支持,也是在内心对自己的激励。 这世上还是会有善意的目光,能看到他付出的努力,这就够了。 转身走进影棚的时候,悯轩小声道:“不要和影迷走得太近,尤其是圈内的人。” 叶慎荣一笑置之。他当然知道偶像必须要和粉丝保持距离的道理,不过刚才是真有些克制不住感性的一面,才煽情了一把,回想起来,还真不符合他一贯硬朗的作风。 很快收拾好表情,叶慎荣一双精光流转的眼显得格外认真,稳步走入试镜的房间。接下来还有一场仗等着他去打。 张灵泉被业界称为“鬼才”,因为他二十多年来只热衷于自己的艺术,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影视圈的潮流毫不关心,也从不跟风,这样还能获得令人艳羡的巨大成功,只能说此人天赋异禀,有得天独厚的才能。 蒋宁向他推荐叶慎荣,他一个大忙人根本没心思去了解叶慎荣是什么样的演员,演过什么作品,在他看来,一个演员的实力当场试了便知。 于是,叶慎荣走进试镜间,过去向导演问候的时候,张灵泉叼着烟,低头在剧本上专心地涂涂画画,问:“你是蒋宁说的那个,最近挺红的那个什么——” 叶慎荣微微弯着腰,温文有礼地回答:“我是叶玄,今天是来试镜的。剧本我都看过了,随时可以开始。” 试镜间里还没有其他演员,都是工作人员,那些人并不认识叶慎荣,谁也没多关注他和导演在说什么。 悯轩只是个助理,这时候也恪尽职守地等候在一旁,在他和导演不熟的情况下,当然不能自己去冲锋陷阵,抢了叶慎荣的风头。 张灵泉看了看手表,依旧没有抬头:“哎呀,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一边去呆着,等会轮到你了,会叫你的。” 叶慎荣笑笑:“好。” 悯轩这才上来,跟着叶慎荣,说:“有一间化妆室空着,场务说我们可以使用。你先收拾下外貌服饰吧。” 叶慎荣到现在还没有私人的化妆师,悯轩很快给他找来了剧组跟妆的化妆师。有时候叶慎荣不得不感叹,有悯轩在,真是事半功倍,居家出行带上他能省心很多。 所以在化妆师进来时,他对悯轩有心照顾地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剩下的我自己应付,你回去休息吧。” 做明星助理,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全年无休,甚至没有自己能自由安排的时间,工作是相当辛苦的。 《末日狼人》的电影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保留了下来,剧组停歇整顿几日后,又开始了拍摄工作,叶慎荣顺利当上监制,近日时不时地要往澳大利亚飞,一有工作上手就要持续二十四小时以上,跟着导演校片,讨论分镜运镜,和剪辑师一起剪片,还要和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沟通交流,悯轩势必也要跟着他忙里忙外,同时还要负责他的生活琐事。 此外,为了准备新剧的试镜,悯轩也要协助他一起做好前期准备;健身房以及戏剧班,叶慎荣也一个不落地定期去报到,这些悯轩都要帮他安排好课程表,以免行程和《末日狼人》剧组那边有冲突。 要是换了辛海那丫头,估计早被这些繁缛的工作搞得晕头转向了,而悯轩却事事做得井井有条。他不会说辛苦,但叶慎荣总要体恤他工作繁重,即便他时刻都是一丝不苟,精神饱满的样子,叶慎荣也不能真把他当牛当马地使唤不是? 是以,能不需要悯轩的时候,他就尽量放他假,让他有多一点私人空间。 悯轩听了之后,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看得出是真有些疲累,向叶慎荣微微弯腰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车子留在这,您有事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悯轩是真的能做到随叫随到的人,有一次叶慎荣睡得糊里糊涂,跟云澈提了下想吃红提,只是无意的一提,结果云澈就把悯轩叫了来。悯轩当时在洗澡,手机习惯性地放在浴缸边,一接到电话,他就出门去买提子,然后送到叶慎荣家,当时叶慎荣看他衣衫凌乱,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扣错了,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一路是跑着过来的。叶慎荣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这年轻人是个能常留在身边的人才,要收得住他的心,还得多关照着点。这以后,叶慎荣自己有什么,也会分给悯轩一点。 叶慎荣摆手让悯轩退出去。最近,他的一些做派又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以前当老板时的架子。化妆师是个骨子里就透出一股骚劲的GAY男,因为听闻过叶慎荣的绯闻,又看出来他是同道中人,见他有几分大明星的架子,脸上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美中不足,但外貌身材太对自己的口味,简直是好久未碰上这么完美的猎物了。刚才叶慎荣的助理在找化妆师时,他就觉得自己有点机会,此刻便趁机巴结上去:“叶哥,你的小助理长得那么俊俏,把他放在身边,不怕抢自己风头吗?” 悯轩长得是一副标准英俊帅小伙的脸,宽肩窄腰长腿,论对女性的吸引力,叶慎荣都看得出他比项烽高出一大截,只是他为人低调,似乎不喜欢在镜头前抛头露面,甘愿做幕后人员。 叶慎荣一颗在商海里历练过的头脑,一听就知道化妆师一方面在嚼舌根,一方面还有想扒上来的意思,冷冷笑道:“我是觉得他这样的才靠得住,比主动殷勤送上门来的好多了,而且长得俊能养眼。” 化妆师忙奉承:“哎呀,叶哥哥喜欢美男啊?话说,我也很靠得住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呀。我看,我今天干脆就跟你一个人的妆好了,别人我都不想化呢。” 叶慎荣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哦,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好化的,我喜欢素颜上镜。谢谢你了,你还是去跟别人的妆吧。” 化妆师是不能随便得罪的,他们常混迹于娱乐圈各色演员和主持人之间,有一点花边新闻都会传得很快,所以叶慎荣这番话说得一板一眼,挑不出毛病,也给对方留了余地。 化妆师一愣,继续撑着面子,笑嘻嘻地说:“那我给你扑层粉底吧,不然你一会上镜,灯光一打,脸上就什么细节也没有了。” 叶慎荣道:“我看不用了,本色一点挺好。” 化妆师只得勉强地维持笑脸:“呵呵,叶哥哥天生丽质,对自己果然很有自信。” “咚咚。” 有人敲门,在门外大声问:“Jenry,你在里面吗?” “哦,在。”化妆师应了一声,就在房门打开的时候,他手里的粉盒一番,“哎呀”一下矫揉造作地惊呼出声,脚底下似乎踩到什么,一滑,整个人便扑在叶慎荣身上。 走进门的人看见叶慎荣怀里抱着Jenry,张着嘴僵在那里。Jenry想推开叶慎荣起身,但叶慎荣这时候反而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支口红,递给Jenry:“你是在找这个吗?说了没掉在我身上,看,果然在地上。下次别没头没脑的就往人身上找。” Jenry一咬唇,接过口红,愤愤地提了化妆箱转身走出去。 站在门口的小泽憋着笑走进来,拍拍叶慎荣肩膀,幸灾乐祸的,“你真有一套,Jenry钓男人可有本事了,很多男演员莫名其妙的就被他拐上了床,然后又被他始乱终弃。他刚才是对你有意思吧?还好你反应快!张导一会就过来了,他最讨厌这种事。” 叶慎荣叹了口气,却是有些乐观不起来。 张灵泉不久拿着剧本,扯着嗓子大步进门:“那个蒋宁介绍来的,我跟你讲讲这段戏,一会你第一个试镜——” 话音戛然而止,张灵泉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冻住,瞳孔惊讶地猛然缩成两个小黑点。 叶慎荣从容地站起来,微微一躬身,露出见到故人的熟稔表情:“张导,好久不见。” 张灵泉立刻就骂了出来:“我操!怎么会是你,叶慎荣!你居然从牢里出来了!” 50.磨合 张灵泉那一嗓子吼得外边的人估计都听见了,叶慎荣不紧不慢地把小泽推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张灵泉像见了鬼神般要落荒而逃,叶慎荣拖来一把椅子,把他往椅子上按,脸上笑容可掬:“张导,我又不是无常鬼来索命的,你用得着见了我这样吗?” 张灵泉如坐针毡,被叶慎荣掌下几不可查的力道按得不能动弹,半晌才终于定下神:“我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叶慎荣好脾气地笑笑:“张导,我有害过你吗?” “……”确实还没有。 “我们上一次合作,你得名我得利,不是很愉快嘛。” “……”确实是各得所需。 “我现在只是一个演员。” 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啊! 张灵泉脑子终于转了过来,皱着眉头打量叶慎荣:“你怎么会当起演员?” 叶慎荣往另一把椅子上一坐,仍然笑嘻嘻地说:“喜欢。当演员是我以前的梦想。” 张灵泉愣了愣:“放屁!你的梦想怎么会是当演员!要不是你的公司被瓜分了,你会放着舒舒服服的老板不做,反而想当一个演员?你他妈坑害了多少演员,怎么自己反做起演员来了,你能演好什么戏!” 叶慎荣不急不躁,笑眯眯地往张灵泉那儿微微躬身,递上一支烟:“张导,抽根烟。” “不抽!我才不受你的贿赂!”张灵泉表现得铁骨铮铮,就要起身,叶慎荣又把他按回椅子上,“进口的烟,您喜欢的牌子。” 张灵泉低头一看,唾沫溢了出来,舌头不由地舔了舔,还是含住了烟嘴,“你居然还记得我喜欢这牌子。” “我的记性一直很好。”叶慎荣给他点火。 烟丝发出细微的呻吟,烟头上亮起一星橘色,袅袅烟雾逸散开来,房中的气氛蓦然就有些不一样了。男人谈事情,抽根烟就仿佛能让彼此亲近些,有什么隔阂都随着烟雾烟消云散了。 叶慎荣自己也点了根烟,沉默地抽了两口,淡淡地笑说:“张导,我是认真的。” 张灵泉魂都仿佛在甘草的香味中飘飘欲仙了,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你演过什么?” 叶慎荣不卑不亢地说:“目前就拍了两部,《三十岁婚恋》和《墓灵》。” “演的谁啊?”张灵泉有些不耐烦,但神情一愣,忽然想起什么,“操!别说姜四是你演的!” 叶慎荣笑微微,算是回答。 “妈的,我怎么能看上这种角色!真是你演的?不是你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之类?”张灵泉满脸不敢置信,“怪不得,这姜四怎么看着眼熟呢,我还问了别人这演员是谁,都说是新人,我就没往心里去。啧,这世界怎么了,军火贩子居然也能演戏!” 叶慎荣凑上去一些,低低笑着问:“张导看过啊,姜四演技怎么样?入得了您的法眼吗?” 张灵泉皱着眉头不说话,内心的挣扎溢于言表。 叶慎荣叹了叹:“以前的事,我希望张导不要太计较,我们之间没什么恩怨,反而有一次愉快的合作,不是吗?虽然我以前做人不太踏实,但现在是痛改前非,踏踏实实了。我想当演员,真的是我年少时的梦想,只是到现在才有机会圆梦。张导,我的演技,您不如看了再说话。我和以前不同了,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任您爱骂就骂,爱操就操,爱怎么使唤就尽管使唤,我会凭实力向你证明,我是个演员。” 张灵泉抽着烟,思绪绵延散乱,忽而冷冷地一笑:“世上的好演员,到都有点什么不上台面的怪癖。你和云觞那妖孽还有纠缠吗?” 叶慎荣神色一凛,淡淡道:“没了,两清了。” 张灵泉一撇嘴,猛吸了几口烟,站起来,“那好,是驴是马,看了便知。我就给你个机会。要是个好演员,被我错过了,我也会觉得心有不甘,你自己把握好机会吧。” 叶慎荣站起来,点点头:“谢谢张导。” 张灵泉一挑眉:“先说好了,我拍戏的风格你懂的,一个镜头十几二十遍那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受了你和云觞不少气,我看你是老板是金主,才给你面子。现在我可不会买你帐,不过你也别暗地里阴我,小心再进去!” “是,是。”叶慎荣连连点头,“我现在安守本分。” 张灵泉抽抽脸皮:“狼崽子的心能安守本分,我还真不信。不过……不过你的姜四,确实演的好。” 张灵泉内心纠结着,他是有好几年没看到这样有灵性的演员了,但这人偏偏是令他忌惮的叶慎荣。想了想,最后还是收回手,转身出了门:“跟我来!一会没第二次机会,你台词别说错!” 叶慎荣忙跟上:“这种技术性的错误,我不会犯的。” “呵!才拍了两部戏,就敢这么自夸!” “我记性好,您知道的。您以前喝醉酒讲的长篇初恋情史,我还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呢。” “咳咳!我跟你说,这事你敢再跟谁提,我就……” 张灵泉这次准备拍的是部构架在三国历史基础上,添加了少许玄幻色彩,以传奇和爱情为主基调的电影,他的作品在爱情的展现上往往淋漓尽致,荡气回肠,擅长在宏大的背景下叙述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有“小卡梅隆”的美誉。 这次,他的故事便以吕布和貂蝉的爱情为主。吕布被称为三国第一美男,但其人的性格刚愎自用,傲慢霸道,张灵泉在挑选演员的时候,心目中的定位是:形象上首先必须是风流俊逸的美男子,但又不可过于清秀柔美,身材需要健壮一些,否则哪里像一名武将?而气质上又需得有一股恃宠而骄的野性和狂妄;此外,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饰演吕布的演员若完全不会骑马也是不行的。 这些要求综合起来,就有些苛刻了,张灵泉近日看了不少演员的资质,但都没有完全符合他心目中吕布的样子,就在这时候,叶慎荣出现了。 尽管没有妆面服饰的修饰,一身现代装的叶慎荣往摄影灯下一站,功架一摆,那股魄力便油然而生,张灵泉再细细打量他的身材骨架,气质神韵,叶慎荣的五官本就有几分阴邪,冷冷的眼目光微微一收,一股精明和凌厉便透出来,加上三分演技七分姿色,叶慎荣还没开始说台词,张灵泉便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他心目中的吕布。 只是,张灵泉对叶慎荣过去的所作所为仍心有余悸。他是要好好拍电影的,是个本本分分的电影艺术家,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杀人放火的恶徒打交道,那是玩命的事,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他心里边实在怕得罪叶慎荣这样的人,只觉得和他多说几句话,脖子上的脑袋就要保不住。 叶慎荣结束试镜,从场上下来,张灵泉没有立即告诉叶慎荣是否录用他,只一个劲地想把瘟神赶紧送走的样子。 叶慎荣面上不露声色,谈笑风生地和导演聊了一会,跟剧组的工作人员道了谢,非常客气而谦虚地走了。 小泽在他走后,拉着导演的袖子管说:“叶先生很不错啊,人长得帅,脾气又好,刚才演得也挺传神的。张导,您考虑下他不?” 张灵泉瞪了瞪小泽:“他私底下塞钱给你了吗?” 小泽一愣:“没啊,我跟叶先生都没怎么说上话呢。本来还想问他要签名,结果被您打断了……” “没收钱,你竟帮着他说话干什么!嘴皮子这么痒啊!” 小泽看张导心情似乎不大好,嘀咕着跑开了。 晚上收工以后,张灵泉累得腰酸背疼,开着车冲回家洗澡,换掉身上满是臭汗味的脏衣服。 他还是单身,一个人住复式的房子,外面有个小院子,满足他园艺的爱好,种著名贵的花花草草。一楼堆满了他的宝贝摄影器材们,二楼才是起居室和卧室。 在家里,他习惯就穿一条平角裤衩,房间里开足暖气,点上味道较淡,有助于活跃思维的熏香,然后就蹲在一台主机前忙碌。 张灵泉家里没什么客人来往,这时候有人来按门铃,张灵泉纳闷地伸长脖子,想透过门窗和院子的花丛望一望来访的是谁。可惜外面夜色暗,屋内灯火通明,张灵泉望出去,只能看到倒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 门铃陆陆续续响了几下,张灵泉不耐烦地在烟灰缸里拧灭烟头,关掉图像处理机,穿着拖鞋走到院子里,扬声:“谁啊?!” 又跨出两步,他就走到了大门口,打开一扇小门,门口的夜灯照出一个身高体阔的男人,容貌俊朗,满眼笑意:“张导,晚上好。我刚好路过这里,买了点点心来孝敬您。” 张灵泉张大嘴巴,倒退一大步,嚎叫起来:“你你你!半夜三更私闯民宅,你想怎么样!” 叶慎荣笑着矮身进门,提了提手中的蛋糕盒:“我只是顺道过来给您送点东西,不介意我进去坐一坐吧?” 张灵泉眼珠子转了转,警惕地道:“介意!太介意了!我知道你好男色,晚上放你进家门,太危险了!” 叶慎荣笑道:“张导,您别这样,我不是饥不择食的人。” 张灵泉只记得听人说叶慎荣是怎么潜了云觞的,那些手段他当时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现在看到这人借着夜风过来,还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即使确定自己的长相不是叶慎荣的菜,他也不敢引狼入室。 “无事献殷勤,谁要你送东西给我。我不受贿赂,贿赂我也没用,你走吧!”他沉下脸要赶人。 叶慎荣揶揄地道:“张导,我对你是真的没兴趣,不过我记得你喜欢这家店的甜品,今天刚好路过这家店,就买了蛋糕给你。空手来总不太好,我不是无事献殷勤,我们家老板是想跟你谈谈电影投资的事。” 张灵泉刚想吐槽叶慎荣怎么对他的爱好记得那么牢,别是真有点什么意思,结果一愣,就见叶慎荣背后又冒出个人,比叶慎荣还高大些,披着长发,眉清目朗,五官生得极为精致,淡淡的笑映在细长的眼里,一股宛如月色流云似的风雅从微笑里透出来:“张大导演,我们家慎荣不好你这口,你尽管放心。” 张灵泉瞪大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已快魂不附体。即便他再不问世事,也听过云氏二少爷腥风血雨的累累战绩,这对豺狼虎豹凑在一块,倒是天生绝配。 可怜他的小心肝,经不起他们吓的啊~~~~~ “我我我,我只为艺术献身,不做贪赃枉法的事!你们一起来又想干什么?”张灵泉露出宁死不屈的样子。 云澈搭着叶慎荣的肩膀,忍着笑说:“现在没要你献身,只要你请我们进去坐坐。张导,我是诚心诚意来谈生意的。慎荣看了电影剧本后跟我说,让我务必要赞助你这部电影,他为了让你能放松点,特地穿了平常不会穿的休闲装,这份诚意还不够吗?” 张灵泉再看看穿着毛衣和浅色外套的叶慎荣,气质和往常是有点不一样,文质彬彬的,印象中冷酷的脸此刻带着温和的微笑。 他多看了几眼,不由得脸颊红了:“你、你们进来时别踩到我的花花草草!” 51.探班 深夜,两个美男坐在家里头,还尽是殷勤之色,张灵泉开始担忧,这要被人知道了,旁人别以为他好男色? 这一想,张灵泉心有顾虑,思维一直是混混沌沌的状态,本来就不怎么会谈生意的艺术家头脑便被叶慎荣和云澈两面夹攻,以各种花言巧语套了进去。生意是谈得颇顺利,或者说,在威逼利诱下,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云澈要赞助他的电影,那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他的东家最近债务缠身,眼看快撑不下去了,就指望着靠这部电影解燃眉之急,但电影拍得慢,前期又是大量的投入,俗话说,不是为了洗黑钱的老板,哪那么多闲钱拍电影。现在被他碰上云澈这个大资本家肯投钱,他应该反过来多多奉承云澈才是,怎么也不该推三阻四啊。 这部电影张灵泉倾注了几年的心血,从故事内容到拍摄技术的改进,无不一一细究琢磨。他这几年钻研摄影技术和3D特效,全是为了这部电影做准备的,要是拉不到赞助商,他的孩子就要胎死腹中。 可是,张灵泉又很胆小,总觉得跟叶慎荣沾染上关系,前景便危机四伏。于是在主角是否由叶慎荣来演这件事上,他便一直不肯松口。 赞助的事是谈成了,但吕布这个角色,叶慎荣知道自己还没真正让张导肯定下来。不过他也不急,腹中已酝酿出一些办法,脸上表露出专心致志想事情的样子,云澈冷不丁地就把他按在车门上吻了一遍。 叶慎荣脑子里神经一跳,半推半就地拉开云澈,他的眼睛在车窗外夜灯的照映下,清得宛如湖水,看着云澈,云澈顿觉得自己要被这双眼睛吸进去。 他狎昵地微笑着,抬起叶慎荣的下巴:“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有事求我?” 叶慎荣眼色一定,波澜不惊地看着云澈,语气却有几分恳求:“我最近可能要和蒋宁有些走动,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猜疑,我和他只会有工作上的来往。” 云澈最近发现这男人并非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而是可软可硬,收放自如。软起来,神情语调里是入骨的圆润婉转,十分上他的心。他是越来越觉得,叶慎荣很懂得怎么讨他欢心,让他点头答应一些事。 善于经商的人会这样并不稀奇,只是叶慎荣对别人也会这样吗?还是只对他会露出柔滑的一面? 云澈想着自己的心思,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不悦:“我不明白,你要求助于外人,为什么不求助于我?我对你的请求都会百依百应,难道我不及外人?” 叶慎荣叹了口气,安抚地说:“云澈,我不能总是依赖你。我有我自己处理事情的一套办法。” 而且他深深明白,过于倚重和亲信一个人的话,有一天这个人要跟你翻脸,你就将全盘皆输,毫无还手之力。人心隔肚皮,尤其是云澈这样藏一手露一手的人,他不敢将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给这个男人,过去的教训太惨痛。 云澈勉强笑了笑,吻了下叶慎荣的额头:“好吧,你到底是个男人,我不能把你当女人一样圈养在身边。” 叶慎荣表情晦涩地皱起了眉头:“说起来,你和沈小姐怎么样了?” 刚这么一提,云澈脸色立马就冷下来,结了厚厚的霜似的,冰冷地说:“这事你不要多问。” 叶慎荣心底暗叹,云澈到底也没有完全把他当自己人。 过了几天,叶慎荣托悯轩调查到蒋宁最近拍戏的地点,他买了蒋宁爱吃的肉粽去片场探班。碰巧剧组里的副导演在之前录综艺节目时和叶慎荣见过,叶慎荣把肉粽留在车上,带了包烟过去,给剧组的核心工作人员们一人发了根烟。 李副导不由说:“哎呀,慎荣啊,你太客气了!” 旁边的王导说:“你就是李副导很看重的那个演员?资质很不错啊,我看过你演的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下部片咱们合作下?别告诉我你档期已经排满了。” 叶慎荣附和着:“没有,最近闲着。” 李副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是吧?没人找你拍电影吗?我怎么听说,你好像被一个外国导演看中,参加了一部国际影星聚集的大片,我还想,咱们慎荣这会要红了,以后想找你拍片,片酬可得吓死人喽!” 叶慎荣浅浅一笑,对《末日狼人》那部电影的波折并不打算多言。不过他看着王导,心里面却细细盘算起来。 “哦,王导,您这是在拍什么剧啊?”叶慎荣把目光投向正在拍摄一段文戏的片场中央,几个演员都停了下来在讨论什么,摄影师也在调整机器,“是不是明年年初要开播的《谍战英雄2》?” 说到自己的作品上,王导来劲了,他甚至放下剧本,抬头惊讶地看叶慎荣:“眼力劲不错啊,看出这是在拍《谍战英雄》续集?” 叶慎荣当然不敢让王导一直仰着头吃力地跟自己说话,向旁边的人借了把椅子,在王导边上坐下:“我看过《谍战英雄1》,还看了好几遍,本来想着要是能有机会参与续集的拍摄就好了,就算是个龙套角色我也求之不得啊,可惜王导这次沿用原班人马,我没机会。” 叶慎荣靠着《婚恋》和《墓灵》两部电视剧红了一阵,又因为云澈声称要做他的顾问经纪人,名扬在外,现在好歹也是个有点名头的演员,坐在导演和副导演身边聊天,别人并不会觉得他有献媚之态。 而李副导也马上接领子地拍着王导肩背说:“哟,我看慎荣是你的剧迷啊!他那么忙,居然还能把你的《谍战英雄》看了好几遍。你看,我说应该新加个角色,让他演多好!慎荣的演技你也见识过,那是没话说的。” 以《墓灵》红火的程度,业内许多导演不管是借鉴学习还是出于好奇心,多少都关注过。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张灵泉都看过,王导这个民国题材专业户更是不会放过。 只是叶慎荣还得多谦虚一些:“李副导过赞了,我还是个新人,还要多磨练几年。” 李副导自从上次拍节目和叶慎荣接触以后,对他印象一直很好,这会儿便不遗余力地向王导推荐:“我看慎荣是有天赋的演员,加上你自己肯努力勤奋,要不了两三年,一定能跻身一线演员。对了,我们前两天刚和云导谈了,想让他给《谍战英雄2》写主题歌,1的时候,片尾曲是我们的心头恨啊,找了个新人写词,那烂水平,唉!” 叶慎荣心想,自己和云澈的关系被爆料以后应该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此时听李副导提起这事,他便也马上接领子地说:“云导答应了吗?” 李副导摇头:“他还没给回复呢。他一个大忙人,我们也不敢摧他。” 叶慎荣点点头:“那我改天碰到云导,再问问他。” 李副导立刻高兴起来:“哎呀!那太谢谢你了,慎荣,云导那边要是能敲定下来,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说着,李副导反又递了根烟给叶慎荣,叶慎荣也大大方方地笑纳了。 片场中的演员们还在做准备,蒋宁也在其中,在他身边的女性一身雪白的旗袍,披着薄纱,长得非常漂亮,可谓有倾国倾城之貌。 叶慎荣微微抬头,目光又投向那些演员。王导心血来潮地说道:“慎荣,你猜猜这是在拍哪一幕戏?” 叶慎荣淡淡一笑,要是他刚才说的都是兴口开河,那这会儿恐怕要接不上话了。不过叶慎荣来之前早有准备,把《谍战英雄1》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加上他记性好,此时略微观察了下场中几名演员的站位和打扮,道:“是不是在拍蓉倩和于臣封的感情戏?看起来应该是在于臣封家里吧,难道蓉倩终于发现霜霜暗恋于臣封,她打算帮霜霜试探于臣封的心意吗?” 蓉倩在戏里有个特点,她平常不是爱打扮的女人,但每回去于臣封家里必定会精心打扮一番,而且每次都是为了霜霜才会去于臣封家里。 在1里面,于臣封喜欢蓉倩,这是观众都看得出来的,但蓉倩是否对于臣封有意,这个就让网友们争议不断,到1结尾的时候,蓉倩也没有表现出对于臣封有革命战友以外的意思,到是于臣封几度因为她帮自己乱点鸳鸯谱而气得内伤。 蒋宁在这部戏里饰演于臣封的弟弟于之恒,算是男二号,他喜欢霜霜也是观众都知道,而戏里却无人察觉的事。霜霜不在场,和蓉倩站一起的是她的义哥袁邵臻,大家都猜测他可能会成为续集里的大BOSS。 叶慎荣是看到蒋宁在准备台词时的表情,以及他和蓉倩及大哥几个眼神交流,加上桌上摆的家常菜,猜测他们的话题核心人物可能是霜霜。气氛并不紧张,而于之恒孤僻性冷,非霜霜的事,他是不会在蓉倩他们面前露面的。导演既然安排他们几位登场,那必是为接下来的剧情准备。 王导听了叶慎荣的一番猜测后,惊讶地回头用剧本敲了敲李副导的脑袋:“你是不是给他看过我们续集的剧本啊!” 李副导摸着头辩解:“我没啊!咱们合作了那么多年,你还对我的职业操守不信任吗?” 叶慎荣忙笑道:“我是随便瞎猜的,看来猜中了?王导,您什么时候让蓉倩和于臣封感情明朗,开花结果啊,还是说,他们的感情会一直这样暧昧到底?你这一对塑造得好磨人啊。” 王导嘿嘿地笑笑。李副导戏说:“他啊,还准备让于臣封就要跟蓉倩坦白之前,被人暗杀在死书房里呢!” “不会吧,王导,你太狠心了。蓉倩和于臣封这对让多少观众牵挂着,虽说蓉倩是这部剧的唯一主角,没了于臣封,故事也能拍下去,但你要真这么拍,太欺负鼎力支持他们这对的观众了,不怕剧迷给你寄炸弹啊。”叶慎荣已完全融入了粉丝的心态,向导演愤然抗议。 王导咳嗽两声,说:“这想法已经被我否决了,不然李越也不会告诉你。不过,没想到你个硬朗派的大男人,也这么爱看感情戏?” 叶慎荣委婉地笑了一笑,带着几分羞涩:“我是挺欣赏蓉倩这个人物,心情自然而然被她带入进去了。” 王导得意道:“俏姌这丫头是我从科班里带出来的,人漂亮,又吃得起苦,这两年演技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叶慎荣点点头,不过分夸赞地说:“她演蓉倩,非常合适。” 王导调侃:“要不要找她签个名?这丫头以后保准会大红大紫。” 叶慎荣不多客气:“好啊,我身上正带着她《谍战英雄1》的剧照,麻烦王导介绍一下?” “哎呀,你可别看上她了,追她的人可多呐!”王导拍拍叶慎荣,便向片场中高喝一声。 饰演蓉倩的章俏姌和其他演员一起看了过来,章俏姌笑起来很甜,和戏里豪爽又高傲的蓉倩完全不一样,她把累赘的披肩丢给助理,和蒋宁凑在一块笑盈盈地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说叶慎荣。然后,他们一起走了过来。 叶慎荣脑子里又斟酌了一遍一会的说辞,手也放进西装内侧袋里准备取出照片。 在他来之前,他就让悯轩打听过,章俏姌已是张灵泉那边拍板敲定的女一号。得知她和蒋宁目前在一个剧组里,他就决定先来望望风,结果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在他随机应变下,到比预想的还顺利。 52.伎俩 “叶大哥!”还没到跟前,蒋宁先开了口,然后章俏姌眉开眼笑地跟导演和副导演打了招呼,眼珠子转悠着便移到了叶慎荣身上,“蒋宁,这就是你一直提的叶大哥?” 蒋宁内敛地一弯嘴角:“他就是叶玄,你不是说很想见见他本人吗,现在本尊就在你面前了。” 蒋宁说完,才跟导演和副导演点头见礼。他和叶慎荣同样因为《婚恋》和《墓灵》两部戏闯出来,演的都是人气角色,身上又没有负面新闻,资历也比叶慎荣深一些,现在名气自然要比叶慎荣响亮,跟导演都能平起平坐地说上话,人也比叶慎荣初见他时气度大了许多,带着章俏姌这样同辈的演员,宛然有股哥哥带着妹妹的沉稳风范。 叶慎荣看到他有这种变化,也颇替他高兴。之前因为云澈的关系,害他住院一个多月,影响了拍戏档期,叶慎荣还担心他的事业会因此大受影响,一颗好苗子再度被埋没。好在云澈只勒令两人不准见面,没有使出更绝的手段。叶慎荣虽觉得云澈猜疑心和占有欲很强,但做事却很有分寸,换做是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沉得住气。 心里想着几个月前杂七杂八的事,叶慎荣不由得目光温和地看着蒋宁,蒋宁察觉他的视线,也微微弯起嘴角,不露声色地回笑。 章俏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定在叶慎荣身上,结果叶慎荣还没拿照片给她签名,她却反激动地凑上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刚才在片场上偷偷看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叶大哥,你本人看上去比荧幕上斯文有气度多了,我还以为你会是个不爱笑的人。” 叶慎荣到觉得自己是不太爱笑,只是多数时候,不得不逢场作戏地笑一笑。但是被章俏姌热络又爽直的性子一感染,反而自然地微笑起来:“章小姐,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你的剧迷,我很喜欢你的蓉倩,能帮我签个名吗?” 叶慎荣总算把捏在手里的照片递了出去,同时递上一直随身带着的钢笔。 章俏姌也不扭捏,接过照片和钢笔,爽快地道:“好,我帮你签!还有,别叫我章小姐,怪怪的,直接叫我俏姌,或者章章也行,蒋宁还喜欢叫我小章鱼。” “没见过你这么爱吃章鱼烧的,顿顿都要吃。”蒋宁像逗小狗似地摸了摸俏姌丫头的头,章俏姌忙护着脑袋,“哎呀,你别摸我的脑袋,发饰又要被你弄乱了,等会造型师傅又要说我了。” 她摸了摸头饰,放心下来,把签好名的照片和钢笔一起还给叶慎荣,眼睛眨巴眨巴地带着笑意:“我们一会就快收工了,叶大哥跟不跟我们一起去吃章鱼烧?我们去的那家店章鱼烧可出了名,还有小龙虾也不错!”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减肥了?”蒋宁又笑着数落,章丫头回头对他挤挤眼,“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胃要饿坏了!你说好请我吃小龙虾的,不许赖账!” “好好,不赖帐,一会吃死你。”蒋宁又顺手拍了下章丫头的脑袋,然后眼睛微微带笑,看向叶慎荣,“叶大哥,你一会有空吗?” 叶慎荣本来是有备而来的,但看蒋宁和章俏姌一来一往热闹有趣,自己也被这活泼的气氛感染了,到真有些打心底喜欢俏姌这丫头。丫头笑起来甜美爽朗,让人看了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说话也非常直来直去,他就喜欢跟交谈起来不用动脑子不用绕弯子的人交朋友,既然盛情难却,他也就答应等他们收工。 两人到了片场上,又是另外一副模样,章俏姌入戏非常快,马上就摇身变为蓉倩那股大姐头的气派,蒋宁遇到合得来的搭档,发挥也会相当稳定而出色,不多久,几场戏便无NG无补镜地拍完了。 蒋宁买了辆新车,黑色的别克,看起来像是黑帮老大会开的车,叶慎荣问怎么会选择这辆车,蒋宁说前阵子去车展上一眼看中,就买了。 瑶箐这天不在,蒋宁自己开车载着叶慎荣和章俏姌去吃小龙虾。 蒋宁又是帽子又是围巾,乔装得很是彻底,章俏姌却大大方方露着真容,取笑蒋宁现在是大众偶像,满街都有妹子追着他跑。叶慎荣暗暗感慨,不到一年,他们都有些变了样,他自己也戴了副茶色的太阳眼镜稍作修饰,自从和云澈爆了绯闻后,他还真不敢真容出现在大街上。 吃章鱼烧和小龙虾的店在一条满是日料店的街上,附近走动的也多以日本人韩国人为主,并不十分热闹。 蒋宁订了位子,老板驾轻就熟地领他们上楼坐进包厢。 然后章俏姌点了十斤小龙虾和十份章鱼烧,一边吃一边叫着前两天的苦丁茶白喝了。 蒋宁拨起小龙虾来到像个姑娘家,慢条斯理去了壳,把拨得光溜溜的虾肉沾了酱料放进叶慎荣碗里:“叶大哥,张导那部电影,你去试镜后,给你明确回复了吗?我看吕布这个角色,好像还没敲定下来。” 叶慎荣当然不习惯让他伺候,但蒋宁随即又拨了一个给章俏姌,他也就不好小题大做,受用地把蒋宁孝敬的虾肉吃了。对于蒋宁问的事,他没有马上开口。 章俏姌一听,却比蒋宁还热心,眨着眼睛问叶慎荣:“你也去参加了吕布的试镜?张导没有当场告诉你,用不用你吗?” 叶慎荣摇摇头:“张导大概还在考虑。” “嗯……”章俏姌托腮思索,“既然还在考虑,应该有戏。我一个朋友也去参加了试镜,当场就被回绝了。张导可能不敢轻易确定由谁来主演吕布,他跟我讲戏的时候也说,会慎重考虑跟我搭档的男演员的人品。” 叶慎荣目光看向章俏姌,笑微微问:“俏姌丫头对搭档的品格有什么要求?” 章俏姌直爽地说:“我已经好几次在拍戏的时候被人吃豆腐了,最讨厌男演员在拍戏的时候耍流氓!我跟张导说,一定要挑个不近美色的演吕布,不然剧里那么多吕布和貂蝉亲密的戏,我会受不了,片酬再高我也不拍!” 叶慎荣忍俊不住,嘴角抽了抽。女演员在拍戏的时候会吃这种亏,到也是圈内不良风气的一个常见现象,很多女明星在刚出道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等熬出头,当了一姐,就扬眉吐气了。 蒋宁瞥了瞥叶慎荣,接话道:“这点,叶大哥应该符合俏姌的要求。叶大哥一向对女人很绅士。” 章俏姌忽然神情严肃,满怀好奇地看着叶慎荣:“叶玄,我一直很好奇,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叶慎荣刚吞进一只虾肉,嘴里溢满了醋味,被章俏姌开门见山地一问,差点岔气,面庞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怕章俏姌因此歧视他。章俏姌却抿嘴一笑,手扶着脸颊,喜滋滋地说:“哎呀,我终于见到活的同性恋了!虽然听说圈子里很多,可我还没见过呢!叶大哥,我看你挺纯情的,不过云导以前和好几个男艺人传过暧昧,你可要小心,别被他骗了感情。” 叶慎荣咳了咳,表情平复下来:“嗯,我知道。” 章俏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满面兴奋地还想问下去,这时候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张导的电话,忙兴致勃勃地说:“刚说到曹操,曹操就来电话了。正好,叶大哥,我帮你探探张导的口风,看你拿下吕布这个角色有没有问题。” 蒋宁吐槽:“小章鱼,你对叶大哥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章俏姌脸颊微微地一红,撇撇嘴说:“我也想快点知道我的吕小布是谁啊,心里好早点有个底嘛,不然张导那边老决定不下来,我也一颗心被吊着呢!” 她再冲叶慎荣没心眼地笑笑,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叶慎荣趁这时候,意味深长地斜眼看蒋宁:“你对这丫头,也挺上心的?”他想试探试探蒋宁,以免日后他真的演了吕布,章俏姌演貂蝉,和他在戏里你侬我侬,触到蒋宁的心伤。 蒋宁眼底幽暗不明,笑微微地瞥了瞥叶慎荣,叹了口气,淡淡道:“叶大哥,性向这种事有些人是天生的,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遇到你之后,我对女人就没有感觉了。” 叶慎荣沉下脸色。 蒋宁又说:“不过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你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性向而已。我不喜欢勉强人,如果叶大哥有喜欢的人了,我会退出。呵呵,当然,除了云觞以外,我不承认那种人配得上叶大哥。” 叶慎荣皱起眉头,想好好说明一下:“我和云澈——” 蒋宁再次抢断他的话:“云导是不是和沈小姐结婚了?” 叶慎荣惊讶地看向蒋宁,云澈的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他的助理都不知道他结婚了,蒋宁为什么会知道?要是到了连蒋宁都知道的地步,媒体不可能毫无动静。 “你哪儿听来的?”叶慎荣沉色问。 蒋宁放下手中的虾,用纸巾擦了擦手,面上波澜不惊:“你不要管我从哪儿知道的,我就是听说了有这样一件事。沈钧婷来头其实很不简单,不然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让康总对她那么千依万顺,康夫人和整个康家都肯忍气吞声,放着这个眼中钉不除。” 叶慎荣紧锁眉头,此时到觉得蒋宁说出这番话,很不简单。 蒋宁继续道:“沈钧婷背后有一股势力,云澈单枪匹马要跟那股势力斗,根本没有可能。他被沈钧婷缠上,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叶慎荣严肃地看着蒋宁:“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蒋宁不露声色,静静地注视着叶慎荣,微微压低嗓音:“叶大哥,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尽早抽身,我不希望你被卷进去。沈钧婷已经吃定了云澈,不顾一切要做云家二少奶奶。有件事虽然还没有确准,但我想告诉你,让你早做心理准备。” 叶慎荣喉结上下浮动了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只听蒋宁音色清冷,如宣判一般地说道:“沈钧婷怀孕了,至少已有一个月,云澈的太祖奶奶已经把她接到云家老宅养胎,孩子的名讳都起好了,那是云澈他们这辈下面的第一胎,如果是男的,就是长子嫡孙,因为云漠生不了。” 叶慎荣恍然有种做梦的感觉,脑子里想着这一个月云澈都住在他这的情形,那男人温柔却又霸道,一次次地在床上抽空他体内的力气,把他压在身下肆意蹂躏,彼此交融的呼吸仿佛真那么情意绵绵,从他胯间淌下的经验好像真是爱的给予。 云澈一遍遍地说独爱他一人,却又背着他和那个女人留下了子嗣。 那他算什么? 等他们都渐渐步上暮年,年少的激情是不是都会淡去,孩子才是唯一能稳固家庭的信物,母凭子贵,沈钧婷也许比他聪明得多。难怪他们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那女人却能一声不吭。 叶慎荣坐在暖垫上,双脚却一片冰凉,十指用力攥紧,几乎要掐进大腿里。 章俏姌打完电话回来,本来想把好消息带给叶慎荣,却见他面色白得不见一丝血气,嘴唇紧紧咬着,漆黑的眼睛里浮现出渗人的寒意。 “叶大哥,你怎么了?” 蒋宁道:“叶大哥好像有点不舒服,你去叫服务员倒杯热开水来。” 章俏姌于是又跑出去,过了一分钟端着杯热水进来,“我让放了点枸杞子进去,还问他们要了两片胃舒宁,叶大哥是不是吃得上火了?还是胃不舒服?” 叶慎荣此时已平静下来,接过水杯和药片,也没管是什么药,反正吃不死人,便吞了下去。 喝下半杯水后,他总算镇定下来了,淡淡地朝章俏姌笑了一笑:“谢谢。” 章俏姌不知道刚才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只高兴地说:“叶大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吕布这个角色,你应该十拿九稳了!” 这到是个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叶慎荣微微表露出欣喜之色,笑容虽有些干涩,不过章俏姌并未察觉异样。 而他镇静下来以后,也觉得自己过早下结论不太妥,何必要自怜自哀地把自己置于“小三”的位置呢? 他还是想听云澈亲口跟他解释一下,反正要是他真强硬地反抗到底,云澈要硬生生地吃了他也没那么容易。他让云澈舒服享受了那么些日子,也该到了给他点颜色看看,收收他骨头的时候了。要耍伎俩,他叶老板手中的办法还会少吗? 53.手段 等章丫头吃得牙齿再也嚼不动东西了,叶慎荣不由叹这丫头真的很能吃,而且一边吃一边还能嘴巴不停地说,像个开心果似的,脸上总是堆满了朝气蓬勃的笑,把人阴霾的心情都给一扫而空了。 叶慎荣被她带动着,也不时地会开开玩笑,然后蒋宁开车把章俏姌送回剧组合宿的地方,路上也连声称小章鱼这丫头就是有趣,跟她在一起能让人把烦心的事忘掉,叶慎荣点点头,靠在后座车窗上眯了一会。 大概是近日到处东奔西跑,实在太忙了,叶慎荣靠着车窗不久就真睡着了,之后被蒋宁推醒,车子已经停在路边,后面那辆车就是叶慎荣白天开来的。 看着那车也是不久前云澈带他去车行挑的,叶慎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我让俏姌先回去了。”蒋宁站在车边说,“我想叶大哥,可能还有事问我?” 蒋宁这人,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清底细。叶慎荣一边寻思着,一边往自己的车那边小步跑过去,“我买了肉粽给你,明天拍戏时分给大家当点心吧。” 一袋粽子颇沉,蒋宁接过后,掂了掂分量,不由笑了:“买那么多。” “你爱吃,这家店的粽子很有名,我想买来给你尝尝。”叶慎荣在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大哥照顾小弟的样子。 蒋宁苦笑:“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死不了心。” 叶慎荣拍拍他:“别想太多,本来我是想犒劳你一下,让你帮我再跟张导说说好话。你看,是我居心不良,你也不要觉得我对你有多好。你住院的时候我也没能去看你,现在伤都好了吗?” 蒋宁欣慰地笑笑:“都好了。” “嗯,拍戏辛苦,你自己注意身体。” 叶慎荣在跟蒋宁这么闲话家常的时候,脑子里其实盘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再从蒋宁这探听一下沈钧婷的事,看起来蒋宁似乎知道不少内幕。但终究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有什么事,他还是想跟云澈关起门来说。 蒋宁却在他转身要上车时叫住他:“叶大哥!” 叶慎荣回头看过去:“嗯?” 路灯下,蒋宁神色闪烁,一双波光粼粼的眼仿佛能清澈地照出人像,“你是不是喜欢云澈?” 叶慎荣一愣神,弯着腰就在车门边僵了很久。 蒋宁咬着嘴唇说:“我住院的时候就在想,以你的脾气,应该没人能强迫你干什么。” “你到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叶慎荣这回是真看不清蒋宁了,没有人了解他,可蒋宁好像真能看透他的心思,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云澈是了解他的喜好,那蒋宁就是能彻底地看清他这个人,论眼力,蒋宁或许还在云澈之上。 蒋宁到底是什么人? 叶慎荣心下寻思着,忽然又改变主意,关上车门,抬头望定蒋宁:“小蒋,沈钧婷背后到底有什么势力在帮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么问到并不是故意岔开话题,而是有一箭双雕的作用,一是看看能不能再从蒋宁这获得些讯息,二是试试蒋宁这潭水的深浅。 蒋宁表情微微一变,看得出是早等着叶慎荣问下去,爽快地说:“沈小姐早年在日本做过明星,有个黑帮老大养着她,现在仍然是她幕后的主子。那男人应该也想瓜分云氏的财产,所以才会出力帮她。” 叶慎荣嗤笑一声,心想难怪沈钧婷有胆子让人潜入浴室偷拍他和蒋宁的艳照,还能存着原片的U盘藏得那么好,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叶慎荣感叹道:“果然她不只是个胸大无脑,只想着傍大款的小明星,不过,我本来以为是她爸在给她撑腰。” 蒋宁沉默几秒钟,说出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她其实不是康总的女儿,连整个康家都被她骗的团团转。” “哼。”叶慎荣看了蒋宁一眼,“看来她有个很厉害的军师。” 蒋宁神情忧虑地望着叶慎荣:“叶大哥,你不要趟这个浑水,会有危险。” 叶慎荣心下转了几个来回,面上笑笑,低头钻进车内:“行了,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叶大哥……” 叶慎荣透过夜色,看了看蒋宁清俊年轻的面容,那双眼睛却像夜色一样暗。 “小蒋,”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你的忠告我会记在心里,只要你是真的对我好。” 蒋宁抿了抿嘴唇,没再出声。叶慎荣关上车门,朝他挥挥手:“粽子记得吃啊。” 隔天,张灵泉就打电话给叶慎荣,脾气暴躁,看来是来申诉的:“叶慎荣,你对我身边的人都下了药是吧,怎么他们一个个都帮着你说话!” 叶慎荣略微露出一点老奸巨猾的样子,笑着说:“张导,您在喝茶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在喝茶?” “呵呵,”叶慎荣啧了一声,“您的茶里就有我下的药呢。” 只听电话里传出一声清晰的泼水声,叶慎荣乐道:“跟您开个玩笑。过两天,我再去拜访您,给您带罐英国本土产的茶叶。正好明天要飞过去,后天早上回来。” 《末日狼人》剧组最近移驾到了英国,叶慎荣长在那里,自是非常熟悉那里什么茶叶最好。 张灵泉却好像被人追杀一样,惊恐地叫起来:“别!别!你别再拿什么孝敬我了!我才不敢碰你送的东西,没准喝了,我就成你的人了!”他一时慌张,语无伦次,说完后才觉得用词不当,后面跟着一串羞愧的咳嗽声。 叶慎荣于是故意说笑道:“哎呀,张导,您怎么老惦记着这个,不是口是心非吧?要不,我们改天就在床上再谈谈我演吕布的事?” “你你你你你,你可千万别来真的!!” 叶慎荣听张灵泉俨然已快被吓得哭出来,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声音便软下去:“张导,我是真的想演吕布这个角色,这两天已经开始做功课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不答应,我就只好继续缠着你了。” 张灵泉重重叹了口气:“造孽,我前世是不是哪儿得罪过你,今生你怎么老阴魂不散缠着我呢!” 叶慎荣恭谦地笑道:“我只是想演戏。” “唉!”张灵泉又沉沉地一叹,“我再跟制片联系一下,他要也觉得没问题,你下个礼拜来剧组报到吧!” “好,谢谢张导。” 其实叶慎荣知道这趟有戏,张灵泉要不是有了决定,又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呢? 说不定还眼巴巴地盼着他从英国带茶叶回来孝敬他呢。这男人就是个傲娇! 摆平了张灵泉,叶慎荣也安心地去了英国,带了两罐不同品种的茶叶回来,一罐给了张灵泉,另一罐放在自己家里。 有一回,他听云澈说喜欢伯爵红茶,这次既然去了英国,没有道理不带他喜欢的红茶回来,不管云澈说的时候是有意还是无意。叶慎荣说到底骨子里是个生意人,左右逢源的心思是不会少的。 回来后,叶慎荣便加紧用功补三国历史,他在国外就学,十八岁才来到中国,西方历史他倒是熟悉,但中国的历史,他就只知道点皮毛了。 去试镜前,他临时抱佛脚地看了看吕布的故事,还是网上下载的译文版,因为大部分的史书都是文言文或古代白话文,他中文底子不好,一口气吞不下博大精深的中国古语,啃起书来势必很吃力。是以等《末日狼人》那边的工作告一段落,他才好专心致志地攻读难啃的中国史书。 期间,仍然是连连碰壁,被一字多义的文言文搞得头晕脑胀。 云澈的文学功底是很好的。近日,叶慎荣常常熬夜看书,为演好吕布这个角色狠下功夫,他也就体贴地没有为难叶慎荣,主动帮他翻译文言文,还帮他做笔记,偶尔实在忍不住了,才只是搂着叶慎荣亲个小嘴而已。 这种无微不至的地方,叶慎荣当然感觉得到,但却会怀疑,云澈是不是出于愧疚,最近才对他心慈手软?或者是,心中有了动摇,所以故意不碰他? “你在想什么心事?”云澈抬起头来,看到叶慎荣盯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便半调笑半挑逗地勾了勾叶慎荣的下巴,“整晚上都没见你笑过,来,笑一个我看看。” 叶慎荣于是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接着起身:“有点困了,要不要泡杯茶提提神?” 云澈长臂勾住他的腰:“提什么神,困了要不早点睡吧。” 叶慎荣为防云澈一把把他扛起来进卧室——之前云澈可不是没这么做过,他连忙向厨房大步走去,“我从英国带了你喜欢的伯爵红茶回来,泡给你尝尝看。” “我只提过一次,你记着了啊。”云澈喜出望外,依依不舍地要跟进厨房,叶慎荣把他推回沙发上,“在外面等我。” 云澈嘟嘴:“难道你有泡茶的独门秘方,不能让人看吗?” “我怕你忍不住要在厨房跟我做!” 云澈仰在沙发上,有些心神不宁。要说对叶慎荣的TJ,在他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外加霸王硬上弓之下,也算初见成效。男人对肉体的欢愉总是会有一些饥渴,叶慎荣三十多岁了,身边却常年无伴,多年不泄火,他会一点没有欲望?就算他再怎么有洁癖,也是个正常男人啊。 云澈能感觉到叶慎荣内心的细微变化,说他一点不接受他,那是不可能的。叶慎荣生在豪门望族,又是家里的长子,成长阶段没受过一点挫折,长大成人后,必是比普通人更来得高傲,就算后来经历了惨痛的失败,但那时候他已有完整的人格,融在骨血中的傲气是不会被磨灭的。 看他近来有时候会服服帖帖,没脾气地任云澈压着他,进去的时候也抗拒得不那么厉害了,云澈心里就有种感觉,他知道叶慎荣是喜欢做上面的,万般忍不得别的男人压着他,但他还是忍了云澈,甚至偶尔会在疲倦的时候,风情万种地勾着云澈的腰,用舌头报复似地卷住云澈的舌头主动回应。 云澈满心都是征服的喜悦,但喜极之后,却淌出了一点点苦涩。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掌控不了叶慎荣了,而叶慎荣对他是否有一点喜欢,他却不敢肯定。 叶慎荣端了两杯茶回来,云澈急急忙忙收起心思,微笑地从叶慎荣手中接过茶杯,因为是爱人泡的茶,他马上就表示赏脸地喝了一口,细细品位着,“很香,你放了金银花,还有蜂蜜?” “你不是喜欢甜一点的茶吗?”叶慎荣稍微挪了挪身位,舒展坐姿,自己也喝了一口。 “那你那杯呢?没有金银花,也没有蜂蜜?” “我不喜欢金银花和蜂蜜的味道。” 云澈搂住叶慎荣,甜蜜地笑道:“让我喝你那杯,我要体会体会你的味道。” 云澈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特别狎昵的话,勾起人的情欲,叶慎荣捧住自己的茶杯,淡淡地斜眼看他:“那你那杯就浪费了。” 云澈宠溺地刮了下叶慎荣的鼻子,松开他,再捧起茶杯来沉醉地品尝:“难得你对我这么用心,我是不应该浪费。” 两人继续看书。 过了3点以后,云澈有些乏了,一杯茶却已喝到见底,他不由笑说:“我看你的茶是催眠用的,不是提神的吧,我是越喝越困了。” 叶慎荣也打了个哈气,把茶杯收到厨房里,回来说:“睡吧,时间也很晚了,明天我们都要早起。” 云澈点点头,起身刚跨出一步,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小腿酥酥麻麻直发软,他晃了晃神,想抓住什么支撑身体,结果一个踉跄,反单膝跪下去,扑倒在茶几上。 叶慎荣惊了一声,忙扶起他:“你怎么了?” 云澈皱了皱眉头,看着微微发抖的手心,借着叶慎荣的力道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我……头晕……” 叶慎荣神色定了定,道:“我扶你去床上,你躺一会,看会不会舒服点。” 两人跌跌冲冲地进了卧室,叶慎荣让云澈在床上仰面躺平,坐了一会,又跑出去端了盆热水进来,拿毛巾在热水里浸了浸,搅干,给云澈擦去脸上和胸口的汗。 他照顾人很有一手,下手轻而温软,耐心地一点点拭去云澈不断往外淌的汗。云澈半睁着眼,看着他一脸专注而安定的神情,不由得想到,他应该这样照顾过云觞很多次,不然以他老板的身份,怎么会有这样照顾人的心思?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头还晕吗?” “嗯……很晕。”云澈含含糊糊地回答。 叶慎荣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云澈笑了笑,转过脸看着叶慎荣。 叶慎荣干笑一声,说:“我在你茶里下了药,不过药效应该不至于让你晕得这么厉害。” 他掌握药的剂量很精确,能做到不用任何工具,随手一撒就恰如其分。迷药对人的神经系统伤害很大,分量不准确,容易出人命,用多少剂量就能达到多少效果。他并不想伤害云澈的身体,只是想让云澈在保持头脑清醒的状态下卸去武力和思维能力,乖乖地回答他一些问题。 可是看到云澈胸口起伏得那么厉害,汗也淌得令人心惊,他就有些担心了。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免疫力也不一样,以前他对云觞用同等剂量的时候,云觞的反应也没有这么厉害,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按理说,云澈的身体比云觞强壮,免疫力也肯定要好一些,他不敢下太重的分量,就按照以前的剂量来,却没想到迷药对云澈的神经刺激这么厉害,一直出汗是体虚的表现。 云澈抬起手,叶慎荣便抓住那只发抖的手,眉心揪了起来:“你要不要紧?我去叫救护车!” “别急。”云澈反拉住叶慎荣,只是力气不大,贴合的手心很快便一片潮湿,“你对我下药干什么?既然下了药,然后呢?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云澈仍然笑微微的,好像一点不生气。 叶慎荣表情严肃起来,在床边坐下,声音往下一沉:“我有事要问你。” 云澈笑了笑:“问吧。” 叶慎荣也不扭扭捏捏了,直截了当问:“你和沈钧婷是不是有了孩子?” 云澈一呆,冷道:“谁告诉你的?” “那就是真的有了?”叶慎荣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一些。 云澈闭上眼,手轻轻地握住了叶慎荣的手。 “慎荣,孩子不是我的,我没有碰过她。”顿了顿,“但是,我认了。”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叶慎荣马上就反应过来:“你想利用那个孩子,得到家产?” 云澈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叶慎荣眉头一横,怒道:“你认了他,他以后就是你和沈钧婷的孩子。沈钧婷更加坐实了你老婆的位子,等那孩子长大,母子同心,她可以用那孩子控制你一辈子,然后名正言顺夺走你们家的家产。云澈,你不想让云觞继承你们云氏的家产,就肯让这个女人在你们云家呆一辈子?那我呢,我一辈子都是你外面养的情人?!” 云澈睁开眼,静静地注视叶慎荣:“你会想和我结婚吗?” 叶慎荣愣了愣,用力一咬牙,没有作声。 “如果不想结婚,那不就是一辈子的情人。” 房间内忽然一片寂静,只有云澈冰冷的余音慢慢沉下去,盖住了一切,仿佛是风雨骤来前的死寂。 叶慎荣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刺啦一下扯掉领带,跳上床,双膝压住云澈的腿,五指手掌压在云澈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道在掌下酝酿。云澈吃痛地皱了皱眉头。 “马上把那女人赶出云家。”看云澈好像被压得很痛的样子,叶慎荣稍微挪动了一下,从云澈已然鼓得吓人的胯间移开,俯身下去,沿着被他强迫撑开的腿根间往更深的地方摸索,“云澈,我被你上了那么多次,你敢背叛我,我就让你死在床上,死得很难看。” 云澈顺着叶慎荣垂下来的碎发看上去,看到男人刀刻一般深陷的双眼,眼睑上浮着一圈淡淡的暗影,令那双眼睛显得更加幽深,疏朗的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微微地垂下,半遮挡住眼中的犀利。 真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以前都只能在远距离下看个模糊的轮廓,现在却能这样的近。 他毫无脾气地反微笑起来,双手把身上的男人拥入怀中,亲吻他被汗打湿的额发,用嘴唇去感受那硬朗的弧度:“我说过,如果是你,我可以让你上,死在你怀里,我会觉得幸福。” 云澈眷恋地把脸埋进了发丝里,叶慎荣理智地推开他:“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云觞夺你的家产?你那么想要家产,是为什么?放不下权利?还是放不下钱?” 云澈苦笑,从额角上淌下的汗打湿了他在壁灯下微微泛出金芒的长睫,浸到眼底,熏染了黑沉沉的瞳仁,瞳中又泛出一丝冷光,“我要扳倒林氏集团,不然我死不瞑目。” 叶慎荣一愣:“林云衍?” 云澈忽然翻身压在叶慎荣身上:“我被你吊起兴致来了,要么你让我上,要么我忍一忍,让你上一次?嗯?” 他眼睛蓦然清晰起来,声音也有了游刃有余的气息。 叶慎荣一怔,推了推,却感到自己被箍的很紧:“你!?” “我的身体适应药物很快,早年在日本的时候,试过各种违禁药物的滋味,身体早就习惯了。你用的是自制迷药吧,成分太干净,对我效果不大。” 云澈仍然再冒汗,叶慎荣并不觉得迷药对他完全无作用,但是他的手却已执着地去拨他的裤子。 “好你个家伙,居然跟我装!” “不这样,怎么能听听你的心里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我别背叛你?你这意思,就是准备跟了我是不?还有前面说要叫救护车,你紧张我?怕我出事?既然决定下药阴我,就狠一点嘛,药的剂量也放的少了,如果再多一点,我也许会躺到明天。你呀,话说得狠,这里却狠不下去,也够别扭的,不过,别扭得很、可、爱!” “啊——!我靠!你他妈的能不能给我轻点!” “这是惩罚你刚才使坏。” “哼,我就该把一包药都倒进去,让你躺半个月!啊……啊!!慢点!” “再叫,我就忍不住要吻你了。” “滚你妈的!躺好!老实点!出那么多汗还要干,你不要命了!再乱动,我真让你躺半个月!” “……慎荣?” “下次……让我……上你一次……你自己说可以的……别赖账……今天……就算了……操,你这玩意……正常人谁吃得消……还喜欢一天来几次……比老子还横……” 云澈沉醉在酥麻的痛快里,扶着叶慎荣韧劲十足的腰,仰面看去,男人刚毅的脸在光下映出冷酷的侧线,眼睫扫在下眼睑上,隐忍地微皱着眉头。 这样子实在让他心疼得入骨。 不管别人是怎么看这个男人的,但这男人骨子里的柔软,却是清晰地化成实体一般映现在他眼前。 云澈把手放到男人的后脑勺,然后用力下压,紧紧地把男人抱入怀。他脾气不好,善妒,爱猜忌,睚眦必报,心眼小的针都扎不进去,掌控欲又很强,连他母亲都说他这一生注定活得不会轻松,也不会让别人轻松。刚才,他是真想狠狠惩罚一下敢对他下药的叶慎荣,换成是别人有这样的心思,他一定要那人横尸当街。但他对叶慎荣却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他想在这男人面前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恋人,想让他只看到自己的专一和执着,但他只是个凡人,而且还不是一个好人,终究伪装会被一层层地拔去。 云澈越想越怕,越想越不忍,主动地退了出来,抱着叶慎荣躺下来。 “搞什么,做事做一半,你不难受,我难受。” 云澈压住在胳臂下躁动的男人,手套住男人硬挺的器具,温柔地爱抚。暗光下,男人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旁人一定无法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 “早点睡吧,宝贝。今天我就饶了你。” “……你敢在别人面前这么喊我,我剁了你的家伙。” “这么凶巴巴的,难怪没人要你啊,也只有我肯收了你。” “……哼。” 54.骄子 叶慎荣因为年纪比云澈大上不少,对云澈的专横霸道多少会忍让着点,所以尽管云澈总是出尔反尔,到了最后还是不让他安宁睡觉,他也只会在第二天醒来时无奈地叹口气。 两人一同吃早饭时,叶慎荣向云澈提了给《谍战英雄2》写主题曲的事,云澈眯起眼:“你的走动范围到是越来越大了。” 叶慎荣知道云澈疑心病重,忙坦白:“演《谍战》女主角的章俏姌就是在张导那部片子里演貂蝉的,我去他们剧组望风,是想找找路子。” “章俏姌是个大美女啊。”云澈半开玩笑地挑眉看叶慎荣,见对方拉下脸来,他才收住笑容,“如果你来唱的话,我就写。” 叶慎荣很是意外,不知所措地沉眉:“我从没录过歌。” “在棚子里录歌其实很简单,哪怕你五音不全,靠后期也能帮你修音修回来,歌词可以一句一句录。”云澈像是打定了主意,和以前一样怂恿道,“他们这部片子,主题曲本来就需要沧桑一点的男音唱,我给你写个慢歌,音域集中一点,降低难度,试试看吧。” “可是,唱歌我实在是……” “你的嗓音天生条件不错。”云澈有点死磨硬泡的意思,“上次我对外公布了会给你制作专辑,这件事早晚要落实。” 叶慎荣明白,在演艺圈要多元化发展,生命力才会长,而且云澈是歌坛的大神制作人,多少歌星想傍他的大腿,眼巴巴求着他写首歌都求不到。即使前阵子因为绯闻影响了他的人气,但实力是摆在那的,有这么好的资源就在身边,如果还不利用,那就是白痴了。 既然云澈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必要断自己的前程,多一条路发展总是好的,有交集的圈子越多,人脉也就越广。他想要在演艺圈长久发展下去,眼前可有云觞和裴易寻这样神人级的人物阻他的路,也许慢慢的还会碰到更多障碍,知道了某些人就是不想让他好过,他就更要打好基础,稳固自己的实力。 过了几天,叶慎荣去整容医师那修复脸上的疤时,悯轩在他的日程表上又新增了一条——声乐训练。 这是一对一的培训,他的声乐老师是业内的名教,以前是法国著名男高音家,上了一定年纪后,来到中国开办了有名的声乐培训班,云澈手里好几位人气响当当的歌手都受过他的指教。 不过,这位七十多岁的法国老人退休颐养天年已经有一阵子了,要不是云澈面子够大,可别想再把这位大师请出山。 叶慎荣见了这位老人,都要非常恭敬地喊一声“罗伯特大师”。大师待人处事非常严肃,几乎脸上看不到笑容,但指导起来却十分有耐心。叶慎荣在唱歌方面完全是新手上路,菜鸟一个,刚开始连音都找不准,在大师面前多少有些羞愧得无地自容,大师虽然黑着脸,却没有开骂,敬业地一遍遍教他如何发声换气,久而久之,两人才终于有了一些授课以外的交流,叶慎荣便发现,罗伯特大师其实面冷心热,很喜欢交朋友。 整容手术以后,脸上的纱布不能马上拆,这段日子叶慎荣主要是跟着罗伯特大师学声乐,他做事向来认真到对自己苛刻的地步,而又善于规划时间,于是除了攻读历史以外,还留出一点时间来看看乐谱。要唱歌的人总不能不熟悉五线谱简谱什么的吧,总不能对音乐一窍不通吧,总不能连一点音乐发展史都不了解吧,总…… 云澈看到叶慎荣在历史书旁堆的音乐书也越来越高了,忍不住道:“你不会准备把所有音乐相关的东西都啃了吧,就算你过目不忘,我担心你老来秃顶啊。” 叶慎荣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会,我们家族没有谢顶史。” “可是脑细胞消耗太大,也会过劳死。” 叶慎荣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斯文的不得了,抬起头来,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露出后面那双精光四溢的眼,手里还攥着钢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足以能气死很多人的话:“我只是在当闲书看,没有刻意去记。” 你丫的,一目十行还能过目不忘,这简直是激起众怒的天赋技能啊!遗传基因好什么的太伤人了,很多背台词背伤掉的演员会活活被你气死知不知道! 云澈想到小时候背数理化公式背到翻白眼,被父亲看不起,被三弟嘲笑,最后只能理智地告诉自己,还是走艺术这条路吧。 他小时候长得秀气,男孩子理科不好,却只会安安静静地弹钢琴吹笛子,父母都觉得他太像小姑娘了,担心他长大以后会娘气,逼着他出门去跟那些被他瞧不起的喜欢在泥里滚的野孩子们疯啊玩啊。祖奶奶也经常说他这样以后继承不了家业,早早就对他失去了关心,班上还有个高马大的同学喜欢欺负他弱小。结果闹得他在蹿个子的时候,提前进入了叛逆期。 想想自己的苦逼人生,再看看眼前在成长阶段风调雨顺,不可一世的叶家大少——叶慎荣即使在母家那边也排行老大,很是受宠——云澈忽然就有了股想剥光这男人,欺压一番的暴躁欲念。 难怪老天爷要你摔得那么惨,不然我们这等凡人恐怕一辈子也攀不上你啊!混蛋!! ——叶慎荣要没有碰到云觞,现在真不知飞黄腾达成什么样子。他家底子硬得比杜锦笙那种海上一霸还恐怖,美国国防最大的武器承包商,世界军火巨头洛克希德·马丁的接班人,他在英国读书时,英女皇还接待过他呢。 这男人当初要是一帆风顺地进了娱乐圈,以他的背景应该爬得相当快,然后玩个几年腻了,在年华正好的时候回美国继承家业…… 云澈并不认为当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男人就会安安定定一直为他的梦想而活。受到家族的熏陶,他其实仍然有着商人的风骨,而且又是个孝子。 据云澈所知,在叶父第一次发现叶慎荣养了个男人当情人时,差点让佣人打断他的腿,他跪了三天愣是没起来,就为了让父亲消消气…… “你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有杀气。”叶慎荣余光瞟过来,不咸不淡道。 云澈思绪被打断,冷冷一笑:“在想一会怎么干你。” “……” 看到叶慎荣默默地低头继续看书,云澈抽了抽嘴角,心想,有时候还真不得不感谢云觞绊住了叶慎荣的腿脚,他们此刻才能在一间屋子里,能说得上话。 不然,他们的身世有天壤之隔,恐怕他再努力,也爬不到叶慎荣身边? 可如此一想,他又不禁对云觞恨得牙痒痒。 叶慎荣,你年轻时该有多颜控啊! 这天,叶慎荣和罗伯特大师准备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在录音棚外碰到了裴天王。 裴天王也是来录歌的,他看到罗伯特大师站在叶慎荣身边,不由得也羡慕起来,“哎呀,罗伯特大师,久仰大名!您不是隐居加拿大了嘛!” 裴天王糙着近日刚开始学的法语,罗伯特对生人都很冷淡,谁的面子也不给,管你是天王巨星还是玉皇大帝呢,他反而用英语冷冷地说:“你是那个,演了东汉什么的华人演员?” 裴天王为人沉稳圆润,很会做人,尽管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他到也沉得住气,谦虚地也马上转为用英语说道:“我叫裴易寻,很高兴能在这碰到罗伯特大师您。去年,我曾想去拜访您,可惜您没回我的邮件,我不敢贸然打搅。” 罗伯特大师不认识裴易寻,冷冷道:“我从来不接待客人。” 裴天王笑笑,目光在叶慎荣身上转了转,又婉转地问大师:“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能请得动您?” 罗伯特完全不给天王面子,理都不理地转向叶慎荣:“我们一会去你上次跟我推荐的那家店吧,中式点心我最喜欢了。” 叶慎荣索性也当裴天王是空气,看看手表说:“现在这个时间去正好,那家店下午2点会有戏曲演奏,您不是对中国的戏曲很感兴趣吗?” “啊,对!那我们快走,别错过了!” 裴天王却拦住叶慎荣,满面笑容地说:“叶慎荣,我们老朋友很久不见了,我正好有事找你,不介意我们说几句话?就五分钟。” 裴天王主动跟一个出道不满一年的小演员搭讪,这要被娱记看见了,可是很有料的炒作点。跟在他身边的助理都惊呆了。 叶慎荣到底是谁啊,既得云澈这样的大神多年暗恋,又让天王级的巨星垂青? 精明而眼利的助理马上就觉得这人举手投足是有些不平凡,那风度,那眼色,都不像个新人演员。 可是这面孔怎么就没见过呢?裴天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故友? 叶慎荣是一点也不想跟裴易寻说话,冷着张脸,反而看起来比裴天王还大牌:“你跟我有什么话好说?” 裴易寻微眯起眼:“就几句话,关于云觞的。” 云觞真是一种心病。 叶慎荣一听,心情就阴郁起来,思虑片刻,对罗伯特大师道:“麻烦您等我几分钟。” 罗伯特冷眼瞪了瞪裴易寻,叹道:“我去上个厕所吧。” 裴易寻让助理也退开,引着叶慎荣又进到录音棚,门一关,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间里,他们说什么话都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裴易寻此时也冷下脸来,终于卸去了温和的面具。 55.被看上了 “你对云觞做了什么?” 叶慎荣还没反应过来,裴易寻就已眼色如刀,揪着叶慎荣的领子冷冷发问。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叶慎荣还占上风一点,所以裴易寻尽管把他逼到墙边,他也未受到什么威胁,只淡淡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裴易寻继而道:“云觞从澳大利亚回来时发着高烧,后来就一直变得脾气古怪,不是你们在拍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虽然裴天王如今在娱乐圈可谓是领军人物,不过他性子相当温驯,虽然气场强大却完全没有大牌的架子,和云觞的脾气经常被戏称“一个是小天使,一个是大恶魔”,爬到如今的高度而拥有极好的人缘却几乎没有与谁结下过梁子,整个娱乐圈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身世好,家底背景硬,有相貌有实力,外加脾气又好,以前有裴邵贤罩着,后来有云觞协助,处处有贵人关照,运气好再加上自身勤奋,问鼎影帝的道路上简直一帆风顺得叫人嫉妒,走红的速度也是娱乐圈无人可睥睨的。 今年,他又同时获得了亚洲、欧美多个电影评奖的最佳男主角提名,临近年底的这段时间,娱乐报都在议论他能拿回多少个奖杯。在不满三十岁的年纪就能获得如此成就,已然是一个神话。 若不是因为云觞一心只爱着这个男人,曾让叶慎荣无比受挫,他可能会非常赏识这个人,甚至愿意与他交朋友。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能出淤泥而不染,拥有深厚的演技,而为人品格也可圈可点,如此有才有德的人,实在无法让人讨厌起来。 叶慎荣被裴易寻这么一质问,却并没有生气,平心静气道:“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为什么变得脾气古怪,你应该去问他才对,反来问我这个外人,不觉得可笑吗?” 裴易寻咬了咬牙,却也没话可说了,闷哼一声,松开叶慎荣的衣领:“如果你还敢纠缠他,我不会放过你!” 简单的三言两语之后,他也没再咄咄相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叶慎荣虽然隐隐觉得奇怪,不过自从迫于无奈地从《末日狼人》的主演退居为监制协助后,他认清了一些事,也决定不再让云觞这个人干扰他的人生,对于过去那段旧情,他是斩钉截铁地决心放下了。 因而,不管云觞那边出了什么事,他都不想去关心,已经不想再为这个男人劳神费心了,裴易寻说的话他马上就抛之脑后,不再多想。 年底是众星PK,争抢荣誉的时候,整个娱乐圈都风风火火,热闹非凡。大陆的金豫奖,香港的电影金像奖,台湾的金马奖,亚洲的金梦奖和电影殿堂奖,无数个奖项将齐齐亮相,大大小小的宴会数不胜数,明星们哪怕再应接不暇,也争先恐后地抢夺曝光率,使出浑身解把自己包装得仿佛是施华洛世奇水晶,只想着踩红地毯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同时也想尽办法为自己来年的事业开拓机遇,广结良缘。 碰上这样的时运,叶慎荣当然也不会低调地赋闲在家,他和蒋宁同时获得了参加金豫奖颁奖典礼的邀请资格,不过他并没有被提名,只是颁奖典礼上有个“新好青年形象大使”的热场评选,他入围了,才被主办方邀请。而蒋宁倒是因《墓灵》里华容这个超人气的角色以及广受好评的精湛演绎,获得了最佳男配角提名,叶慎荣认为他很有希望获奖。 在旁人看来,他可能更像是蒋宁的陪衬,陪着蒋宁走个场而已。两人是好基友,这是圈内圈外都知道的。 而且,获奖什么的,因为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绯闻,连叶慎荣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在这种盛大的聚会上,娱乐大亨和影坛巨星都会粉墨登场,交朋友傍大神才是最重要的,叶慎荣就有这样的目的。 到了出发前,云澈很不放心地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虽然你酒量好,但也不要多喝,最好是别去参加什么酒会聚会,娱乐圈的糜烂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再小心,也有可能糊里糊涂被人拐上床……” 云澈满脸写着“想把叶慎荣绑起来不让他去”的真正心声,他因为要去参加亚洲音乐盛典,行程和叶慎荣分开了,不然一定时时刻刻和叶慎荣捆绑在一起,不让任何人碰叶慎荣一根毛发。 叶慎荣老实地点头答应会小心,心说他以前是娱乐公司老板,又不是没参加过金豫奖聚会,没见过那些人的糜烂,云澈的担忧根本是杞人忧天,忘了他以前的身份。 抵达金豫奖主办地,第一个晚上的交流酒会,叶慎荣就没有遵照云澈的叮嘱。 本来出席酒会只是探探行情,但蒋宁被一位名导邀请去包厢吃酒,叶慎荣和他同行,被他拖着一起去了。 当然,叶慎荣也不放心蒋宁单刀赴会,要论被潜的概率,蒋宁可比他危险。他外貌出众,最近又红了起来,盯上他的导演和名流肯定不会少。就说那个邀请他的名导,就是个玩过不少男明星而且爱搞③ρ大战的同性恋,他盛意邀请蒋宁的意图简直是不言而喻。 两人出了宴会大堂,找到名叫“翠锦厅”的包房,在门口碰上正和某老板谈笑风生的章俏姌。 章俏姌穿了一身大红旗袍,披着薄纱披肩,举杯应酬的样子,一颦一笑全然不似平常拍戏时那么率真单纯,不过她看到叶慎荣和蒋宁,却马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哎呀,你们两个总算来了,快进去,王导李导赵导三位都在呢,还有K.S.A会所和麒胜的一哥一姐都来了!” 叶慎荣闻言,想到这么大的排场是给谁面子,于是问:“谁主持的场子?” 章俏姌兴致盎然地抓着叶慎荣的手臂,边往包房里走,边说:“本来是杜董开的包房,今晚所有的酒水账单都记他名上,不过他中途有事离开了,现在是三位大导最大。” 杜锦笙? 叶慎荣有些意外,如果真是杜锦笙,他其实并不算圈内人士,只是名下有投资电影公司,据说是专为捧辰宿开的。一个跨国航海贸易公司的大老板会来参加娱乐圈的聚会有点怪异,辰宿这次虽然获得了金豫奖最佳男主角提名,但他毕竟不过是杜锦笙包养的一个戏子,要说杜锦笙是专为了陪他而来,那他可算是被幕后老板宠得没边了。 真的是这样吗?叶慎荣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 包房里面已一片酒气熏天,大家都喝开了,桌上菜色没动多少,一轮一轮的敬酒却接连不断,很多人都已满面通红,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已半醉,只是还在那死撑着。 章俏姌带着两个帅哥进去,马上就有女的叫起来:“哇!蒋宁!叶玄!你们两个真的到哪都出双入对啊!” 因为喝高了,那女的嗓门还特别大,引得满屋子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哎呀,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啊!” “这两人感情也太好了吧!” “李导李导,快让他们来这边坐!” 章俏姌忙把叶慎荣和蒋宁带到李导面前:“李导,这是蒋宁,他艺名叫蒋颐臣。还有,这是我跟您说的,我现阶段最崇拜的演员,叶玄!” 章俏姌今晚也喝了不少酒,酒量虽比场上许多女演员都好,但几种混酒加在一起,她也有些亢奋过度。 叶慎荣和蒋宁向李导问候,赵导和王导也马上凑过来。赵导说:“俏姌,你怎么就给李导介绍,蒋宁是我请来的啊!” 叶慎荣看到赵导,认出他就是这次包揽最佳导演和最佳服装两项电影大奖提名的文艺片第一人赵鸣鹤,而在他旁边的王导则是影视圈的老辈资深导演,执导过《西楚霸王》而闻名天下,曾今杀进奥斯卡入围奖的王军。 那个李导,叶慎荣只在来参加金豫奖前为这次盛典出席的名人做功课时了解了一下,知道是近年来拍悬疑片出名的导演,但是赵鸣鹤和王军他却熟悉,这两人都是才华无边人品却无下限的要命角色,叶慎荣便只客气地向他们问好,不过分殷勤,宁愿两位导演在下一秒就忘了他这人,也不愿被他们记住名字,招惹上“麻烦”。 蒋宁跟着叶慎荣,也向赵导和王导打招呼,赵鸣鹤借着三分醉意,眼神已露骨地钉在蒋宁身上,“我那边正好有两个位子,来来来,新人都要先喝三杯。” 蒋宁笑笑说:“赵导,我不算是新人。” 赵鸣鹤便道:“不是新人也要喝的嘛,咱们这是酒会,你难道不敬我一杯?”他刚说完,旁边忙着奉承他的人便递上酒杯给蒋宁。 叶慎荣便主动道:“蒋宁不是新人,不过我是新人,赵导,我敬您三杯。” 他想为蒋宁挡下酒,没想到王军就堵上来了。 王军是只老狐狸,他对蒋宁这等嫩葱没什么兴趣,倒是方才叶慎荣一走进包房,他就注意到了,现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啧,怎能这么对他胃口! 他也跟着从递酒的人那里拿了个杯子给叶慎荣,叶慎荣当然不能不接。 “黄酒会喝吗?” “还行。” 叶慎荣谦虚着,王军从桌上抄起一瓶古越龙山,在叶慎荣的杯子里倒满:“你敬赵导之前,先跟我干一杯?” 赵鸣鹤与王军认识多年,一看就知道王军的意图,马上帮腔:“对,对。敬酒要按顺序的嘛,今天咱们这,李导是老三,我老二,王导是老大!你应该按顺序一个一个敬过来。” 包房里刚闹过一阵高朝,现在赵导和王导一搭一唱又掀起第二轮,加上叶慎荣是个新面孔,所有人都对他充满好奇,于是旁边响起不少鼓动起哄的声音。 只有章俏姌嘟着粉扑扑的小嘴,嗲嗲地眨眼睛对赵导说:“人家叶玄才一进来,你们就要他连喝好几杯,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新人嘛。赵导您自己前阵子说,要正一正圈内风气,爱护新人。” 赵鸣鹤说那种话当然是朝着黄色的臆想那方面曲解的,他这人拍的是文艺片,却满脑子很黄很暴力的思想,不过这儿人多,而且才刚刚第一天,也不能闹得太过分,章俏姌又是他挺欣赏的一个丫头,应该说,圈内许多导演都很吃她这一套。 于是,他笑嘻嘻地转口:“也是,还不知道叶玄酒量如何,要喝完就倒,那我真变成在欺负新人了。这样吧,你就一人各敬一杯。” 叶慎荣心里暗暗嗤笑,想当年他当老板的时候,赵鸣鹤这厮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他听过这个名字,也是在赵鸣鹤的某部电影和他公司出品的一部电影同时挤在一个档期,结果赵鸣鹤那部电影被他公司的电影死死压着惨淡收场,后来这臭流氓巴结上了K.S.A会所的穆总,就开始走文艺路线了。 现在到轮到这厮来教唆他敬酒? 喝就喝,就怕你喝了这杯,没下一杯。 叶慎荣表面上还是温和礼貌,毫无脾气似的连声说好,然后一一给三位导演敬酒。 喝完以后,章俏姌趁机蹦到叶慎荣身边,故意装出醉得没轻没重的样子,勾着叶慎荣的臂弯说:“叶大哥,去我们那桌坐!” 王导当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看中的猎物,还装正经地说:“章丫头,你喝醉了,女孩子要注意形象。”把章俏姌从叶慎荣身边拉开,然后抓住叶慎荣的手。那么轻轻地一握,再缓缓收拢,叶慎荣微凉的皮肤触在他手心,虽不算细腻,但他本来就不喜欢摸那种细腻光滑能滴水的娘炮。王军心思一跳,越发的抓紧了,“李导刚才说,已经不能再喝了,你去他们那桌只会扫兴。叶玄,来这边坐。” 赵鸣鹤看好基友得逞了,这位叶玄再过一会恐怕就只能软绵绵地躺在王军身下呻吟,第一天就开潜虽不像话,但王军就是这么色心大起就沉不住气的人。 至于自己这边…… 他色迷迷地转向蒋宁,嘴里也溢满了湿热的津液:“蒋宁,你是我请来的,当然应该坐我那。过来,我给你介绍K.S.A现在的一哥一姐,你不是说想认识吗。” 叶慎荣和蒋宁如此一来便分开了,不过他一边应付王导,一边照看蒋宁那边的情况,还绰绰有余。 好几杯下来,王军见他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就有些不淡定了。 “包房里热死了,我们到外面去抽根烟吧。” 所有人都看出王导把叶慎荣拉到身边坐,这就是摆明了要潜他,大家便心照不宣地不再过来敬酒,只默默地为叶慎荣叹息。虽然他们很想傍导演大腿,但王军这种玩起来要人命的,他们也不敢挑战。 叶慎荣虽善于运筹帷幄,但他有个缺点,就是替人操心起来,就容易忘了自己的事。他只担心着蒋宁会被赵鸣鹤叼走,一颗心全放在另一桌的动静上,于是就忘了王军对他的意图。 王军看酒灌不倒他,便叫来心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在酒里下点料。 章俏姌在另一桌,满场就只有她清醒地看见王军的心腹在角落边的台子上取了只干净的酒杯,倒上红酒,然后手势极快地往酒里又放进什么。 王导下了决心要潜人,今天是不把人拐上床不会罢休的。这里他最大,还有谁能阻止他吃人? 章俏姌着急地咬着下唇,眼珠子转了转,推开李导,跑出了包房。 56.蛊惑 穆染从酒会现场出来,拒绝了所有应酬,在露天喷泉边点了根烟,静静地站着。 他就像偶尔才动一下的雕塑,漆黑的背影融在夜色里,喷泉的水帘如同就落在他身上一样,明明是在华灯璀璨的繁华中,却徒然生出一抹孤清。 章俏姌在停车场看到穆染的车子还在,便里里外外到处找,最后终于在花园的喷水池那里找到他。 “穆总!!” 穆染闻声回过头,看见章俏姌神色焦急地跑过来,不由纳闷:“怎么了,跑得那么急,你这丫头年纪不小了,还是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穆染说着,笑了起来,温慢的性子里淌出一股甘露似的清爽气息。 章俏姌跑得太急,喘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穆总,王导又盯上新人了,那新人是我朋友,我想找您救场呢!” 穆染厌恶地皱起眉头:“这些导演,今天才第一天就要开荤。每年的颁奖典礼就好像是他们的围猎大会,娱乐圈的风气就因为这样,一年比一年不像样了。” 早在他刚刚入行的时候,还能见得到一些淳朴的东西,而现在包围在他身边的尽是污秽肮脏的交易。 穆染把烟丢进垃圾桶,随着章俏姌快步走回酒店。 王军跟叶慎荣在走廊上抽完一根烟,回到包房里,他看见酒已经摆在桌上,脑中便忍不住开始遐想一会叶玄在他身下娇喘哭喊的样子。他就喜欢硬骨头,啃起来能激起他的凌虐欲望,一点点地把骨气这种东西绞碎嚼烂,看那些脾气执拗骄傲的家伙两腿大张地对他服软,他就特别有成就感。 虽然他也听说了圈内的云澈大神出柜的对象就是叶玄,不过这事儿现在已经阻止不了他蠢蠢欲动的色胆了。 两人又坐下来,王军举起酒杯,有些迫不及待:“来,再喝一杯,杜董请的酒都是越洋过来的,我们不能浪费。叶玄,希望我们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啊。” 等他尝过味道,自然也会给一点甜头补偿的。 叶慎荣余光看见蒋宁那边也还在满杯满杯地敬酒,心里替蒋宁估算着他大约喝了多少,有些担心,拿起酒杯,看也没看地就要喝。 忽然,蒋宁噗咚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而且是仰面朝天,动静大到整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叶慎荣刚拿起的酒杯又放了下去:“小蒋好像喝醉了,我过去看看,免得他在赵导面前失态。” 叶慎荣起身离席,王军那个咬牙切齿恨啊!赵鸣鹤你就不能悠着点嘛,把人灌到大醉做起来像奸尸一样还能爽到啥?这城门失火,都殃及到他就快吞下腹的小鲤鱼了!! 叶玄啊叶玄,算你走运! 蒋宁摔在地上,死沉死沉的,赵鸣鹤想趁机卡油去扶他,没想到他沉得像铅块一样,赵鸣鹤反被拽下地,鼻子撞在地板上,流血了。 旁边女的尖叫起来:“哎呀,赵导,您流血了!” 赵鸣鹤捂着鼻子,只觉一阵辛辣,痛得说不出话来。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围过来递纸巾,蒋宁也迷迷糊糊慌慌张张地扑向他:“啊,赵导!您没事吧!” 没事才怪啊! 赵鸣鹤反觉得自己像被蒋宁压在地上吃了豆腐,鼻子酸痛得都流出了眼泪,想发怒,又被喧杂的人声吵得没脾气了。 关键是,王军过来,竟捧腹大笑。让好基友看到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忽然有股怒气,想把王军压着狠狠蹂躏一番,蒋宁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 叶慎荣看蒋宁似乎是巧妙地化险为夷,反把赵鸣鹤弄得很狼狈,心里一边想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了,一边把蒋宁拉起来。 蒋宁醉醺醺的踩了赵鸣鹤好几脚,赵鸣鹤急得大叫:“你们都快点来帮忙把他扶起来,他醉了!” 大家响应号召,一拥而上,手忙脚乱的不知又踩了赵导多少脚,叶慎荣暗笑这场面真滑稽,同时,越来越觉得蒋宁机智过人,这一切都是被他所引导,不禁有些困惑。 蒋宁摇摇晃晃地压在叶慎荣肩上,叶慎荣于是扶他到桌边坐下,王军还不死心,姗姗地又凑过来:“他醉得很厉害啊,送他回房吧。你们就住在这家酒店吧?”说着,主动把蒋宁架在了肩膀上。 叶慎荣道:“王导,我来扶他吧,您去看看赵导。” “小鹤他没事的,那么多人围着他,我就不凑热闹了。走,我们上楼。” 王军心想,有蒋宁当挡箭牌,到了房里,他一样能有法子办了叶慎荣。 三人刚走到门口,撞上了K.S.A会所的龙头老大,穆染总裁。 穆染一看,以为章俏姌要他援救的人就是被王军架着的年轻人,二话不说,笑容和气而动作利索地从王军怀里把蒋宁接了过来:“王导,他是我朋友,交给我吧。” “哎呀,穆总!我以为你早离开会场了,原来还在啊,早知道就请你过来喝几杯。” “谢谢,不过我不喜欢这种应酬。”穆染尽管说着客道话,不过一点没给王军情面,他也不需要给。 王军看到穆染身后跟着章俏姌,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便不好再死皮赖脸,只好对叶玄打消念头。 章俏姌把叶慎荣拉出包房,小声问:“你刚才有没有喝红酒?” 叶慎荣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想到了那杯被他拿起又放下的酒,没想到章俏姌竟在担心他,他很是感动地说:“我没喝红酒,你别担心。” 章俏姌松了口气:“太好了,还好赶上了!” 叶慎荣转头看向穆染,穆染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还是穆染微微一笑,先开口:“叶老……对了,现在应该叫你叶玄。” 叶慎荣得体地回应道:“穆总,真巧。” 章俏姌惊讶地看着他们俩:“叶大哥,你认识穆总?” “算是认识吧。”叶慎荣目光深不可测地看着穆染,“穆总,您说呢?” 穆染道:“先把你们朋友送回房。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我们到房间里再聊。” 把蒋宁送回房,叶慎荣的房间就在隔壁。 两个昔日旧识要叙话,里面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不能让人旁听。穆染打发章俏姌说:“我去叶玄房里坐会儿,你个小丫头,早点回去睡觉,熬夜是美容大忌。” 章俏姌也很明事理,跟他们道了晚安后,回自己房间去了。 叶慎荣把穆染带进房,以他们俩现在的身份,这是个很不得了的举动,看起来就好像叶慎荣要翻墙去勾搭敌对公司的老总。穆染如今还是单身,女色不近,早有人怀疑他的性向,如果看到此番情景,谁也不会信他们俩会不滚床单,叶慎荣傍大神的本事在大家心目中又将刷新上限。 于是,叶慎荣仔细检查了走廊里确实无人看到,也没有摄像头,才关上房门。 穆染坐下来之后,打量着比过去略消瘦了一些的叶慎荣,不由感慨:“真没想到,我们如今会以这样的身份差异碰见。” 叶慎荣泡了两杯咖啡,把一杯递给穆染:“穆总应该早知道我又回到了娱乐圈。” “听叶老板叫我穆总,真不习惯。”穆染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温柔不同于云澈那种表面的温文尔雅,不同于裴易寻的圆滑谦逊,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柔,从目光到声音到举止,没有一处不是柔软的,在风雨里洗练之后,这个男人笑起来温柔得仿佛有一种被风雨折断了羽翼的柔弱,叶慎荣在那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你还是那么可怕,山穷水尽了也还是能翻身,而且一回来就给我找了不少麻烦。”穆染叹道,“先是《墓灵》电视剧的拍摄版权,我看过你们公司的策划案,是你写的吧。然后张导那部电影,我们公司也有不少人去试镜吕布,都是一线的大牌,居然都输给了你。我当初真没想过,叶老板演戏也这么厉害。” 其实这是张灵泉挑演员的原则问题,他从来不看有牌没牌,只看合适不合适。叶慎荣很佩服这位导演的艺术精神。 “穆总,叫我慎荣吧,或者叶玄。”叶慎荣沉色道,“你是我带进娱乐圈的,当初我也没想到你会在K.S.A会所一路高升,爬到现在的位置。” 穆染笑着点头:“裴老大和您认识,还是我当中间人介绍的。” 这事要追溯到当年叶慎荣下海接触毒品,那时候他刚刚开始追云觞,云觞对他毫不理睬,甚至几次出言不逊,把他惹恼了,想他美国军火世家的长子,这辈子没碰到过敢对他这么嚣张的人。 他想让云觞吃点苦头,挫挫他的锐气,修理修理他傲慢得目中无人的脾气,于是就想弄到一些比较温和的毒品,比如吗啡。 最初还是他的手下提议的,他采纳了,但他不想伤害云觞的身体,染上毒瘾太伤害内脏器官,寿命会缩短,他喜欢云觞,而且又正值对爱情充满浪漫幻想的年纪,当然是要和云觞天长地久的。他想用精神药物去吓吓云觞,让他感到害怕,从而屈服。 吗啡是一种选择,但他那时并不了解毒品,所以想找了解的人给他开通渠道。在十八岁的年纪,正是什么都敢尝试的时候,后果什么的,他根本不担心。 云觞那时候是K.S.A会所旗下的艺人,叶慎荣让穆染混进K.S.A,是为了接近云觞,帮他调查云觞的喜好和行程。如此,穆染认识了裴邵贤,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裴邵贤是黑道世家的长公子,背后有很深的地下交易渠道,后来,他把裴邵贤介绍给叶慎荣,如此,裴邵贤成了最初提供给叶慎荣违禁药物的接头人。 叶慎荣真没想到,自己一入黑道深似海,生意是越做越大,双手却越来越肮脏,十几年出不来。而穆染上了裴邵贤的贼船,几乎等于是把这辈子都搭进去了,大概再也不会下船。 叶慎荣其实也挺替穆染感到惋惜,他为人太温和淡泊,但执着而单一,适合培养成心腹,却不适合独当一面做掌权之人。性子软,脾气好,狠不下心就做不了大事情,不爱与人争的人,不愿去做排除异己的决断,坐在高位上,就注定总有一天要被人挤下去。 “你和裴邵贤,现在好像关系不太好了?”叶慎荣旁敲侧击地问。 穆染有些尴尬,笑笑说:“以前叶老板给我们找麻烦的时候,我和裴老大在同一战线上,如今,叶老板又出来给我们找麻烦,我是孤军奋战,裴老大大概觉得我能力有限,想让林公子来帮我。可是,即使攻城容易守城难,我又怎么好意思跟裴老大承认我守不住这座城。叶老板要是体恤我的话,就少给我找麻烦吧。” 叶慎荣道:“原来裴邵贤让林云衍分担K.S.A的执行权,是知道我又回来了,怕我吞了K.S.A?” “可不是么,我们人人都很忌惮你啊,叶老板。”穆染无奈,“听说你和云澈联手之后,我好几晚都没睡好觉,想着你是不是回来报复我们的。裴老大因此更担心K.S.A早晚被天娱吞了。” “所以林云衍就更受到他重视了?”叶慎荣低低一叹,“你跟了裴邵贤那么多年,他应该不会信不过你的能力,当年他打江山,也是你陪着他一起打下来的。” “唉,难说了。”穆染精疲力竭似地哀叹,“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没有不变的人心。裴老大以前是挺信任我的,现在……连叶老板这样精明的人都会栽在林公子手里,你又重出江湖,谁能比林公子更值得信赖?裴老大这两年也变了。” 叶慎荣沉默了一会,声音变得清冷,道:“穆染,如果裴邵贤更信任林云衍的话,你死守那座城还有意义吗?裴邵贤并不认为你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吧?” 穆染愣了愣,半晌后,惨淡地一笑:“他也许是认为我变了,变得放不下权利。可我不呆在K.S.A,又能去哪儿呢?” 叶慎荣道:“也许不久的将来,林云衍会替你决定。” 穆染手微微一抖,咖啡差点洒出来。 是了。 他也隐约觉得自己的位子快坐不住了,林云衍早晚会来接手。到那时候,他会被放逐到哪去? 他的退路又在哪里? 57.《武将》开拍 蒋宁拿下了TV的最佳男配角奖,同时《墓灵》也是TV奖项的大赢家,包揽了六项大奖: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音乐、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特效,这表示TV的重头奖项都落入天娱之手。 《墓灵》这部剧在颁奖典礼上大获全胜,被业内人士齐齐称赞,之后,《墓灵》剧组搞了次盛大的庆功宴,叶慎荣也受邀参加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不是因为蒋宁被邀请,而是剧组的离导、几位编剧和佩佳霖等几个主要演员都想认识他,还抢着拉他入伙,成立什么“吃喝帮”。 当初这部剧在拍摄的时候,其实大家在片场都见过,但那时候谁也没去注意被临时拖来顶替裴天王的小演员。哪知一年不到,那个小演员竟飞快地闯出了名,而且人家是真有实力的,还不是个花瓶,一炮而红的新人虽然不是没有过,可能像他这样兼并实力和外貌,后续还有发展,而且还傍上了云澈这样的高层,这新人不简单啊,能不趁早在他还没什么大牌架子的时候赶紧认识一下么?没准再过个一年,有人就要抱他大腿了! 叶慎荣也颇意外地没有空手而归,最终是拿下了那个“2013年度新好青年形象大使”的奖杯,据说评委团半数以上是女性,主持人给他颁发这个奖时好生调侃了一番他的外形气质,弄得叶慎荣第一次有了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想法。 “叶哥,我看那个给你颁奖的路总和你握手时脸通通红呢!她肯定私下里给你递名片了吧?” “小蒋在下面看的心跳加速了没有?” “叶哥,我说你干脆飞了云大神,娶了咱们小蒋吧!你们俩更登对!” “听说你要主演张大导那部电影?叶哥,张大导一出手,谁与争锋啊,等你不久后飞黄腾达了,可别不理我们了!” “小叶,我希望能再有机会和你一起拍电影啊!” 叶慎荣没想到自己在庆功宴上会这么出风头,虽然出风头的原因不知是因为云澈还是因为他的演技征服了大家,但能够得到夸奖和认可总是高兴的。在他看来,有人愿意奉承恭维他,不管什么原因,那都是好现象,说明他和刚回到娱乐圈时不一样了,努力获得了成果,这是进步啊。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K.S.A会所这次在金豫奖TV这边是彻底输给了天娱,由虞萧主演的宫廷历史剧本来是他们今年的主打,前期投了大笔资金,卯足了劲,结果却马失前蹄,在八月播出的时候被《三十岁婚恋》挤下了收视率第一的宝座,虽拿到了入围资格,却是一个奖项也没有拿下。而电影那边,K.S.A会所今年入围的片子普遍被认为商业气息太浓,结果也无所斩获,惨淡收场。 叶慎荣后来关注了下,K.S.A会所在港台、亚洲各个颁奖舞台上都失去了往日娱乐圈龙头老大的风范,选送的片子接连失利,只有裴易寻成了卫冕金梦奖最佳男主角和香港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双料影帝,同时他征战欧美的成绩也相当斐然,但一枝独秀终究掩盖不了K.S.A会所整体水平下降的事实。他们拿裴易寻当救世主般大肆表彰一番以挽回颜面,可这在天娱看来,就是垂死的挣扎,颇显得狼狈和滑稽。 天娱在这一年亚洲地区主攻的几个电影节评奖获得了傲人的成绩,简直是完胜K.S.A。 年底奖杯征战落下帷幕,叶慎荣回来后一刻没有闲下来,张灵泉的剧组赶着在年关前就鸣响号角准备开机。 张导是个纠结的人,在演员阵容发布会的前一晚才刚刚把电影名字定下来,然后他也不喜欢大张旗鼓地搞宣传,发布会的排场不大,在娱乐广场的中心大楼里包了个小厅,只像是走个场,例行公事一样,张导简单地介绍了下几位主演和他那个固定的制作团体。 他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有一支作风相当犀利的公关团,在他们的强压下,进场的记者只被允许提出几个事先拟定的问题,而没有自由发问这一环。 发布会向公众播出以后的效果如何,叶慎荣没有闲暇去了解,他们剧组的演员马上就被关进了张导自己投资搭建的影棚,一开始拍摄就是高强度的。 他是后来才听说,他饰演吕布的消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有些人质疑新人的演技和驾驭力,出演这部电影的演员中不乏一些老牌的实力派演员,张导名望高,连K.S.A会所的一哥一姐都加盟了这部电影,叶玄毕竟是个新人,再有实力,他的气场能把其他老牌演员镇住?演吕布的人必须得霸气啊,要没有镇压群雄的气场,怎能体现吕布的精髓? 不过支持叶玄演吕布的也说得头头是道,首先叶玄英俊阳刚又带了点阴邪的容貌就是吕布的不二人选啊,除了他,还有谁外貌上更合适?要么长得俊却不够邪不够桀骜,比如裴天王吧,那一看就是个好青年;要么有霸气却不够帅气,比如K.S.A会所演反派演得出神入化的嵘叙,他那张倒三角眼国字脸的长相能当得上“三国第一美男”这个称号?再者,张导选演员会错吗?想当年被他捧红的XXX和XXX……而且,外形符合又有演技,拥有冷傲的气质能一个亮相就惊艳到人的,除了叶玄,能再挑得出第二个吗?瞧叶玄在《墓灵》里登场的那一幕,啧啧…… 还好叶慎荣当时没空去关注这些议论,否则以他的脾气,被人这样从头到脚连根头发的弧度都要点评下,还YY到他的尺寸神马的……天啊!这些人尊重不尊重个人隐私?他的心理洁癖病铁定要被激发到一个新的高度…… “看他们这么热烈地讨论你的性器官尺寸,我很有杀了他们的冲动。”云澈某次在电话里磨着牙说,“干脆我把整个网络都弄瘫痪吧,看他们还能在哪儿聊!” “咳咳,别在意那些。”叶慎荣反成了劝解的一方,“还有,别这么没节操的把XXX这种词挂在嘴边。” “咦?我只提了下,难道……你硬了?” “咳咳……”云澈简直是魔鬼啊!是故意的吧!知道他某方面比较纯情…… “想我过来帮你撸管吗?” 靠!还说得这么直白!你的下限呢,你的节操呢,你的羞耻心在哪里啊啊啊! “哔!” 叶慎荣挂掉电话的时候,狠狠怀疑了一下云澈的三观。 这家伙……真的有三观吗? 《武将》这部电影开场就是个大场面——吕布讨寇大胜而归,至京师洛阳觐见汉灵帝。 不过,拍的时候是把镜头切开拍的,主要角色在影棚里拍完重要的几个镜头,朝拜的大场景则是另外再安排群众演员拍,然后靠强大的后期合成,场景也是半实景加半3D建模。 吕布登场亮相就是一身漆黑战袍,叶慎荣早上5点就起床了,四个小时之后,他才完成全套造型,身披戎装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俨然已是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男子。 一会演殿前婢女的两个丫头裹着羽绒服在椅子上萎靡了很久,看到叶慎荣全副武装出来,顿时就精神头很足地扑上去围观那套精致而威风凛凛的战袍。 “哇塞哇塞!张大导对服装道具果然很精益求精,这么多挂饰这么多甲片,叶大哥,你穿着重不重啊?” “这把剑也好帅气!!我另外那个古装剧组的刀剑都破破烂烂的!” 连演幼年长乐郡公主的小丫头也过来起哄:“叶哥哥,你干脆剃个光头得了,我看你露出额头比有刘海的样子好看多了!” 大家都知道叶玄长得虽像个酷哥,却为人和气,没有架子,所以都敢肆无忌惮地跟他亲近。 叶慎荣看他们围在身边闹哄哄的,也不由感慨,这要换了以前,谁敢在他面前这样大声喧哗。 演汉灵帝的李肃是个很有名望的实力派老演员,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已经是七八十年代大红大紫的那批老演员的代表,而当那些人都渐渐淡出荧幕,他却仍然坚守在一线阵营长青不败,在这个剧组里,就是不把大牌放眼里的张灵泉都要恭恭敬敬地尊他一声“李哥”。 张灵泉正在跟李肃讲戏,李肃穿着繁缛的龙袍,不便行动,一直是坐在一张罗汉椅上,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地听着。剧组的年轻丫头们都不敢去接近他,觉得他身周有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他也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看起来就是生人勿进的样子。 张灵泉眼睛瞄着叶慎荣那边,正盘算着是把人叫过来一起讲戏呢,还是先优先招呼好李哥,免得李哥不满叶玄和他平起平坐? 混到李肃这个地位的,即使他没拿过什么影帝,现在也已经只能演些高龄角色,但他的分量仍然举足轻重,年轻一辈的演员,就是裴天王也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张灵泉继续单独和李肃讲戏,李肃却微微地仰起身子,目光投出去:“你把叶玄叫过来一起讲讲我们一会对戏的部分,他好像已经准备好了。” 张灵泉大吃一惊,随即叫了个场务小伙子去把叶慎荣带过来。 叶慎荣也看出了苗头,所以他主动地先朝张导他们迈出两步,再跟着场务过来。 “张导。”他先向导演点头,然后朝李肃微微鞠躬,“李老师,一会要请您多指教了。” 李肃这人性子淡,城府深,圈内少有制作人和导演搞的定他,因为实在捉摸不透这人的喜好,想拍马屁也无从下招啊。 但是张灵泉此刻却明显地感觉到,李肃对叶玄很感兴趣。他甚至已经直起腰杆来坐正了,脸上带了点微笑:“听说你马术很精湛,我等着开开眼界啊。” 叶慎荣知道李肃是怎样的人,是以受宠若惊地忙谦虚道:“晚辈会加倍努力拍好马上的戏,不敢让李老师失望。” 一会就要拍吕布骑马进京的戏,训马员已经把马牵进了影棚。 李肃似乎是真的来劲了,又道:“你学骑马学了几年?” 叶慎荣老实道:“从小时候就开始学了,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经常会去马场。” 云澈帮他假造的履历也是从小在英国读书,所以这么据实说出来也没问题。 李肃眼睛一亮:“那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养马的知识?” 叶慎荣也不太过自谦地道:“略懂一些,李老师喜欢养马吗?” “是啊!”李肃顿时和方才道貌岸然,毫不关心周遭事物的样子判若两人,面容都有些涨红了,“我最近刚从英国买了两匹马回来,可怎么养也养不亲。” 叶慎荣道:“您亲近马的时候,多一点耐心,它如果不喜欢您一下子靠近,您可以先观察一下它今天的心情,比如看看马耳朵和鼻孔出气的缓急等等。马很通人性,它也希望您懂它的脾气,说不定它不让您亲近,是在向您撒娇呢,那您就摸摸马脖子,要慢一点儿,顺着它的鬃毛。” “哦?”李肃立即显得兴致勃勃,“看来你很懂跟马沟通的技巧,改天我找你去我的马场看看。” 照张灵泉来看,这还是第一次听李肃谈起自己的爱好,而且还跟一个刚见面的新人聊得这么热络,要不是李肃在私生活方面出了名的规矩,张灵泉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上叶慎荣了。 K.S.A会所的当家花旦袁诗林和她的同门老搭档刘艺本来还在一旁摆大牌架子,见李肃都不端架子,跟一个新人家长里短起来,他们又怎好再摆谱? 叶玄虽然才出道一年,可娱乐圈传什么都快,他们都知道叶玄背后有云澈,也知道他拍的两部电视剧都占据当季收视率第一,还拿了金豫奖新好青年形象大使的奖,虽说不清里面有多少水分,是不是云澈暗箱操作,但人家好歹是过关斩将,能被挑人挑到鸡蛋里挑骨头的张灵泉看中。 他们早想去跟叶玄攀个交情了,但又想摆一摆身份,压一压新人的气焰,等着叶玄来高攀他们,那会更有面子。 可是现在,他们坐不住了。 袁诗林首先站起来,跟着刘艺也紧随其后,两人假装是跟导演和李大打招呼,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叶慎荣。 “等会那几场戏,我们很期待你的表现。小叶,要不等第一场演完了,你过来跟我对一下台词?我觉得我今天不在状态。”刘艺说。 “人家有好几场戏要准备,从早拍到晚可累了,你别给人家增加工作负担。”袁诗林说话的时候,因为已经上了妆,沾的假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一样,一扇一扇地看叶慎荣。 刘艺演袁绍,一会在吕布家中有一场戏。袁诗林演跟貂蝉争风吃醋的常墨仪,是个杜撰的角色,发挥空间很大。 这两人的实力如今在K.S.A会所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尤其刘艺,他是唯一在金豫奖电影节上为所属公司捧回一个宝贵的电影最佳男配角奖的人,这两年也有了“刘天王”的称号,虽名声不如裴天王响亮,但已有和裴天王并肩成为K.S.A会所顶梁柱的趋势。 叶慎荣一边谦虚谨慎地与两人寒暄,一边心里暗暗道,等会开机之后,那戏可要演得精彩了,这两人是摆明了不准备轻易放他过关。 58.彪戏 第一场戏。 吕布获得赤兔马前,暂时先使用普通的马匹,不过为了增强他登场时的煞气,剧组还是挑选了一匹毛色养得极为光亮的全身漆黑的骏马。 训马员把马牵到了叶慎荣面前,叶慎荣浑身披盔戴甲,走路时发出沉重的脚步声,马儿刚开始有些抗拒,直往后缩着脖子不让叶慎荣摸。 此时,李肃也聚精会神地观察叶慎荣如何让这匹马接受他。 马上的戏,若非导演要求,许多演员宁愿用替身,以避免驾驭不了马而摔伤的危险,这个概率对不会骑马的人来说是非常高的,大家都不愿在拍戏中冒险,如果受伤了,背景不够硬的人很有可能会就此被换掉。娱乐圈里,谁也不是无可替代的,恰恰相反,你落了下来,有无数人可以顶上去。 但是李肃自从拍戏开始,就几乎不用替身,所以他也特别看不起用替身的演员,没有将生命献给演艺事业的觉悟的演员,在他看来都是不合格的。于是,他也就对不用替身的演员特别有好感。 叶慎荣就像刚才对李肃说的那样,耐心地在马旁边站了会。训马员急了:“要不去换匹马吧,这匹早上拉肚子了,脾气不好。” “没关系,它挺喜欢我的。”叶慎荣的话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刘艺和袁诗林都等着看他怎么证明马喜欢他。 这时候,马儿动了动耳朵,叶慎荣便脱下一只手套,放到马脖子上轻轻地一下下撸过像头发一样披垂在两边的鬃毛,马儿竟好似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鼻孔抽了几下,低低地发出鼾声。 叶慎荣便靠近马身,谁知马儿竟歪过脖子往他怀里撒娇发嗲似地蹭了蹭,叶慎荣笑了,从训马员手里接过缰绳,抓住马鞍,一个利落而帅气的动作便翻身上了马。 边上马上就有人尖叫起来: “啊,瞧吕布!!” “张导眼光果然犀利,选的人太合适了!” “好帅!!!简直就是真正的吕布跑现代来了!” “吕布本人应该没这么帅吧!” 看到叶慎荣上马的动作,以及他此刻坐在马上悠哉地驾着马慢慢跑了几步,那威风八面的勇武英姿,那气定神闲的大腕范儿,这真的是个新人吗?片场的所有演员立即精神振奋,也有些跃跃欲试着想赶紧上场拍戏。 是了,这里是《武将》的片场,每个参演的演员都是张灵泉精挑细选出来的,他虽然不兴大牌阵容,但要求严苛,精益求精,片场的气压在业内出了名的强,能够参加这部电影的演员,甚至工作人员都不会是简单的角色。他带的团队一向被业内公认为代表着大陆影视圈最高水准的精英团。 但他们以为只有老牌和大牌的演员会让人感到压力,没想到演吕布的这个新人也那么魄力非凡,他使得其他演员都不敢再插科打诨,就算原先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也积极埋头准备,一会可千万不能被一个新人比下去啊! 站在张灵泉身边的一个小场务东瞧西瞧地低声说:“导演,这吕布一上马,连咱们片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此人……真绝色啊!” 张灵泉是一脸得意的奸笑,当然,他看中的“吕布”要不能惊艳到大家,他张灵泉的名字以后就倒过来写! 叶慎荣到底是真·人中龙凤不是吗?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他以前当老板时的财气也眼界,你们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娱乐圈就被他和云觞两个人翻来倒去地玩! 他可不会真放心让一个新人来演吕布,但叶慎荣到底是不一般的人。就他那副皮骨都比许多人贵重很多啊! ——此时的张灵泉已经完全陷入了炫耀自己眼光的沾沾自喜中,叶老板以前的事迹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艺术家,脑子在某些时候其实……挺简单的。 李肃还没等到导演让他上场,他就破例地显得干劲十足,自觉走向在巨大影棚里搭建起来的王宫大殿。 “小叶,我希望我们一会那场戏能一遍过啊!”他当着大家的面,颇有些狂妄地喊出这种话,以李肃闻名业内的出神入化的演技,他这么嚣张,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这无形当中其实等于给了叶慎荣压力。 但是叶慎荣却也表现得不慌不忙,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好。”然后骑马小跑起来,马儿跑了一段,缓缓在导演要求的站位停下来。 大家这会儿都在纷纷议论吕布熟练的骑术,就连男演员也不禁被他马上的风采折服。 李肃已经坐在了布置奢华的龙椅上,两边的垂帘半挡住他慵懒的姿态,灯座上点燃的烛火罩着他半阴半沉的脸,但看得出他眼睛一直盯着叶慎荣,那眼神暗藏玄机,仿佛是窥探仿佛是欣赏,但很明显地表露出,吕布进城的几个镜头很快就会拍完,所以他已经准备着了。 张灵泉得意地眼睛都眯成了线,一边心叹放胆任用叶慎荣是对的,一边招呼着摄像师灯光师和各演员站位就绪。 …… 果然,吕布班师回朝,浩浩荡荡的进城阵仗走了一遍,就被爱吹毛求疵的张导宣布过! 跟在吕布身后的几个演员才刚刚找到入戏的感觉,简直是糊里糊涂的就过关了。有人还不敢置信地特地跑去问摄像师,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 “要多来几遍我也乐意啊,吕布在镜头里太帅了,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拍电影!他怎么知道电影使用的长焦镜和拍电视剧的镜头有一点差异,镜头感真好,一下子就找准对焦位置了!” 摄像师的话叶慎荣在补妆的时候也听到了,他暗暗庆幸担当《末日狼人》的监制给他带来了不少经验,就说电影的镜头如何分配,就是他最近在潜心研究的一门课,有了理论的支持,没想到在拍戏时就更得心应手。 而在这部电影开拍前,公司也给他配备了一名专属化妆师,他现在站着什么也不需要做,化妆师给他补妆,助理悯轩提醒他接下来要拍的镜头,他就像一个资深演员,沉着稳健,看不出一点稚嫩的表现。 刘艺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情,现在却不自觉地被那抹英姿定住了视线:“当你那裴易寻出道的时候,演技虽然也令人惊叹,但还不至于有这样压得住场子的气度。” 袁诗林则早已两颊微微泛出了红润,不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逼得她必须矜持一点,她都想去主动亲近叶慎荣。“天娱这两年越来越藏龙卧虎了,冒出来的新人一个比一个聊得,再这样下去,我们K.S.A会所的艺人都要被他们压着难以翻身。” 刘艺冷斥:“穆总太保守,而且太心慈手软,有些根本已经过气的艺人还不清理了,养着他们给公司带来多大的负担。竞标也老输给天娱,抢新人还经常发扬谦让精神,唉。” 袁诗林讽刺道:“刘艺,我知道你心已经不在K.S.A了,只是下家还没找好吧?” 刘艺阴沉着脸:“有几家在接触中,但是底子都太薄。而且我和K.S.A还有三年合同才到期,当初答应裴总会等合同到期了再考虑下家。哼,那时候我到还没想过会有离开K.S.A会所的一天。” 袁诗林理解地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你考虑自己的发展没错,我都觉得继续待在K.S.A会所没什么前途。” 两人小声聊了几句,此时见叶玄已经在大殿外候场,殿内饰演曹节、王甫、张亮等主要几位朝臣宦官的演员也已就位待命,李肃换了姿势,略微靠正,双手扶在金丝龙纹衬垫上,冕冠上十二串玉旒笔直地垂落,显得那张在旒帘后的脸异常森冷。 知道连李肃都已经严正以待,等着开演,他们便停下议论。不知怎的,向来不把新人的演技放眼里的刘艺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宁心静气地等着朝拜大戏的开演,连他都惊讶自己对叶玄竟这么充满期待。 第二场戏。 朝前宦官宣吕布觐见,宣召一层一层传出去。殿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汉灵帝面色奄奄地靠在龙椅上,显露出方才与朝臣争论未果的烦躁。 汉灵帝年幼登基时,正是外戚与宦官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在窦太后的霸权阴影下成长,养成了阴暗暴戾的性格,后来又被宦官挟持,空有皇帝的身份却无法威压群臣,被宦官摆布而处处憋气,自然是性子越来越阴沉暴躁。 而今,除了外戚宦官,民间又冒出个张角,大兴宗教济世,笼络民心,眼见有危及他大汉天下的苗头。 汉灵帝头痛欲裂,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朝臣们,外敌内患,哎哟喂,想得他头都要破了,真想丢下这些烂摊子罢朝回寝殿去抱抱他的美人们。 你们不是喜欢掌权吗?一个个馊主意不是很多的吗?那就自个儿想办法怎么对付张角呗!只要大汉天朝再撑个几年,朕享福享够了,等朕眼一闭,随你们怎么闹去! 李肃年纪阅历都已到了驾驭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游刃有余的沉厚境界,控制起面部表情能奸能仁,复杂生动,什么样的情绪在他那张早已不在乎长相而只看陈酿的演技的老脸上,都能深刻地映入人们眼里。 他脸色阴霾,不露声色之下却又酝酿着一股暴戾之气,这场面已经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气压震住了,一会吕布进来,不是要被他的气场压过去? 刘艺真没见过有哪个演员和李肃第一次合作就能顺顺利利拍完第一场戏的,李肃老了之后孤僻寡言,却奸猾无比,被他捉弄过的年轻演员真是数不胜数,而他在拍戏的时候好胜心又强,摩羯座的男人,傲气得不得了,什么都想压在自己脚下。 吕布终于踏进了殿。 他眉目飞扬,眼神傲然,嘴角边勾起了几不可查的弧度,显出一丝不羁,却又恰好不让人觉得他藐视君威。沉沉的脚步落在大殿地砖上,肩膀丝毫不晃,显得胸有成竹。 就在他停下来,仰面探视地望着重重帷幕后面的汉灵帝一定神,眼神是倨傲凌厉得不像话。 汉灵帝大概是觉得他态度太嚣张了,挑了挑眉毛。 然而就在此时,吕布邪邪地勾了下嘴角,一步跨出去,单膝碰地,双手作揖,低下头的角度刚刚好显露出他对朝堂上君臣之礼的一丝尊重和骨子里桀骜不驯的性格。 “臣,奉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气吞大殿。 吕布一生都在择主,为了寻找他心目中的明主,先后无数次易主而侍,说明他这人心高气傲,眼界很高,却又定不下心,锋芒太过昭着。 刚才他在大殿上那么高声一喝,正显露出了他好胜心强,容易骄傲的脾气。 不过电影是以吕布为主角,自然不能把他塑造成历史上那样一个反复势力的角色,叶慎荣的形象虽完全吻合吕布该有的气质,但他的声音和语气却为角色增添了几分正气。 坐在龙椅上的汉灵帝被他带着几分诚意的语气又压下脾气,皱起眉头,冷声道:“嗯,吕爱卿伐鲜卑蛮族大胜而归,解决了朕多年心头之患,日后有吕爱卿护住朕的大汉江山,朕心宽慰。” 吕布眉头得意地扬了扬,又微微颔首,大声道:“臣自当为皇上尽责尽力!” 此时,吕布自作主张地起来了,这又让汉灵帝皱起了眉头。 这吕布骁勇善战,蛮寇畏之,可惜就是气焰太盛! 汉灵帝道貌岸然,没有说话。 吕布这时候越发神气起来,但他脸上露出的桀骜笑容在帅气的五官上却是平添了几分英气,显得意气风发,一点不令人讨厌:“皇上,臣此次大胜,从蛮寇那里虏获不少珍宝,特献给皇上!” 说罢,吕布一回头,又是志气昂扬地摆摆手,大声一喝:“呈上来!” 虽然这样的表现是有些夸张了,但吕布在大殿上威风凛凛的一言一行,藐视群臣,自负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却是牢牢地锁住了片场大家的目光。场内,演宦官的几个老演员都大气不敢出一下,浑然忘我地已置身在汉末的世界里,心里油然而生对吕布的忌惮和不屑。而场外,刘艺和袁诗林都忘了自己身在片场,看得十分投入,随着吕布觐见汉灵帝的情节发展,越发期待下面汉灵帝有意让吕布去讨伐张角的戏。 刘艺在最后忍不住说:“啧,张导居然在这时候喊停,继续演下去多好啊!” 张灵泉是个严谨的导演,场上既然已演到他预定的换镜点,他是再意犹未尽,也要赶紧找回理智喊停。 哦,不,他喊的是:“过!” 正如李肃方才吉言,朝堂上吕布拜见汉灵帝的第一幕果然一遍就过了! 袁诗林道:“听说叶玄才二十六岁,那不是比你年轻十岁么?他要是再早几年出道,我们都不要混了,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风光几年。” 刘艺不敢置信:“他才二十六岁?看不出来啊!看上去是挺年轻,可是,他的演技实在让人很容易忘记他才刚刚出道。”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拍电影!”袁诗林提醒道。 刘艺抿了嘴,不说话了。 后面还有一幕,这场大殿上的戏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是可以一口气拍到底了。 中间只休息几分钟,导演和摄像师沟通机位调整,灯光也重新布置。不过李肃却按耐不住在位子上坐着,走下阶梯,帮他整理服饰的两个场务跟着他手忙脚乱地跑下来。 “叶玄,你太了不得了,我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演员。你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就该在这部戏里演吕布,张导会选人啊。”李肃不计身份辈分地拍了拍叶慎荣肩膀。 他今天频频称赞叶玄,旁边听的人都瞠目结舌了。他们看着叶玄的目光,蓦然就好像在遥望着未来的大明星。 能被一位大神庇护,那是潜规则,能被好几位大神称赞,这人还会不红? 叶慎荣不过分谦卑地客气道:“等会下一场戏,我继续努力,希望不会拖李老师后腿。如果进度顺利,早点拍完的话,李老师愿不愿意一会一起吃晚饭?我们可以再好好聊聊养马的事。” 李肃愣了愣。想巴结他的新人多如牛毛,但像叶玄这么从容不迫,顺理成章地约他吃饭,而且还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这真是稀罕啊。 李肃尽管看出叶玄趁机想结交他的意图,不过他却不觉得讨厌,反而是正合心意。他还要感谢叶玄先开口了:“好啊,我也想好好跟你聊聊养马的技巧。不过我比较挑食,而且不喜欢去酒店吃饭,太拘束。我最怕人吃顿饭搞得像接待总统似的,位子我来订吧。” 叶慎荣不多客气:“好。” 李肃刚开始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气质不凡,他走了那么多片场,看过无数新人旧人,就没见过自身条件像叶玄这么好的,好像要什么有什么。娱乐圈即便不缺人才,可天资好到一定程度的那也是凤毛麟角。 等演技过了他心里那关,他是彻底对叶玄产生兴趣了。 59.攀交 吕布在大殿上悉数呈上从鲜卑虏来的宝物,其中不乏番族特色的珠宝首饰,珍禽皮毛和奇角摆设。 其实看来吕布在殿上大献殷勤,其实汉灵帝也知道他虏回的珍宝不止这些吧?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还有谁能比吕布更值得他倚重? 那么,他的那些小贪小利,也就不值一提了。 汉灵帝神色在帷幕与熏烟后面显得晦涩不清,一双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吕布,轻轻说:“吕爱卿呈上来的这些珠宝深得朕心啊,朕必有丰厚赏赐,以表吕爱卿之功德。列位爱卿有何建议?” 汉灵帝满腹心机的样子就在此表现,半垂下眼皮,懒懒地扫了一眼下面文武百官。 眼中不易察觉的冷淡却恰好地表现出他嘉奖吕布的敷衍,以及期盼吕布能再次征战叛贼的心切。 汉灵帝有时候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站在大殿上的吕布嘴角歪了歪,虽然没有一句台词,却已鲜明地反映出他的心理活动:汉灵帝根本就不想重重封赏他嘛!这个小气鬼! 他这小心思,把吕布的横和痞都表现出来了,也让人对他这个人的真正性情有了更深的联想。 百官一阵窃窃私语后,王允站出来说话:“吕将军讨鲜卑有功,为我国疆之安定贡献斐然,然如今大汉天朝国邦之内亦有贼心四起,百姓受难,皇上忧国忧民,与民同苦,尔等臣下自当为皇上分忧解难,不敢自诩。照臣看,此时大兴封赏之举不宜,皇上可赐美誉以向天下表彰吕将军骁勇善战之名!” 王允是个小心眼,他和董卓是死对头,认为董卓已掌管重兵,又怎可再多出来个吕布?文官最怕武官掌兵权结党谋反,虽然此时的吕布还没有认董卓做义父,但在王允看来,吕布和董卓这等妄徒属同类,臭味相同,迟早要勾结在一起的。日后,大汉天朝的兵权岂不都要落入这二人之手? 王允大胆进言之后,却是用余光瞄了眼那不可一世的吕布将军。 老夫就要杀杀你的威风,才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董卓! 王允,你是预言帝? 吕布都觉得这胆小的老头儿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此时其实连“上将军”都不是,位居三公之下,还只是个杂号将军,本以为这次有机会升迁,满腔抱负得以明志,然被王允这么一说,他心思里也知道此次升官恐怕要泡汤了。 吕布神色里闪着淡淡的黯然,深黑发亮的瞳仁中蕴藏着雄心壮志,却被脸上一丝苦笑掩盖过去。 但王允的进言是符合汉灵帝的心意的。 汉灵帝从椅子上下来,慢慢在高阶上装腔作势地苦思冥想着,来回踱着步。 吕布此时的主子是丁原,丁原那厮在朝中没什么威望,所以要欺压他门下的人,用不着顾忌手软。 汉灵帝想到了一个主意,不仅能一箭双雕,还能摆平爱追名逐利的吕布。 “近来,朕听说民间有一贼子,叫张角。他自称‘太贤良师’,认为自己手里的那支杂牌兵乃天下第一师。”汉灵帝又坐回龙椅上,高高地俯瞰殿下吕布,“吕爱卿,朕以为我大汉天朝的军队威震四夷,将相辈出,而此等贼子狂徒敢无视我天朝军威,目无王法。朕想派你去收复这贼子,让他领教领教我天朝天兵天将的威名。若你大胜而归——”汉灵帝声音重重地沉下去,“朕赐你‘天下第一将’!” 吕布扬眉,他知道所谓“天下第一将”不过是嘘头,没有实质性的东西。高座上的汉灵帝真以为他只是个莽夫么? 也罢! 他满腔的热血与野心又怎会因朝堂上的不公待遇而泯灭? 吕布嘴角不羁地扬起一弯小小的弧度。沙场上威风,朝堂上失意,这是武将的悲哀,多少英雄用骸骨筑起天朝权威,所谓的皇恩浩荡,却不能令那些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的真英雄享有功名利禄。 吕布的眼深得漆黑无边,仿佛是两个黑洞,将不甘和悲愤深深吞入腹,而余留在英俊脸庞上的,仍然是邪气、骄傲、自豪的神情,象征着他永远不服输不放弃的桀骜性情。 他压抑着深深的悲凉心情和胜过于任何人的荣耀感,单膝利落地跪下去,垂下眼,显得那样低眉顺目,那股矛盾的人物色彩从他身上鲜明地透出来:“臣领旨,谢皇上恩典!” 整个片场只剩下叶玄在跪下去后响起的洪亮有力的声音,摄像机镜头锁定在叶玄俊美而邪气十足的侧脸上,刘艺刚开始还在对扮演王允的老演员评头论足,不知何时却已静下来。 袁诗林见身边的刘艺没声音了,转头看去,刘艺一双眼简直是要吸附在叶玄身上,她从来没见过刘艺看别人演戏看得这么出神。 在摄像机又运作了几秒钟后,仿佛是在为吕布最后悲凉而矛盾的命运默默叹息,张导终于高声喊:“过!” 他不轻易夸人,只是吕布和汉灵帝这两场戏都一遍就过,在他执导的生涯里是非常罕见的,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下一场拍袁绍去吕布家中探访,讨论讨伐张角的事,期间还会提起董卓的那位美艳娇妻。 由于刘艺的档期关系,这一幕本来不需要这么早就拍,现在却被提上来和吕布刚才那幕戎装登场的戏放在同一天拍。叶慎荣不得不去从头到脚换一套居家服饰,这就显出了他这个新人和刘艺这个大腕的差距,他得跟着刘艺的档期折腾自己的造型,而非刘艺来配合他这个主角。 连妆面和发饰都要重新换过,叶慎荣坐在化妆室里,早上费了大功夫粘在他假发上的半截头盔现在要拔下来,连着固定在他头皮上的假发一起被扯动,弄得他头皮阵阵刺痒。 化妆师Ariel看见叶大帅哥皱紧眉头忍痛的样子,都有些心疼地说:“真不好意思,早上剃掉你前额刘海的时候,我都不忍心下手。唉,拍戏就是毁头发毁皮肤,改天我送你一些护发膏和护肤品,你的头发发质那么好,要好好保养,皮肤也是,就算你皮肤再好,也经不起常年日晒雨淋和化妆品的摧残。” 三十好几的男人,听到保养头发和皮肤这种事,在叶慎荣这个硬汉看来,着实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来不用护肤品和护发素,家里只有发胶,出门的时候会往刘海和鬓角上抹一点,让面貌看起来整洁清爽一些。 “谢谢你,Ariel。”面对女士,叶慎荣还是不忘绅士风度地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Ariel不好意思地拍着他的肩,娇俏地说:“别跟我客气,你底子这么好,我可不想你这副好皮相毁在我手上,我会很有罪恶感的!” 说着,还笑得花枝乱颤,本来是为了遮掩心跳脸红,却更加欲盖弥彰了。 叶慎荣摇摇头,低笑。Ariel也猜不透他在笑什么,哼着小曲继续孜孜不倦地给叶慎荣弄发型。 叶慎荣其实在想,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大胆,随随便便就能跟男人搭讪,想他十八岁刚进娱乐圈的时候,还不敢跟女明星有直接的眼神交流。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对女性的幻想太过保守了,矜持地不与女生主动说话,结果阴差阳错地竟走偏了路,喜欢上一个男人。 “从来下手不知轻重的Ariel,都知道要心疼人家的皮肤啦?”本来安静下来的化妆室被一个男人倨傲自负的讪笑声打破气氛。 叶慎荣从摊开在腿上的书中抬头,因为不能乱动以免影响Ariel搞头发,他透过面前的大镜子看见刘艺推门进来,戏服换了一半,妆面造型倒是已经搞好了,他有两个专属化妆师,手脚都非常利索。 Ariel嘟起嘴说:“刘天王,你别拿我寻开心。你不呆在自己的休息室,跑我们这里来,就是为了取笑我的吗?我关心叶玄,是我的本职职责。” Ariel冲刘艺俏皮地翻翻眼皮。刘艺知道她是个表面装小丫头的聪明姑娘,不跟她贫嘴。 他的目标是叶慎荣。 “张导说,下一场吕布和袁绍的戏,一个小时后开始,他们还在搞场景。”刘艺手里拿了一罐咖啡,故意往叶慎荣脸上贴了贴,冷冻柜里出来的罐头表面沾着水汽,擦花了叶慎荣脸上的妆,露出原本中美混血人特有的白皙肌肤。 刘艺眼眉微微地跳了一下,这丫的,皮肤还真是好,真像三流小说里写的那样,细腻得看不见毛孔,水嫩得透出了光泽,在化妆镜的强烈灯罩下,还能非常经得起考验地显露出仿佛浮了层薄薄水光的美好质感,真是如剥了壳的鸡蛋,能滴出水来吧? 但是因为叶慎荣的长相并不柔美,所以这么好的皮肤也没有让他显出一丝媚态。 刘艺羡慕嫉妒恨啊,怪不得Ariel以前到他这来赚外快的时候,只会不耐烦地给他涂上厚厚的底妆,现在却会心疼人家的皮肤了! “哎呀!刘天王,你把我刚刚补好的妆又弄化了!”Ariel抱怨地挤了刘艺一眼。 刘艺笑哈哈地说:“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我知道小riel你手脚快的一个能抵我那两个化妆师。” Ariel假谦虚地吐吐舌头:“刘天王谬赞了啦!” 叶慎荣被冰冻咖啡罐刺了下面颊肌肤,冷得微微一个哆嗦,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刘艺这个好似是要跟他套近乎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刘艺年纪比他还大一些,怎么喜欢玩一些高中生追女孩子的把戏? 他以前看过一部云觞拍的偶像剧——不是云觞拍的,他肯定不会看这种虽然很有吸金潜力但满屏花痴又做作地搞文艺小清新范儿的烂片——里面的男女主角就有这么一幕镜头。 接着,刘天王当真对他说出了当年被他认为又烂俗又腻歪到让人牙龈发酸的那句话:“喝不喝咖啡?我特地给你买了一罐。” 咳咳咳咳,这个刘天王是脑子哪根筋不对了么? 叶慎荣觉得怪怪的,不过还是礼貌地笑笑,从刘艺手中接过咖啡。 Ariel又撅嘴道:“哎呀,刘天王,你怎么不给我也买一罐呢?” 叶慎荣顺势就把咖啡往旁边挪了一挪:“我这罐给你喝吧,正好我也不太渴。” 服务女性是他的精神纲领,而刘天王殷勤献媚,他也不想随便受贿,吃人家的嘴软,这个刘艺总不会只是像高中生追美眉一样,拿罐咖啡来跟他聊天的吧? 刘艺有些尴尬,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刚才已经打听过,知道叶玄不好搞,他要是好搞,独善其身、清心寡欲的李肃又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刘艺虽然是个喜欢端架子的人,但他现在却死皮赖脸地呆着不肯走了。 他从来不屑跟新人讲话,爬到今天的位置,他早忘了刚刚出道时他也十分讨厌明星摆架子,扎扎实实埋头苦拼的日。但今天他却好像回归了那时候年轻的他,又主动又话唠地说:“天娱最近是不是志在要捧一批新人出来?先是蒋颐臣,再是你,个个演技都那么了得,我都想跑去你们公司看看,里面还藏了多少这么了不得的年轻人。” 叶慎荣听刘艺的话有点意思,似乎是想聊天娱的事,配合着说:“公司人多,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实力参差不齐吧。不过我们新出来的艺人,可不敢说自己演技好,还得向前辈们多学学。” 他这话说得比较折中,谁也不得罪。刘艺渐渐感到这个叶玄很擅长语言艺术,笑道:“你谦虚了,我最近两年见过的新人里,没有比得上你的。天娱很会培养新秀啊。” 刘艺拿出一包烟,也发给叶慎荣一支,叶慎荣放在台子上没有抽。刘艺自顾自抽起来:“对了,你们公司现在不会只栽培新人吧,老资历的演员好像最近都不怎么看到出来上镜?” 叶慎荣隐约抓住了刘艺的中心思想,这个而今已经三十七岁的男人,不久前传言可能要离开现在的东家K.S.A,也许此时正是在筹谋自己的下家? 想罢,叶慎荣反装出心思单纯的样子,假装没有察觉刘艺的意图,“没有啊,公司老的新的都捧,蒋宁其实就不是新人,他签约天娱有好几年了。” “咦?是吗?”刘艺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嘴角轻微地撇了下,勾起一个工于算计的弧度,“哦,那看来天娱还不错啊,默默无闻了好几年的人也有机会再出头,你们公司比较看重艺人的什么?” 想他一个在演艺圈打拼了十几年,经历过一个演员从青涩到成熟的各种阶段,怎么也比蒋颐臣有资本吧? 叶慎荣不暇思索地瞎扯道:“公司对每个艺人的要求不同,看他们的发展方向和针对群众吧。不过大体是看一个演员有没有潜力可挖掘,比如小蒋,公司对他的态度就是这样,早两年他机遇不好,被半冷冻着,但是今年他一下子时运红起来了,公司就开始重视他了,然后就看实力、经验、素质、工作态度、可塑性等等,基本上也就是这些吧。呵呵,我随便扯扯,刘天王不要觉得我班门弄斧。” “哦,不会,我也是随便听听。”刘艺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那就是说,如果一个演员过去有点什么不良记录,你们公司也不会因此永远封杀他?” 他想,叶慎荣也许不知道,不过这个蒋颐臣为什么之前几年一直没出来,他却听说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时运不济造成他被半冷冻着。 叶慎荣道:“在公司里,好像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柳雅彤好像以前就因为出过什么事,沉寂了好几年,但她最近不是又红起来了吗?她也是我们公司的。” “嗯……” 刘艺扶着叶慎荣背后的椅子靠背,神情暧昧不清。 外头,刘艺的助理已经绕着片场跑了十来圈,愣是就没想到刘艺会去叶玄那个新人那。 刘艺的助理最后束手无策了,跑到袁诗林那里求救:“袁姐,你知道刘艺跑哪去了?张导和于副导都在找他呢!” 袁诗林坐在铺着毛皮垫子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檀香扇,边上摆着凉茶,把茶色的太阳眼镜往上抬了抬,嘴角一勾:“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不过我知道,他这人只要一紧张就爱到处跑,找人聊天。呵呵,你去休息室再找找呗,别人的!没准他在里面跟人对台词呢。” 袁诗林和刘艺合作了那么多年,到底是吃透了刘艺的脾性。结果,刘艺的助理就在叶玄使用的那间最简易的化妆室里找到了他们家二世祖。 刘艺的助理一开始还不敢相信,这是怎么了? 他们家二世祖从来都喜欢往豪华贵气的地方钻,就跟云觞爱财的毛病一个样,只有椅子没有铺着柔软天鹅绒丝绸垫子的美人榻和色调优雅格调高档的窗帘,这种房间他是不会进的。怎么……今天到不挑剔地儿了? 还……喝着廉价的罐装咖啡?! 我的太岁爷,您……真的是紧张了吧? 刘艺看着Ariel一点点给叶慎荣英挺的剑眉重新描上一遍,并没有注意到助理进来。而Ariel实在搞不懂他聊完了一波话,怎么还赖着不走。 刘艺微微抿紧了唇,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腹诽了好久怎么跟叶慎荣对下一会要拍的台词,但他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 哼……他才不会让人看出,他被刚才叶玄和李肃对戏的那场强大气压弄得紧张了!╭(╯^╰)╮ 60.收网 刘艺的紧张直至临上场开拍前仍未得到缓解,这不是他心理素质不好,容易受到片场气氛和其他演员的影响,他的紧张是有理性方面的考虑的。 要说,刘艺这次演的袁绍,那可是出自历史上东汉末期家世极为显赫的袁氏一族,袁氏五代位居汉朝高官,袁绍自己的地位更居于三公之上,地位是比吕布高出不少的大将军,而且,家里后来还出了一个帝王袁术。此等底蕴深厚的名门望族,出来的子嗣当然应该与生俱来一股贵气,傲视一切,高高在上。 张灵泉当初选了刘艺来演,就是看他有一些高门大户里走出来的阔少爷的架子。而且,刘艺自己垂涎于这种类型的角色也很久了,这次能获得机会出演袁绍,他是又高兴又沾沾自喜,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但他多年以来处心积虑在人前塑造起的“富家大少爷刘天王”的形象,毕竟是副空皮囊,只有他自己明白,真正本质的他还是那个出生寒微,家里有一个乡下老母和五个只懂得耕田锄地的兄弟姐妹等他养着的穷小子,在刚刚出道的那几年,可没少受过城里人的冷眼鄙夷,这份自卑从他成名开始就深深地藏在了心底,无论如何都会与他相伴一生,挥之不去。 真实的他和在大众面前经营起来的假象,那份差距越远,他的内心就越矛盾,要说他在媒体公众面前自大地鼓吹自己没有工作压力,接拍任何戏都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的,但其实一转过身去,在没有镜头的地方,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好几次都快把他压垮了。 他知道一定有不少同行在背地里笑他外强中干爱面子,他就是要那些人都闭上嘴巴,挑不出他的毛病,有一天心悦臣服喊他一声“刘天王”! 打拼那么多年为的啥?不就为张面子么!真要只是为了拍戏,为了梦想啥的,呸!那都是门面话,真有人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在这圈子里混,这圈子还能这么残酷血腥?他们还用得着为了抢一部戏的主演或重要角色争得头破血流?还需要为了上镜,忍受屈辱,去给那些老色鬼暖被窝? 圈子里有那么多人都披着人面兽心的假象,活的自欺欺人,他刘艺至少是脑子清醒的那一个,起码活得对得起自己的心! K.S.A会所不景气,连连被天娱和几个老牌电影公司打压,刘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机会变少了,通告也没有以往排得那么满了,那说明什么?他的演艺生涯在刚刚步入三十七岁的时候就要走下坡路了? 开玩笑吧!他后面的人生还长着呢,过了三十五岁是演员的一个重要分水岭,之后能否更上一层楼是决定延长演员生命力的关键。刘艺最近被危机感逼得压力过大了,好不容易在这节骨眼上,他得以能出演张导执导的电影,这可是个能在他演艺生涯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好机会啊! 刘艺有多么想演好袁绍这个角,可想而知。 然而,本来自信满满的刘艺,却在看了叶玄的表现后,忽然心里就没底了。 本来,他认为以自己锤炼多年的演技,积累的丰富经验,以及后天修养所成的那份气质,要演绎出袁绍的气度和风骨,那是没有问题的,这个角色在他当初和张导谈的时候就觉得,非他莫属。 可是现在,有叶玄这么个人摆在他面前。 叶玄让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下了片场以后,敦厚老实的脾气几乎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好好先生。可他在拍戏时的那股气场又太令刘艺骇然了,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有谁能压得住李肃的气场,但叶玄刚才做到了!他让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份隐隐从眉宇间透出来的内敛的霸道,简直是无声无息地让整个大殿里的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如此炉火纯青的表演,真的只是演技? 凭刘艺看人的经验,他觉得叶玄绝对是有点底子的,他身上有一种十分吸引刘艺的魅力,刘艺在思考之后,终于得出结论,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凌驾于他人之上,不需要演技就能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刘艺不自觉地开始害怕叶玄身上的这股气场,那是真金白银,经得起提炼的,和他这种没真材实料,只是别人给他面子,叫着玩玩儿的假少爷不一样。 等一会,他要和叶玄一起登场,说得难听点,这假太子往真太子边上一站,能没有压力么?两个人站在一块,高低贵贱一比就出来了,要是他演的袁绍气度还不如叶玄演的吕布这个匹夫,那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袁诗林还在候场区喝着果茶,远远地看见刘艺准备上场的脸色,打了个哈气,嘴角一抽,懒懒地说:“我看刘艺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想跳槽又没有下家敢要他,心里憋着这么大的烦恼,怪不得没法专心拍戏。” 谁也不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兴许是张导,在她说完话后,张灵泉往她这边瞟了瞟,然后让助理去问刘艺准备好了没。 刘艺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啊,心里再没底,他也照样神赳赳气昂昂地准备上场。 张导于是让机位和灯光做了最后调试,这就开拍了。 然而开拍不到三秒,张灵泉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挥着卷起来的剧本嚎叫:“停停停!刘艺你没吃饭啊!跨个门槛这个简单的动作,怎么脚底下这么虚,你欠了吕布钱吗!” 边上立即就有人压着声音哄笑起来,张导的片场就是精彩,天王也能被骂成猪头,谁在镜头前都是平等的,错了就要被他劈头盖脸地训,没有一点客气。大家早就在等着谁第一个当冲头被张导开刷,只是没想到会是刘天王。 刘天王在片场有好几年没被这么骂过了吧?不过这才衬托张灵泉的霸气侧漏啊,他的片场要场场都像刚才李肃和叶玄那幕那样一遍就过,大家都要怀疑这个张导的身体里是不是被另一个人穿了。 看热闹的人觉得乐呵,可挨训的刘天王很苦逼啊。 张灵泉还当真毫不给面子地当众骂他,整个片场有多少是他的后辈,被他们看了笑话,刘艺脸都绿了。 “不好意思,再来一遍吧。”他硬邦邦地跟导演和身边的叶玄打了个招呼。一旁,袁诗林又打了个哈气,把薄毯子往身上一盖,对助理说:“我眯一会,轮到我了再叫醒我。” 不,今天恐怕是拍不到她了。虽然耽误了她的宝贵时间,不过既然是老搭档刘艺出了岔子,她就不计较了吧。 袁诗林也是预言帝。 不久之后,张灵泉再度铁青着脸站起来:“刘艺!你今天是不是没带‘状态’这样东西来片场?让你从吕布身前过去,你跌他怀里干什么,看上他了啊!” 这回大家是真被张导的幽默感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了,不过鉴于挨骂的是刘天王,他们也不敢嘲笑得太放肆。 刘艺恶狠狠地踩了踩脚下临时铺成的青石板:“麻烦场景搭建部的人过来看下,这块石板没铺平!”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把自己的失误迁怒于地上一块无辜的石板,不过刘天王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张灵泉不敢在硬件方面马虎,真让刘天王摔了磕了,他可是要冒赔钱的风险的。 伸长脖子望了望,张灵泉让场景搭建部的人过去看看石板的情况,结果这一检查还真查出点问题,青石板下的地面有点受潮,前两天铺的,现在撬开石板一看,下面竟渗水了。然后事情就越搞越大了,施工部的人再来一瞧,说下面铺的水管可能裂了,要把地砖都掀开来才能查明原因。 于是拍摄被迫停止,张灵泉一腔热情都被忽然降至的场景维修费问题给浇灭了,他的东家债务缠身,他自己工作室的那点经费又全投入在器材上了,电影刚开拍就被豆腐渣工程坑害,张大导不得不把拍戏的热情转化成愤慨,一门心思准备找搭建影棚的承包商理赔。 这天,演员们也就早早收了工,叶慎荣卸完妆,在片场洗了把澡,出来碰到同样刚刚洗完澡,换了套休闲装的刘艺。 叶慎荣这回主动上去跟刘艺套近乎:“刘哥,您一会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李大哥说多叫几个人,热闹。” 刘艺心里觉得这个叶玄真有意思,老实的时候谁也不觉得他话多,沉默寡言的,木讷的好像真有点好欺负。但圆滑起来又不遗余力,十足地道,这不就看出了他很想沾一沾光,在饭桌上跟李肃这位娱乐圈的老大哥攀点交情什么的?不然他在片场洗澡干嘛啊!就算是独立的浴室,他也嫌弃它简陋! 刘艺方才是真被心中的重重顾虑,横竖施展不开的糟糕状态搅得心烦意乱,好在施工部明鉴,那根破裂的水管挽回了他刘天王的面子。 洗了把澡之后,他精神恢复了许多,大腕的风采依然,想到影棚维修,拍摄要被耽搁好几天,他就有充分的时间调整状态,不仅如虎添翼,恰好叶玄又适时地过来给他脸上贴金。 刘艺心情舒畅地笑哈哈说:“行啊,我正好有空,那就一起吃饭吧。对了,叶玄,你开车了没?没开车的话,一会坐我的车吧,李老大的车我怕你坐得拘束,呵呵,不过随便你啦。” 叶慎荣浅浅地一笑,马上迎合:“那正好,我的车让助理开回去了,我就坐刘哥的车吧。” “嗯啊,我那是刚买的新车,还没载过人,头一次就给了你哦!”刘艺拍拍叶慎荣肩膀,满意地和他勾肩搭背出了片场,好像两人真一下子成了好兄弟似的。 袁诗林和另外几个有点名头的演员都去吃饭了,李肃说是不爱搞大排场,却包了一家酒楼最大的厅,开了三桌,桌面上摆满山珍海味。 没办法,他这种身份地位,请客吃饭,别人能不给足面子么?就是他不想搞场面,也尽是有人给他热场。那既然有这么多人来给他撑场面,他一个老大哥又怎能吝啬小气? 刘艺和叶慎荣,还有袁诗林都坐在了李肃这一桌,叶慎荣十分会做人地把李肃边上的位子让给刘艺坐,自己坐刘艺旁边,袁诗林坐李肃的另一边。 饭局上,李肃请大家喝酒,叶慎荣都以刘哥要自己开车为由,帮刘艺挡了好几杯,还给刘艺点烟,跟李肃谈到什么的时候,都要捎带地转向刘艺这边说上几句,拉刘艺一起加入话题。 袁诗林后来是渐渐看出,叶玄这是在潜移默化地讨好刘艺。她夹着一根烟,慢悠悠地抽了两口,化了点淡妆的丹凤眼有意无意地往叶玄和刘艺那边瞟:“刘艺啊,我说你还是挺有人格魅力的嘛,叶玄这么矜持老实的人,怎么就坐了趟你的车,跟你感情就那么要好了?你在车上可别对人家干了什么?” 袁诗林那是开玩笑调侃老搭档的调调,大家都知道她爱这样戏弄刘艺,所以都没当一回事,只配合着袁一姐的风趣哈哈笑笑。 刘艺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玩笑就生袁诗林的气,反借着这股东风,勾住叶慎荣的脖子,挑眉说:“怎么,你羡慕我跟玄弟投缘啊?” “啧,”袁诗林牙酸地抽了下嘴角,“连‘玄弟’这么酸的称呼你都叫得出来,刘艺,你的脸皮真是厚得没底了!” 刘艺不为所动,还夹了块五花肉放进叶慎荣的碗里:“玄弟,你以后要演戏方面碰到什么困难了,就来找我,哥罩着你。” 刘艺到底在圈子内是有一定稳固地位的,他刚一说,在场不乏觊觎他刘天王名声的人,马上就有人帮腔:“哎呀,刘哥,你这是打算正儿八经的认叶玄当弟弟吗?其实你们俩还真在某些地方挺像的!” 刘艺知道后面那全是奉承话,不过认叶玄做义弟,他却是经这么一提醒,真起了心思。 叶玄在李肃面前这么吃得开,在这桌面上的人都看得出李肃是真欣赏这个年轻人。李肃就是块顽石,他看不上眼的人,那就是左右死命撬也撬不出一点门路接近这老头儿。 如今,叶玄却开出了一条康庄大道,而刘艺要是当了叶玄的义哥,那不就等于沾亲带故,间接地也跟李肃攀上了交情?以后李肃要跟叶玄交情深了,他这个大哥还能不跟着风光吗? 而且,认了叶玄做义弟,还能为自己谋取到另一条出路。在这娱乐圈的生存法则里,关系户是最重要的。 刘艺暗暗合计了一下,觉得怎么都不亏,眼下火候正好,他便抓紧机会,趁势举起了茶杯,一杯端给叶慎荣:“这样吧,今天有李哥这么举足轻重的前辈在场,正好给做个见证人,我刘艺今天就以茶代酒,认叶玄做我的义弟。叶玄,你以后有什么事,义哥都会帮你担着。” 刘艺仰起脖子一口闷了茶水,温热的液体灌过喉咙时,他还有点担心,怕叶玄不领他的情。 然而,叶慎荣也跟着一口闷了茶水,毫不含糊的,薄而色泽浅淡的唇上沾了些许水迹,被他用手指骨节轻轻擦去。他笑弯了眼,平常给人以锐利如刀的错觉的深邃眼睛,此时仿佛诚意绵绵地看着刘艺:“谢谢义哥,以后就靠义哥多担待了。” “应该的!”刘艺再拍拍叶慎荣肩背,以显出兄弟般的亲近。 李肃微微地扬眉:“刘艺,你认了叶玄做义弟,以后就真要多照顾人家,出去吃喝应酬都别忘了你的义弟啊,你人缘广,也带着他多见见世面。小叶为人老实忠厚,你不要欺负他,我这个见证人会时刻督促你的。他要是在你这吃了亏,我会替他出头。” “是,李哥尽管放心,我一定带好义弟!”刘艺马不停蹄地又要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李老。 袁诗林不知是不是忽然起兴了,好像整桌的人都不如她醉得厉害,她忽然就怂恿地说:“李哥,刘艺既然茶都备着了,您又这么喜欢叶玄,不如就让他们两个敬您一杯茶,您认他们俩做干儿子吧!以后照顾起来也有个实在的名分,别让人家说三道四的,误会叶玄攀您老关系,那不是糟蹋了您关照小辈的情分嘛。” 袁诗林这一举真有点惊世骇俗,把在场的人都吓到了。以前谁也不敢跟李肃认亲,这老头儿最忌攀亲那套,刘艺的脸色都给袁诗林吓白了。 “李哥,诗林喝醉了,您别拿她的玩笑话当真。”刘艺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免得一会李肃冷下脸来,场面不好看。 叶慎荣却反而提起了面前的茶壶,往李肃的茶杯里斟满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板一眼端起来:“李哥,不知叶玄上辈子是否修得福分,能认您做干爹,您给个准话,可以,我就和义哥敬您三杯茶。” 他的话字正腔圆,音色清亮圆润,满满的自信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透出来,毫无奉承的那种龟孙子模样,到是顺理成章的。 李肃就是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胆识和气量,他讨厌别人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那些人怕他什么呢? 李肃正了正色,姿势标准地举起茶杯:“叶玄,你有福,我今天就认你和刘艺当干儿子。” 他是个很爽快的人,说话一言九鼎的人才能有他这样服人的资本。 这一顿饭,吃出了一对结义兄弟和三个结义父子,大家纷纷端起酒杯茶杯祝贺。刘艺觉得自己这天时来转运了,前段时间为离开东家的事愁云不展,焦头烂额,现在,他碰上了叶玄这颗福星。 叶慎荣这天在台面上始终扮演着谦虚老实的好义弟模样,拉拢刘天王的举动在别人眼里真不是省油的灯,要说刘艺以为自己是捞到便宜的人,但其实他才是被忽悠进去的那个。 谁也没看出来叶慎荣腹中打的如意算盘到底是什么,刘艺自己都不知道。 过了几天,刘艺要离开K.S.A会所的新闻闹得更沸沸扬扬了,报刊杂志都给出了大幅版面,猜测刘天王的新东家会是谁,是什么原因让他忽然下定了决心要弃旧投新,把老搭档袁诗林也撇下了。 刘天王在K.S.A会所时期的演艺经历又被拿出来回顾了一遍,满满的煽情文字愣是把他的主动跳槽说成了被迫黯然离开,顺势拔高了他的人气,重新把这位小天王炒到炙手可热的地步,一下子竟冒出有好几家娱乐公司抢着收他的消息。 这在业内人士看来,明显是暗箱操作,有人在幕后导演着这场老演员和老东家“离婚”的戏码呢。 可那个幕后人是谁? 云澈难得有清闲能喝个早茶,也难得能把近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慎荣拽在身边,一起在露天平台上边喝早茶边晒太阳。 他们身后就停泊着一架直升飞机,一会要载云澈去机场,当然,他会顺便捎带上叶慎荣,把他送到片场。 云澈手里拿了本娱乐杂志,封面上就是“刘天王与老东家分手”的大标题,作为背景的封面照片是一张刘艺最近在《花花公子》杂志上被评为“最有气质的男艺人”时刊登过的那张照片。 男人笑得优雅迷人,性感的唇略微挑起一边,实在很有富家公子的范儿。 “你最近这么忙,原来不光是拍戏,还忙着拉拢刘艺?”云澈有些不屑地勾起一边嘴角,“为什么?这男人身上哪点让你看上了?” 叶慎荣不露声色地喝了口玫瑰红茶,给云澈的盘子里添了块雪莲松糕,然后说:“云澈,我希望天娱能收了刘艺,他也有意想进天娱。” 云澈并不意外地道:“你这算是跟刘艺通过气了?” 叶慎荣放下茶杯,眼睛清澈雪亮地看着云澈,里面蕴藏着一股慑人的威仪:“你不是想要把穆染挖过来吗,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只要刘艺来到天娱,穆染也会跟着过来。” 云澈往后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慎荣自信满满的表情:“穆染和刘艺关系又不算好,你这个圈子兜得很大啊。” 叶慎荣道:“但是刘艺被认为是K.S.A会所的顶梁柱之一,他们除了裴易寻以外,第二号人物就是刘艺。如果刘艺被劲敌公司挖走,穆染身为首席执行长官,难辞其咎。” 云澈愣了愣,忽然有些失神地看着叶慎荣眼底的那抹肃杀之气,心有余悸地说:“你到片场到底是去拍戏的呢,还是给我笼络人心的?” 叶慎荣淡淡道:“能帮你打点的,我顺手做了而已。对我自己也没坏处。” 云澈难以自拔地深深笑了。 他喜欢的这只小野狼,心机深得很,爪子也无比锋利,下手都不手软的。 刘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当了催化剂,加速促成了穆染和K.S.A会所的矛盾。他一定只以为自己认了个好义弟。 没多久,穆染在董事会的强压下引咎辞职,和裴邵贤彻底分了家。他的后继者,正是林氏集团的总裁,林云衍。 虽然林云衍只是接管了裴邵贤手里的一小部分股份,以银行承兑的方式融资进去缓解公司的资金周转压力,看起来他是在本本分分地给裴邵贤当管家,但仍有人认为,这其实就等于K.S.A会所被林氏集团吞下了。 不过,也有无良腐女戏称,这次掌权人的调动,其实是裴邵贤酝酿了已久,终于是大手笔地拿K.S.A会所当迎娶林云衍的聘礼,正式把人给接进门来了,陪嫁的嫁妆就是林云衍投入进去的那一大笔资金。小三终于挤走了正房,上位了。 61.云氏内斗 穆染起床后,随便煮了锅小米粥,配上超市买的罐装酱菜,看起来又寒酸又潦倒地混了一顿。 其实以他的经济实力,即使这会儿丢了饭碗,也照样能富足地过日子。 但人心凉了,对生活质量也就没什么追求了。 他还记得刚认识裴邵贤那会儿,两个人都是一穷二白的。裴邵贤虽然是黑道世家的长子嫡孙,身份本该是贵重了得,被呵护在金樽玉露里的,可他天性太叛逆,没上完高中就离家出走,一直像匹孤狼一样野在外面,逢年过节也没回过家门,家里当家的裴老爷很不喜欢他这个流里流气的孙儿,几乎就是放养在外面任其自身自灭。 裴家在裴邵贤这一代有三个少爷,最得宠的是裴三,其次是小时候就精得鬼神都忌惮的裴二,裴邵贤这个长子反而是最没分量的,他常年不回家,后来新进门的佣人都不知道有他这个大少爷。 可裴邵贤对自己的身世境遇一点不在意,常常是满腹心志地说,男儿就该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他裴大就是不靠家里,以后也能出人头地,他才不稀罕别人叫他“太子爷”什么的,又不是只会吃喝拉撒的二世祖! 穆染觉得这人性情真爷们,男人味十足,敢作敢为,心里边不知不觉就对裴邵贤萌生出一丝崇拜。 那时候裴邵贤不过是K.S.A会所里一个经理级别的小职员,穆染和他同一个部门,不过不是上下属,他管裴邵贤叫“前辈”。两个人经常一起去食堂打饭,裴邵贤不爱在油腻味浓重的食堂里吃饭,他们就去大楼后边的公园里吃。 裴邵贤那时候指着大厦顶层说:“老子早晚有一天要站上那个高度,凭老子一双手一双脚爬上去!” 穆染年轻的时候还没那么沉稳,是个有些腼腆,容易羞涩脸红的小青年,白白嫩嫩的,皮肤好得跟小姑娘似的,阳光里一罩,泛出浅浅的红润,像花骨朵一样,眼睛虽不大,却特别明亮:“前辈,你一个人闯荡肯定不行吧,我帮你得了。” 裴邵贤看他两颊上两块淡淡的红晕,抹了胭脂似的,笑哈哈说:“就你这温吞吞跟娘们似的脾气,不给我帮倒忙就很好了!我说你要是个姑娘多好,老子娶了你,会烧饭会做家务,整一个贤内助啊!哈哈!” 穆染知道裴邵贤说话跟放屁似的,没两天他自己就忘了,所以也没当真。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对女人没兴趣,但和同性有肌肤接触就会心跳加速,后来看了些书,确立了自己的性向后,却也没对哪个男人动过心。被裴邵贤吸引,那是人生头一回有这样强烈的感觉,想一直在这个人身边,不论永远有多远。 穆染不敢告诉裴邵贤,因为裴邵贤给人的感觉,是个直的。 但是那份感情就是在那一日日宁静而平淡的午后闲聊里慢慢酿了出来。穆染有时候会想,他愿意用一生的光阴去交换那段日子里每一个安宁的晌午,仿佛整个云淡风轻的天地间,只有他和裴邵贤两人,有他们满满的梦想。 门铃响了起来,穆染住在复式格局的高层公寓里,必须得下楼去开门。 他拖着拖鞋走下楼梯,略微整了整外套,头发起床后没有梳理过,一定是乱蓬蓬的,不过没工夫打理了。有些无精打采地应着门铃声,让来访的人别着急,心里想,也许该换一套小点的房子住了,或者干脆离开这个城市? “啊,你……”看到门外西装笔挺,英气逼人的男人,穆染觉得时光仿佛一下子倒退了七年,生涩地挤出一个笑容,“叶慎荣,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来。” 穿着浅灰色定制西装的男人慢悠悠地回笑,那眼睛微微眯着,仍如当年一样深邃清冽,像精悍的警犬,嘴角挂着一丝生意人的和蔼笑意:“穆总,我带了个人过来见你,他想见你很久了。” 穆染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不是穆总了啊,叫我小染吧,就和以前一样。然后,你说的那位是……” 叶慎荣让出一个身位,穆染继而看到了他身后俊美挺拔的高大男人,又是一愣:“云澈?” 穆染的眉头凝重地锁了起来。 要说云澈和云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最近因为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云氏的家门几乎都快被这两兄弟一拆为二了,云漠隔三差五飞越太平洋,回来跑腿跑到脚软,就为了调和大哥和弟弟的矛盾。 这些事叶慎荣这边是雾里看花,因为没有人脉渗透进去,什么细节也不清楚。但像穆染、裴邵贤、裴易寻他们几个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像观赏了一部豪门争斗兄弟相残的大片。 穆染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呢? 这要从裴易寻说起。 裴易寻作为云觞的枕边人,他就是再缺心眼,也知道云觞和家族的矛盾。云觞本来在中国无亲无故,和裴易寻重修旧好之后,两个人日子过得挺好,一个拍戏,一个经营,两个人搭配得天衣无缝,生活简单却充实,没有那么多人与人之间的杂事。 谁知道老天爷就不喜欢让人安宁,大概是想惩罚一下他们日子过得太逍遥了,这时候莫名其妙安排了云父的登场。 云父上门认个亲也像打仗一样兴师动众,三顾茅庐,软硬兼施,简直是带着千里寻子的决然,最后终于是让云觞点了头肯见一见这个年轻时抛弃他们母子的花花大少。 要说云父对云觞这个私生子有多喜欢,在他们父子相见的第一天,在场看在眼里的人就都明白了。云父又是认错,又是忏悔,又是老泪纵横地煽情诉说,奥斯卡影帝都没他那个演技。据裴易寻后来对穆染透露,云觞当时是被云父作得头疼了,也害怕他这股死缠烂打的劲儿,于是就说了“把云氏的家产都记他名下,他就不计前嫌,认祖归宗。”的话。 那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可云父认真了。 云父想认这个儿子的决心天地可鉴。 然后,云父就回去张罗了,不久后就带着云觞正式回老家见长辈。 自打这以后,云觞沾手了云氏的财产纷争,裴易寻跟他两个人的安宁小日子就再没安宁过,大家族闹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凡是有一点关系的人,都无法幸免地置身其外。 云父虽是独子,但他上面两辈人都还在,外戚也不少,这忽然冒出个少爷,放出狂言说要吞了云氏的全部财产,靠!这小野种胃口也太大了吧,心黑得简直没边了,还把他们这些云家的人放眼里吗? 一开始是连上两代的长辈都看不过去,也不知道野女人生的,是不是来祸害他们全家的。 可云觞就有那么点魅惑人的本事,进进出出吃了几顿饭,陪着长辈们在园子里逛了逛,看了两场戏,没用多久就把长辈们收服了。 最上面的太祖爷爷奶奶虽没有表露明显的意思,可相继缄默了,而当家的云老爷对这个长孙是赞不绝口,听说云觞看古董很有一套,就是这么得了云老爷的欢心。接着,直系亲属也马上被他拉拢,一下子,他就在家族里混得如鱼得水,不过跟着事情就出来了。 云觞一日陪着云老爷出去收账,回来就对云老爷和父亲说,云氏的产业账目结算没有规划,乱得像一锅糊粥,要鱼目混珠起来太容易了。虽然扎实的底子还能撑上几十年,但要碰上经济危机,一下就崩盘。 云父知道云觞经商很有头脑,但凡跟钱扯上关系的,他都算得很精。云觞于是得到云父允许,去跟云老爷提要查账,云老爷还真答应让他主持操办,把权限都交给了他。 云氏豪门望族,从清末就一直保存了下来,光外戚就有十几个姓氏,大大小小的产业若要清点账目,靠百余台电脑庞大的计算量日夜兼程,一两个月也是搞不定的。就因为这工作量太大太繁琐,没有人愿意去管,里面混杂了多少坏账烂帐,大家也都不担心会暴露出来。 但现在冒出个云觞要查账,虽然看起来是无稽之谈,但这些外戚仍然会有些心慌。 云觞要真只是为了在云老爷面前表现一下,私底下偷工减料放放水也就算了,但若真被他查出点什么来呢? 他们最先想到的是贿赂云觞,但谁敢冒出头做第一个冲头啊,万一云觞属于油盐不进的那种,岂不是当了炮灰? 一方面,他们不能让云老爷瞧见他们觊觎财产的心,另一方面也不能让云觞把账目真翻出来查,于是他们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云澈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云家的这位二少爷,数度血洗家门争夺财产,却屡次被云父镇压,声名早已在外,手段犀利人尽皆知,他铲除异己的心那是不容置疑的,云老爷一定不会怀疑他突然发疯了。 只要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镇住云觞,其他人就安全了。 云澈于是就真和云觞扛上了。 云觞要查什么,他就堵着压着不让人查,云觞要见他,他就躲着藏着不露面。云觞就觉得这个二弟是摆明了在排挤他,两个人都是烈性子,一山容不得二虎,你来我往越斗越凶。 有一回,云老爷出手,安排两个人一起出差到W市视察。两个人结果在会议室里吵了起来,闹得差一点要掀桌子。 吵架的原因是针对一个建筑工程项目。 云觞认为建筑材料有水分,报销的时候做了假账,要彻查。这其实是没错的,可云澈就是坚持没必要彻查,劳师动众太麻烦,干脆直接按明面上的帐报给甲方,从甲方那里捞回来抵扣掉坏账的部分就是了。 云觞于是嘲讽这是赚黑钱,有损信誉,云澈不屑反驳,无商不奸,老子虽然比你年轻,但宰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老子就赚黑钱,反正坑得又不是你,你替人家心疼什么,难道你是人家那边的卧底?! 两个人于是就像儿戏一样斗起了嘴,愣是把一桌开会的人看傻眼。等回到云老爷那边交差,云觞狠狠参了云澈一本,两人的矛盾再度激化。 云觞跟自家兄弟斗得鼻青眼肿,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得安宁,最直接的遭殃者就是裴易寻。 裴易寻是云觞最亲近的人,两人虽没有出柜,但同床共枕已是秘而不宣的事。 所谓夫妻总要同仇敌忾,云觞置身在水生火热中,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就算不喜欢跟人斗来斗去,他也要拉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着媳妇儿争口气。 而他能搬动的,无非就是裴家的势力。 偏偏裴邵贤和云觞不对盘,一个是自己的大哥,一个是自己的爱人,裴易寻被夹在中间两面三刀地做人,累得慌。 他自己是不愿意看到云觞跟人家明刀暗枪地斗,觉得斗得两败俱伤没意思,可云觞要做什么,他是管不住的,想帮又力不从心,还被大哥数落他养了个妖孽就别想太平,于是心里憋了不少苦水。 裴天王的日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美好,常年奔波于海外拍戏的工作压力,加上身边人不让他安宁的心理负担,风雪交加,他必然要找个信任的人倾诉倾诉。 当年他出来的时候,穆染就像他的良师益友,早年拍戏的时候,在片场,裴三少没少跟穆染吐苦水。穆染性子温和,嘴巴严实,什么秘密到了他这里,基本上都会跟着他进棺材,所以裴易寻很放心有话就跟穆染吐。 穆染也就这样知道了云氏豪门发生的事。 他对那些利欲熏心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云觞如是,云澈亦然。甚至因为听裴易寻的描述,让他对云澈这个人心生忌惮。 性情太激烈的人对他来说难以相处,那和他温淡的性情太格格不入啊! 可是叶慎荣带着云澈过来,他又不好拒之门外,只好表面上客气地把人引入客厅,给他们倒了茶。 这不是穆染第一次见到云澈,两人在一些应酬的场合常常碰面,但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还是头一次。 云澈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么狠辣奸猾,五官长得极其精致,却不是云觞那种妖艳的长相,兄弟两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即便眉眼轮廓有一些像,但云澈眼底的那股温润却让穆染很意外。 和云觞争家产争得满城风雨的那个云澈,是这位仁兄吗? 不是说,是个冷酷至极的男人吗? 云澈一坐下来,便爽快地说:“穆先生,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希望你能来天娱,很早之前,我就看中了你的能力。” 穆染还沉浸在现实与印象的误差中,看着云澈脸上清风送爽的笑容,觉得有些不真实,“我刚刚因为管理不好K.S.A会所的营运,被董事会逼得辞职,现在才赋闲在家。云总是看中我什么能力了啊?” 云澈毫不含糊地道:“每个公司有每个公司的情况,你在K.S.A会所呆不下去,绝对不是你能力不济,而是那边不适合你。我这边的话,会提供给你更合适的发展空间,老实说,有个位子已经为你准备了很久,薪资待遇也会比你在K.S.A会所的时候丰厚。论财力底气,目前天娱能给你的东西会比K.S.A会所的牢靠,而且你既然在那边做得不顺心,为什么不换个环境转转运?古人云,事业与风水相辅相成,也许K.S.A会所的风水和你不合,但天娱的风水一定和你契合。” 云澈后来几乎是在轻松地调侃人家了,眼睛弯弯的,没有一点刺人的目光,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近似于一种暧昧的蛊惑,让人想象不到他和云觞明争暗斗时的锐利。 穆染碰上这种善于循循善诱的角色,就有些束手无策,无奈地看向叶慎荣:“听说云总有十八般武艺,最厉害的是挖角,今天领教了。” 叶慎荣既然带云澈过来,自然是两个人在一条船上,要帮着云澈说话的:“穆染,你考虑一下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建议。” 云澈悠闲地喝着茶,漫不经心瞟了叶慎荣一眼,故作好奇:“你私底下跟人家说了什么啊?要是不能兑现的承诺,我可不负责。” 这男人说起话来,声音就温柔得要把人骨头都融了,清清爽爽的笑容仿佛真那么人畜无害,天知道这境界是怎么炼成的。 叶慎荣白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穆染总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裴邵贤永远不会意识到他的重要性。不如跳槽来天娱,给原来的东家制造点麻烦,裴邵贤就会知道失去他的疼痛了。” “哦,这招不错,”云澈不正经地点着头。 穆染不好意思了,淡淡地一笑:“我应该谢谢叶先生给我这样的建议,但我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生存方式。”他转向云澈,“而且,天娱也是是非之地,云总,您上面的董事会最近也逼得您很紧吧,我不想再被那些纷争搅得心烦,希望你谅解。” 云澈不羁地笑了一笑:“穆总也是顺风耳啊。” 云氏的董事会因为云觞进来的大动作而浮躁得很,前些时候,云澈的绯闻令天娱股市岌岌可危,云觞趁虚而入,暗中收了不少市面上被人抛出的散股,整合起来竟也有2%。别小看这2%,虽然动摇不了掌握了20%股份的云澈的位置,但按照天娱的营运规定,握有2%股份的人就有权干涉公司内部的决议,也就是说,云觞能参加天娱的最高执行会议,并且有投票权。 然后,有些保守的老家伙就沉不住气,被云觞煽动,倒戈向他,频频给云澈施压,竟提些不合理的要求。他陪老家伙们玩得也很累,虽然风头是暂时被他用逐个击破的手段压下去了,但野火烧不尽,早晚还要再燃起来。 云澈明白穆染对这些避之不及的心情,所以一时没有开口再说下去。 天娱现在的确是个是非之地。 他要招贤纳才,也要处处受到董事会干预。 叶慎荣眼角瞥了云澈一眼,于是替他道:“穆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穆染沉下眉头,一时不说话了。 叶慎荣道:“如果离开娱乐圈的话,你有什么想做的?” 穆染苦笑:“一下子还真想不到能做什么,也许先随便找份工作吧。” 叶慎荣道:“你这样从CEO的位置退下来,要找新工作很难。” 穆染眼神哀伤起来,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叶慎荣身上,像是故意岔开话题地说:“对了,张导那部电影开拍了吧,进展还顺利吗?” 叶慎荣起初觉得穆染忽然提这事有点蹊跷,心下一转,便顺势接话:“刚开机就出了点问题,影棚因为地下水管破裂的关系,要停用维修。” “是嘛,”穆染叹气,“张导最近运气也不太好。” 叶慎荣于是说:“张导这边人手也不够,他一个人要管的事太多,找投资人、拍电影、管理剧组、拉广告赞助,还有服装、道具、大型场景布置等等,什么都亲力亲为,难免顾此失彼。” 穆染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这招人吗?招人的话,我去试试,什么职位都可以啊,张导人挺不错的,跟着他混应该很让人安心。” 叶慎荣眼睛亮了亮,等的就是这个了:“张导是在招人,要不我帮你跟他说说看,你要是去他工作室做,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穆染笑笑:“呵呵,那麻烦叶先生了。这样一来,我变成欠了你一个人情呢。” 叶慎荣低头浅笑。 从穆染家出来,两人坐直达电梯到地下车库。云澈在车门边搭着叶慎荣的肩膀,轻轻地用手指挑起他尖尖的下巴,“小精怪,你让穆染去张导的工作室,该不是你在打张导工作室的主意吧?” 叶慎荣推开云澈,坐进车内:“没有,张导是好人,我不会害他。” 云澈从另一边坐进驾驶座,把车子发动,半信半疑地说:“你会只是帮穆染介绍份工作那么简单?” 叶慎荣微微歪头,斜眼看云澈:“他不肯来天娱,你也不能强迫他。” 云澈一边倒着车,一边笑哈哈说:“可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你把人往张导那边塞,一定有什么目的。不老实回答,小心我晚上做到你下不了床。” 云澈你满脑子怎么就只有这些银秽的事啊!如果精虫能杀人,云觞该被你杀得片甲不留了吧! 叶慎荣靠在车窗上,单手扶着脸颊,冷冷道:“马上你就能知道为什么了。晚上……暂时别碰我。” “为什么?” “昨天去医院检查,脾胃功能丧失,所以最近胃口不好。”顿了顿,“医生让我节欲。” “……” 62.乌龙 叶慎荣身子虚,而且由内而外,渐渐都反应到皮肤的状况上了,云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眼里的美人日渐憔悴下去?他不光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搞他了,还要落实一些在他看来有实质意义的有益行动,来改善现状,比如——帮美人补补身子。 当然,这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考虑么?赤条条的一个美人躺在身边却像冰雕娃娃遇热即化似的不给碰,这不是存心要折磨死他么! 云澈非常的努力用心,向洛闵医生讨教了不少办法,还在网上订购了一些养生补气的科普书籍,一边学习一边操作实践。 叶慎荣最近回到家里都会闻到一股奇怪的中药味,那是云澈又在厨房捣腾什么给他调理身体的壮阳滋补汤之类的玩意。 云澈的声音从厨房里响亮地传出来:“宝贝儿,你回来啦?先去洗个澡吧,我这边马上就忙完了!” “……” 叶慎荣扯松了领带,进浴室前往厨房那瞄了一眼。 云澈到底平常是怎么工作的?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兼头牌制作人居然还能这么空闲地帮他煮什么补药!那些排着长队眼巴巴盼着云澈写歌的人,要看到他现在这副家庭主妇的模样,会哭死的吧! “宝贝儿,你内裤忘拿了。” 刚跨进浴缸,前面还在厨房里忙着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眯着眼儿毫不掩饰地往叶慎荣两腿间扫荡。 那眼神……别提有多饥渴了。 “我拿了内裤。” “别穿那条旧的了,穿这条新的,我刚给你买的。” “……这种两杠中间才一块巴掌大的遮羞布的玩意,也能叫内裤?” “宝贝儿,你穿一定很性感。要我进来帮你试试看吗?” 云澈,你是想卡油想疯了吧,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叶慎荣白皙的额角上青筋跳了两下:“出去!关上门,不许偷看!” “我说你那里,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昔日的雄壮威武啊?” “不知道!” “可是我的小弟弟威武了好几天,上不了战场,很憋屈啊。宝贝儿,我要被你憋得内伤了。” “那就伤着吧!” 叶慎荣也不明白,他是怎么能忍得了云澈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他是个私生活节制,对床笫之私有重度洁癖的人,观念古板保守,严格恪守一夫一夫制,喜欢相濡以沫的感情,对发生关系的对象会一辈子忠诚不二,负责到底。 他这样有节操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和云澈这个没下限的厮混在一起呢?云澈表面衣冠楚楚,内里衣冠禽兽,装的有文化有修养,骨子里就是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臭流氓,可惜他发现的晚了,已经没法后悔了!长期被这流氓污染,自己的节操也要掉一地了!妈的! 喝完补药,正餐也端上桌了,因为两人现在难得能坐在一起吃饭,云澈特地配合着亲手烹制的牛排,开了一瓶私藏的刚刚从酒窖里拿出来,在冰块里捂了一会的红酒。 叶慎荣也喜欢有点情调的气氛,也许在这点上他们俩难得不谋而合,他把云澈拿出来的爱心型红蜡烛摆好,点亮,刀叉也按照正规的西餐用法一一排好,然后去把灯调暗。还选了一张古典乐精选唱片放进唱片机里,不一会儿,柔美婉约的曲调通过高档的一套音响设备原汁原味地传出来。 这套音响设备是他让云澈帮忙一起搞的,在音乐的领域,他相信专家的耳朵和经验,尽管这位专家在很多方面令他不齿。 “斯卡拉蒂的升C小调奏鸣曲,原版珍藏的那张。”云澈的耳朵对音乐果然很敏锐,不光听出是什么曲子,还知道唱片的版本,“这是绝版啊,数量很少,你怎么弄到的?” “托朋友拍下的,前不久英国举办了一场世界著名音乐大师绝版珍藏唱片拍卖会。” “哦。”云澈有意无意地说,“你喜欢收藏这种东西,我可以帮你搞到很多。” 叶慎荣隐晦地看了云澈一眼,嘴角一撇:“现在能搞到这种唱片的,基本上都是走黑市渠道,你以前在日本混过黑社会吧,现在还有联系吗?还是说,是你老婆那边有什么渠道——” “我们难得两人约会,就不要提那女人的事破坏兴致。”云澈脸上虽还维持着笑容,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叶慎荣本想趁机再和云澈谈一谈沈钧婷的事,现在只好作罢。 云澈接着就转移了话题:“对了,《谍战2》的主题曲写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录歌,我要提前安排好录音师和音棚,第一次磨合,可能会需要录几个小时。” 叶慎荣想了想:“这周没时间了,明天我要飞缅甸,去《末日狼人》剧组报到,周末回来。” 云澈叹了叹,放下刀叉,拿餐巾擦着手,有耐心地问:“下周一呢?” “周一周二是《武将》剧组拍摄日,计划中都要到凌晨3点结束。”不能不让他睡觉吧? “周三?” “周三有个广告要拍,预定要拍一天。” “广告?什么广告?” “哦,本来是找蒋宁拍的,蒋宁正好行程安排不出来,就推荐给我。片酬一小时六万,我觉得还不错,就当赚点外快。是男士泳衣——” “嗯?!” “——很有名的那个牌子出了一个春秋季运动系列服装的广告。”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怎么竟捡别人丢下的啊!明星架子有时候也是提升身价的筹码啊,你这么好说话,会很掉价啊! 云澈继续耐着性子:“那么周四?” 叶慎荣垂下眼皮:“周四也有个广告合作要谈,是陆施施介绍给我的,让我去面试一下。上次她给的广告代言我不是没接么,所以这次她希望能谈成,我不想得罪她两次,她手里的品牌代言一直很热手,不是么。” 确实。能给国际品牌做代言是进钱速度最快也最提升明星档次的事儿,陆施施手里头都是一线品牌,她也是圈内做这个业绩最傲人的,掌握在她手中的客户资源形同一个庞大的网络,艺人背后的经纪人战士们往往为了她那里的一个代言撕破脸皮,血流成河。 叶慎荣上次把代言推给了项烽,那已经是太便宜项烽了,如果这次再不识抬举,不给陆小姐面子,以后代言这块必定会损失惨重。 “面试要一整天吗?”云澈又挣扎起来。 “就一上午,不过我想中午总要请陆小姐吃饭。下午到晚上我有一个通告,要飞香港,参加一个名流慈善义拍会的募款酒会。听说有拍卖后工业时代的制品,我想去看看。” 云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对后工业时代的东西感兴趣应该只是借口吧?不过他家宝贝儿能在各种场合混得开,那也是好事情。 “周五到周末呢?” 叶慎荣抬头:“有两个剧组最近往我邮箱里发了两封邀剧的邮件,我看了看,有点兴趣,周五早上准备和剧组联系一下,谈谈看细节。至于下午,悯轩说我很久没上节目了,所以我联系了几家电视台的制作人,看有没有机会上那档节目。其实已经有目标了,不过还在考虑时间问题,周五晚上我想请那个制作人吃个饭,就是和你的《新乐声》收视率几乎持平的那个节目啊,他们好像正好有一期缺个嘉宾,我想争取看看吧。周六周日,我还得飞缅甸……” 云澈眉头跳了两下:“你这是在积极努力给自己找活干?” “不然呢?”叶慎荣理所当然地说,“通告又不会自己掉下来。” “邀剧那种邮件怎么会发到你邮箱去?你把自己的邮箱公布出去了?” “哦,是辛海丫头的邮箱,她不用了,但是经常还会有工作邮件发到她邮箱去,我就定期看看。” 叶慎荣,你既是艺人,又兼职经纪人吗!公司不会发你两份薪水啊啊啊! “再下周一呢!” “再下周一又是《武将》的拍摄日,然后周二,刘艺他们那个剧组缺个龙套——” “龙套你也演?!” “是部会在欧美上映的电影啊,而且是精灵王子这种角色,露个脸也会被人记住吧。” “……” 云澈忍无可忍了,他想拖叶慎荣进录音棚录个歌就这么难么?他睡这男人都睡了那么久,现在居然自己要约个档期还得起码被推到两个礼拜之后! 世上还有比他更苦逼的金主吗!到底是谁养谁来着啊,混蛋! 难怪他怎么给这男人补也没有用,补得再好也全被消耗在工作上了!可恶! 危机感越来越强烈的云澈在第二天给悯轩打了个电话,要悯轩把叶慎荣已经确定下来的所有通告行程都发给他过目。 然后,他看着那满满当当的通告栏,就傻眼了。 囧,他怎么不知道他家的小精怪已经这么抢手了,这可怕的密集式的行程表,若不看名字,还以为是天娱一线大牌明星的工作表啊!就是方女王手里最炙手可热的那个源泽凯,档期也没有满到见缝插针都插不进去的地步吧! 再算算里面的酬劳所得,云澈真觉得,过个几年,就该叶慎荣包养他了吧?工作狂什么的最可怕了,他的一家之主地位岌岌可危啊,怎么破! 云澈磨磨牙,觉得不能再这么丢着不管了。这已经不是说明叶慎荣正在迅速走红的问题,而是他相对于其他艺人来说,欠缺了一个最重要的要素! 叶慎荣,你就承认吧,术业有专攻,你左右逢源是很在行,但要在这娱乐圈独步青云,你某方面的本事实在太弱了! “Ellerven,把我们公司所有经纪人的名单给我一份,十分钟后放到我桌上。” 从会议室出来,云澈把合伙人送到电梯门口,回到自己在五十八楼的办公室。助理秘书Ellerven的手脚很快,一份十几页的名单已经摆在他桌子正当中了,每一栏都清楚而简明地标注了该经纪人的工作年份、成绩、手里负责的艺人,还有客户资源。 云澈花了一个多小时仔细地审阅着这份名单。名单是按照公司对经纪人的实力考评从高到低排序的,方媛女王排在第二位,她手里带的艺人多,质量参差不齐,自然有人拉下了平均水平,所以她没能占居首位。 首位上的那个人,云澈是不会考虑的,虽然他是公司最有实力的经纪人,但作风太冷酷,私生活也很不检点,公司的人都耳闻目染,他不仅男女通吃,而且是把手中的艺人当工具在使用,没有感情,冷血得像个暴君,曾经还闹出过人命。 当然,臭味相投,云澈欣赏这个男人无与伦比的眼界和胆量,手腕也非常犀利干脆,就工作伙伴来说,那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把他的心肝宝贝交给这种男人,那他就是脑子坏了。 必须要挑一个能和云觞那种手腕势均力敌的人,等叶慎荣再出名一些,必定会和裴天王有一番较量。 云澈的目光继续往下面的名字扫。 就在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德国军歌风格的铃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抛弃神的男人。 云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捏捏鼻梁骨,拿起手机:“喂?你这时候居然会开着手机,身边没人啊?” 云澈相信人性本善,他也不是打小就那么没节操,满脑子情色,男人的纵欲态度启蒙老师很重要,他反复反省,觉得自己的下限一定是被这个男人拉低的。 交友不慎啊,他也希望自己在青春期的时候交上叶慎荣这样优质的朋友。 “周三我发给你的那封邮件,你到现在还没回,什么时候可以回下?大神?”抛弃神的男人在电话里用低沉的像德国军鼓那样,顿顿的金属质感强烈的嗓音说。 云澈因为职业习惯的关系,听到这样有特色的声音,就不禁精神振奋起来:“哦,马上就回。不过那事在邮件里说不清楚,你下周一早上来趟公司吧。” “好,几点?” “八点吧。”云澈习惯性地跟男人开玩笑,“穿得整齐点,公司的老董们最近经常来查岗。” “那些家伙,就是太闲。知道了。”男人挂断了电话。 云澈又看了会儿名单,把Ellerven叫进来:“你去看看杨允下周一有没有空,让他早上来趟公司。” “是。”Ellerven没多久就回报,“杨允说有空,我通知他八点半到公司可以吗?” “可以。” 云澈高兴地给叶慎荣发了条消息:下周一早上,你去剧组之前,先来趟公司,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经纪人,以后就由他负责你。宝贝儿,你不能再裸奔上阵了。 没有经纪人的包装打点,那不就是裸奔么?云澈想到叶慎荣不挑食地接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通告,完全没有规划,不禁脑补老男人勇敢冲锋陷阵的可爱样子,嘴角会心地勾了一勾。 叶慎荣不久后回:辛海算被撤了? 云澈:还惦记着那丫头?放心,我会继续付她工资的,但她跟着你不行。 叶慎荣:我想也是。你别吃醋,我对这丫头没有别的心思。 然事实证明,云澈太高估自己的时间观念了,周日的晚上,叶慎荣是坐深夜的班机回Z市,不想独守空闺的云澈干脆在音棚里认认真真工作了12个小时,然后倒在沙发上睡死过去了。 抛弃神的男人那天早上西装笔挺地到了公司,头发也梳理得格外有模有样,Ellerven看到这男人清爽干净的打扮,不由道:“今天是要见新人吗?” “有新人让我见吗?”男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Ellerven笑道:“你不是只有在见新人的第一天才会穿得这么整齐吗,然后新人就被你的第一印象欺骗了,等签了合同,哭都来不及。” “穿西装,脱起来很麻烦。”男人邪邪地笑了笑,走进会客室在沙发上等着,看了下腕上名贵的劳力士表,“不会让我等很久吧?” 男人继而叼起一根烟,搁起长腿身背笔直地坐着,要是没有那些骇人的私生活传闻,Ellerven会觉得这男人真的很酷,不是装出来的那种酷,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面部的线条每一道都凌厉邪气,一边嘴角微微挑起,从笔直的鼻梁侧线到下巴硬朗的弧度,刀削般的锐利感。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说的就是这种类型啊。 Ellerven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脑子就不如平常那么敏捷了,“呃,不会吧,那个新人也快到公司了。他出道一年了,现在还没有经纪人带,云导很喜欢他,所以才会交给你吧。” 男人若有所思。 这男人不说话的时候,再加上体面的打扮,就会有一股令女性心慌意乱的迷人的邪气透出来。 Ellerven再看了眼那一身藏银色的西装,水蓝色的领带,还有擦得铮亮的皮鞋,越来越觉得事情一定是这样的。男人向来只在见他的新商品时会穿上西装,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类出来见人,到现在也没有例外。 云总一定是忘记交代了吧?云总健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多时,Ellerven领着叶慎荣进来:“姬经理,那个新人来了,你跟他谈吧。云总什么也没交代,我什么都不清楚。要准备合同的话,我现在去弄。” 然后,Ellerven就速速退出去了。她可不想亲眼看着根正苗红的好男人被辣手摧花的坏男人骗上手的过程。……太残忍了! 男人起身,军刀一样锋利的眼往叶慎荣身上淡淡一扫,轻描淡写,不着痕迹,却是好像发现同类一样的凌冽目光。 叶慎荣不冷不热,标准得不多一个字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叶玄。” 声音真好听,难怪云澈喜欢。 男人灭掉烟头,脸上慢慢地浮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我叫姬宇枫,英文名叫Gray。” 63.恶趣味 姬宇枫刚做经纪人那会,只带歌手,后来才慢慢拓展业务。所以他和云澈一样,耳朵特别灵,叶慎荣嗓音沉而不浊,带点磁性的沙哑,偶尔在一片低沉的音色中冒出悦耳的亮音,听着耳朵特别舒服,印象分瞬间就给了个满分。 而叶慎荣听到男人的名字,表情在一瞬间顿了顿,才又继续泛出笑容:“以后请姬先生多关照。” 表面下的那点心思,他藏得很深,决计不会让对方看出来。所以两人面上是和睦融洽地坐下来谈了。 这个姬宇枫,叶慎荣知道他的那点儿事。 既然在娱乐圈里混,对娱乐圈里那些名人,叶慎荣当然也要做做功课。而这个姬宇枫,又可谓是名人中的名人。 先说说姬宇枫近几年的傲人战绩。 他在五年前加盟天娱,是公司里唯一持有公司股份的经纪人,所以也算是老板之一,叶慎荣猜测他和云家的兄弟,云漠以及云澈关系应该都不错。之前他换过无数家小娱乐公司,每一家都只待一年,有人说他那时候是在打磨,一柄好剑总要慢慢地磨,等磨锋利了,就能开封杀人了。 姬宇枫也是云澈展现挖角深厚功力的一个典型例子,其过程之凶残,不耻之程度,也据说,就差云澈没跟他走到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什么呢?还能有什么呢?叶慎荣曾深深思考过。 云澈,你对这男人也够用心的。 思考之后,叶慎荣心里有一丝淡淡的,隐隐的,莫名的……不爽。 姬宇枫来到天娱的第一年,带出一支少女乐队。 两年后,那支乐队虽然就解散了,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乐队组合能超越她们当时创下的辉煌。 第二年,他开始接触影视方面的艺人,迅速把几个长相平庸的演员包装成一线炙手可热的特型演员,还把他们捆绑销售,卖给了电视台,一锤定音签下份五年的综艺节目合约。那节目,现在播得还风风火火,那几个演员,长期有民国历史题材的片子找他们拍,片酬已经直逼天价了。 第三年,他把项烽这沉不住气的土鳖硬是包装成了狂霸酷帅拽的大腕明星,项烽那有脸没才,有脑袋没脑子的男人,火爆子脾气一点就着,光靠悯轩怎么压得住,姬宇枫在幕后也起了不少作用,愣是把他硬塞给合作商,而且只要有姬宇枫镇着,项烽就不敢胡来。当然,姬宇枫也没管多久就把他甩了。 第四年,姬宇枫开始只带二线以下的小明星,甚至专挑出过事的奇葩种,大家并不觉得奇怪,姬大神爱挑战高难度,正好拯救了一批在火海里煎熬着的小透明们。那些演员现在赚钱的速度可比刘艺这种大牌还快,当天,付出的代价也是高昂的,但姬宇枫就是非常了解他们需要什么,能抛弃什么。 现在第五年,有人说,他其实完全可以在Z市最繁华的路段开一家娱乐会所自己当老板,凭他包装和推销人的手段,阿猫阿狗都能变成风华绝代的尤物啊…… 可是,姬宇枫如果只有这些耀眼夺目的成绩,那姬宇枫就不是姬大神了。就说他最近两年把自己装扮成耶稣上帝,专门去救济那些三流小明星,就可以看出此人的人品绝不在正常范围以内…… 叶慎荣不明白,云澈安排这个男人做他的经纪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故意在他身边摆颗深水炸弹,试试他经不经得起诱惑,会不会出轨? 感情是可以试的吗?这招太狠了吧,云澈你个色鬼,当我跟你一样没节操,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吗? 老子还就管住了三十多年没给人碰过,就你一个碰了,你他妈还试我?Shit! “你的通告一栏很乱啊……”姬宇枫翻阅着Ellerven送进来的叶玄的资料,嘴角叼烟,扬起的一点弧度看起来好似在冷笑,“最近想上节目吗?” 叶慎荣看着姬宇枫人模人样,心里边是一阵狂风骤雨,面上却如止水般平静:“想。” “想上什么样的节目?自己有计划吗?” “不要太闹腾的那种,搞笑类的节目不太适合我。” “嗯。”姬宇枫此刻是工作模式,说话毫不含糊,“不要上《舞林风云》这个节目,虽然收视率很高,但是观众年龄层偏大,节目录制时间又长,单位收益少,而且你会被主持人搞死。” “我明白了。”叶慎荣表现出听从,“那你有什么建议?” 姬宇枫痞痞地笑了笑,“你想走什么类型的路线?清新派明显不适合你,沉稳忧郁王子气质型的,或者冷峻邪魅神秘妖孽型的,你可以考虑看看。” 忧郁?王子?邪魅?妖孽??和他有关系吗?叶慎荣皱起眉头:“一定要有一个形象方面的设定吗?” 他是演员,又不是选美…… “不一定。”姬宇枫玩味地看着叶慎荣,“我随便说说,看你喜欢往哪种方向发展。” 叶慎荣思考后说:“我可以不走偶像路线吗?” 姬宇枫嘴角一勾:“可你长着张偶像的脸啊。” 叶慎荣眉毛一挑,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白:老子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我不靠脸吃饭。 还有下一层意思:也不会给你吃。 姬宇枫看出了那层意思,优雅地笑了笑:“行,不设定形象也可以,你就本色一点,不过要注意公众场合的举止和言辞。” 叶慎荣点头:“我知道。” 姬宇枫继续道:“那就不用上什么节目了,等张导的电影开始宣传,自然会有不少节目想抢着让你上。” 他在叶慎荣的通告安排表中划去一项。 然后,又说:“陆施施那边的广告代言可以接,不过我要先跟她谈谈价码和怎么包装。你有心里的底价吗?” “有。”叶慎荣道,“两百万,半年。” 姬宇枫再次抬头看叶慎荣:“这个价码不低,很多一线明星都谈不下这个价。” 叶慎荣道:“她会要的。” 姬宇枫慢慢地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浓密,像小刷子一样,扫下来的暗影刚好挡住他眼底暧昧不清的意味——这个叶玄,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宰人很棘手。“好,我去跟她谈。然后——”他又低下头去,“香港那个慈善酒会你放弃吧,亚洲金融风暴就快来了,参加这场慈善酒会的很多人都会受影响,等他们收到消息,这个慈善酒会百分之百办不起来。” 叶慎荣怔了怔:“酒会是下周四,亚洲金融风暴什么时候爆发?” 姬宇枫不带含糊地说:“下周一。” 叶慎荣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转瞬即逝。 Ellerven这时候开门进来,面色难看得好像刚看了场恐怖片,被吓破了胆,无措地分别看了一眼叶慎荣和姬宇枫:“姬经理,叶先生,好像搞错了……” 在她身后的云澈站出来,脸色也相当不好看地看着姬宇枫。 姬宇枫朝他笑笑:“你让我负责的这个新人不错,我接手了。” 云澈张嘴要说话,叶慎荣站起来,转向他,恭敬地弯了弯腰:“云总,早。” 云澈又准备说话,姬宇枫又道:“你准备旁听吗?我刚刚帮叶玄清理了一些通告,他现在有时间可以录歌了。档期表上——”他手里有好几页纸,一页一页地翻到最后,“本来排在最后的录制《谍战英雄2》主题曲这个,制作人是你啊,你怎么会把它安排在两周之后进行?试音加正式录制加后期加你有时候还会修改编曲让歌手返工,就你这爱折腾的性子,拖到两个礼拜后才开始,等歌曲最终完成,片子都播完了吧。” 这当然是姬宇枫爱吐槽云澈的夸张说法。 云澈横眉毛竖眼睛瞪着姬宇枫,可姬宇枫低着头修改表格呢,哪儿看得到他的眼神? “现在改到下周四进行吧,你快点去安排打点,我们家叶玄很忙的。”姬宇枫施施然地说。 云澈瞬间两只瞳仁点燃了火苗,你家叶玄??操你祖宗十八代,他是我家的!!我的!!但是斯文优雅温柔贤惠如他的,当然不能在心仪之人面前爆粗口啊!他得端庄大方些,据他多年观察,叶某人不喜欢脾气暴躁的。 他再白着脸转而看了叶慎荣一眼,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叶慎荣掖着笑,对姬宇枫说:“剧组中午12点开工,Gray,现在去喝一杯吗?” 姬宇枫啪地一下关上文件夹,把钢笔盖好盖子还给叶慎荣——云澈对这个动作背后的故事产生了各种脑补,“好。不过就只能我们俩,我还有一些细节要跟你确认。” 叶慎荣又转向云澈,仍然恭恭敬敬的:“云总,那我跟姬先生出去了。” 姬宇枫也起身,他和叶慎荣差不多高,两人今天碰巧穿着颜色相近的西装,看起来站在一块真像那么回事。 ——两个美男瞬间构成了一幅情投意合的画面,触目惊心地映在云澈眼里。 云澈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快承受不住了,需要吃颗保心丸。 事已至此,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姬宇枫的脾气他知道,叶慎荣已经在他面前露过脸了,这时候就是他把叶慎荣送到火星上去,姬宇枫也有办法去接近人家,他那手段已经高深到不露蛛丝马迹就能手到擒来。 但是叶慎荣呢?叶慎荣难道真的小白到完全不知道姬宇枫是什么样的人么嗯? 云澈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他陷入了叶慎荣是不是小白,是不是明知故犯,是不是故意试探他会不会着急吃醋,是不是对他没意思所以正好借姬宇枫来拒绝他的怪圈里……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是负值。 叶慎荣看到云澈脸上尴尬困扰委屈隐忍的表情,心情却非常好。 他就觉得,这样的云澈挺有意思的,本来就很好看的模样,这样就更耐看了。 谁让你干我干得那么爽,每次都把老子弄得死去活来,我也给你找点罪受受,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肆意妄为。哼! 64.风暴 姬宇枫刚把车子开出停车场不久,云澈就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以前的事,别对叶玄提一个字。 姬宇枫反复看着这条消息,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回复:兄弟,你的破事那么多,哪一桩不能给人家知道啊?你给个范围嘛,不然我很难保证会不会一不留神说漏嘴什么。 他发消息速度极快,一边稳稳地打方向盘,一边拇指就在手机屏上啪啪啪地敲出很长一串。 对方也像跟他飙打字速度似的,短短几秒钟就回过来一条:你手里握着多少人的秘密,你他妈就是吃这口饭的,我会不知道你管不管得住嘴?管不住,我把你嘴巴缝起来! 姬宇枫眯了眯眼,回:邪门歪道走多了,难免失足。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喝酒喝醉不可避免,我可不敢跟你担保我喝醉了不会酒后失言。亲爱的,你不想让叶玄知道什么呀? 然后过了很久,云澈回:全部!!! 姬宇枫盯着屏幕良久,仿佛视线在一笔一笔地把那两个字和三个感叹号描摹了一遍,然后深深地弯起嘴角。 原来就是这个叶玄啊。 这两天,叶慎荣结束剧组拍摄后,晚上也几乎没有合眼的时间,他得盯着股票和外汇市场。巧的是,蒋宁竟然也在关注此方面的消息,这种浑身上下清清淡淡不沾一丝烟火气的人儿,叶慎荣都想象不出他炒股时的犀利果决。 周二那天,剧组到凌晨4点才收工,第二天照旧要早起,两个人看没多少时间睡觉了,索性买了点宵夜,窝在剧组搬运小道具的房车里聊天。 蒋宁看到叶慎荣在关注白天的股市动态,就凑过头来说:“叶大哥玩股票?” 叶慎荣没有留意蒋宁的神态,道:“我想快速赚点钱,呵呵,你叶大哥其实很贪财。” 蒋宁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他给叶慎荣递了一罐咖啡,在明明只有他们俩的车内,他却压低嗓音说:“你买了哪些股票,给我看看?” 叶慎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一看,蒋宁目光灼灼地盯着电脑屏幕。 “你懂股票?” 蒋宁舔了舔下唇,“懂一点。”他有些忐忑地瞥了一眼叶慎荣,垂下眼皮。 叶慎荣按压下心中的好奇,什么也没探究,把笔记本电脑推到蒋宁面前,给他看自己手里的那些股票,并装出不耻下问的样子:“我这些股票,这两天跌得厉害,你看我要不要抛?” 蒋宁看了会儿,指着屏幕说:“这几支股票不要动,庄家要洗盘。香港最近外汇市场炒得很凶,银行利息会跟着上浮,他们想趁此机会回收市面上的散股套现金。” 叶慎荣道:“网上有消息说,马上要爆发亚洲金融风暴了。” “对。”蒋宁又舔了舔嘴唇,“是美国那边有人在幕后操纵。不久前,美国的CRC私募基金放出了一成股权吸引买家,香港外汇就是入股的主权基金之一,后来有人放出消息说香港的外汇基金不足,国际炒作家大概信了,不过从他们近来抛售港币的数目来看,应该还只是试水,远不如九八年那次。” 叶慎荣道:“那我要等多久才可以动这些股票?” 蒋宁道:“一个礼拜左右,等外汇基金全部进入股市,你就空仓,下手要快,股市会在一夜间崩盘。” 叶慎荣随即点头:“好,我听你的。” 他之所以那么快给出反应,是不想让蒋宁感觉到他的困惑和怀疑。他对蒋宁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好奇了,但同时也知道,蒋宁给人以青涩腼腆的印象,那既然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真正的隐藏在绵羊外皮下的面目是什么样,连叶慎荣这等商场老骨头都猜不出,那么,不管他旁敲侧击还是自言逼问,恐怕都无法从蒋宁嘴里套出话来。 蒋宁这人,心思城府恐怕还在他和云澈之上。 蒋宁把电脑又推回叶慎荣面前,微微吊起眼角的一双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慎荣,“如果叶大哥这次在股票上大赚一笔,怎么谢我呢?” 叶慎荣颇意外地愣了愣,定定地看着蒋宁,温和地笑道:“你想要什么谢礼?” 蒋宁眼底流光一转,忽然手指扣住叶慎荣的领带,把人往怀里一拽,像薄荷糖一样清凉的嘴唇几乎碰在叶慎荣耳廓上:“我们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好不好?” 叶慎荣坚决地推开他:“蒋宁!” 蒋宁脆生生的笑了:“开玩笑的,我怎么敢动云总的人。” 叶慎荣沉眉,蒋宁在他开口前转身下了车。不久之后,他也下车,看见蒋宁半仰在一张躺椅上,对着一盏幽暗的孤灯,如饮酒般灌着咖啡。灯光里,晶莹如玉的液体淌过下颚那道凌厉的弧线,顺着拉伸到极限散发出强筋韧度感的颈侧脉络,没入半隐半露的锁骨间的那个小小的凹槽里。刀刻出来般的锁骨泛着润泽的光度,如痴如醉似的神情一直未变,眼神却是格外清醒。 过了几天,叶慎荣赶赴《末日狼人》剧组,监督影片的拍摄进度。 天娱在这部电影上投入了巨额资金,他作为他们投资方公司的制片,由于总制片人李诺出了交通事故,住进医院了,李诺把这部电影的总制片权限全权交托给了他。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活儿和叶慎荣以前当娱乐公司老板时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当时他管的是公司的所有项目,现在只单管《末日狼人》这一部片子而已。 天娱在这个项目上除了总制片和叶慎荣这个半道出家的制片以外,还有两名制片,一个负责预算支出,另一个负责场地和外包工作的联系,现在,他们都归叶慎荣管。 由于某外籍演员忽然中途退出,《末日狼人》的剧情又做了调整,原先那个外籍演员的角色删了,但要加进一个戏份尽管不多,却分量很重的女性角色。 设定是:中国人,三十岁左右,穿旗袍登场。故事会随着主角们来到中国大陆某大城市的废墟而引出她。 负责外包事宜的小冯制片苦恼地来找叶慎荣,说:“根据咱们剧组的艺术总监大人对这段剧情的后期场景特效要求,我们公司自己肯定做不了,这必须得外包,还得找水平顶尖的那几家特效工作室。可是价钱谈下来……” 小冯这厢还没说完,那厢负责经费预算的小郭制片又叫苦连天:“国内就那么几家做特效比较出名的,水平还没赶上人家国外的特效公司,价钱却先和国际接轨了。而且档期都满了,全都说要明年年底才能做咱们的,明年年底!还有。” 小郭吞了口口水,缓口气说:“按照艺术总监大人的希望,旗袍女这角色登场时间总共加起来不过五分钟多一点,可她那几场戏要三百六十五度全角拍摄,我刚去问过导演了,这样拍,每一场都要拍八镜以上,拍摄时间蹭蹭蹭的就上去了啊。现在非主役演员都按小时计费的……” 艺术总监大人…… 叶慎荣揉揉太阳穴:“我去跟云觞谈谈。” 云觞坐在片场犄角旮旯的地方,今天阵仗铺得到不那么嚣张,只一张折叠椅,垫了两只绒毛软枕,他半斜着身体靠在枕头上,腿上盖了块羊毛毯,脚边放着电暖炉烘脚,他的脚足型娇美,穿着白色的棉袜子,露在外面也没人觉得不雅,反而是养眼的。 细长的桃花眼半垂着,神情奄奄的,无精打采的样子。最近这段日子,他明显心情不好,却没怎么发脾气,闷着,憋着,好像谁虐待了他,他忍着伤痛似的。大家因为他平常傲慢又暴烈的脾气,对他多少都有点意见,但是近来看到他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又不禁为这漂亮得举世少见的男人痛心。 云觞四十多岁了,容颜却跟他三十岁时候的样子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眉梢眼底一旦染上了萧瑟的神情,眼角的细纹好像也渐渐深了,到底还是有了些经年累月沉沉浮浮的沧桑痕迹。 叶慎荣视线越过片场零星散布的灯火望定他,走过去,一把抓起云觞的手:“你跟我来。” 云觞惊诧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跟我来!” “我鞋还没穿!” “快点穿好,跟我来!” 叶慎荣强硬地拉着他穿过众人,走入一间休息室,把云觞往里一拽,推到桌边,然后把身后的门关上。 云觞刚才被他拖着,跑得有点急,气喘吁吁地倚在桌边,呆呆看着叶慎荣:“……你干什么?” 叶慎荣把手里的文件甩在桌上,扑上去,双手撑在云觞身体两边,宛如猛虎扑食一样的动作。云觞被他凶狠的姿态吓得哆嗦了一下,身体往后微微半仰,堪堪地定住了目光:“你别乱来。” 叶慎荣抓住他两只手不让他乱动,身体稍稍前倾了一点,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在对方的鼻尖上,眼睛微眯,声音低哑:“云觞,你再任性妄为,我会和以前一样收拾你。” 云觞朝上微微仰了仰脖子,镇定下来:“哼,我又哪儿惹到你了,叶慎荣?” 叶慎荣抓着云觞手腕的两只手又略微加重了些许力道,指弯里能明显感觉到被握紧的腕骨在轻轻战栗。他身体下压寸许,声音仍然保持低沉平稳:“新加的角色该谁来演,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她出场的那些镜头,我知道大场景气势磅礴才有视觉震撼力,但特效的制作还请麻烦考虑下剧组经费,别让制作公司太花钱,要么你自己出钱,嗯?” 云觞愣了愣,冷笑:“呵呵,我是艺术总监,又不是制片人。” 叶慎荣咧开嘴角,嗔笑道:“作为制片方,我会考虑是不是应该换掉你这个太会刁难制片方的艺术总监,我相信斯科特导演不是非你不可。” 换成几个月前,叶慎荣当然没有说这话的底气,但现在不同了。他做了监制以后,跟着斯科特导演学习讨论,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渐渐加固,斯科特导演因为很喜欢欧洲文化的关系,和他这个在英国长大的美国人特别能聊。 没错,叶慎荣到底是美国公民,出口语音语调就和华人讲英语不同,斯科特导演也是美国人,就这点上,他们也能更进一层。 云觞僵硬地笑了笑,却反仰起头,主动贴上脸来:“叶慎荣,你真的很有本事,就算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你也能翻身再出头。” 叶慎荣偏过头,凑到云觞耳朵边,露出的牙齿只显出一股锋利感,低调华丽的嗓音沙哑磁性:“别瞄了,我知道这间房里没摄像头,才拖你进来。还有,过阵子我的娱乐公司又会开办起来,欢迎你继续来我公司签约当导演,怎么看,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也只有我镇得住。” 云觞身子一颤,瞳孔骤然缩了缩,把脸别过去,咬着唇,慢慢垂下了高傲的脑袋:“我知道了,你滚。” 叶慎荣于是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整整衣裳,转身走出休息室。 过了两个礼拜,一直扶持着张灵泉工作室的那个东家公司受到亚洲经融风暴的影响,终于宣告破产,不过在剧组以为《武将》这部电影会搁浅的时候,却突然绝处逢生,化险为夷,电影仍旧在新东家和天娱的合资支持下,继续拍摄。 张灵泉在和新东家签合约时,看到桌子对面风采飘逸的新主顾,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再低头一看合同上的甲方:叶氏新天娱乐公司。 叶慎荣的股票赚了一大笔钱,同时,风险投资那边也有了意料之外的收益,他就携巨款收购了张导原来那个东家的公司,改了个名,自己又当了老板。 当然,他再怎么会赚钱,也不可能在短期内靠着股票和风险投资筹集到十个亿的资金,云澈赞助了他六成的钱,说是算作向他买下新公司的冠名权。 取名字的时候,叶慎荣还嘲笑过云澈:“为什么叫‘新天’?我以为你会想叫‘荣澈’、‘荣云’、‘小澈’这样的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叶慎荣舌头舔过咖啡杯口,玩味地勾了下唇角,邪魅的眼神撩拨得云澈心火荡漾,眼睛就盯着那一伸一缩的舌头离不开了。 就算是以彼此的名字命名,也应该是‘澈荣’这样的顺序吧?以中国的传统美德,应该夫唱妇随嘛,虽然你是美国人,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入乡随俗懂不懂?你是我媳妇儿,当然要跟在我后边儿啊,再说就是按美国的习俗,老婆也应该跟丈夫姓嘛,没常识! 云澈无耻地想着自己的小心思,面上傲娇地一挑眉毛:“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叶慎荣假装没看见他那得瑟样,无奈摇摇头,“这笔钱我会慢慢还你的。” “不用你还钱。”云澈说,“我要你肉偿。” 说罢,霸道地把叶慎荣抱到自己大腿上,一手托住叶慎荣的后脑勺,用力往下按,舌头灵活地逮住了两片薄唇间羞涩内敛的粉嫩舌尖,一边狠辣地缠缚挑逗,一边上下其手,不一会儿就把男人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
推书 20234-05-25 :进退之间(F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