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淡紫色——彤杉树

作者:彤杉树  录入:05-24

 文案:

 他握着被我倒空了的酒杯,许久没有说话。我一直看着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气。他真的生气了,细长的手指在空酒杯上不停的揉搓,手背因为用力已经露出粗壮的青筋,那是一双让我着迷的手,我轻轻将我的手放到他的手上,他停了下来。“我说你像他,是为了后面那句话,”他垂着眼睛,继续看着空酒杯。“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过,你猜到是因为你像他,我才爱上你的,记得么?”“当然记得。”“所以,我每次都说你像他,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后面那句,我爱你。”“我知道。”我用力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对不起,我该直接对你说!”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文 ┃ 配角:莹,伟,静 ┃ 其它:如果爱,请深爱,BE 第1章 我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从你再一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以为我会天天数着日子怀念你,但我发现我没有。最近在看一部美剧,里面男主的一段对白唤起了我的共鸣,失去爱人的他对另一个人说:“我的心已经死了,如果你贴的够近,你会发现,它已经不再跳动。”格式化一样东西,需要从头读到尾,计算机读到的是代码,而我读到的,是回忆。 从机场停车场出来,他要开车送我回小窝,我犹豫了一下,让他送我去莹的家,我想我还暂时没办法独自面对我们的小窝。车停到莹家楼下,他并没有打开车控锁,而我也并没有打算下车,我们就在车里坐了很久。等着他吸完整整一支烟,我终于开了口,“走了!”我说。 “嗯。” 我扭头看着他,“清,” “嗯?”他看着我,他看到了我的犹豫,我看到了他的期盼,“开车注意安全!”我无力的对他说。 “嗯!”他冲我笑了笑,用眼神告诉我,他知道我本要说的是什么。 我冲他微微摇了摇头,那三个字太沉重,我不能给他。 下了车我一直站在车旁,他一直还坐在车里,半天,他放下车窗,“我看着你上楼,”他说。 “我看着你倒车。”我说。 汽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许久我才愿意相信,童话般的梦结束了! ****** 从上小学开始,我就很自卑,因为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不是孤儿,有父有母。但他们很早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母亲留在我出生的城市里,跟后一任丈夫又有了一个女儿。父亲带着转正的小三儿在美利坚过着小资生活。但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幻想中的愧疚之情,在一次性支付了我和母亲的生活费之后,他便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我的继父是个下岗工人,靠给亲戚家的小作坊打零工挣钱养家糊口。母亲带着我嫁到他家,帮他伺候生病的父母,作为交换条件,他接受了我。继父是个不喜欢表露自己情感的人,现在细想起来,他其实为人还算忠厚和善良,只是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总是那张因生活压力而日趋阴沉的脸。 母亲一边照顾卧病在床的公婆,一边在街道领些手工活贴补家用,做的最多的就是帮残联缝制带公益广告的环保袋子。那时候我做完作业就会帮母亲一起缝制,也是在那时候,我学会了针线活和使用缝纫机。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但父亲留下的生活费母亲一直没有动,她说,那是留给我以后上大学和娶媳妇用的。 母亲有个姐姐,比母亲大五岁,从小对母亲一直很疼爱,对于母亲的第一次婚姻,家里本就反对,所以母亲离婚后,大多持因果的窃喜。母亲再嫁,姨妈便更多微词,她觉得母亲完全可以不用管我这个拖油瓶,去找一个能让她过的更好的家庭。但母亲一直用她坚强的意志支撑着这个家,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继父的父母先后去世。小学毕业前夕,我又有了一个妹妹。 姨妈托人给我找了一个可以住宿的学校,母亲把父亲留下的钱存到我的名下,告诉我,别乱花。我能理解她,多了一个孩子,生活的压力更大了,她已无暇再顾及我,但她很幸福,这就足够了。从此我很少回家,继父有时候会带些家用来给我,放下东西他就会走,有时候里面会夹带一些他路上买的烧鸡和馒头,因为那些送到我手里还是热的。我每每会感激的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就像朱自清目送他的父亲一样。同学们问我的时候,我会说,他是我的爸爸,但我,却从来没有当面叫过他。 ——有时候同样的错误人们会习惯性的重复犯很多次,有的可以弥补,但有的,恐怕一辈子都弥补不了。就比如我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喊继父父亲,他布满皱纹、仍旧不苟言笑的脸上,会泛起幸福的泪光——班主任李老师了解了我的事情之后,主动帮我向学校写了申请,减免了我的学杂费。她还常常带家里的好吃的给我,节假日还会带我到她家里去玩。她家住的房子很大,是整整一的栋楼,上下两层,还有一层地下室。听同学们议论,她婆家以前是资本家,这房子是后来退还给他们的。对于那段疯狂的历史我们似懂非懂,但老师家的大房子却成为了我和很多同学初中时代的乐园。也是在她的呵护下,我渐渐变的开朗起来,我不再害怕别人问及我的父母,我甚至开始学着回家去拥抱自己可爱的妹妹。 为了对李老师的照顾表示感激,我努力的学习,一直保持年级第一的成绩。我先后担任了班长、英语课代表和语文课代表,老师很欣慰,而我,因为老师的欣慰而开心。但伴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我也不可避免的迎来了我的初恋。她是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脸圆圆的,她总是留着很短的头发,发梢在额头滑出美丽的弧线。她不胖,只是比那些骨瘦如柴的女孩子多了些肉而已,但她从来不介意,她很爱笑,跟她在一起,你会觉得生活中似乎从来没有烦恼。 初二的时候我们成了同桌,她的嘴唇很红,我一直认为她是涂口红的,所以每次她都会很气愤的把嘴努给我,说:“你闻你闻!哪有口红的味道!” 于是闻着闻着,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初恋的状态是懵懂的,所以我们只是偶尔偷偷的拉拉手,我每每用头去贴她的额头的时候,她都会脸红的躲开。就这样过了一年,到了初三的时候,老师开始按学习成绩排座位,我坐在最后一排,她去了第一排…… 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对学习会有障碍,我努力的利用课余时间帮她补课,但她似乎永远是一个状态:文科的记不住、理科的不明白。终于有一天中午,我急了,冲她吼了很久,她委屈的含着眼泪,默默的咬着手指。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抱起她吻了她,那是我们的初吻……可惜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冰凉的嘴唇告诉我,她吓着了!突然就楞在那,半天才想起来挣扎,然后就跑开了,从此不再理我,看见我就低头绕开…… 我也赌气再没理她,再后来,她转学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她的座位空了很久。那时候很生气,气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笨蛋。也是那时候,我学会了抽烟,现在想想可能那就叫失恋吧。提到抽烟想起来初中那个体育老师,他不教我们班的体育课,但每次在厕所碰到他,总会和我们一起分享他的烟,他总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是我初中记忆里除了班主任之外最喜欢的一个老师。 此后的日子过的百无聊赖,除了看书和无止境的模拟考试,最开心的就是迎来了有中国队的世界杯,大家一起去老师家里看中国对巴西,我说0比2准输,结果比赛还没结束我就被同学们群殴了。 我如愿以偿的考上了一所口碑不错,而且提供住宿的高中。9月中旬去学校报道,国庆节的时候我已经和班花去公园里划船了。我们应该属于一见钟情吧,我不算帅,只是还算阳光。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1.77了,她1.67,给我带来小许压力,站在一起总觉得她和我一样高。 实际上她比我大一个月,所以她一直想当我的领导,处处指挥我。她很漂亮,也爱化妆,学校里只有她一个是化妆的,而且不淡。她总说女孩子就应该是爱美的,现在不把自己最漂亮的时候展现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身上总有香水的味道,其实我不喜欢,半天下来我就会熏的晕头转向,但为了她我忍了。我最喜欢她的性格,她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做作,也从不因为自己的美貌撒娇。她很独立,这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因为这样她不会随时都粘着我。 高二她已经带我到她家里见过她的父母。他们看上去很开通,只对我们说过一次,别耽误学习!大学前不许发生关系! 第2章 ——命中注定让我遇到你,那是无法改变的宿命。我也许犹豫过,但从未后悔过。你说,我可以把你当做生活中一种体验,通过你,来正视我自己。我说,你只是我生活中一种尝试,既然我不需要对你负责,这种尝试也未尝不可——我和她就这样浪漫又平淡的维持了两年,期间我越来越无法忍受她与日俱增的控制欲望,她总希望控制我,即使不在身边,她也要随时知道我的情况,渐渐的我受到其他女生的青睐,小纸条比作业纸还要多,她从来不吃醋,但却非要求我把每个对我有好感或者表白的人都汇报给她,渐渐的我就厌烦了,这好像成为了她一个特别感兴趣的话题,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女人八卦的可怕。 我们这样维持了两年,也有争吵,但从来没有说过分手,只是渐渐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淡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独立,而我却越来越期盼她的独立。高二的时候班主任因为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过了一个多月没有老师管理的日子,我们接到通知,班主任的家人已经办理了病退,而我们暂时还没有新的老师接管,眼见期中考试就要来临,大家却越来越涣散,我不甘心被别的班超过去,于是主动找到了年级组长。那一年我成为了学校里第一个学生身份的带班老师,一向害羞的我竟然会鼓足勇气站到了讲台上。也是那一年,我们班的期中和期末考试都拿到了全年级第一,而每一次的家长会上,都是我坐在讲台旁给家长颁发成绩单和签到表,我永远忘不了那时候的母亲骄傲的坐在教室里的样子,逢人就说,“坐前面的那个学生是我的儿子!” 我也因此获得了那年的区级三好学生、区级优秀团员和校级优秀团干部,获得荣誉的同时我也获得了更多女孩子的青睐。可能她觉得累了吧,在高三正式分成文理班之后,她毅然选择了并不出众的理科专业,并很快和理科班的一个更高更帅的男孩走在了一起。当她告诉我她和他好上了之后,我竟然一点也不悲伤,反而觉得他们在一起的确更般配,而我,似乎得到了解脱?再后来我才从她口里知道,她的父母其实是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因为我的家庭背景太过复杂,他们说,单亲的孩子心里都会有阴影,会直接影响今后生活的幸福指数…… 我郁闷过很长一段时间,不是为失去她,而是为了别人对我家庭的评价。那段时间我烟抽的很凶,学习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我常常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一躺就是一整天。和我一同考入这所学校的初中同学偷偷把我的情况告诉了李老师,她只给我发来一条短信:“男子汉不应该在意别人的评价,关键是自身能有怎样的担当” 我抱着手机哭了很久,第一次想喊她一声妈妈。当我从床上爬起来之后,我又找回了原来的我。我一心想考上外地的大学离开出生的地方,于是高三狠命的刻苦了半年,再加上没有恋情的羁绊,我终于来到了现在生活的地方。 ——命中注定让我遇到你,那是无法改变的宿命。我也许犹豫过,但从未后悔过。你说,我可以把你当做生活中一种体验,通过你,来正视我自己。我说,你只是我生活中一种尝试,既然我不需要对你负责,这种尝试也未尝不可——开学没多久,带班老师通知我,说我的团关系里没有找到我的团员证。我给高中打了电话,他们说他们忘了放进去。我只好请他们帮忙给我发快递过来。东西送到了传达室,而我当时正在上选修课。和我一宿舍的同学好心要捎给我,他问清了我上课的教室,结果却鬼使神差的少上了一层楼。他只是偷偷把证塞给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同学手里,请他帮忙喊我并转交给我,他没有选这门课,所以就匆匆的离开了。 下课之后那一班的人才发现,班里没有这个人!而当我得知消息去找他们要的时候,他们说,在老师那了!我打听到他们是建筑系的学生,几番周折找到了他们系老师的办公室,连续问了三、四个老师,才从办公室里间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家伙,懒懒散散的看着我,半天才说,“我就是建筑系A班的老师,你什么事?” 我心想:靠了,我这说了多少遍了你听不见?!但脸上还是一脸虔诚的又解释了一遍,然后,他继续懒散的看着我,“团员证是你的?” “是的” “哦~~那你等会儿”他转身进去了,半天才出来,手里举着我的证仔细端详。 “不像你啊” “……” “本人比照片好看” “……” “恩,证件照都这德行” “……”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应。 我真心无语了,说什么?说谢谢?你拿着不是你的东西还不赶紧还,还这么多废话?…… “那个,谢谢老师!”为了不让他看到我脸上的不耐烦,我偷偷低下了头,却正好看到他脚上一双运动鞋,竟然是淡淡的紫色,“这家伙果然很各色,”我心里想着。 “哦,不是我拿的,是我们班同学给我的,我一看不认识,差点给扔了”他继续懒散的说着。 “……”我继续无语。 “这东西有什么用?没了更省心!全是形式化的东西” “……” “好吧,给你吧” 他走过来递给我,我接了,他却并没有撒手:“你哪班的?” “我不是建筑系的” “哦?那你怎么弄这来了?” “我同学送错教室了” “哦对,刚才你说过了” “……” “你哪个系的?” “我文院的” “学文学的男孩子少吧” “……”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我的证,“你叫,文?” “恩” “女孩子的名字,怪不得选文学” “……那,我走了?谢谢老师!” 他连头都没点一下,自顾自的转身又进屋了,而我则一路骂一路回了自己的宿舍。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给我留下了,除了厌恶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印象! 第3章 ——我迷恋你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朱自清的影响,有人后来问我,爱上你究竟是不是因为童年缺少了父爱,我不置可否。剖析我成为同志的原因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只知道,我爱的那个人,是你——我在大学里结识了两个最要好的哥们,他们是跟我同班同宿舍的莹和伟,莹个子比我高,我那时候好歹勉强爬过了1米78的横线,却似乎永久的定格在了那里,而莹已经到了1米81,他又高又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可能是太高了的缘故,他总喜欢驼着背,所以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虾米,后来证明这个外号很配他,因为他最喜欢吃鱼。莹是本市生,但他喜欢住在宿舍里,因为家里有太多的管制让他不自在。他每个月都会回家一次,不仅是回去拿生活费,更是我们大家需要他从家里带来的各色美味填补肠胃的空虚。 伟有些矮胖,脸方方的,一笑起来脸上的肉能把眼睛挤成一条线。他家在四川,最喜欢吃肉,特别是肥肉,无肉不欢已经成为能概括他一生为之努力的座右铭。 记得有一次他生病了,上吐下泻还伴随着高烧,我们七手八脚的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之后说他是上火了,叮嘱他要吃些清淡的食物,于是他恳求莹回家后给他做一锅清炖排骨,“千万不要红烧!”他撕心裂肺的喊着,“清炖的清淡!” 我比较喜欢吃素,到不是学什么养生之道,我只是对自己的肚腩一直耿耿于怀,我很郁闷我哪都不长肉,唯独在肚子上有软软的一坨,但我又讨厌锻炼,所以最有效最省劲的方法就是控制自己对脂肪的摄取。 于是我们三个美食家成为了食堂里一道靓丽的组合:三个饭盒里的海鲜归莹,肉全是伟的,而我只挑他们不爱吃的花花绿绿的蔬菜。 后来我们听说财院食堂的饭是最美味的,所以只要上午下课早或者下午没有早课的时候,我们就会不远万里去财院的食堂改善伙食。而我也总能在那遇到建筑系那个年轻的老师。再后来我逐渐发现,我几乎能在很多地方看到他,离我不远不近,看到我,不说不笑。虽然算是路人,但总觉得他脸上有什么让我的视线离不开的东西,而第一次见面产生的那种厌倦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 我们三个人常常因为饭盒里那些荤素搭配的问题,在食堂的饭桌上争的不可开交,而他,总是一个人捧着教工窗口的小灶,默默的坐在我能看到他的地方。他吃的很专注,很少看到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摆弄手机;他吃的很慢,我们打打闹闹的吃完之后,还会看到他坐在那里细嚼慢咽。 我们的喧闹和他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时候我甚至冲动的期待他能回头看到我,然后我或许可以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吃饭,我总觉得食物本身是件美好的东西,那么与人分享这份美好,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就像初中时期那个体育老师说的那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他从未回过头,只留给我一个孤单的背影。 有一次他坐的离我们很近,我吃完的时候从他身边经过,我故意看着他,想在他看我的时候,和他打声招呼,但他只是闷头吃自己饭盒里的东西,视线也只抬到可以看见我的范围之下。我像碰了一鼻子灰一样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伟好奇的问我:“你看谁呢?” “一个淡人”我说。 再后来他不再总是一个人,我偶尔会看到他举着两个饭盒走到我的身后,随后我能听见他的说笑声,当我终于忍不住回头寻找他的时候,我看到他对面坐着另外一个家伙,那个人并不经常出现,但每次来他们都会有说有笑。那人带着一副宽边的黑框眼镜,看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估计也是一名教师。有一次我看那个戴眼镜的家伙的时候,那个家伙的视线也正好抓到我,尽管他只瞟了我一眼就继续和他说话,但我总觉的,那个眼神里,有种我说不出来的深意。 经历过高三的磨难之后,上了大一就觉得突然轻松的无法适应。没课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找个自习室打发时间,莹也会和我一起,但伟却不喜欢坐在自习室,那里太安静了,他宁愿窝在抬头就会撞到上铺床板的宿舍床上,一边叼着烟卷,一边吟唱他最爱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口水一觉到枕边……” 后来慢慢的我发现,在自习室我也会看到他,但与在食堂不同的是,当我抬头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我很好奇一个老师还能坐到自习室里来打发时间,但当我尝试着去碰触他的目光的时候,一阵莫名的紧张又促使我迅速低下头去,于是他继续看着我,我继续看着书。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莹回家帮我们改善伙食去了,我一个人早早来到自习室,尽管是周末可是能找到个空位置仍然很难。我在紧里面发现一个座位,还没坐下多久,他,就进来了。他主动走到我跟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话,自习室很安静,大家都在看书,所以尽管他尽量压低声音,我们还是被周围同学鄙视了,他看了看四周,冲我笑着扭了下头,示意我跟他走。我很无奈,我断定他是故意让我难堪,尽管千万个不愿意,可是在这坐着已经不可能了,只好跟着他走出了自习室。 第4章 :——你知道么,那个看台还会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尽管现在它已经随着校区的扩建不复存在,但我却更加的庆幸起来,因为它将注定只属于我们俩,再不会有别的人来亵渎它——我们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下,他分我烟,然后我们开始聊天,他像很熟识的朋友那样与我交谈,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慢和自以为是,我发现他其实很随和,也很健谈。渐渐的我也打开了话匣子,他问我对这所学校的印象,我告诉他我很喜欢。当他听说我从初中就开始住校的时候,他表现出了极大的赞叹和向往。他说他到现在自理能力还是很差,而他一直羡慕那些可以自己独立生活的人们。 他也给我讲他的情况,他叫清,是留校生转的教师,他父亲是本校政治学院的院长,母亲在法院工作,所以他很无奈的早早就被安排好了人生。在别人眼里他生活的一帆风顺,但他自己却很抑郁,他想拥有自己的选择,他喜欢画画,想当个画家,我看过他的画,真心好看。但他执拗不过他的父母。他母亲是那种一有事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人,只要不顺她的心,那就是不哭不说话,一哭泪千行。所以他只得败下阵来。 他选择建筑系就是因为多少会跟画画沾点关系,而且还有大把的时间带同学出去写生。他听说我是来自有海的城市,兴奋的不得了,他说他一直想有机会去真正有海的地方写生,我很奇怪的问他,这们多年大学和工作期间,怎么会没有机会去呢,他说,机会有,但是没有人,他不想一个人去,也不想和大家一起去,他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去,他说他对海有份特殊的执着。然后,他突然问我,愿不愿意放假带他回我家乡写生。 我几乎没通过大脑就答应他了,回家乡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突然我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猛的看向他,他一直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无法直视的执着。也许是我想太多了,我告诉自己,然后尴尬的低下头,再没说话。他也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一时间仿佛世间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操场上那些打球的和跑步的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我想赶紧离开他,这种安静造成的压抑感让我窒息,但总有一种力量按住我,让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脸红了”他的第一句话。 我头更低了,我讨厌他这种几近玩弄的方式,但,我却动不了、跑不开。 “我下午得出去,现在我要走了。”他的第二句话。 我开始恨他了。 “我明天再来找你!”他的第三句话。 然后他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空气中凝滞。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大踏步毫不犹豫的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当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急切的盼着他快点消失。而当他真的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走开的时候,我却感到失落和忧伤。 整个一个下午我都坐在那,连中午饭都没去吃,他的暗示都写在脸上,我全懂。而我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拒绝他,我想证明我不是他要找的那种人,我有女朋友!哦,是曾经有!嗯,好久没有了! 然后,我开始审视自己,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他会觉得我是他要找的那种人?我凝视操场上人来人往的同学,我仔细体会自己观察他们的方式,我发现我看男生的欲望要比看女生强烈,我发现我看男生优美的身材时会心动,我发现我看男生的脸庞时更会仔细端详和评价……那么,我是么?还是因为自己有了疑惑,才会在判断上有了暗示?…… 黄昏的时候伟带着宿舍的哥们们来找我打球,一向只喜欢躺着的他为了迎接莹带回来的美味,所以特意来消耗一下胃里的残余。当他伸手把已经坐的双腿麻木的我从看台上拉起来的时候,我看着他的手竟然会脸红,然后我看着他,心里问自己,我爱上他了?然后我笑了,笑自己已经精神失常。伟也傻了,不知道我发什么神经,我没有告诉他原因,我怕吓到他。 一身臭汗之后,我把这件事忘记了,我照样跟他们勾肩搭背的去食堂吃饭、照样在洗澡的时候在彼此赤裸的身上动手动脚、照样躺在宿舍的床上谈论幻想中的女人和无知的体位、照样在伟啃了一口的莹带回来的叉烧排骨上再留下我的口水。 周日早上,我比任何时候醒的都早,因为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今天再来,他几点来?他会来哪?他会去自习室么?还是他要来宿舍?他知道我在哪个宿舍么?还是他会在操场等我?……各种围绕他的想法充斥了我的大脑,然后突然我自己的声音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咆哮:你!为什么会想他! “我艹!”当我发现我真的想他的时候,我猛然坐了起来,并骂出了声。还好这声音被伟的呼噜声淹没,只是下床的弟兄被我的动作摇醒了,翻个身又睡了,可是我却一身冷汗。我承认,当时的我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我承认,当时的我对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感到恐惧、甚至鄙夷。 5点半,一条陌生短信出现在手机里:“醒了没,来操场。” 好像不用猜我就知道是他了,好像不用犹豫我穿上衣服就出发了。我到操场的时候,他已经在晨跑了,他的头发有些自来卷,汗水将发梢紧紧贴在他的额头,他1米82的个子,长长的腿伴随他每一下奔跑的步伐,露出迷人的肌肉。他很远就看见我了,冲我挥了挥手,我继续在看台上坐下,他继续跑,又跑了两圈,他才停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一边向我走来,一边脱下上衣拧了拧水,然后批在肩上。等他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闻着从他赤裸的胸膛散发出来的汗水的味道,竟然感觉是炙热馨香。 第5章 “应该让你捎瓶水来的,渴死我了。”他一边用衣服擦脸上的汗一边像自言自语的说着。 我起身说我现在去买,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拦住了我。他的手劲很大。 “你脸又红了。”他说。 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拿出烟来,我递出一支给他,他摇了摇头。我只好给自己点上。 “你怎么不和我一起跑?”他问。 “我,不太喜欢。” “跑步?不喜欢?” “恩。” “哦,怪不得” “什么?” “看你肚子吧,该减肥了” “……” “一看就缺乏锻炼” “……” “别提打球啊,你捡球的时间比打球的时间长了很多” “……你看见了?” “嗯!” “……” 好好说话他会死的,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他看着我,笑了,“没想到你会起这么早,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喜欢睡懒觉的人。” “我短信没设静音。” “哦~~意思是我吵的?” “恩” “不过你不需要醒盹啊?看见了就出来了吧……这速度你早就醒了吧” “……” “失眠了?” “……” “为了我?” “……” 他不自恋会死的,我继续安慰自己。 “还行,你比我想的要聪明,知道那条短信是我发的,而且还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手机号的” “你是老师,想找个学生还不容易” “恩,所以我很骄傲啊,你还没笨到直接问我,自己就会琢磨出答案了,哈哈”他笑了,笑声很爽朗,我承认,我很喜欢从侧面看他笑的样子。 “我每天都来跑几圈,不过基本上都是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我喜欢睡懒觉” “不过今天我失眠了” “是为了你,哈哈”他又笑了,然后又看着我。“瞧,我比你诚实”他说。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要去洗澡换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去吃点什么,你是跟我回去呢,还是就在这等我?” 没等我回答,他自己突然又笑起来,“哈哈你还是留这等我吧,哈哈,我马上回来!” 他又换了套新的运动装,然后我们在学校教工食堂吃的早点,他用饭卡帮我打饭,还从口袋里拿出来两盒冰镇的鲜奶,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教工食堂没有什么人,“你知道我开始喜欢跑步并不是为了锻炼身体,锻炼有很多种方式的。因为有一次我看见两个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网球衫,并肩在跑道上跑步,天空下着小雨,那画面让我难忘,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有这样一个可以陪我的人,就像我的影子一样的人。” 我当时很煞风景的在想,那一定不是我,因为我不喜欢跑步! “他可以不用跑,坐那看着我就行,帮我抱着衣服拿着水,” 我一脸黑线,难道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吃完早点我们在校园里漫步,直到走到医学院的院区,“这儿的自习室比你们文学院的多,以后你可以来这看书,正好也顺便多走走路锻炼身体了。” “为什么你就觉得我需要锻炼呢?” “哎呦,你终于肯接我的话了哈哈” “……” “那边教2顶层以前是个图书馆,后来改建成自习室了,去的人很少,你就去哪吧,环境很好的” “哦” 我们转到教2后门,那里的二层突出了一大块,所以一楼的门口有很大一块阴凉,我们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离后门不远处有一个灰色的二层小楼,周围用铁栅栏围着,我没看到窗户,只看见大门紧锁,这是变电室么?二层的?太奢侈了吧,我心里想着。 “那是停尸房”他一边点上烟,一边对我说! 靠,真是蛔虫!我心想。 “学生们解刨用的尸体都放那,因为怕晚上开灯太瘆人,所以没有安窗户,但其实没有窗户的地方更吓人” 我找他要了一根烟,我们一起在空气中吞云吐雾,那场景怪怪的,让我觉得很好笑。 第6章 他开始给我讲他初恋的故事。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并有了第一个男朋友。尽管那人也是教师子弟,但他们一直小心翼翼,没有人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同,只觉得他们就是最要好的朋友而已,高考的时候他朋友因为失误没有跟他考到一个学校,他本来劝他再复读一年,但那人不想跟他离的太远,于是放弃了其他选择,上了这所学校的自考。大学比高中自由和开放了很多,他以为融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们就安全了,可是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了他父亲的耳朵里。 母亲自然是哭的昏天黑地,甚至把120都惊动了。他用尽各种方式祈求,但没有用,他说那人因为他做了太多牺牲,他不想辜负他。但父亲的话让他心寒:要么他们自己主动结束这段荒诞的恋情,要么,他父亲动用职务关系,把那人的父母调离本市,而那人也不可能再留在这里继续读书…… 他问他的父母,可不可以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等他们老了,他会回来照顾他们。母亲拔掉氧气管喊了一句:除非你死,我也不会容许他来你的坟头哭! 手机被没收了,网线被掐断了,他被困在家里无法与那人联系,绝望中他真的做了傻事,他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划破了手腕,泡在洗手池的热水里……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带着胜利的微笑,那人的父母主动找到了他的父亲,并请他父亲帮忙调离本市,后来很久很久,他才知道,那人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和一条腿,最后坐着轮椅被推上了去往外地的火车。再后来,他通过高中同学辗转了解到那人的消息,那人结婚了,有了一对双胞胎。他没再听下去,他宁可相信,那人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 已经死过一次了,他没有力气再抗争了。身体恢复后他要求继续留在学校,他父母答应了,因为他的行为,他父母怕再出事,也做了妥协,那就是,只要他肯找个女朋友结婚,其他的,他们不再干涉,直到他结婚为止。 大学他没再经历任何感情,毕业后他父亲想给他安排到一所高中任教,他拒绝了,他要求留校,这里有很多那人的影子在,如果他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那么,他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回忆。 他讲这些的时候很平淡,我看着他左手腕上套着锐步的运动护腕,我拉过他的手,掀开护腕,那道丑恶的伤疤刺痛了我的神经。 他看着那条护腕轻哼一下,“为了配它我就只穿运动衣,为了配运动衣我就只好多运动,这倒也成就了我一副健壮的体魄。”他又笑了,然后转头看着我,“羡慕吧,我的身材?”他骄傲的问我。 “嗯!”我点点头。 “你可以选择的”他突然对我说。“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所以你可以选择和我在一起,也可以选择拒绝。因为我们注定没有结局。而我,却管不住自己爱上了你。从我听见你在门外打听你团员证的时候开始,你的声音就吸引了我,然后我看见你的人,你让我死了的心又复活了。”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他狠狠的吸掉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弹出很远,继续说到,“反正我们也没有结局的,你可以当做是你人生的一种体验,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但绝对不是爱,你甚至不确定你自己是个同。这我能看出来,相信我,不到万不得以,千万别向任何人说起,包括你最亲近的人,这条路不好走,我都输了,你更不会赢。” “……你总小看我” “哈哈!因为我比你大!”然后他用臂弯夹住我的脖子,我想挣脱但没有成功,当我放弃抵抗的时候,他松开了我,“你怎么想?”他问我。 我怎么想?我真的不知道答案,这一切太突然,我无法对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更无法给他一个答案。但至少,和他在一起,我没觉得不舒服,相反我很开心,即便他给我讲了他那个带着疤痕的故事,我仍然没想要退却。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好让我能正确的了解自己。而且,既然没有结果,我就不用承担什么,这不更好么。 “我想试试”我告诉他。他笑了,还是那么灿烂、阳光。 “别爱上我,”他说。 “艹,不自恋你会死啊” 他大笑着再一次夹住我的脖子,然后就这样把我拽起来,我以为他会对我做什么,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把我拉起来之后他就松开了我,然后一前一后把我送回了我的宿舍,临走的时候,他把一张纸塞到我手里,回到宿舍翻身上床,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它,然后义愤填膺的开始骂他! 那是我的课程表,清晰的标注着每周的课程和教室安排,没有课的地方,都只有三个字:自习室! 第7章 晚上我跟宿舍的兄弟们说了医学院那边自习室的事情,大家都表示可以去试试,现在我们每周都轮流有一个要早起,好赶在自习室开门的时候冲进去给大家占座,如果那边没有那么多人的话,我们就不用再早起了。只有伟一个人悠然自得,他从不去自习室,除了上课的教室,床铺就是他最爱的家! 他常常教育我们,肉是最好的健脑食品,事实也证明他的歪理多少有些道理,他很少像我们那样死记硬背,他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多东西他看一遍就能记住,而我却只能祈祷,哪怕让我看一遍能记到考试结束就好啊! 可惜好景不长,当别的学院的学生都知道教2的自习室的时候,医学院的学生开始抗议了,因为他们自己找不到看书的地方了,校方在各个学院的公告上进行了警告,严禁串院校占用教室和自习室。这预示着我们的懒觉梦又泡汤了。 伟躺在床上扣着脚丫嘲笑我们:“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教室没有座,床上更逍遥。” 就在公告发出的第二天早上5点,一条短信响起:“不用早起,我去占座,绿色的美特斯邦威的包,肩带上套着锐步的护腕。六个位置,够你们的么?” “够了”我回他。 “恩,回宿舍的时候包交给自习室的门卫就行,他认识那个包会帮我收好的。” “好的,知道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个谢谢给他,但那两个字输进去很久,我还是删掉了没发。 ——回想起来我一直对你很残忍,你所有的细致入微,我都故意忽视。就因为那所谓的自尊,让我把一切冷酷都给了你。我是多么的渺小啊,在你的豁达里,我永远没有真正的担当!——下课之后我们去了原来的那个自习室,一进去我就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个包,从那天开始,他更改了作息时间,把每天的跑步时间改到了早上,然后顺便帮我们去占座。哥们们很好奇占座的人,但他们绞尽脑汁也诈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女生暗恋我到如此地步! 但从那以后我也很少再见到他了,除了偶尔短信或者通个电话,我几乎见不到他的人,食堂里也再没见他的身影。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当我决定要试试的时候,他却开始这样躲避我,我甚至猜想他是和那个黑眼镜在一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他的关心无处不在。我一直忍着没有问他,我相信,他会有他的想法,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他会让我知道的。 大一快结束的时候,他出现了。那天中午下课的时候他在教学楼门口等我,我看见他的时候感到很意外,并不是他更帅了,而是我快忘记他的模样了!他很轻松的和我打招呼,然后像征得主人同意似的跟和我一起出来的莹和伟打了招呼,说是要把我“借开几分钟”。 他又把我带到操场的看台上。 “两件事”他开口就说了三个字。 第一,他竟然给我换了宿舍,他就是来通知我,大二开始我就可以搬到研究生宿舍楼去了,他说当初他跟那个看门大爷混的很熟,现在那楼里有了空床位,大爷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第二,快放暑假了,他要我带他去写生。 我们仍然并肩坐在看台上,他从背包里拿出汉堡和可乐,“都是垃圾食品,不过很省事”他说,然后问我:“这些你吃的惯么?” “还行吧,就是总觉的吃不饱。” “恩,猜到了。”他又笑了,虽然这次算偷偷的笑,但我还是看到了。 “凑合吃吧,食堂太乱了,在那没法说,我下午还有事,所以只有这会儿来赶紧跟你说。”他咬了一口汉堡,继续说,“我这段时间代班出去学习了,学生们想看看这里不同的建筑风格。我们每天去一个风情街,遛的我腰酸背痛腿抽筋,还要在早上苦巴巴的爬起来给某人占座,而那个家伙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故意大声的吸了一口可乐,然后幸福的将他们咽到肚子里。 “换宿舍,是怎么回事?”我转移了话题。 “校管委透露出的小道消息,你们那栋宿舍楼放假要拆掉,给留学生楼腾地方。咱们伟大的校长出去周游一圈回来之后感觉咱们的留学生楼不够气派,所以打算扩建一下。估计过两天你们就能看到通知了,你们会拆到别的宿舍去,或者给你们点折扣租校外的学生公寓。去别的宿舍无非就是在人家原来的空位置上加个上下铺的床位,校外的公寓也一样。” “不给我们盖新的宿舍楼?” “想的美,现在哪所大学都缺地皮。” “哦” “所以我给你找了个研究生楼的宿舍。那离你上课的地方也不算太远,总比校外公寓近吧,另外那的住宿环境也不错,你都不用去自习室了,在宿舍里就可以看书了。” “哦,那我能住?” “你为什么不能?嗯,你是说研究生啊,呵呵,没事,看门大爷跟我是老交情了,只要把住宿费交齐了,别的他才不会管呢。” “哦。” “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 “恩,” “好啊。” 第8章 研究生院果然与众不同,道路两边的白杨树绿树成荫,很多喜鹊窝在树梢上随风摇曳。一对对喜鹊在树丛间盘旋,偶尔会停靠在树枝上,扭动着尾巴叽叽喳喳的鸣叫。宿舍是研究生院最里面的一排长长的四层楼。外墙用碎碎的理石装饰,每个窗户上都有护栏和空调室外机。 清告诉我,我的宿舍在二楼右拐第一间,房号是207.进门的时候看门大爷看到他只打了招呼就没再管我们,推开宿舍门我惊呆了,顿时觉得考上研究生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宿舍里只有四张床,但下面不是床铺而是桌子。不仅电插座应有尽有,书架、柜子也都历历在目。我看呆了,我想当时那样子肯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甚至没有注意到靠窗的右边桌子上一个人正在看东西。他看到我们进来,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在财院食堂经常和清一起吃饭的黑眼镜。打过招呼之后,我知道了他叫军,是个博士生,他好像有自己的住处,因为我听他说他在这就为了等我们来给我们这间屋子的钥匙。他看我的第一眼就说了句“果然”然后开始夸我阳光帅气。但我却对那两个字很敏感。他寒暄了几句,然后说要赶回家陪老婆吃饭,钥匙扔给我们就匆匆离开了,只剩下我和清。 我坐在军坐过的位置上,因为不知道哪个床是属于我的,所以我四下打量其他三个床,但好像每一个都不像有人住的,包括我现在坐的这个。 “这屋以后就两个人住,你和另外一个人,怎么样,环境不错吧。” “那其他两个呢?” “没人,名字是军和他同学挂靠的,我说过,只要床位费交齐了,有没有人住才没人管呢。” “哦,这可真不错。”我站起身开始在屋中央环视,“好像住这里的另一个人还没搬进来,他也是研究生么?” “恩,算吧,”他在军对面的桌子旁坐下,“其实军也该在这住的,他准备上博士后,有些课题需要熬夜,但他老婆怀孕了,他必须天天回去照顾,就不住宿舍了。恐怕一段时间我们看不到他。” “哦……空调我们能用么?” “当然!不然安他干什么?不过水和电都是需要用储值卡的,你没有研究生证买不了,我会提醒军帮你解决好的。” “哦。” “我下午有会马上得走了,你下午没课,要不要过来自己先收拾一下?” “……现在就搬过来么?” “也不用,看你自己安排吧。” “等放假吧,那帮哥们,挺舍不得他们的。” “恩,随你自己安排。另外,暑假带我去你家乡写生,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随时可以去。” “行,那我准备一下。我先走了,得早点去会议室挑个靠后的位置好睡觉。” “……” “瞪我干毛,你以为天天给你们占座我不需要早起?” 他白了我一眼,抓起桌上的钥匙就走了,等他走了之后我才发觉,只有一把钥匙还在他手里,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宿舍,之后碰上门也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我和大爷打了招呼,他慈善的冲我点头挥手,除此之外,我没看到他脸上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往回走的时候,我开始自责自己的多疑。如果我自己都无法正视我自己,那么怎么能让别人尊重和理解呢? 回到自己的宿舍我没有跟另外那五个家伙提起这事,大家都在准备考试,我不想让他们分心。我甚至还想着等那间宿舍里的哥们来了,我跟他说下再把莹和伟也弄过去,毕竟只有我自己享受那么好的宿舍,他们却不得不跟别人挤着住,这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期末考试很快结束了,在我们共同激励之下,全宿舍的人都没有挂科,伟甚至还有机会拿到奖学金。看到他得意忘形的样子,我开始踌躇起自己是不是也该改吃肥肉,然后,我低头看到自己的肚子,算了吧,爱咋地咋地。暑假即将开始的时候,宿舍楼拆迁的通知也贴出来了,大家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骂,我们屋里有两个贫困生,放假他们是不回家的,一是路费太贵,二是可以利用假期多打几份工贴补自己和家里。他们的住宿问题一下成了困扰,因为我们的床铺是要在放假之后才会安排的,我给清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他让我们去找学生会特困组,那里专门负责解决贫困生的问题。 我其实脑子里闪过了那个研究生宿舍,因为那里正好空了两个床位,然后,他在电话里就阻止了我,他说让我别打研究生宿舍的主意,那两个床的名字不是他名下的,他做不了主。好吧,蛔虫总是能猜到我的想法。 那两个贫困生被免费安排在校外的学生公寓暂住,假期那里空出很多床位,当然学校里的免费午餐也是有代价的,负责公寓卫生的管理大娘儿媳妇生产,所以公寓的保洁工作就由他们俩负责,我们知道后都义愤填膺,明明宿舍是校方强行要拆的,住宿问题本就应该由校方解决。我们想去找校长抗议,但被他们俩拦住了。他们说只要能不花钱住,干点活无所谓。毕竟,他们很多工作都是学校安排的,如果得罪了校方,很可能他们的勤工俭学就会泡汤。我和莹帮他们俩搬到了公寓,看着他们穿上保洁的工服我们俩很是变扭,我们并不对这个岗位有任何歧视,只是这样的交换条件太不公平! 莹和我一起在宿舍里待到最后,回家对他来说没有那么迫切,他一直喜欢宿舍的自由。其实我也开始郁闷,因为我也不想回去,妹妹已经开始上小学了,母亲为了多挣钱和继父一起去姨妈在外地的工厂打工。妹妹就寄住在姨妈家里。姨妈喜欢女孩,所以对妹妹呵护有加。而我回去已经没有地方落脚了,回到家乡我却举目无亲,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讽刺。 第9章 我本来把父亲留下的钱汇了一半给母亲,希望他们能回家和妹妹好好团聚,但她又把钱退给了我,我第一时间给母亲打电话想质问她原因,母亲说我从初中开始就自己生活很不容易,就算我可以自食其力,那些钱也要留给未来的儿媳妇和孙子。她说她已经对不起我了,不能再委屈她的孙子。 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哽咽了很久我才可以开口说话,我告诉母亲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性,她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而我,却大大的对不起她。她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安慰我。我问继父好么,母亲说他就在她身边,我请继父接电话,很久,听筒那边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喂?” “爸爸,是我,文!” 好久他都没再说话,我听到那边传来母亲的抽泣声,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爸爸。 “您多注意身体!”我说。 “好好好!好孩子。好好读书!” 母亲接过电话来,说话费太贵让我挂掉,我说放假我会去看望妹妹,然后多拍些照片发给他们,母亲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我能想象到老两口用布满老茧的手握着妹妹发皱的照片哭泣的样子。 莹在学校里交了女朋友,她是个湖南人,叫静,是新闻专业里那一届的湖南省的高考状元。放假她要回湖南去了,我陪莹一起去车站送她,俩人分开时莹竟然也会痛哭流涕。出了车站莹还在依依不舍,我拍着他肩膀对他说,“舍不得就等到了年纪娶了她,到时候你们就不用这么千山万水的了。” 莹像突然被惊醒一样长大了双眼,“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然后他开始健步如飞的向家的方向奔去,我扯着嗓子冲他喊:“你不是不想回家吗?现在怎么又着急了?” “急啊急啊必须急,我要回家找我父母去提亲!”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奔回家,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摇下车窗冲我喊:“到时候你算介绍人啊!” 我无奈的摇头目送他离开,他这如风生水起般的情绪变化让我很难招架。恐怕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我想。人的一生能够为爱情疯狂的机会能有几回?我羡慕他能如此随性的表达他的爱情!其实,我们不也一样么…… ——我们俩就像飞蛾扑向火焰,明知道前行即是终点,但生命里那无声的召唤,让我们无法停滞不前。我贪婪着每一次与你在一起的痛,即使烈火焚身、伤痕累累。如果有机会我可以重新选择,我会愿意就这样,再爱你一回——我正打算回宿舍去整理行李,短信就响了,“带上值钱的家什搬207来” 坐在回宿舍的公交车上我又接到了一条短信,发短信的人叫丽丽,她在短信上说她已经回到了老家,因为刚刚静跟她通电话,告诉她是我们把静送上了火车,她觉得她自己走的很失落,所以忍不住给我发了短信,她说她只是自己感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我可以不用回她短信。最后她祝我假期愉快。 我毫不犹豫的将短信删除,然后扭头看向窗外。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我就不会给你哪怕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也许短时间内你会恨我,但恨的快,愈合也就更快。 丽丽是静的同学兼闺蜜,我们就是因为那六个自习室的座位结识的。 清每天都按我宿舍的人数帮我占座,但实际每天去自习室只有三个人:我,莹,和一个跟我们同宿舍的历史系的韬。伟很少会跟我们一起去自习室,偶而被我们拉来了,他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估计是吃肉吃的热量太大了,伟一睡觉就开始出汗,有一天桌面上摊了好大一滩水,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口水,当我发现的时候我的笔记已经被浸湿了好大一片,从此我坚决抵制伟再出现在我身边。 后来韬开始带他的女朋友和我们一起,等莹认识了静之后,他们四个就变成了两队甜蜜的二人组合,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我们的书包、外衣和偶尔打球之后换下来的球鞋。再后来静拉来一个女同学,她个子不高,长的小巧精干,鼻子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雀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给人的美好的印象。但我记住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第一次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看到她白色的风衣上竟然有几处蓝色的墨水。她是个很有个性很能吃苦的女孩,她家在甘肃,刚来的时候说话带有浓重的鼻音,可她偏偏选的是新闻专业,为了尽快拿到普通话等级证,她愣是天天苦练普通话,成为第一批通过等级考试的外地人。她性格开朗,为人豪爽,在班里系里人缘都很不错,也有很多追求者,可惜,她竟然大错特错的看上了我。 因为我的烟瘾很大,而自习室也是禁烟的,所以我总是坐在最外面发位置,方便我随时出去抽烟,丽丽挨着我和静,坐在我的旁边,有时候她也出去,我站起来给她腾出空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红着脸走过我身边,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等我主动站起来。等大家慢慢熟悉了之后,她开始给我们带水果,她好像很喜欢吃苹果,每次最大最红的那个,都会留给我。我其实是不太喜欢吃水果的,所以我总是会拒绝她,渐渐的她也不再带了,这让莹和韬事后在宿舍里和我抱怨了很久。他们也提醒我,丽丽是在追求我。我能感觉不到么?我只能对她尽可能的冷漠以表示我的拒绝。 第10章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看书,自习室的电路突然发生了故障,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中。大家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有人给总务处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我们等了很久,不得不摸黑收拾东西离开,好在大家手机里都有手电功能,打火机此刻也派上了用场,所以撤离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狼狈。我正收拾我摊了一桌子的书和笔记,突然我的左手被一只软软的手抓住了,那只手小巧而柔软,软的好像没有一根骨头,我能感觉到手的主人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在手上用力,可我当时在想,再怎么使劲,那力度还是远远不及某人轻轻的一拦。 随即我想到了那天早晨在看台上,他赤裸上身的坐在我的身旁,额头的汗水和身上的热气是那么另我着迷,我发现我其实很渴望能成为他幻想中的那样,在他每天晨跑的时候,我就坐在看台上,抱着他的衣服拿着他的水,等着他大汗淋漓的回到我的身旁。 当我意思到一只小手还抓住我不放的时候,我轻轻的甩开她,然后平静的收拾东西。韬和莹要陪女朋友去散步,我说我会送丽丽回宿舍。他们离开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冲我们笑,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丽丽还是低着头,跟在我身后。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我记得那天的月色很美,空气带有夜间才会展露的清凉,我舒心的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丽丽或许是出于误解般的柔顺,而我,却很无情的希望身后是另外一个人。终于快到女生宿舍了,我停了下来,“丽丽,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说。 “嗯,”她小声的应了一声,依然低垂着头,双手在衣服前襟上不停的揉搓。 “我不打算在学校里交女朋友。”我很直接的说,我知道,当时的我一定很残忍。 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够漂亮、不够优秀?我知道你是个很出众的人,学校里有很多女生都想追求你,而我却太平常了……” “你误会了,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不想找。我毕业是要回家乡去的,我不相信异地恋可以经受时间和距离的考验。”这个理由是我早就预备好的,对任何女孩子都适用,我为此一直很得意,但看到丽丽眼睛里的泪水,我还是有了些歉意,于是我接着说,“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别因为我失去自信,好么?” 她看到我眼睛里的真诚,终于勉强的笑了笑,“那,我们可不可以做好朋友?” “同学亦是朋友,我们没有必要再单独做什么朋友了啊。”我假装无知的说。 她笑了,这次却是无奈的笑容,“你可真冷酷。”说完她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宿舍楼。 从此她再没和我们一起到自习室看书,我又一次恢复了和书包、臭球鞋作伴的日子,莹他们也为此抱怨了我很久,但我依然用我冠冕堂皇的异地理论战胜了他们。这件事,我始终没有告诉过清,我不想让他得意的认为我心里只有他一个,尽管这的确是事实。 回到宿舍后我开始收拾我的家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台笔记本。我整理好衣服和日用品,用床单兜起来打了两个包裹。然后,我像逃难的一样把两个包袱系在一起,一前一后搭在肩膀上向207前进。我先后有过三辆自行车,再第三辆也很快被偷走之后,我发誓就是累死我也再不会给窃贼买第四辆!我苦苦的咬牙坚持着向207迈进,路上很多学生看见我都忍俊不禁。他们有的听说了要拆宿舍楼的事,有的则没有,所以有的人对我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有的人就感到了吃惊和莫名其妙。 当我爬到207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我敲门的一瞬间他就把门打开了,我差点敲到他的胸脯上。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老远我就听见你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了!那是混搭着你的体重和负重的脚步声!” “……靠,不打击我你会死么?” 我随他进了宿舍,发现他已经把宿舍收拾了一番,每个角落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我很能干吧,我没去接你是因为我做了一上午的卫生,我也累了。” “哪个是我的?”我把东西扔到地上,问他。 “随便你,我建议你选靠窗的位置看书,这样光线好,不常用的东西放在靠窗的床上,睡觉就在靠门这边,既安静还不会被窗户吹进来的风直接吹到。下面这就尽量不要放东西了,免得谁来的时候没有地方坐。” “哦,我那个舍友还没搬来?” “我不急,等先给你安顿好,我过几天再搬。” “……你?!” “对啊!额……我没告诉你,你的舍友就是我么?”他冲我笑了笑,然后蹲在地上打开我的行李包,帮我把衣服挂到靠门的柜子里。 “你没告诉过我。”我走到窗前,他那边的桌子上有半瓶水,我渴了,就直接走过去拿起来,喝了个精光。 “那么,我们住这真的没人管么?这可是研究生宿舍啊,可是这屋里就没有个研究生” “你不是,不证明我不是。”他帮我把笔记本放到我的桌上,插好了电源。然后他笑着看了看我,坐到椅子上,双手抱住头,神了个大大的懒腰。“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清,性别:男,目前单身,本校工程系建筑与安装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 “嗤”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当然了,我这个研究生已经是过去式了,怪我当初实在啊,一毕业就把床退了,要不现在也不至于还得去求军帮忙。” 第11章 我承认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然后,我更加突然的意识到,我和他,要住在,一起了?! “你,在想我们同居的事吧?”蛔虫又一次看穿了我的心里,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是时候该面对了,我对自己说。 “我想你已经准备好了吧,”他问我,“这么久了,我故意不常和你见面,也是希望你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自己能把自己说服,究竟,你是不是我认为的那样。” “但你是老师,我总觉得我第一个男朋友应该是我的同学才对。” “……你觉得,我很老?” “我可没说你是老牛吃……”我忽然觉得不对,立马收住了嘴。 “哈哈哈”他夸张似的大笑起来,但却仁慈的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让我难堪,“放心吧,如果你不主动找我,我是不会碰你的。”他看着我。 而我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索性扭过头看向窗外。马路上一棵大大的梧桐树冠遮住了窗外的阳光,使得屋子里不是很热。那么那种燥热的感觉,应该是我自己的。 “既然我们马上要住在一个宿舍里,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先说开了的好,比如,我愿意陪着你一直到你大学毕业,因为我爱上你了,所以能这样陪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到你毕业算下来我们还能有三年的时间,除非你还想继续上研究生。这是后话了。这期间如果哪天你厌烦了,你可以告诉我,我马上走,或者你觉得,你想拥有个女朋友了,你也告诉我,我走之前,或许还可以给你参谋一下。” 我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突然觉得沉重。耳边响起来他说的另一句话:“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那你有女朋友了么?”我问他。 “有了,而且已经是未婚妻了。” “那她知道你的事情么?” “不知道,也不可能让她知道,她父母和我妈妈是同事,都在法院工作,得罪了她估计我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未婚妻,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到你毕业吧,她正好现在也很忙,马上她要被公司派到海外一段时间,我估计两三年之内她应该会以事业为主。我觉得这样很好。” “……那,你的父母呢?” “别忘了我们有协议,在我结婚前,他们什么都不管。” “哦……” “那么,趁这个机会,我还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听见了他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是不是,我长的像你以前那个人。” “……” “我瞎猜的,你说你听见我的声音就被我吸引了,然后看见我,就爱上了我,我想,可能我的声音和长相,都很像他吧? “恩,你是很像他,就是比他胖了点”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还有军,他以前和你在财院的食堂里就总是对我指指点点,还有我们来拿钥匙那次,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只说了句果然,看来他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他,对吧?” “对,军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舍友。他知道我全部的故事。所以这次,他也很卖力的帮了我的忙,他去食堂,就是出于好奇的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像他。” “哦,我说呢。” “你既然早就猜到了,还愿意我这样对你?” “我也说过,我想试试。既然我不用对你负责,这样的尝试,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损失。” “……知道么,你性格上也很像他,甚至比他更顽强。” “也许久了你会越来越觉得我不是他,那时候你还会认为你爱我么?”我扭过头来看着他,这次,是他躲开了我的眼睛。 “这些天我一直告诫自己,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以前就是像我照顾你那样的照顾我,帮我占座,帮我打好饭等着我下课,但,他宁愿自己渴死也不会把我的半瓶水偷偷喝干” 我们同时把视线落在那个空水瓶上,然后一起笑起来。“我那边的行李床上有一箱子水,你去拿两瓶下来。”他说。 我们一边收拾东西,他一边继续给我讲他的约法三章,比如,我不能让学校里的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说这是为了我好,毕竟他对他父母的信任,也没有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地步。 还比如学校里其实同的组织很多,各个学校之间还会定期偷偷组织一些聚会,他要求我绝对不能参与那些活动,他说,我其实还没有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什么,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而那些活动只会让我更加迷茫、错乱。他说在我步入社会之前,他希望我对这个未知的世界,能有个正常的认识。我虽然不太理解他说的,但我相信他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欣然接受。 第三个要求,很有意思,就是我们互相不能带脏字的说话,他说他脾气不好,虽然平时他总是嘻嘻哈哈的,但发起脾气来,他自己都觉得可怕。所以如果哪天他生气了,就会带上脏字破口大骂,那样我就知道他不是在和我开玩笑,这算一个暗号,他说这样有助于我们的交流,而不会因此发生误会和隔阂。 第12章 在207的第一个夜晚我失眠了,他说教务处有老师的孩子要过百岁,他晚上要去参加宴会,所以帮我收拾完,他很早就离开了,我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看着对面那张空空的床,想着不久之后他就会睡在那里,我既兴奋又有些害怕。他说的没错,这种生活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可以承受什么,我甚至其实根本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第二个夜晚我持续失眠,索性起来爬上了他的床,躺在没有床垫的木板上,我闭上眼睛想着他的样子,想着以后他就会睡在这里,我扭头在夜色下看着自己的床,幻想着他以后也会这样看着床上的我。两个晚上没有睡眠了,但我却丝毫没有困意,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色的屋顶,我发现我其实很思念他说话的声音,他笑的方式还有他出汗时那热热的味道。 他在我连续失眠的第三天搬了过来,与我苦哈哈的自己搬行李不同的是,他是让军帮的忙。他们俩看见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忍不住要笑,军好像想跟我开个什么玩笑,但被清用眼神拦了回去。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在校外的小餐馆吃饭,我们只喝了一瓶啤酒,军因为老婆管制,只偷偷尝了一口,而我和清,竟然都是不胜酒力的人!我喝了一口脸已经红的像个茄子。清也并不比我好到哪去,一杯酒下肚他已经像关二爷一样了。老板给我们上菜的时候,看着那一瓶还没喝光的啤酒直笑,他半开玩笑的说以后我们哥仨在外面吃饭,就千万别再要酒喝了,这半瓶啤酒两个醉鬼的样子实在是丢人。 军把我们送回宿舍后就离开了,那晚我睡的很沉,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他让我感到了踏实的缘故。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三儿一样,跟他既亲近又要保持距离,他虽然对我好,却又不能给我名分。但这个想法我没敢对他说过,但由此而生的罪恶感和自责却一直充斥着我。 刚开始的几天,我觉得很变扭,尽管我们一直各自睡各自的床,但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感觉完全没有像和同宿舍的哥们们那样轻松自在。特别是在暑假里,天气干燥闷热,他似乎很不喜欢开空调,而我们却谁都没敢脱了上衣自在的待过。我们甚至都没有一起去洗过澡,总是一个洗完回来,另一个再去,我知道我们这样很可笑,我也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迎合我,但,我就是放不开。 有时候在半夜里醒来,我能感觉到对面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是眼神,继而听到他悄悄翻身的声音,又或者无意间听到床板透露过来的那无奈的悸动,偶尔我也有想过去找他的冲动,但我还是害怕了,更确切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所以我就狠了心的闭上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安慰自己说。 期间莹给我打过电话,说他父母已经同意他开学后带静回家见面,我很为他高兴,他问我我的住宿问题解决了没有,我只好骗他说我在外面找到了合租的地方。他叹了口气说,会很怀念哥几个住一个宿舍的日子。然后他又兴致勃勃的说等他和静结婚了,有了自己的住房,就把我和伟喊上跟他们一起住,我问他,群P啊,然后他笑着把我大骂了一顿。 放假后校园里的学生少了很多,他还是每天早早的起来,趁着天还不是很热的时候去跑步,开始的时候他也试图拉我起来一起去,但几个回合下来他认输了,于是每当我幸福的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床下的桌子上总有备好的早点和牛奶。 偶尔他女朋友的电话会打乱我们的和谐,平时我们从不聊有关她的话题,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也从不避开我,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出国的问题,她好像要在国外待上一年,我听他对她说他没有兴趣在国外生活,然后他说他一定会等她回来。每次他通完这样的电话之后,我心里总会有一丝不快,并不是我嫉妒,而是小三儿的感觉又会侵袭我的大脑,他是我的蛔虫,我想他应该也能感觉到,所以后来我几乎再没听到过她的电话,我想,可能他都是安排在他工作的时候通话了吧。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想他应该会去送她,但这些,他从来没告诉我,我也从来没有问过。 暑假里他一直还有工作,会也总是开个没完,我没想到大学的带班教师也会这么忙。直到8月中旬他才有了自由的时间,所以从8月初开始,他就天天问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带他去海边。 不管怎么样我也是要回去的,我已经向母亲许诺去看望妹妹并拍些照片给他们。趁他去工作的时候,我在网上找了一家我家乡的宾馆。那是一家新开业的,而且离海边很近的宾馆,我打电话预定的时候,他们开业酬宾的活动还没有结束,于是我拿到了很大一个折扣,我想都没想就定了半个月的房间。然后我给姨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中旬会回去看望她和妹妹,姨妈连寒暄的过程都省略掉,直接告诉我她打算带妹妹去外地看望我的父母。这样安排其实很好,至少他们需要这样的一个团聚。 当他回来后得知我只订了一间房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直接追问我是几张床……我一脸黑线的告诉他我也不知道,然后他凑到我眼前,很郑重的说,没事,我可以睡沙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我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第13章 :——无论经历过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一晚我却永远清晰的记得。当你从屋内为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的生命从此便不再只属于我自己。你沉醉在我带给你的幸福之中,其实你要的很简单。你每一次期待的眼神我都明白,而我却故意不让自己去懂你。而如今当我独自坐在电脑前想你,我强迫那已经破碎的心再次为你跳动,因为我只想大声告诉你,我爱你!——第一次从外面回到家乡,感觉很奇特,特别是有他的陪伴。他没想到我们那里会像山城一样,道路是有坡度的。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在斑马线上通过他也很不习惯,还有出租车可以拒载,这让他郁闷而无奈。好容易到了旅馆,102,这个房间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挡在门口,说他要先进去,然后他像个窃贼一样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只开了一道缝让自己挤进去,我纳闷的站在门口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很快,他探出头,对我一笑:“进来吧,两张床!” ——无论经历过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一晚我却永远清晰的记得。当你从屋内为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的生命从此便不再只属于我自己。你沉醉在我带给你的幸福之中,其实你要的很简单。你每一次期待的眼神我都明白,而我却故意不让自己去懂你。而如今当我独自坐在电脑前想你,我强迫那已经破碎的心再次为你跳动,因为我只想大声告诉你,我爱你!——由于我们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上了,我们只在房间里简单的泡了桶方便面,又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和香烟,然后就回房休息了。虽然是夏天,但我们这里晚上的温度还是要低一些,这让他有些不习惯,他让我先去洗澡,他说这样等他去洗的时候里面就足够暖和了。我进去的时候犹豫了好久要不要锁门,随后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换他洗的时候我已经上了一张床,电视他已经打开了,我研究了半天遥控器也没办法换台,然后我就倚在床头发呆,脑子里幻想他从浴室出来后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一直努力安慰自己不要紧张,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值得我信赖和付出的。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光着脚,“你知道么”他双手插在浴袍的口袋里,一动不动的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我,“你没把一次性拖鞋给我准备好,让我只能光脚出来,你很不称职。” “……”我又不是你秘书,我心想。 他不等我说话,就踮着脚尖走到我的床前,脱下浴袍钻进我的被子里,“喂!你!……” “好冷,我进来暖和暖和。” 他贴着我躺下去,又回身整理好枕头,然后舒服的躺下,我却紧张的绷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看他,我全身都在发烫,我相信我的脸此刻一定很红。 “你也躺下来吧,你坐这么高,我看着你说话脖子疼。” 我顺从的躺下去,头枕到了他的胳膊,我想抬起头,但他又用他有力的手按住了我,“没事,我的胳膊比纳米还管用,你枕会儿保证能缓解疲劳,有助睡眠的。” 我笑了,此时此刻我太需要一个笑来缓解我的尴尬了。 他枕着枕头,我枕着他的胳膊,我们就这样仰面朝天的躺了好久,当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并开始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还没睡啊?”我一着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哎呦我胳膊麻了,哈哈哈” 他一边大笑一边痛苦的从我脖子下面抽出已经麻木的胳膊,然后他甩了甩胳膊,确定麻木感已经没有了之后,他用胳膊支撑着头,测过身来看着我。 “我这样,你变扭么?”他问我。 我摇头。 “期待么?”他又问。 我看向他,他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那笑容让我觉得安全、放松。 他还要说什么,但我已经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向我,同时,我也扬起头去迎向他,那是我第一次亲吻一个男人,他的唇炙热而温柔。 我离开他继续躺回枕头上,看到他的脸上写满幸福和惊讶。他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吻他,所以当这个吻发生之后,他像做梦一样停在那里,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目光闪烁。 我抛弃了一切羞涩和恐惧,在他的帮助和引导下渡过了我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那是我的第一次,而我给了一个男人。当他幸福的贴在我的身后沉沉睡去的时候,我在疼痛和羞耻中辗转难眠。我没有后悔,只要这能让他快乐。当他在看台上用那只有力的手拦住我的时候,当他在宿舍门口将我的课程表塞到我手里的时候,当他和我住在一个宿舍里,每日用不易察觉的目光揣测我的喜怒哀乐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但我时常提醒自己,我所承受的压抑,远远不及他对我的付出和迁就。 第二天我们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我全身上下就像被拆散了的零件一样没有一处听我的指挥,而他却欢快的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享受着我指示他的每一道命令,比如,我要喝水;比如,我想吃饭。第三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捧着一张家乡的旅游地图。于是我决定忍着疼痛陪他去海边,因为我感觉如果我再不带他出去,他就会憋死在异市他乡。 旅馆离海边很近,我告诉他我们可以走着去海边,我们沿着坡道一直向上走,他很奇怪的问我,海边不应该在地势低的下面么,我说我会带他按照旅游景点的介绍,从这一头一直走到那一头。我们在一处有很多陡峭的台阶的地方停下,我对他说,这条街道是这所城市里最短的一条,但却是以这个城市的名字命名的,他很惊诧,然后问我台阶上面有什么,我说是个小小的供台,很久很久以前据说那里供奉过一尊神像,后来神像被移走了,可是还有人会上去祭拜一下,于是他也要上去看看,我们爬上陡峭的台阶,最上面是一个落地的铁质的香炉,香炉里已经没有了香灰,但偶尔有人还是在它跟前拜一拜。他也拜了,样子很是虔诚。 第14章 ——你赤着脚在海水里轻快的奔跑,伸出双臂感受海鸥般的翱翔。你说如果这片海连着我和你的城市,那你宁愿化成一只海鸥,就这样自由的飞回去,再飞回来。那美好的一瞬残忍的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每当看到大海,我都会想到那双张开的臂膀,和臂膀上那张幸福的笑脸——我们转身要下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远处的海,我们小心翼翼的沿着台阶下来,他迫不及待的跑着过了马路,既没有看红绿灯,也没有走斑马线。 “喂,你知道在我们这,如果你闯红灯,并且不走斑马线,都是要被罚款的么?” “没事,要是有人来抓我,我就给他看我的身份证,我告诉他我不是本市人我不知道!”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人师表啊,你叫我情何以堪”我碎碎念的唠叨着。 这里还不算真正的海边,海对面可以清楚的看到港口的模样。但这里是旅游景点的出发点,也是很有名的一处观光胜地。在海岸和海之间,有一处长长的白色的栈桥,桥面和桥柱全是用白色的花岗岩雕刻而成。栈桥的尽头是一个八角的亭子。8月份并不是旅游盛季,所以这里人不算很多,我们沿着栈桥走到亭子里,他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海风清凉的味道。我发现我们谁都没有带相机,然后我问他要不要用手机拍几张照片,他摇摇头对我说,他已经记在脑子里了,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发现没,这个亭子里少副对联。”他拍着亭子里的两根柱子说。 “是么?你怎么知道?” “没错没错,上联我还记得,是:清,到此一游!”他很认真的说。 “恩,对,”我笑着接口道,“那下联一定是:如来佛五指留念!”我们同时大笑起来。 我们从栈桥出来,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前走,路过一处浮雕墙壁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这处墙壁有两米高,几十米长,浮雕每块都是高一米,宽一米,连在一起讲述着关于这座城市古老的传说。 他很仔细的看着,每一组故事都要看很久,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他说,了解这个城市的历史,就可以了解这个城市的文化,而了解了这个城市的文化,就可以了解这个城市里长大的人的脾气…… 我于是很悲催的接了他的话问道,“那我就是这个城市出生的,你了解我了么?” “嗯,多少有些了解了,可是却更费解了。” “哦?怎么说?”我好奇的接着问他。 “这个,按理说你应该和这里的人一样是豪爽的、率直的,可是吧,你却很小气哦。”他一脸委屈状。 “我?小气?” “嗯,很小气,心眼小,哪都小!哈哈哈。”他说完大笑着从我身边飞奔而过,还不忘在我脑后顺手拍了一下,正是这一拍顿时让我清醒了过来,“没人性啊没人性!”我依旧碎碎念的低声咒骂着。 他快步到达路口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等我,而我无不恶毒的在心里想着,有本事你自己走啊,等我干啥,走丢了多好,走丢了才好! 再向前走,远远的就看见一艘锈迹斑斑的战船,我告诉他,以前那艘船是对外开放的,游人可以上去参观,但近几年由于长久失修,已经不能再上人了。他很是遗憾的点头,说那艘船曾经一定也很辉煌,但丰功伟绩也永远战胜不了岁月的摧残。 我告诉他再往前我们就不能沿着海走了,因为那里是一所大学的校区。我带他坐上公交车,告诉他马上就可以看到真正的看不到岸边的海!车上人不多,有很多空座,他兴奋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我坐在他旁边,我则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站在下车道的门口,“没几站都到了,我不坐。” “哦,恩,哈哈哈对!”他仍旧坐在那里,坏坏的笑着看向窗外。 ——你赤着脚在海水里轻快的奔跑,伸出双臂感受海鸥般的翱翔。你说如果这片海连着我和你的城市,那你宁愿化成一只海鸥,就这样自由的飞回去,再飞回来。那美好的一瞬残忍的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每当看到大海,我都会想到那双张开的臂膀,和臂膀上那张幸福的笑脸——海边的人要比栈桥的人多了些,还有很多兜售海螺和珍珠等海产品的小贩。他在一个卖海螺的老奶奶跟前停下来,那个老奶奶满头花白的银发,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他从她那里买了几十个大小不等的海螺,准备开学后送给他的学生们。 “最大的这个留给我自己,”他对我说,然后又问那位老奶奶:“大娘,这个海螺可以吹响不?”老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如果把海螺放在耳边,可以听到海水的声音。 他失望的起身离开,边走边自言自语的说,“没事,万一晚上走出来个海螺姑娘我就赚大了!” 他在海边玩了很久,脱了鞋赤着脚在海水里奔跑,张开双臂追逐岸边的海鸥。 “这片海通着我住的城市吧?”他问。 “对啊。” “那我们应该变成海鸥就好了,直接顺着这海飞下去,车票都省了!” “……” 第15章 ——我们从未给彼此留下任何实质的记忆,没有照片,没有纪念品,你唯一写给我的课程安排我也随着那学期的结束把它当成了垃圾。你总说东西的寿命要比人的寿命长很多,所以你什么都不愿留下,你只对我说过一次:生命不止、记忆不息——中午的时候我们都饿了,在海边找了个海鲜馆品尝了一顿美味新鲜的海鲜大餐,我还是点了一些蔬菜,他还是要了一瓶鲜奶。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嚼着海鲜的时候,我突然很不利己的想到了“秀色可餐”这个词,随即马上将它抛到了脑后,但身如蛔虫的他还是感受到了我的异样,他停下咬了一半的蟹鳌,用嘴含着它看着我,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只好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他也笑了,埋头继续吃。透过窗子我仿佛又看到了财院那个食堂,但欣慰的是我应该再不会看到他孤单寂静的背影了。 下午的时候我们在海边租了一辆沙滩摩托车,他像个骑士一样高傲的坐在驾驶座上驰骋沙滩。然后他突然问我:“你以前玩过这个没?” “没有。” “那这是第一次玩?” “恩。” “嗯,还行。” “?” “那,你划过船没?” “公园的算不算?” “算啊!” “那划过了。” “和女朋友?” “恩。” “什么时候?” “上高中的时候。” “这么说,在划船这件事情上,你已经不纯洁了?” “……” “算了算了!反正这个你还是纯洁的!” “……” 黄昏的时候,海滩上已经开始清理游人。我们回到岸边,一起趴在岸边的围栏上等着看日落。当晚霞映红了海面,一轮红日渐渐隐去的时候,他偷偷的将手环上我的腰,我转头看向他,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直的望向天边。月亮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昏暗的视线里,他的侧影却如剪纸般清晰的映在我的眼前,微卷的头发、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坚毅的嘴唇、还有那高傲的如骑士一般的下巴,那一刻我发现我竟是如此的迷恋他。 “看我干啥,没见过帅哥?”他依然看着前方,我却从他的嘴角看到一丝得意。 “嗤”,我刚要接口,他却突然在我腰间使力,将我紧紧扣在他的侧身,然后就这样毫不顾忌的吻下来,舌尖如幽灵般穿过我所有的防线,我瞬间失去了意识,向一个乖顺的仆人似的迎合着、沉沦着、迷醉着。我们就这样在月色中深吻,全不用顾忌身边的人,我呼吸着从他身体里传来的独特烟草的味道、感受着他越发炙热激昂的变化。很久之后他才松开我,而我早已经窒息,却仍贪婪的看着他,他又笑了,眼睛里满是迷人的光芒。他用前额碰了碰我的额头,手放开我的腰却又在我的脸上轻轻滑过,“去买点东西捎回宾馆吧,我估计晚上会饿的。”他说。 于是回旅馆之前我们又去了超市采购,他站在矿泉水专柜发呆。望着各种只有我这个城市才可以见到的品牌,他无助的摇晃着脑袋,最后,他做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决定,他把每个品牌的水都买了两瓶,他说他回旅馆后要和我一起品尝,挑选我们都喜欢的水,然后再多买些带回去。 第四天和第五天我们不得不继续窝在宾馆里,因为我很杯具的感冒了,又发了一天的烧,他除了继续为我端茶倒水,就是开始坐在窗边画素描。他画了栈桥里那个没有对联的亭子,也画了海边自由自在的海鸥。后来他开始画旅馆窗外飞翔的鸽子,画门口卖早点的商贩,画院子里晒太阳睡觉的花猫。当房间里马路上死的活的都被他画完了之后,他开始将目光放到我身上。 我裹着被单倚在床头充当他的石膏模型。当他忽然问我看没看过泰坦尼克的时候,我慌乱的躲进被子里,忘记了伤口还没有愈合的我痛的眼泪直流。那副画他没有留下来,画完之后他把它泡在了旅馆浴室的澡盆里。他说等天亮如果看上去像从深海里打捞出来的一样,兴许我们可以搞个拍卖大赚一笔。我没有萝丝那么幸运,第二天早上带有我的容颜的画纸就在浴盆里变成了一滩烂泥…… ——我们从未给彼此留下任何实质的记忆,没有照片,没有纪念品,你唯一写给我的课程安排我也随着那学期的结束把它当成了垃圾。你总说东西的寿命要比人的寿命长很多,所以你什么都不愿留下,你只对我说过一次:生命不止、记忆不息—— 第16章 第六天,我又康复了。他要我带他去我上学的地方参观,我还给他看了我初中和高中时候住过的宿舍楼。因为放假,学校都没有人,所以很遗憾我们只能远远的看楼的位置。我又带他去了我继父住的地方,当然同样也是人去楼空。他让我给姨妈打个电话,问问她们回来了没有。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我忽然很伤心,觉得世界上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他轻拍我的肩膀,让我化悲痛为力量,陪他继续去超市找水。 我们去过很多大小不等的超市,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不同品牌的这里独有的矿泉水。晚上我们盘坐在床上品尝,我喝着都是一个味道,他却说,有的很甜、有的微甜、有的清凉、有的青涩。 第七天,他接到学校的电话,说一个什么讲座他必须要去参加。然后我们看了下日历,觉得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也要做很多准备工作,于是我们决定退房提前返回。在旅店大堂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很友善的小声问我们是不是来度蜜月的,我低头不语,他却很骄傲的回答是!老板娘开心的祝福我们,还把名片交给他,告诉他以后再来还给我们打折! 他又执意去超市买了他最喜欢的三种口味的矿泉水,每种他拿了6瓶。为了照顾还有些低烧的我,我们没再乘坐大巴,而是选择飞机直飞回来。其实我很希望能坐大巴回去,当你和你心爱的人一起长途远行,路上的每一寸风景都会激发你幸福的神经,哪怕只是高速路上无尽的树墙,哪怕只是高架桥上穿行的车辆。 ——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我的视线里就永远只有美好和光明——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换登机牌的时候他特意选了两个靠窗的位置。我惊讶的发现飞机上跑道之前还可以倒退和转弯,我一直以为这大大的家伙应该和鳄鱼一样只知道向前。飞机起飞前的速度让我很是担心,我一直祈祷它能在跑道的劲头将我们带上蓝天而不是把我们送上西天。 回到207我的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我有种充实的感觉,觉得我终于有个家了。 我们还是各自睡各自的床,他说,他承诺过我,只要我不主动找他,他就不会碰我。每当夜色深沉我们互道晚安的时候,他总会补一句:“如果你晚上觉得孤单,可以到我的碗里来!” 开学后我们都忙碌起来,作为学长我和莹他们都被安排去接待来报道的大一新生。看着那些脸上写满稚气的少年,我突然觉得我大一的生活逝去的太过仓促。一个羞涩的新生拿着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找到我,问我新生宿舍在哪里,我指给他看的时候,他竟然会脸红,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莹从人群中过来给我送水,拍了我的肩膀问我,“看谁呢那么出神?” “那个小男生,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昨天的我。” 老远就看到静举着三支冰激凌欢快的走过来,她返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莹回家见了莹的父母,莹的父母很喜欢静,不仅仅因为静聪明贤惠,学业优秀,更重要的是,静的父母在湖南有自己的公司,他们表示如果以后静留在莹身边,他们就会在这里投资分公司。他们俩的结合,不仅解决了静的户口问题,也解决了莹的工作问题。当然这些都是双方父母在电话里的友好洽谈。而我们羡慕的,是莹和静可以毫无羁绊的携手向前。 人总是贪心和不满足的,就比如莹,虽然他们已经得到了双方父母的首肯,但是抱着户口本和万年历,掐着手指头和脚趾豆,莹衡算竖算在毕业之前他都无法达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再早出生几个月多好!再早出生几个月多好!”他颓废的叫喊着。看着他焦急的抓耳挠腮、唉声叹气,我却只能悄悄的隐藏心中的落寞。 ——我们的选择注定永远都无法得到幸福的红色,更何况你和我从开始就已经签订了我们的结果——莹很幸运的和韬分在一个宿舍里。伟分到的新宿舍里住的全是计算机专业的同学。那一年我和莹进了学生会,那一年,伟拿到了奖学金,也学会了玩网游,知道了一个游戏叫《魔兽世界》。 大二的专业课多了很多,课程也安排的更加紧凑,韬的女朋友发现他们系里有两间教室,晚上没有课的时候也有人在那里看书,于是大家转移了阵地不用再去自习室抢座。我跟他们说我租住在外面,所以和大家一起在食堂吃完晚饭,我就独自离开他们悄悄回到我的207.我看书的时候,清都会陪着我。一开始我们分别坐在靠窗的两张桌子上看书,但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是背对而坐,我发现那样我很容易分心,经常会不自觉的回头去看他,而他也总会在我回头的瞬间抬头来看我,最后他无奈的把椅子搬了过来,和我并排坐在一起,而又因为我的书和笔记本以及各色水笔霸占了全部的桌面,他最后只好倒坐在椅子上,用椅子背当桌子,用床廊当靠背。 余光里他会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书,偶尔腿麻了,他就会站起来拿跟烟,或者去喝口水,但只要他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会抬头去看他。他对此很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乖乖的坐回来,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偷笑,他看到了,就会举起书拍我的脑袋,“好好看你的书!”他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我后来发现他看的竟然是毛概,我说我真佩服竟然有人会拿学毛概来打发时间,他给我的答案是:他怕看别的会影响我看书的情绪,而他这么悲剧的看这个,就可以激励我出于人道主义同情,为了他好好看书。 第17章 现在莹每周末都会回家,当然是带着静一起。伟从周五晚上开始就和那帮新舍友去网吧集体魔兽。而我和清周末的早上多半会睡个懒觉,然后两顿并一顿的吃午饭,下午他要么拉着我去打球,要么就是去游泳,总之他要把中午吃的两顿再消耗掉一顿半下去!后来他发现我真不是因为吃的多才会有肉,只是喝水都会让我在腹部堆积更多的脂肪,于是,他用尽心机的帮我找到了专门针对我的更有效的方式:仰卧起坐,每天晚上200个! “当然了,如果你肯赏光和我一起做做别的有氧运动的话,我可以体谅的容许你把仰卧起坐的数量打个对折。”他无比奸诈的说。 “……,那要是多运动会儿的话,是不是可以抵掉剩下的那100个?”我天真的说。 他似蓄谋已久般的狂笑着接受了我前半句的提议,却无情的拒绝了后半句。 晚上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抱着他的笔记本看电影,宿舍的网速太差,每次都是他从办公室下载好了带回来,他总会挑选一些口碑好、评价高的电影。开始我们是一起坐在书桌旁看,但时间久了发现那样坐着很累,最后我很无奈的被他连哄带骗的拉到了他的床上。为了不让我觉得拥挤,他尽量将身体全部贴在墙上,我笑着说他像只壁虎,他于是找到了借口用胳膊环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讨饶之后他终于理直气壮地的搂住了我。 我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看完的电影就是《亚历山大大帝》,那部电影我们后来又看过了很多遍依然百看不厌。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赫菲斯提昂在亚历山大帐篷前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吃惊的喊起来,“又被剪辑了?” “?” “就这么回去了?” “哈哈,你还想干啥?”他笑着看向我,一脸家长看着无知孩童的表情。 “不是,第二天不就是一场血战了么,怎么这样就分开了?万一明天死一个怎么办?” “那就留下美好的遗憾呗,”他仍然是那副表情的看着我笑。 “……”我沮丧的叹了口气,他伸手按下暂停键,转过头继续看着我,“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办,”他问我。 “我会留下来,”我坚定的说。 “即使亚历山大拒绝?” “即使他拒绝,我也会留下来的。” “嗯,这也许是你的风格,但你忽略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 “什么?” “他们俩是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也就是柏拉图的徒孙。关于柏拉图的理论,你是文学院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一直就不喜欢他的观点,也一直不明白他这种不符合自然法则的想法为什么会那么有名。” “哦?那你觉得符合自然法则的想法应该是什么?” 他突然对我的话来了兴趣,眼神里又流露出我熟悉的迷离,不等我回答,他一口咬住我的耳垂,牙齿在两边轻轻的摩挲着。我刚要推开他,他却自己退回了墙角,“唉,说一套做一套,我看你才更像他的得力弟子!”他按下播放键,画面继续流动起来。 我故意向他身体靠了靠,他夸张的做了个推开我的动作,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只好勾住他的脖子强吻他,“好好看电影,今天晚上我不回自己床去了还不行么,”我讨好的说,“你回去个试试,看我打断你的腿,”他霸道的说。 后来他发现我不适合看悲剧的结尾,因为我不仅会陪着主人公一起落泪,还会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开始以为我只是偶尔会陷入剧情里,所以并没有太大的介意,还会很热衷的不时用舌头抹去我的泪水,但事后他开始害怕了,因为我在睡梦中都会不自觉的抽泣,甚至很多天吃饭都没有了食欲。从那以后他再没敢给我看过于悲剧的东西,渐渐的我们迷上了《空中监狱》、《速度与激情》和《战争之王》,当我从《战争之王》里认出了赫菲斯提昂的时候,我宣布我要将他作为我的偶像,他随即笑着纠正我说,那不是我的偶像,而应该是我的化身。 第18章 妹妹也已经开学了,我给她打电话问她上学的情况,她开心的说她很骄傲的在入学表格上填了哥哥的名字,而其他同学都没有哥哥。我问她想要什么开学礼物,她说她什么都不需要,姨妈已经送了很多给她。她说她很想我,我告诉她我会找时间回去看她,妹妹说她从爸妈那回家的时候,爸妈让她转告我,让我好好学习,别花冤枉钱去看他们,路费很贵的,他们很好让我放心。 放下电话我拉着清陪我一起去了书店,我想让清帮我参谋下,给妹妹买一些适合她看的书,清无奈的摇头笑我傻,他说他虽然是个老师,但不是小学老师,所以他也不清楚我们应该买些什么。后来我们找来书店管理人员,请她帮忙推荐一些给小学新生看的书。我还请她帮忙挑选了一些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的书包和文具。做这些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那位管理人员眼神很是奇怪。直到买完一大堆东西出来,我才发现清看我的样子也很怪。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他忍着笑对我说。 “那你们都怎么了,刚才那个阿姨也看着我怪笑,现在你也这样子?” “你真的没感觉到?” “什么?” “她觉得……她觉得咱俩是……在给咱们的孩子买东西。” “……”我楞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知道你刚才选礼物的时候,那挑挑拣拣的样子就像一个慈祥的……额,嗯……家长在给孩子买东西。” “你直接说像妈妈吧!”我用眼睛狠狠的白了他一下。 “哈哈哈,我可什么都没说!”他欢快的迈开长腿大踏步的走开,我却只能苦命的跟在后面紧追,“腿长了不起啊,走那么快!”我心里骂着。 当我终于战胜了那多年来像被甩上的水泥一样顽强吸附在我腹部的赘肉的时候,我开始喜欢和他一起在操场上跑步了,当然在时间和路程上我都会努力缩水,这一点他倒从来不说什么,用他的话说,动了就比不动强!我开始受他感染的也只偏好穿休息和运动款,我还特意给自己买了一款运动手表戴在左手的手腕上。 从我家乡带回来的水早就喝光了,他每个牌子都保留了两瓶,一瓶是没有开封的,另一瓶喝光了他就当水杯使。于是,当他结束了长跑大汗淋漓的找坐在看台上的我要水喝的时候,他会说,给我来瓶微甜的! 在老师的动员下,班上的同学都纷纷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而我和莹由于在学生会里表现出色,最终被定为了入党积极分子。但因为一次意外,我们不仅没有顺利入党,还被迫离开了学生会。 伟和同宿舍的哥们们相处的欢乐而融洽,特别是魔兽世界完全把他们变成了一个整体,11月是伟的生日,以前我们在一起住的时候,都没想过要给谁庆祝生日,但那一天魔兽小分队在校外给伟举行了一场盛典,因为那天据说他们在游戏里创造了一个什么首推的辉煌战绩。我和莹还有韬及他们的女友都被邀请一同参加。他们之间用游戏里的职业相称,有法师、有牧师、有盗贼还有坦克,伟被大家称作奶妈,我们几个很吃惊,后来才明白,那是给人家加血的治疗职业。我笑着说,伟有没有奶我不知道,但口水绝对是要多少有多少,那帮计算机的哥们顿时吃惊的看着我:“你不玩游戏,怎么知道的他就是个大水奶?!” 计算机系的那几个很能喝,伟被他们也灌了不少,就在我和莹准备劝喝高了的他们回学校的时候,另一群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听到伟谈论的游戏很感兴趣,可是聊着聊着发现两边是敌对的阵营,于是游戏里的冲突渐渐变成现实中的争执,再加上我们这边的人已经喝了不少酒,一场盛况空前的斗殴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我和莹本来并没想参与进去,毕竟我们身边还有静和韬的女朋友,可是渐渐的两边打的越发混乱,静她们也受到了波及,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惜他虽然人高马大,动手却毫无缚鸡之力,他捡起地上不知道被谁打断的一节椅子腿,照着差点打到静的那个家伙抡过去,可惜,人家一挥手就把椅子腿抓住了,没怎么用力就给夺过去了,眼见莹马上要吃亏,我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每天那200个仰卧起坐和每周日那两圈400米真是看出了功效,我一拳挥过去,就给那家伙凿了个趔趄,脚上一踹,他就倒在地上没再起来。 我正得意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接着听见静她们的尖叫,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痛,我用手一抹,发现手上全是黑血,原来不知道是谁朝我扔了个烟灰缸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了我的嘴角,我用舌头在嘴里搜索,然后吐出来混着血水和烟灰的半截牙,我发疯一般嚎叫着冲入混战的人群…… 我们披红挂彩的被带到刑侦大队,在一间布满铁栅栏的屋子里,我们被要求双手抱头面冲墙壁蹲成一圈,伟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肿着一只眼睛笑着对我小声的说,“唉唉我说,还真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啊!” “……” “你说一会儿会不会也跟电影里那样让我们脱了裤子检查菊花啊!” “艹你大爷的闭上你的乌鸦嘴!”莹在一旁忍不住骂他。结果换来了警察叔叔的好一顿呵斥! 第19章 和我们打架的是另一所学校的学生,两边的校长、学生部部长等等领导都被请到了公安局,双方领导在警察叔叔的主持下进行了友好而亲切的会谈,为了不给自己学校抹黑,双方决定息事宁人、互不追究。警方念及我们都是学生,也决定给我们从宽处理。 学生部的老师带着我们几个伤员去医院做了检查,我嘴角破了,牙折了半颗,烟灰起到了很好的止血作用,但我一直担心我的伤口会因此感染。伟眼睛已经肿的像个馒头,但好在没有受什么内伤,只是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煞是好看,护士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一直咧着嘴笑:“唉唉我说,咋我就没觉得疼呢?”他欠揍的问着。 当我回到207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了,清红着眼睛板着脸,坐在我的位置上等我,脚下的烟头已经能堆个假山了。 我半张脸都是麻木的,嘴角贴着纱布,像个犯了错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倚靠着墙站在门口,舌头不自觉的总是打扰那少了一半的牙齿,我的样子肯定很滑稽,因为我看见清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他走到我跟前,俯下头查看我的伤口,当他用手指触摸纱布的时候,我疼的赶紧扭开了头,并用手挡开了他的手,“恩,不错,长本事了!”他说。 “我开始没想打的,是他们要打莹了,我不能看着他吃亏。” “哦?他吃亏了你会心疼?” “……” “那你吃亏了没?” “还行,反正那家伙是给抬出去的。” “……” “嘿嘿,你困不困?”我献媚的说。 “你说呢?!”他暴躁的说。 “我觉得你困了,要不咱赶紧睡吧” “行!上去吧!”他看着我,然后扭头冲他的床努了努嘴。 “……不是吧,这,你也,太没人性了吧……” “是你说的,咱,赶紧睡吧!” “不是,我的意思,你,这……!”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眼睛直直地瞪着我,我被他看毛了,也自知理亏,于是我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喂,你干什么啊,学离家出走啊?” “走毛!我去水房洗洗!”我气急败坏的说。 第二天学校里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课间的时候我们仨凑在了一起,“唉唉我说,学校仗义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伟问我们。 “不可能!估计是还没商量出处理办法呢,昨天领导们睡的晚,白天睡醒了再开会,明天就该知道怎么收拾咱们了!”莹一边擦着眼镜片一边说,“文,昨天谢了啊!要不是你,估计被抬出去那个就该是我了。” “咱之间别说这个!”我说。 “唉唉对啊,我说文啊,看不出来你有两把刷子啊,那身手那气派,酷毙!”伟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那是个什么游戏啊,怎么还能因为个游戏打起来?”我问他。 “嗨,你不懂!联盟就他母的欠揍!我小号的时候他们就总偷袭我,杀完了还守尸体!艹的想起来我就生气!” 我看着他沉醉的样子,苦笑不已,“伟啊,兄弟我竟然为了你那破游戏舍身取义了!!!” 当天晚上清一边帮我换纱布,一边告诉我说,我和莹入党的事情没戏了,“对方被你们打躺了两个,一个轻微脑震荡,一个肋骨骨折。一个肯定是被你打的,另一个应该是被计算机系的那帮学生。” “……这么不禁揍,我没使劲啊……” “你还想怎么使劲?!” “……那怎么处理我们?” “原本是每人一个处分,现在改成参与打架的都记过,但是伤人的恐怕还得是处分,也就是说你和计算机系挑头打架的那个,你们俩是处分。” “哦,嘶~~~~” “疼了?” “嗯,” “现在知道疼了。” “……” “对方学生家长知道你们打架的原因,自己也理亏,所以别的不追究了,但人家孩子的医药费护理费你们得出。” “行行行,应该的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 “医药费啊。” “你们几个谁是大款?说的这么轻松。” “……他们要敲诈啊?” “不敲,实报实销” “哦,那不完了,还能要多少。” “没多少,不过还有治安处罚……” “……” “看什么看,你们属于聚众斗殴。” “艹,古惑仔看多了吧他们,我们就是起个小冲突!” “把嘴巴放干净点。” “艹” “还骂?!” “……” “还有饭店的赔偿,物品赔偿和影响生意的赔偿。全是你们几个负担。” “艹凭什么全是我们担,对方不也打架了么?!” “再骂?!” “……” “你们喝酒了,对方没喝,所以你们就得全权负责,因为没有人能证明是他们先动的手。” “艹,他们是公安局还是交通局了,喝酒就全责?!……那个,我错了,你别瞪我了,我不骂了还不行么!” 第20章 学校很快贴出了白榜,我们几个的大名一贴就贴了整整一个月。我和莹不仅没有机会入党,还被学生会除了名。伟和他那几个舍友一个劲的道歉,说都是因为他们连累了我俩,但我们俩却很淡然,莹觉得他更有时间去陪静了,我觉得,我更有时间待在207了…… ——有些东西你会觉得他漫长,比如,“三年时间”,但如果你细化到只有“一千天”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他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在眨眼之间——清说的没错,各种赔偿加上罚款,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计算机系那几个人说费用他们全担了,但人是我打的,我执意要跟着一起分担,莹说我打架是为了静,所以他不能不参与。伟不敢找四川的家里要钱,莹帮他垫付了他的那份。伟信誓旦旦的说他要戒掉半年的肉食来偿还债务,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就在他食堂的饭盒里发现了隐藏在素泡面里的两根双汇王中王和一个茶鸡蛋。 我知道大家的处分转成记过是清找人帮的忙,这次我们的祸的确闯的很大,用带班老师的话说,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特别竟然还是文学院的学生!我一直以为清会说些什么,但他从来没再提这事,他只是在我对着手机看我那剩下的一半残牙根的时候,摇着脑袋说,“哎呦喂,还是年轻好啊,打架还能掉颗牙,不像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牙早脱落了,哪还有的掉!” 后来他陪我去医院把那牙根拔掉了,虽然打了麻药,但各种工具在我牙床上敲敲打打的滋味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的,我发誓我宁可在牙床上留一个大坑也再不进口腔医院的大门! 其实政治学院和文学院在一个校区,中间隔着一条人造湖和一座小桥,我一直将桥的那一边当做我的禁地,偏偏两个学院的大门又是遥相呼应,所以偶尔我看到对面门口有年长的老师经过的时候,心理都会异常的紧张。可是天总不随人愿,大二的很多公共课竟然都安排到了对面学院的阶梯教室里。 教学楼一楼大厅里有一面落地的大镜子,据说是院长为了他那“正身、正人、正社会”的理念特意安装的,每次从那经过,我总觉的镜子里有个上了年纪的清的影子,头发花白、横眉立目、嗜血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 每一次上公共课我都会坐立不安,这种烦躁也同样影响了伟。我们三个人中莹是第一个有了女朋友的,我的追求者很多,但向来“眼光高”坐怀不乱,只有伟还一直默默无闻,所以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暂时移到我身上。那天下了公共课我只盼早点离开这个阴冷的地方,可他却偏偏把笔记本落在了教室里,于是当我们再次走到大厅的时候,楼道里已经几乎没了人,他拉着我走到镜子跟前,眯起眼睛宛如高俅上身般用两只手指支着下颚,冲镜子里的我说,“啧啧啧,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你要是个女人杂家势必上了你!” 我笑着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极是,只是这完美的身高差就成了反比,却不知大人如何破得?” 镜子里的他嘴角向下抽了三次,连说了几声无耻便拂袖而去,再不肯理我。从此我们终于都很有默契的故意远离了那面镜子。 伟因为打架的事背了一屁股的债,但他因祸得福的得到了女生们的青睐。我们的事迹在同学们中传播开,女生们纷纷表示找这样的男友既安全又有面子。我一直偷偷的认为凭我跟伟的相貌和身材的差别,我应该是那个最受欢迎的人,但事实证明我已经脱离了那个时代……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问卷调查:有一个命题问女性朋友:西游记里三个徒弟她们最愿意选谁当老公。结果猪八戒拔得头筹,猴哥名落孙山!伟再不用为了那几两肉菜的伙食费发愁了,每天中午都有女生主动帮他打饭,最终那个常常给他买四喜丸子的东北女孩夺得了伟的青睐。 伟是我们三个人之中个子最矮的,他自己说他有一米七五,但我总觉的他和我的身高绝对有超过三厘米的差距。那个东北女孩叫丹,一米七四的个子!我和她走一起的时候,都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伟却不以为然,用他私下里的话说,“越是功成名就的老爷们就越是要找比自己个子高的,让外人看看啥叫本事!” 第21章 转眼寒假快到了,我们几个又互相鼓励着顺利通过了全科考试,但还是因为打架的事情,伟这学期的奖学金终于变成了泡影。而我和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背着处分的际遇,那就是我们申请参加北京奥运志愿者的要求被学校拒绝了。那天晚上我、莹还有静在学生食堂坐到很晚,直到食堂关门我们才被轰了出来,莹在空荡荡的篮球场上破口大骂,静默默的安慰着他。而我也很郁闷,坐在地上闷头抽我的烟,建筑系的志愿者名单已经下来了,清竟然是他们的带队老师! 当我垂头丧气的回到207的时候,清正在等我,“怎么了?这么诅丧?被哪个没长眼睛的调戏了?” “……我和莹当志愿者的申请被退回来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对啊,你们俩身上有处分,不可能让你们去,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我脚趾头都知道。” “……” “当初你不是觉得无所谓么,现在怎么了,还有你接受不了的?” “我没想到……” “这就是规则,既然你们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这很公平啊,也符合你的自然法则,哈哈!” “为什么你当时不告诉我?” “你是小孩子么?” “那为什么你从没责备我?” “你是小孩子么?” “……” “谁没年轻过,年轻人就得有冲动,冲动了就得做点傻事,这点小差错不算什么。” “可是……” 我赌气的贴着墙站着,脸看向一边。他朝我走过来,逼视我的眼睛,“你不是在乎当不当志愿者,你是因为没机会和我一起去北京,对吧?”他没心没肺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我再次挡开他的手,脸扭向另一边。 “哈哈哈,”他再次笑起来,“别着急,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再说就算你去不了,在家看电视直播也行啊,到时候我们最多也就在那待两个月。你,不会连这两个月都忍受不了吧,想我就直说出来,我可以原谅你。”他无耻的笑着。 “我希望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赶紧走!”我推开他, 翻身爬上自己的床。 “喂,不洗洗啦!”他脸上的笑容依旧。 “不洗!” “太不讲卫生了,被子会被你的脚熏臭的……” 我蒙上被子不再搭理他。 寒假学校里不回家的学生很多,学校开始为留校过年的学生们准备春节的庆典,清在教师动员会上第一个表态,主动要求再次留在学校和学生们一起过年。据说他还抱怨他们建筑学院急缺美女,他一个老光棍带一帮小光棍们过年太过悲情。于是院领导决定那一年的春节联欢全校各个学院自由组合。经院和文院的学生被第一时间预定给了建筑学院,而我和伟他们,也顺理成章的坐在了建筑系的同学中间。 我们把公共食堂的餐桌拼在一起,老师们和食堂留守的叔叔阿姨们,和我们一起包饺子、做年夜饭,还有个新婚不久的老师把家里的大背投抱了来,我们坐在一起看春节晚会,当新年的钟声快要敲响的时候,清开始在同学们之间派发零食和饮料,然后他貌似随意的挤在我身边,和周围的同学一起等待倒计时的时刻。当秒针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偷偷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冲周围的女生们喊着:“美女们,春节快乐啊!”在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声中,我和他手握着手,迎来了新的一年。 ——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多么的感激你安排的那一个春节,我从来没有如此的幸福过!当我每一年再过春节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掀起女生们的尖叫声时,冲我挤眼的那一瞬间,我能告诉你,我再不敢期待过年么?我能告诉你,我再不敢聆听春节零时的钟声么?我能告诉你,此时此刻,我已经热泪盈眶么?—— 第22章 当莹和伟身边都有美女陪伴之后,他们开始联手试图攻破我关于“异地恋”的“歪理邪说”,他们说男人不管多坚强,也必须有个女人的胸脯来依靠。特别是静和伟,更信誓旦旦的表示要给我介绍来自我家乡的女朋友,他们说那样毕业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再不用担心两地分离。而莹的观点更直接,他说别管哪的先交往再说,万一我坠入爱河那么“空间将不再是距离,年龄将不再是问题”。伟顿时接口问他,“什么什么,年龄不是问题,莹你难道要把医务室那个女老师介绍给文?” 我一口水全喷到了伟的脖子里。 没过多久他们就真开始轮番给我安排各种约会,从静的同学,到韬的同学,到丹的同学,再到伟舍友的同学,再到他们同学的同学!那段时间我觉得我就像他们的共有宠物一样,被他们轮番牵出去给别人展示。那些美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她们在我眼前如花团锦簇般鲜艳夺目,我却只能虚伪的苟笑着应付她们或害羞或主动或迟疑或直接的个性。 不知道谁泄露了我的手机号,于是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的手机短信总会刷爆我的储存卡,如噪音一般的短信铃声在宿舍里格外的刺耳,我以为清会好奇的问我,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一次别影响学习。他的理解和信任让我更加的迷恋他,我终于开始主动的爬到他的床上去等他,他后来说他要把来电铃音也改成短信提示的声音,我问他为什么,他哈哈大笑着说,因为那个声音听上去似乎对我有催情的功效。 我终于被纠缠的无可奈何,在征得了清的同意之后,我把我和清的事情,告诉了莹。我将莹带到我和清经常去的那个操场,在看台上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莹开始很震惊,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找我要了支烟,抽了第一口他就呛到了。我像等待宣判一样的低着头不敢看他,我真怕失去他这个朋友!过了许久,他问我,“你想好了?这条路,不好走!” “不是我选择的,是命中注定的!” “屁话!如果你没遇到他呢?你不照样交女朋友、结婚、生孩子?” “可能吧,但还会遇到别人。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而他,只是那个唤醒我的人,就算我现在没遇到他,早晚还会有其他人来唤醒我。到那时候我不是更悲剧么。” “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我相信你不是被他洗了脑。但我真的很生气,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们!” “我不敢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嫌弃我。” “你是真不拿我们当兄弟啊!” “对不起!” “靠!你先等会儿,老子跟你在澡堂子洗澡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少吃我豆腐?!” “……” “哈哈,我开玩笑的,”他冲我笑了笑,向空中吐了个大大的烟圈,“别告诉伟,那家伙没头脑嘴巴大,一不小心就得给你说漏出去。” “嗯” “你想过,毕业以后,你们怎么办?”他问我。 “他结婚去。” “那你呢?” “不知道” “屁话!这不是过家家,玩一步走一步,不好玩了换个角色接着玩。你得为自己做好打算!” “我没什么可打算的,我们开始的时候就说好了结局。” “是,我没说让你一直跟着他,但是你得想想你以后怎么办,他可以娶老婆结婚,你呢?你是打算跟他一样找个女人,还是再找个,找个,找个男的?!” “跟着感觉走吧,我也不知道走出这校园,我会怎么样。” “你们,就没想到要在一起?出国吧,老外不在乎这个!” “他背负的比我多很多,他也承受不起!如果出国能解决问题的话,恐怕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就不是我,而是他的那个人。” “唉,”莹抽完第二支烟,站起身看着我,“不管你怎么决定的,哥们永远支持你!静那,我看情况再决定告不告诉她,但她绝对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谢谢!” “咱哥们之间不说这个!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我不希望最后你自己受到伤害。” 回207的路上我的心情很轻松,因为我得到了最好的哥们的支持和肯定。这让我在心理上又多了份安详和坚定。 第23章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那一年,我们经历了让人痛心的汶川地震,也经历了万众瞩目的北京奥运。伟第一时间参加了救援组返回四川,但他也是唯一一组进川的学生,他们刚刚离开不久,教委就下达命令出于安全考虑严禁师生再组织各种形式的支援队。于是更多的同学留在校园里为同胞祈福。 在那一段最痛苦艰难的时期,清每天晚上都会去陪伴苦苦等候家人消息的川籍学生。看着他一天天憔悴,我再不顾及别人可能的议论,每天和他一起陪在那些川籍学生身边,帮他们在网上搜索尽可能多的消息,安慰那些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同学,我们晚上就挤在一个会议室里,大家相拥着互相安慰,一支支白色的蜡烛代表我们对逝去的同胞的祭奠。每晚清都会倚在我的肩头沉沉的睡去,他太累了。而我第一次觉得,我也可以,支撑他了。 随后奥运的脚步渐渐临近,经过了一年的选拔和集训,暑假前被选定为奥运志愿者的同学就要开赴北京了。清作为带队老师之一,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一个劲的冲我笑,而我一直没用正眼看他。 “就这么舍不得我走?”他坏笑着说。 “我希望你快点走。”我狠狠的将最后一件内衣塞进他的箱子里。 “哈哈,你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他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将双脚架到我的桌子上。 “我向来口对着心,你走了没人再骚扰我了。”锁好箱子,我冲着它发呆,心里有种空洞的感觉。 “哈哈,行,你小子别后悔!”他收起双腿,走到我的身后,轻轻抱住了我。 “你就放心吧!”我想推开他,但他的力气一向比我的大,我只好放弃。 “那么你希望得到什么礼物?奥运纪念品?还是哪个运动员签名?哎呦喂,我可以见到很多明星嘿!”他看到我的妥协,开始得意的咬我的耳朵。 不得瑟他会死的,我安慰自己说。他炙热的气息吹到我的耳朵上,在我的脖颈蔓延开来,想着他很快就会离开,我在这种气息中渐渐迷失了自己,我努力的扭过头去寻找他的吻,他却惩罚般的躲开了,“我觉得我得保存体力迎接奥运,你不能拖我后腿,”他一本正经的说。 “想得美,老子先把那几天的保护费收了!” 当看到他嘴角抹过一丝得意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又上当了。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据说他在办公楼打水的时候滑了一跤,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仅脚崴了,还折了一节脚趾骨。当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正躺在骨科病床上,脚上厚厚的石膏上,刚刚写满了奔赴北京的学生们临别的问候。 “你来晚了,上面没你地方了,哈哈,我找找啊,脚后跟儿那有块空白的,要不你在那写?哈哈哈!” “你早就预谋好了吧?” “什么预谋?说的我跟犯罪分子似的。” “你摔这跟头是故意的吧!我早就知道你这个没人性的天天那奸笑的脸就没憋什么好屁。” “嘿,你这家伙,尊师重道懂不懂?什么叫奸笑啊!……还有,看老师来,就空着手?你哪个班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 “建筑系A班啊。”我笑着拉了个凳子坐到他的床前,看到他还能生龙活虎的拿我开涮,我知道他伤的不重,也就放下了心来。 “嗤,你要是我们班的倒好了,看我不好好教育教育你。”他翻着眼皮瞧着天花板。 “我才不去跟你们班学生争宠呢。” “你还用争宠?”他扭头看着我,眼神是那么的熟悉。 我得意的笑了,手轻轻探上他脚上的石膏。 “没事你不用这么小心,石膏很结实的,你伤不到我。” 由于他偶尔会晕和呕吐,医生怀疑他有可能是脑震荡,所以要求他住院观察,我要回207帮他拿些换洗的衣服,临出病房,他喊住我,让我帮他买点火龙果来,“这样晚上我要是睡不着了,我就吃火龙果吐仔玩。”他说。 “火龙果有仔么?”我惊讶的问他。 “有啊!密密麻麻的,不全是仔么!”他郑重的回答我。 “……” 第24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他失去了去北京的机会。在他留院观察的那几天里,207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天我刚从医院看清回来,在宿舍楼老远看到她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微微的卷发,修长的身材,清长的太像她了。尽管人到中年,但她毫不失成熟女性的端庄和美丽。走到跟前看门大爷叫住了我,“你是住207的吧,这位阿姨找你。” 她顺着大爷的话看向我,从眼睛里我看到了鄙夷。 “阿姨好。”我很谦卑的说。 她用下巴对着我,用眼皮和我打了招呼,“楼上没人吧,我们去你宿舍聊聊。” 她进门之后一直用眼睛四下打扫,然后她走到一个床跟前,用手指摸了一下床边,还好,我还算有点小洁癖,每天都在做卫生,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拍了拍手,然后问道:“你们都睡哪张床,这床这么小,你们怎么睡的?”我从语气里并没有听到好奇或是关心。 “我们平时都自己睡自己的,不过床只是看上去小罢了。”她是他的母亲,我必须尊重她,我对自己说。但我心里也有了主意,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能被她牵制,毕竟,我们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我不容许任何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再截上长长的一刀! 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随意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你坐下,我有话说。”她对我说,但却没有看我,眼睛继续环顾四周,仿佛告诫我,尽管是在我的地盘上,她仍然有绝对的权威可以无视我。 我在她直线最远的距离里坐下来,看着她,“给您倒杯水吧。”我说。 “不需要,我都是自己带水的,外面的水我从来不喝。” “哦。”沉默,我是不会主动问她来此的目的的。 “我儿子那一跤,是为了你吧!”她开门见山的说。 “我想是的,可能我们不想分开太久。” “哼,你倒是诚实!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可是你知道么,他不仅伤了自己的身体,还毁了他自己的前程!本来我和他爸爸费了多大的劲才安排他带队出去,等再开学他就可以提拔副教授了!这可倒好!就因为个你!一切都毁了!”她愤怒的看着我,眼神都能将我撕碎。 我低下头,也开始自责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事情竟然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社会”这个东西,原来时时刻刻都存在于人是行为之间。 “我真的是搞不懂你们!你们这天天的都在胡闹些什么?!” “阿姨,我们……” “你不觉得你很委屈么?”她打断了我。 “委屈?” “对,你看你,挺阳光的一个男孩,为什么要当这样的角色呢?” “阿姨我没觉得我在扮演什么角色,相反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每天的样子,我们在一起很正常。” “正常,你觉得这叫正常?你们出去问问去,有人说你们正常么?!别看了些外国电影就学人家那一套,这一点儿也不好玩,一点儿也不时尚!你们这么做,既会毁了你们的未来,又毁了你们的家庭,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父母么?!” “阿姨您其实完全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的协议,该结束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结束的,我们现在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经历我们的爱情。” “爱情,你们这也叫爱情?!别让我恶心了……既然他给你讲了我们之间的协议,那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恐怕你们很快就会分手了,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该离开的时候,别拖泥带水!还有,那协议也是建立在一定的原则基础上的,如果他因为你自毁前程,那我也没有什么必要再顾及那荒唐的协议!”她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然后随手扔到我跟前的桌子上,我看见那上面有粗粗的三个大字:档案袋。 第25章 “这是你的档案,里面有个处分对吧。哼,当初他找人给你们说情的时候还想瞒着我们,真是可笑!你们以为你们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要不是他爸爸的关系他能那么容易的帮到你们么!” 我看着我的档案,心里紧张了一下,我猜不到她会用什么方式来对付我,但随即我又平静下来,即使现在她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档案烧了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认输,我不能让清对我失望。如果他的母亲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倒清的意志的话,那么我会实际的行动来告诉清,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永远站在他的身旁。 “你知道,如果你背着个处分毕业,会影响你以后工作的,你们学校也有规定,记过以上的处分是不会轻易消掉的。但现在我们可以把它弄干净,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马上离开清,彻底的!远远的!别再给他拖后腿了!我和他爸爸现在还可以给他铺好路,以后我们退休了他怎么办?!” “阿姨,您想过没有,清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什么生活?你们这样的?这叫生活么?这叫胡闹!” 她看了看我,顿了顿,努力使语气平和了很多,“阿姨在法院工作,每天看到这样的案例太多了,两个人跟人家国外的学什么私奔啊同居啊,结果呢,没有一个是好结果的,有打残了的,有被绑架的,还有丢了性命的,你看见过白发苍苍的父母捧着孩子骨灰的情景么?你们只想着你们自己,你们想到过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的家长么?两家的孩子没了,大人还要互相埋怨,最后闹到法庭上,这样的悲剧我天天看啊,你能理解一个当母亲的心情么?” “好吧,阿姨,我可以答应您,我离开他,彻底的,远远的!但,不是现在,我和他也有协议,该我离开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的,出于我的承诺,我只能听他的,不管以什么为代价。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再不会给他闯祸,也再不会拖他的后腿!我和您一样的关心他,请您相信这一点。” “我真不能理解你们这些人,你和他在一起究竟图什么,如果你是个女的我倒是可以理解你。” “阿姨,您是清的母亲,所以我尊重您,也请您尊重清,关于爱情和婚姻,我不想与您争辩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清以前的伤痛我们都知道,如果这能让您的心里好受一点的话,您可以把我看成是一副可以给他疗伤的药。他从我这,可以得到他以前一直希望得到的慰藉。像您说的那些案列,我相信您应该了解清,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是。我不奢望您能理解我们,但请您能相信我们,到该分开的那天,您会得到您想要的结果。” 她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我,“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知道你愿意这样委屈自己和他在一起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别打他的主意,就算他愿意,我们也不会答应的。还有,有件事我估计他没有告诉你,他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明年的五一。那时候你已经毕业了吧。他一个劲的拖延时间,我知道是为了你,我不想破坏和他的母子关系,所以我可以答应他,但是你记住,一但你大学毕业,马上离开这里!就算你想上研究生也要去别的城市……” “您放心我没有想留在这。现在不像从前了,就算我出国了他只要想见我,飞机到美国最远的距离也不过就十几个小时。”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我这是让您相信我,我会离开的,您不用担心这个。” “好吧,你的确是个很有心计的孩子,我低估你了,我说了这么多,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还是无动于衷,我儿子那么善良,他被你迷住我一点也不吃惊了。既然这样,很多话我也不再啰嗦了。我相信你分的清楚什么该对他说,什么不该对他说。” “是的,比如您从来没来过这里。”她紧紧的瞪了我很久,然后抓起我的档案摔门离开。 事后我还是告诉了清他母亲找我的事情,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隐瞒。他没有生气,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倒是他很吃惊,我能这么自如的应对他母亲的软硬兼施。我说我也早有准备了,一个小老师都能把我的行踪查的滴水不漏,堂堂一个大法官想抓到我还不跟玩似的。 对于婚期的事,他向我道了歉,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看着我天天那么快乐,他不想因为这事打扰我的快乐。我说他其实没有必要担心这个,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会影响你提升副教授。这太可惜了。”我对他说。 “别信她说的,哪那么容易了,副教授要求至少教两个班的课程,我只是个带班老师,从来不教课的,根本不够资格。” “可是,这次你要是去了北京,政治分不就加上了么。” “那些去汶川的老师们,他们的政治分找谁去?如果都是为了名利做这些事情,那这个社会也太黑暗了。再说,如果不是他们提前安排好了我去北京,可能我会成为唯一那批进川的老师,那样的话,恐怕我还可以接受他们对我以后的安排,所以这对他们也算是个教训,让他们彻底领悟一下,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其实我从去年知道他们对我安排之后,就已经开始预谋这次行动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这一跤并不全是为了你。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我的路我自己选择。你的也一样,你的路,走在你自己脚下。我很骄傲的是你没有对那份档案动摇。” “你还觉得,我像他么?” “是,一直都觉得。” “哦,那看来,我们真的很像!我回头去问问我妈,看看是不是我应该还有个走失的哥哥。” “……” 第26章 ——当我告诉你,我无所谓的时候,其实我的心在滴血,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我,那个能对视着你温柔的眼睛,看着身穿礼服帅气的你单膝跪地,然后幸福的对你说“我愿意!”的人,是我!可是你说过,不要让我爱上你,所以我只把快乐展现给你。事后想想我们都很傻对不对,我们其实一直戴着面具,笑脸给对方,眼泪给自己——清又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我在最早的探视时间进去给他送他最爱的鲜奶,然后等探视时间快结束时再去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我不敢在他身边多待,因为每天都有学生和老师来看望他,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没什么事,不需要大家来探望,但院长儿子受伤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被一些人利用的课题。当医生确认他没有脑震荡可以出院的时候,我们开始为他的巨型石膏护脚发愁。207的床成了那个石膏的一个负担。 出院那天我从医院租了个轮椅接他,然后打算带他去买个行军床临时解决他的睡觉问题,但他摇头告诉我他要先吃些东西,在医院那几天他被病号饭折磨的肠胃缺油。我们在披萨店排了好久的队伍才等到座位,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接到个电话,简单说了几个好,行,知道了,他就挂了。等我们吃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对他说再不去买床他今天就只能打地铺了,他笑着让我推他回207,他说就算打地铺他也不怕,他相信我不会忍心让他一个伤员孤单的睡在地上。 到宿舍楼的时候,看门大爷殷勤的出来迎接我们,还帮我一起把他抬上了2楼,可奇怪的是他嘴里的谢谢比我说的还多。等我推开207房门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原有的组合床只剩下了右侧的两套,而左边却变成了一张崭新的单人床铺。床脚靠门的地方竟然还多了一个穿衣镜!我呆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他从轮椅上下来,跳着脚趴在我的背上,然后扭过我的身体面向镜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特别想有个镜子,”他说,“这样看着镜子里的我和你,很有夫妻相对不对?”他笑着冲镜子里那个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军干的?” “恩,喜欢么?” “这镜子要是能把我再照的高一点点就好了。”我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没说镜子,我是问那床。” 他说床字的时候,声音暧昧,压在我背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大,我冲镜子里的他笑了笑,转身把他扶到床上,果然,他坐下的时候把我拉倒在他怀里,我们顺势一起躺在了床上,我的头又压在了他的胳膊上。 “还记得么,我说过我的胳膊比纳米还管用。” “恩,不过你骗我了,它一点也不催眠。” “哈哈哈而且还怕压,一压就麻,哈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那个电话是军打的对吧?你们早就预谋好了?你们把原来的床弄哪去了?门口大爷没管他……”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这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哈哈,其实很简单,我给军打电话,让他把床和镜子提前买好再订好今天送货的时间,然后他来这,把一张床的床板钉子撬下去几个,最好再把床板弄折俩,然后再给学工处打电话,说床坏了再不换晚上就要摔人了,学工处自然会告诉军床马上修不了,因为我知道那床是很早买的,估计肯定没有配套的钉子了。哈哈。” “……” “然后,军就会问可不可以军自己花钱先买个床应付一阵,学工处一听不用他们花钱肯定同意,而且会很高兴的出人帮军把旧床抬走!” “那怎么会抬走了两个?” “哈哈,你听着呀。等人来了,军会指挥他们把一个好床抬走,等抬到传达室门口的时候,军会突然发现床抬错了!那张坏了的床是必须要被抬走的,所以那些人不得不再上来把坏的那个抬下去,军会告诉他们他万分的抱歉,抬错的好床他自己想办法弄上来,可不敢再辛苦那几位师傅了。所以,师傅们会很开心的迅速把坏床抬走,因为他们害怕军会改变主意让他们再把好床抬上楼来。” “然后呢?”我越听越感兴趣,他们这是有多狡猾? “然后军会敲看门大爷的窗户,问大爷要不要把他屋里那张陈年老木头床换掉。大爷人缘这么好,随便找几个学生帮他挪一下床铺还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处理掉他那张满是疮痍的破旧单人床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随便扔哪就有人会拉走了,哈哈!” “怪不得刚才大爷看见我们那么殷勤了!他帮我抬你上来,还一个劲跟我说谢谢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 “哈哈哈,我这个军师厉害吧,在医院躺着就能算到他们的每一步棋,哈哈。” “那,等以后学工处的人发现了怎么办,无缘无故少了一套。” “只要我们不退床就不会有别人来,谁会发现了。看门大爷才不管了,他用那个组合床用的不定多美了,哈哈哈。” 我和他一起笑起来,然后我起身准备出门,“干什么去你?再陪我躺会儿!” “还轮椅去,过了今天租金就加倍了!” 第27章 一个脚上打着石膏的人,究竟是受了多大的伤,没有人能一下子猜出来,但究竟有多能折腾我是领教了,每当睡前我爬上自己的床的时候,他就开始喊口渴,好容易水喝足了,他又开始喊着去放水。最后我问他,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好好睡觉,他笑着说我知道答案何必多此一问。从那一天起,我渐渐习惯并喜欢上了两个人相拥而眠,我发现即使在炎热的夏季,就那样抱在一起睡我也一点不会觉得热。我喜欢将头贴在他的胸前,让嘴唇印在他的肌肤上,我喜欢闻他身上热热的味道,我喜欢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入眠。 我像个尽职的保姆一样负责他的一切起居,我发现有时候照顾一个伤员其实很有成就感,特别是,这个人是你心里偷偷爱着的人。他没有办法去澡堂洗澡了,我们就在水房给他擦洗,好在暑假里楼里没有什么人,我们开始还会打一些热水来兑着洗,后来慢慢的我们习惯了用凉水。为了防止他脚上的石膏沾到水,我们会用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套在石膏上,他说他是伤员不能自理,而一个好的护工就要毫无怨言的热情服务。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水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为他擦洗,当然他的手会毫无廉耻的想尽办法占我的便宜。 我们一起在床上用笔记本看了开幕式,那辉煌的时刻让人振奋。但同时我也为他感到遗憾,毕竟人的一生能遇到这样的机遇并不多。他说的没错,做不做志愿者我并不是很介意,但我却因为他的放弃而心痛。不论是出于对家庭的反抗,还是不想留下我一个人,他终究是因为别人的原因而耽误了自己。我靠在他的怀里,轻抚着他环在我胸前的双手。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不停的吻着我的头发,“别胡思乱想的,没有什么能比这样抱着你看开幕式更幸福的事情了。”他轻柔的说。 后来他的石膏也终于拆除了。拆掉石膏之后,我发现他走路怪怪的,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走了好久,终于发现这三个月过后他的脚后跟已经习惯性的跟大腿始终保持90度直角。他练了好久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步态,我们又可以一起在操场上跑步了。 又到了开学的时刻,我大四了。要修学分的课程已经所剩无几,大家都开始为社会实践那几分忙碌起来。只有我的淡定和大家的忙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我痛恨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我痛恨毕业这个词汇天天在我耳边响起。他也忙碌起来,他要负责建筑系两个班的学生搞实践。他每天带着安全帽进进出出,样子更像一个工程监理而不是老师。 夜晚的时候他越来越喜欢从后面抱着我站在镜子前面,有时候他会把安全帽扣到我的头上,然后把头搭在我的肩膀,我们谁都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镜子里我们的合影。 ——很长时间迷景泰之恋……每次看到他们那么甜腻,我总会觉得我听到了你心里的叹息。是否你也曾经那样的期冀过,希望我也可以温柔的对你,可是三年里我却从来没懂你,真的很抱歉,因为那时候我也没有懂我自己——后来他越来越忙了,不仅是忙学校的事,他自己的婚房也开始装修了。据说房子买的离她父母住的地方很近,所以距离我们学校就有些远,看着他每天奔波的那么辛苦,我对他说,他不必每天晚上都赶回来,忙他自己的就好了。他看着我,淡淡的问:“可以么?” “可以!”我笑着回答他。那一夜他没有走,我很没出息的在他已经熟睡的怀里偷偷的流泪。 莹也开始装修新房了,准备毕业后过了生日马上就结婚。静父母在这边的分公司也筹备的差不多了,据说开业庆典要和莹的婚礼一起举行,好讨个双喜临门的彩头。我和伟没事的时候就会去莹的新房帮忙,莹和静执意要自己装修房子,所以一切劳动就由我们几个负责。偶尔丹也会来帮忙,我还遇到过丽丽和她的男朋友。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干起活来也不觉得辛苦,尽管我们的手艺马马虎虎,但毕竟这是大家一起为莹和静建立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爱巢。 由于清基本不回207了,所以晚上我就干脆在莹的新房里随便打个地铺休息,顺便帮他看着东西。房间里没有窗帘,月光无情的映照进来,透着冰冷的惨白。我倚着墙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当手里只剩下一个被捏皱了的烟盒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抽了很多很多的烟。 第28章 “你想把这房子点了么?”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屋子里除了木料就是油漆,你还敢这么抽烟。”他挨着我坐下来。 “还有一堆报纸,”我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下面,冲他笑着说,“你怎么还没走?” “今天累了懒得往回赶了,正好可以陪陪你。” “你那还有烟没?” “你抽太多了。”他从他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给自己,把剩下的全部扔给我。 “解解乏,要不睡不着。”我又点上一支,深深的吸气,把尼古丁全部灌入肺里。 “我知道,快毕业了,有些事情,你不得不面对了。可是你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对吧?” “对!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这就咱俩,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陷进去了!” “……” “你不用不承认,我早看出来了,从一开学你脸色就一直不好,没精打采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一直都说,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有些事,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关键在你自己,你自己认为对的,九头牛也拦不住你。可是你自己要是想不明白的,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嗯,我懂你意思。我没事。” “别嘴上说没事!要心里真没事!” 那晚我们聊到很晚,后来莹实在坚持不住,自己枕着个油漆桶就睡了,我盯着天上的星星坐了整整一夜。那夜的星星特别的多,月亮特别的圆。 ——我曾经做过很多个梦,梦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四周没有一扇门,只有一个没有帘子的窗,月亮一整天都挂在天上,照着屋子里的我和你,这是梦么?如果是,我希望我能永远的长睡不醒——春节我回了趟家,妹妹开心的不得了,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母亲和继父已经回到了家乡,他们用在外地挣到的钱,跟街道承包了一个报刊亭,虽然很辛苦,但日子也过的开心。他们还给我也准备了压岁钱,我理解他们的心意,所以没有推辞。 又是一个除夕夜,我害怕的看着电视里主持人即将倒计时的时刻,突然我拉起妹妹的手,“我带你去放花吧。”我对她说。 她快乐的跟在我的身后,我们在路边找了块空地,她远远的躲开,双手拼命的堵在耳朵上,我想用打火机点燃引信,可是打了很多下就是点不着,四周全是居民区,那该死的电视声无情的敲打着我的耳膜,我还是听到了钟声,还是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欢呼声,那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揪成一团,我想哭,却没有眼泪;想喊,却叫不出来。 我的样子一定把妹妹吓坏了,她喊来了母亲和继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的屋里,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家人焦虑的神情,我自责自己扰乱了他们的春节,我笑着告诉他们,我只是有些低血糖而已,一蹲下就会眩晕。 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假装贪婪的吃掉了妹妹整扳的巧克力,然后活蹦乱跳的陪妹妹玩电子游戏。妈妈还是担心我的身体,告诉我哪都不要去,尽量在家多休息,我也正想如此,我害怕独自面对家乡的每一个角落。 ——家乡的海、家乡的路、家乡的坡、家乡的水,你们有了他的呼吸,还需要我么?——我在家待了半个月,走的时候,我把母亲给我的红包悄悄放到了妹妹的口袋里。 莹和静的春节是在莹的家过的,静已经改口叫莹的父母为爸妈了。伟和丹却分手了,伟一直跟我们强调分手不是身高的问题,是性格的问题!他说丹太强势了,“是压倒一切的强势!”他咆哮着。 “对对,那么高的个子压下来,你不倒才怪!”莹笑着说。 而清,在春节和她一起去了她家,商议婚礼的具体事宜。我们原本一直想再回一次我的家乡,再去一次那个可爱的老板娘的旅馆,再买一些我家乡的特有品牌的水,可惜始终没找到机会。我告诉了他我返校的时间,但我回到207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看着满屋的尘土和空荡荡的宿舍,我有些失落。但不管怎样,只要我还没毕业,我就会等着他回来,我对自己说,我开始着手打扫卫生,刚收拾停当,短信响起,是他发的,“下楼” 第29章 一辆银灰色的大众车停在宿舍楼门口,我出来的时候,想绕过它,结果喇叭响起,我懒懒的抬眼看了看,驾驶室里那人我好像认识——是他。 车是他舅舅送他的结婚礼物,今天牌照上好了,他刚刚去提车出来,就直接过来接我,我们在校门口的水果摊买了很多水果,他告诉我,要带我去郊区试车。 “这车可是纯洁的,”他冲我笑着说,“除了我,你是他第一个乘客!” 我在副驾位置坐好,“扣好安全带,”他说,“人车磨合期间,我可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汽车在闹市里开了一会儿,转弯上了高速公路,“想学开车么?”他问我。 “嗯?” “把手给我,”他说。 我伸出我的左手,他把它放在挡把上,然后把他的右手放到我的左手上。 “先从换挡学起,”他笑着说。 他骄傲的看着车前的路,我崇拜的看着他侧面的轮廓,我们就一直这样握着手在高速上开了很久,那天车不是很多,道路显得特别的宽阔,路两边的隔离栏杆在春节期间被重新粉刷的五彩斑斓。在交纳了10元高速费后,我们离开了高速,汽车在郊区的土路上颠簸了好久,快到黄昏的时候,我们在一处有高大围墙的小二楼停了下来,我看到门口有个简易的木牌:县第一养老院。 这里住着清的爷爷奶奶,他们是从清大学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搬到这里来的,可以看出,他们对清父母的做法并不赞同。清毕业后来看过他们,但因为经常会遇到同样来看望他们的清的父母,所以以后清再没来过,只是每月会给他们寄些零花钱。钱并不多,爷爷奶奶也并不需要,那只是表示他的心意,爷爷奶奶也知道。 他们在这拥有独立的一套里外间,外间是客厅兼餐厅,有一个小小的圆桌和一个电视柜,电视是新的,后来我知道是这里的村长统一给老人院更换的。里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的衣柜,有两个沙发是清用上班第一月的工资买的,两位老人用花布给沙发做了两个罩子罩起来,虽然用了很多年,但依然干净整洁。 爷爷患有间歇性老年痴呆,此刻正带着围嘴倚坐在床上,奶奶守着他坐在床头,当清介绍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他对他们说,“这是你们的大孙媳妇儿,怎么样,帅吧?”我吃惊的看着他,然后看到奶奶慈祥的笑脸,“帅,帅,”她招手要我过去,我在奶奶身边蹲下,“比我孙子帅!”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摸摸我的脸,又拍拍我的头,“是个好孩子!”她说。 “嗤,喜新厌旧,我怎么没觉得他比我帅。”清一边撇着嘴说,一边脱了鞋爬到床上,“爷爷,知道我是谁不?” “烧成灰我也认识,小兔崽子一只。”爷爷说。 “对,大兔崽子他儿!”清回答他,爷爷笑了,他也笑了。 晚饭是清在外面的餐馆点的外卖,我们围坐在床上陪爷爷一起吃饭。我知道了爷爷是位离休干部,退休前一直在教育部门工作。奶奶是爷爷参加革命时候结实的,两个人从相恋到结合,相濡以沫做到了白头到老。他们参加过战争、鉴证过胜利、遭遇过动乱、经历过生死。当生活趋于平淡和谐之后,再没有什么是他们看不开的,包括我这样的一个“大孙媳妇儿”。 吃饭的时候,我问清是不是还有弟弟,他说他只有几个表姐妹,他是家族里唯一的男孩子。我又问那为什么要在我的职称上加个“大”字,他哈哈大笑着说,因为我是正房!爷爷奶奶也笑了,爷爷象征性的打了他的头,奶奶摸着我的头说我是傻孩子,我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但心里很温暖。 院长听说清来了,特意过来看了看,清介绍我的时候,说我是他的学生。还有其他几位平时和爷爷奶奶关系很好的老人,也过来打了招呼,清和他们很熟络,嘘寒问暖的聊了半天,那时候奶奶就一个劲的拉着我的手,让我陪她一起坐在床头。 当晚我们就在爷爷奶奶的房间里打地铺,清还像以前一样紧紧的抱着我,我闻着他身上让我着迷的味道,听着爷爷奶奶山响般的呼噜声,甜甜的睡去。 第30章 第二天一早清带爷爷去养老院的澡堂洗澡,奶奶一直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她说清的父母不该这么对他,但她又说清的母亲也是没有办法。奶奶告诉我清的母亲是个很要强的女人,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要求她什么,但她一心要给家族生个男孩,可能是工作和心理的压力太大,她患上了高血压,医生建议她最好不要生孩子,但她还是冒险怀上了清。 也正因为这个儿子是如此的来之不易,清的母亲从小就对清做了最完美的规划,可也正因为这样,清事与愿违的与她越来越疏远。 “她也很可怜的,”奶奶将我的手握在她手里,一边拍着我的手背一边对我说,“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妇、一个母亲、她都很称职,也许方式不对,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责怪她、记恨她。我知道清也是理解她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否则你以为凭清那脾气,怎么可能这么服帖妥协?”奶奶看着我,用手抚摸我的脸,“你也别怪她,她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清。我和他爷爷这一辈子什么没经历过啊,早就看开了,可是她不一样,她一辈子就争个强,要个好,自己跟自己较劲、跟清较劲,我们得体谅她,对么?” “嗯,我懂了。”我点头。 “好孩子,清没看错你。”奶奶又拍了拍我的脸,继续握着我的手。 和奶奶谈过之后我心里畅快了很多,我觉得我不该狭隘的只想着自己拥有,如果我可以像爷爷奶奶这样豁达的看待整个人生,我就可以明白,每个人都有他特定的位置和意义,清要承担他家族的使命,而我,我的使命就是接替了他心中的那个人,继续帮助他完成他自己的梦想。当一切回归现实之后,他该继续他应该走的路,我该过我自己要过的生活。 下午开始爷爷渐渐精神恍惚,奶奶说,是老年痴呆又开始了。安顿好吃了药的爷爷睡去,奶奶问清,是不是有什么事才来找她。 “我的亲奶奶啊,您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大美人!”清夸张的跪在奶奶跟前。 “你小子,突然大老远的带人来看我,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 “奶奶啊,天可明鉴,我是真真的想你们啊。” “想我们不来看我们,这都多少年了,你都不冒个头。” “您知道的,我不愿意见那个人。” “那个人是我儿子。” “可他虐待他的儿子!” “再气我,我可不帮你了!”奶奶嗔笑着说。 “别啊老祖宗,这事非您帮不可!因为他不是我的事,是您最疼爱的人的事” “哦,谁啊?” “您大孙媳妇儿啊!”我又吃了一惊,怎么这里面又有我? “是这样的,”清说,“他在学校和人打了一架,不过不是闹事啊,您看他多老实个人儿啊,怎么可能闹事呢对吧。他是为了救朋友,结果被连累了。现在呢,马上要毕业了,可是身上背了个处分,我们学校的制度比别的学校严,轻易的这处分不给消掉,我想请您给来封表扬信,比如什么关心老人啊,照顾养老院的老同志们啊~~~有了这个东西,他不就可以将功补过了不是。” “这个简单,院长就是你爷爷的学生,跟他说说,一句话的事儿。” “谢谢老祖宗!” “先别谢,我可有个条件,” “……您怎么跟您儿子一个口气……” “你先别急,我不强迫你,”奶奶笑着回头拉住我的手,“孩子,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不?” “您说,奶奶!”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心里有疙瘩,不愿来这儿,你以后,能常来看看你爷爷奶奶不?” “恩!我一定常来!”我看到,清转过头去,背影也有些颤抖。 “傻孩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忙,有你这份心,我就知足啦。”奶奶会心的冲我笑,“我现在可忙了,也没多少时间招待你们,村长给我们组织了个老年腰鼓队,天天还有录像的来给我们拍电视,这是你俩孩子来看我们了,我这耽误两天都没上电视了呢!” “哎呦老祖宗,您这是往外轰我们呢!”清趴在奶奶的腿上噘着嘴说。 “回去吧,你们都忙,好多事等着你们呢。我们这都挺好的,不用惦记着。” “嗯,我们明天就走。” 第31章 第三天爷爷恢复了神智,清一早开车带两位老人在县上兜风,爷爷奶奶开心的像孩子一样,一路上笑的合不拢嘴。回到老人院奶奶就催促我们回去,她怕天黑了开车不安全,中午饭都没留我们吃,找院长写了表扬信就打发我们上路了,走的时候奶奶一直送到大门口,还放了一包点心在我们的车上,说是路上怕我们饿了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她隔着车门拉着我的手,嘱咐我抛开压力,好好准备毕业,好好面对人生。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奶奶的话,我真感激这两位慈祥、善良的老人。清也看出我的心情与以往大不一样,他依然让我将手放在挡把上,我能感觉到他那只有力的手在我的手背传递着我久违了的温柔。那一刻我发现我其实真的很贪婪,我是多么希望那条高速永远没有尽头,我就可以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哪怕只是这样被他握着手,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我侧身将自己埋在座椅上,面对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感知到我的目光,不时的扭头看我。他的眼睛如蜻蜓点水般在我的脸上掠过,便继续注视前方的路,但我能看到他余光里的得意和嘴角间的幸福。我陶醉在这宁静的时空里,忘记了一切的只想这么看着他,“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被你瞪化了,”他一边看着前方,一边笑着对我说。 “你很帅。”我似有千言万语,却很意外的只挤出了这三个字。 “哈哈,你才发现?”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要争分夺秒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容貌在记忆里可以维持多久,但我总相信,看的越久,记的就会越深。 “你这个样子很诱人哦,”他继续笑着说。 “你被魅惑了?” “嗯,有点,”他笑了,“帮我点支烟。”他说。 我用右手熟练的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他的烟,他只喜欢抽这一种,从来不变。我放到嘴里帮他点燃,然后递到了他的嘴里,接着我退回到座椅里,继续看着他,我的安静让他有些意外,于是他突然对我说,“知道么,我以前一直很想叫你亲爱的,或者宝贝儿的。”他又冲我笑了笑。 “那为什么从来没叫过?” “因为我不敢啊,我知道,你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很反感你自己的这个角色的,对吧?” “……你一直都知道?” “嗯,哈哈,别忘了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哈哈!” “……” “其实你被太多的杂念干扰了。这也难怪,那么多年来你一直没有真正的了解自己。如果你能抛开一切,安静的倾听你的内心,你就不会这么纠结和难过了。但是我很高兴,当爷爷奶奶喊你大孙媳妇儿的时候,你会答应的那么开心。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终于找到自己了!” “对,我就是个当媳妇的命呗。” “哈哈,你可别故意歪曲我。”他再次转头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并没有什么不快,他放心的继续说到,“说真的,以后你遇到的人,也许也可以像我这样的迁就你,但也许不会,如果你不能很好的正视你自己的话,你会错过很多原本会对你很好的人。” “我知道,我会很好的。” “嗯,我要你幸福,懂么?” “嗯!” 我感觉到他搭在我手背上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我伸出右手放到他的手上,我很想俯下身去亲吻那只我一直迷恋甚至崇拜的有力的手,但我却紧贴在座椅上一动不动,我不想错过任何一秒记忆他的机会。 他用左手边扶着方向盘,边夹着香烟,我看到烟灰已经很长了,就用右手抽出车载烟灰缸举到他跟前,他弹掉了烟灰,“我没在的时候,仰卧起坐坚持了没有?”他问我。 “没,不过我现在天天在跑步。” “哦?真的?” “嗯。” “这是个好习惯” “恩。” “那晚上你还想运动不?” “你回207?” “哈哈!你说呢?” “我说很好!” “哈哈哈!那就回去吧!去运动运动,哈哈哈!” 第32章 我准备论文答辩的时候,清去忙他的婚礼了,我们几乎再没见过面,每当我静下心来,开始想他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奶奶握着我的手,冲我微笑的情景。于是我很老土的开始叠幸运星,从开始想他起就叠,一直叠到手酸眼累,倒头就睡。后来我买了几个很漂亮的塑料罐子,一个罐子装满了,我就寄给郊区的爷爷奶奶。 我的答辩安排在最后,比莹和伟的都晚,答辩那天,清竟然出现了,坐在教室的后排。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心里有些酸楚,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了解我的一切动向。答辩很成功,我走下讲台的时候,他偷偷冲我竖起大拇指。莹和伟也在等我,中午我和莹、伟及相关人等一起在小食堂聚餐,大家庆祝我们顺利毕业,各奔东西。下午他们要去卡拉OK继续庆祝,我推说老师找我有事,莹拦住了想要阻止我的伟,当我走向宿舍楼的时候,我看到了那辆银灰色的汽车…… 莹问我想怎么庆祝,我说随便。他开车走了很远,直到天色渐暗才在一个挂满红灯笼很古朴的饭店门口停下,这里装修的很东北范儿,四方的木桌四周,是四条长长的板凳,菜都是东北系,大锅炖鱼,大锅烩肉。我最喜欢一种长长的花卷似的主食和鱼一起熬着吃的菜,只是可惜到现在我都没记住那道菜的名字。 吃完饭再上路,天已经彻底黑了,我问他是回他自己那,还是和我一起回207,他说都一样,因为他总要先送我回去的。我低头再没说话,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他伸出手想摸我的头,被我挡开了。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四周一片黑暗。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我从车窗向外望去,路两边没有路灯,只能看见周围是浓密的树林,隐约能听到远处高速飞驰的汽车的轰鸣声,我想,这应该是高速路的某段辅路。我扭头看向他,他已经熄灭了车灯,侧身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懂了他的疯狂。 其实我心里也曾期许过那一时刻,但那想法只在我内心深处偶尔闪过,便被自己斩杀的灰飞烟灭,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会真的实现那个期待,当梦想即将变成现实的时候,我觉得我激动的热血沸腾,好像每个汗毛孔都阔大开来。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告诉了他我的想法,因为他不等我说话,已经压过来开始吻我,那一个长长的湿吻让我忘记了一切忧伤,彼时彼刻我只觉得我的心只愿跟随着他一同跳动,我的身体只愿和他融为一体。当他停下来看着我的时候,我只说了两个字,“没洗……”,他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最温柔的笑,“我不在乎”他轻轻的说。 我不知道身处何处,我只知道我们一直被黑暗包围,车已经被熄灭了,所以我也看不到时间,我们仿佛在隔断了时空的世界里,忘我的释放着彼此的疯狂。那一次,我从未那么主动过,内心那小小的渴望被他实现的想法激起了我原始的冲动,而他脸上惊喜和满足的表情更激发着我一次又一次的超越自己的极限。 当一切平息之后,他仍旧贪婪的吻我,很久之后,我们爬回前排座位上,他敲着方向盘想了好久,然后对我说,他要找个宾馆,“水房洗澡太不方便了”他嘟囔着说。 在宾馆里他还是要我先洗,当我在床上等他洗澡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我又多了一个可以和他相拥而眠的夜晚。他洗了很久很久才出来,当他趴在我身边看着我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眼神,“你想把我剩下的那100个仰卧起坐也免掉?”我笑着问他。 “嗯”他也笑着对我说,“我想给你!” 我看着他,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我抬身去吻他,然后用我的额头抵着他的,“可是我不会,”我压住自己哽咽的欲望,勉强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来。 “我教你。”他仍旧笑着看着我,但我已经无法分辨,那晶莹闪烁的,究竟是他的泪光,还是我自己眼泪的反光。 第33章 答辩成绩很快下来了,我们顺理成章的得到了A,我的档案里也消掉了处分记录。伟因为记忆力超常,被他社会实践时实习的一家关于汽车方面的杂志社录用。他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四处寻找他实习工资可以负担的起租金的房子。莹和静的婚礼定在国庆节,和他们自己公司开业在同一天。而我,我既没有找工作,更没有找房子,而是做好了返乡的准备。 军有一天来找我,他是来交下一季床位费的,他读博士后读上了瘾,他说等他孩子上幼儿园了他要再选一个专业。他问我是续费还是退房,我说我要返乡了没有必要再留着床位。我和他一起去看门大爷那办理我的退房手续,大爷在我和清的床号上打了对勾,我看到后面标注姓名的格子里写着两个名字:清,清的弟弟。 终于毕业了。大家的心情既激动又伤感,很多男生都被女同学感染的眼泪汪汪。带班老师带大家在校园里合影留念,厚厚的纪念册上写满了师生们彼此的祝福。四年时光,我们在一起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一同伴随着从少年走到了青年。真的要离开校园,离开我们的集体,大家都难分难舍。 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公园露营,大家在地上铺上报纸野餐,细心的女生还带了好几副扑克牌,班上平时不太说话的同学,在那一天也好像是很熟悉的兄弟。我和莹、伟的三人组照了很多合影,后来莹要伟给我们俩照合影的时候,他突然抱住我的头亲了我一口,然后大声的喊着:“文,我——爱——你!”大家都笑了,我冲着莹的胸口捶了一拳,“你个混蛋!”我笑着说,同时心里很是感激他,“我爱你”这三个字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力量。伟也嘿嘿的坏笑着抓拍到莹亲我的照片,说等到婚礼上要拿这个去敲诈新娘。 在办理完离校手续之前,我仍可以住在207,军说我们的床和镜子可以给他留在那里,如果有新生住进来的话,正好还有两套组合床留给他们。 我像搬来的时候一样,又用床单打了两个包袱,莹说我回家之前可以去他的新房暂住,而我在207已经严重的失眠了好几天。军问我需不需要他帮我搬家,我说我没有什么带走的所以谢绝了他。当我收拾停当准备离开的时候,清打电话来让我等他。 新婚之后的他好像与以前不同了,但我怎么都想不出究竟有哪里不一样,只是看着他坐在床上,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拿着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什么?”我问他,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垂眼看着地面。 “这是一个家房建公司人事部的电话,你说是刘总介绍的他们就应该知道了。”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一直没找工作,学校几次招聘大会你也没去。” “那都是招本市生的,就算招外地生,也要特别优秀特别突出的,我哪条也不沾边,去了也就是凑个分母。” “你这是打算回家乡去了?”他冲地上那两个包袱努了努嘴。 “嗯。” “你回的去么?”他看向我,目光直视我的眼睛。 “有什么回不去的,车票很好买,去我家乡的车不算热门。” “我不是问的这个,我是问,你,回的去么?!” “有什么回不去的!”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没有躲闪,而我,也直视着他。 我们对视了很久,他摇了摇头,深深的喘了口气,接着说,“那个小小的城市,从南到北,从东向西,每一条街道上,都有我曾经留下的影子,你能回的去么?” “这里你的影子不是更多?!我不是照样在活!” “很快你就离开了。”他再次举起名片,我停了很久,还是走过去,接了过来。 “房建公司?” “对,我一个学生的家长前段时间来找我,想让我给她推荐几名应届毕业生,我问她不是本专业的行不行,她说从这个学校毕业的都错不了,只要能吃苦,别的都不是问题。” “他们要外地的?” “我说了你的情况,她那也都是本市人所以没有宿舍给你,不过她说有个司机休息室,晚上你可以住在那。等过了实习期工资高了,你可以再考虑租个房子,到时候公司也会给你一定的补助。你也可以一直住在休息室,需要添置什么你去找刘总就行。” 我点点头,将名片放进口袋里,继续看向地面。 “我要走了,”他说。 “好。”我点点头。但他并没有动,沉默了许久,他突然轻声的说了一句。 “我想抱抱你,” 我抬头看着他,冲他苦笑着说,“从你进门来我就想让你抱抱我了。” 第34章 他站起身冲向我,开始用力的吻我。他的力道大而粗暴,我感觉到了疼。但我一直回应着,我不希望他停下。吻了很久他突然开始咬我,咬我的脸颊,然后顺着脖子一直咬下去。很多次我都因为疼痛哼出了声,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狂乱的扯开我的衣领,用牙齿在肩膀上咬起一大块肉,然后狠狠的咬下去,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感顿时遍布全身,我忍不住痛的哼出了声,但同时我马上更紧的抱住他,生怕他听到我的声音就会停下,慢慢的疼痛感消失了,我好想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我能清晰的看见我自己的脸,脸上已经布满泪痕。我也能看见他的脸,苍白、绝望、却依然坚定的脸。 我能感觉到他的牙已经深深的咬进我的肉里,如果他撕咬,他可以轻易咬下那块肉。我会这样疼死么?我问自己。这样也好,我告诉自己。 他终于停了下来,重新抱紧我,“恨我么?”他问。 我使劲的摇头,却疼的说不出话来。我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我在他的怀里发抖,他更紧的抱着我。我能感觉到他不停亲吻我的头发。当我渐渐适应了痛感,不再发抖之后,他松开了我。他抓住我的双肩,低下头抵住我的额头:“坚强起来,别为了我难过。” “恩,我会的。” “到了新环境,你会有新的开始,就算为了我,你要让自己快乐!” “嗯。” 他松开我,用手支起我的下颚看向他:“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狠狠的点了点头,他再次抱了我,然后直起身,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轻拍了两下,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这让我联想到我们第一次在看台上的时候他的离开,那次他也是大踏步的离去,但走的时候,他会说,“我明天再来找你。” 可是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不会再来! 我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动,从舌头到肩膀,各种疼痛伴随着一丝凉意侵袭着我的感觉,我知道,那是肩膀在流血,我突然觉得这种疼痛感让我着迷,因为这是他带给我的,他唯一,能带给我的感觉了…… 我突然害怕失去那种痛感,怕疼痛消失了我就会渐渐忘记,然后我开始想尽办法阻止血液的凝固,我蹲下身在地上寻找尘土,然后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地面打扫的如此干净,我用手在地上尽量拢起了一小搓土,像抓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撒在我的伤口上。我祈祷这样做可以阻止伤口的愈合,我祈祷这样做能让我的伤口感染……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曾经听人说过,用牙咬破的伤疤永远不会消失。 我一下子放下心来,这场焦躁过后,我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时,我的手机里短信响起,是他发来的:“尽管我们的约法三章已经失效,但我希望你能继续远离那些纷扰。马上你就要步入社会了,面对你的将是你无法想象的复杂。这四年来我一直呵护着你,却也害了你,你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也就失去了保护自己的锻炼机会。但不管怎样你一定要记住,不论社会磨灭掉你多少的棱角,你的心智永远不要改变,那是你的根、你的魂。还有,再打架的时候尽量打对方的屁股和大腿!” 我被他的最后一句逗笑了,然后发现带着眼泪的笑容真的很苦。我在水房用凉水洗了脸,又把伤口上和着血的泥清洗干净,剧烈的疼痛感再一次袭击了我,我能看到两排红肿的牙印带着不断浸出的血迹在我的肩膀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但我却很开心,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印记。 整理好一切,我最后一次环视207,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我都看了很久很久,我知道日子久了也许都会忘记,但这个地方,这个我每天掰着手指计算日子的地方,将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 第35章 我打车去了莹的新房,把两个包裹就堆放在他卧室的角落里。莹和静已经住在了新房里,静告诉我,抽烟要去阳台,她看到我衣服上有土,问我要不要换件衣服,我说我的衣服都在包裹里没拿出来,她找了件莹的睡衣给我,蓝色的睡衣上面印着喜洋洋和灰太狼。我去卫生间换上以后发现,和静身上那件粉色的是情侣装。静看到我挽着的裤腿哈哈大笑,说以前还真没发现我比她老公矮那么多,我举起手里的烟和打火机,告诉她她再敢嘲笑我,我就躺他们的床上去抽烟。静吓的连忙把我推到阳台上,冲我小声的说,“晚上你睡客厅里,别打我老公的主意,他现在是我的人了哈。”然后她冲我眨了眨眼睛,关上了阳台的门。 我会心的笑了,感觉自己空旷的心又有了些许温暖。莹和静现在是我唯一最亲近的人,他们对我的支持和包容,让我有了踏实的感觉。那一晚我没有去客厅睡,而是一整夜坐在阳台里,我发现原来我渺小的只需要一小快地面就可以让我容身。我坐在地上不停的抽烟,不停的看天上若闪若现的繁星点点。 我没有办法入眠,不是我不困,而是我无法闭上眼睛。我只有让自己睁着眼,才不会再看到他离开的背影。那背影曾经是让我那么的崇拜和迷恋,可闭上眼我却只能看到了他的失落和决绝。 从我和清相知的那天起,我们就说好了结局,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很洒脱的面对结果,但我发现我还是很懦弱,我不停的回忆着我们的过去,然后不停的伤感、不停的遗憾。当他亲吻我的头发,心疼的抱紧我的时候,当我带着身与心的伤痛,在他怀里发抖的时候,我是多想告诉他,我爱他! 我爱他!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爱他!但我不能告诉他,当我对他说,我想试试的时候,他对我说过“别爱上我”。爱是一种负担,我们都承受不起。他把他的爱融入每天为我占的座位里、融入他为我安排的宿舍里、融入为了陪我看书翻烂了页边的毛概里、融入为我减免处分的低声下气里、融入那滚落楼梯摔断的脚趾骨里、更融入了我故乡的海面奔腾的浪花里。他说的对,我回不去了,我无法再独自踏上有坡的路、无法再饮用可能微甜或者微涩的水,我更无法再呼吸海风吹来的带着潮水的气息。 ——爱是一种负担,我们都承受不起,如果我的沉默,可以让你安心而去,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告诉你,我爱你!!!——后半夜的时候我还是打了个盹,那是一个短暂的让我惊醒的梦,我又梦到了他在咬我,然后他说,“别为了我难过。”我梦到我的整个左臂被他咬了下来,然后我就像一下掉到了深渊里似的突然醒过来,狂躁的心跳让我很久都处在慌乱的恐惧之中。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我发现由于受伤的肩膀的牵制,我的左臂的确不能运动,稍微抬起一点就会撕心裂肺的痛。 当夜空微微泛起白色,我听到楼下有清洁工打扫马路的声音的时候,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发现我睡在他们的新床上,对面墙上莹和静站在婚纱照上冲我幸福的微笑。我走出卧室看到静坐在客厅里带着耳机看电视,我没有看到莹。静扭头看到我,问我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摇摇头,告诉她我只想抽只烟。我问她我怎么会睡到床上,她说是莹和她把我扶过去的,他们在阳台找到蜷缩在地上睡着的我,赢说让我到床上舒展一下,免得醒了筋骨会酸。 下午莹买了很多菜回来,静说要给我们做点她家乡的拿手菜,可是悲剧的是,我对辣椒过敏。静想给我再重新做个不辣的,我阻止了她,用清水涮着吃我也照样可以吃饱。静告诉莹我一整天就只吃了这半顿饭,我笑着说我正在减肥,而且我一直在睡觉根本没有消耗。 晚上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翻身很不方便,但我仍然辗转难眠。“别为了我难过”他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萦绕,这是我在梦里梦到过的声音,后来我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好好生活,我相信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偷偷看着我,掌握着我的一切动向,就像在学校的时候一样,“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我要说到做到。 第36章 转过天来我醒的很早,喝了静的一袋酸奶,然后给那家建筑公司打了电话,我发现我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烟抽太多了的缘故。他们约我下午去面试。莹一早又去忙新公司的事情了,静帮我挑选她认为适宜面试的衣服,为了给公司留下个好的第一印象,静强迫我暂时性戒烟,并塞了一块口香糖在我的嘴里,“到公司之前记得把口香糖吐掉,嚼着那个面试是很不礼貌的!”静嘱咐我说。 当我很轻松的当着她的面换衬衣的时候,她看到了我肩膀的伤口,因为淤血再加上我自己的折腾,有很大一片皮肤是紫红色和黑紫色相间的,中间还有两排没有完全消肿的牙印,看上去狰狞恐怖。她吓的惊叫起来,“很疼吧?”她问。 “还行,”我冲她笑了笑。 “以后别这样了,行么,看着你这样,怪难受的。”我扭头看她,发现她竟然哭了。 “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我的眼睛也湿润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个女人为我流泪,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善良啊,我羡慕莹,他真的娶到了一位好姑娘! “我听莹说过你的事情,你们得有多苦啊。干什么还这样折磨自己啊。”她越说越激动,竟然小声的哭出来。 “你别哭别哭啊,你这样一会儿莹回来,会以为我怎么招你了呢。” “答应我以后别做傻事了,你知道莹多心疼你么,他每天回来,都说看着你的样子他心疼,他晚上经常失眠,总问我他为什么就帮不了你。那天在阳台找到他,他一下就哭了,他说他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兄弟,我也一样,我喜欢你们,你,还有伟,你们都是莹的好兄弟,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哪好了啊,好好的你还要自残啊!”她越说嗓门越大,最后竟然就放声哭了出来。我却被她逗乐了,“美女!妞儿!别哭别哭,您老人家先看清楚了,这位置我能自残么我?” 她听见我的话停止了哭泣,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肩膀,终于破涕为笑,“被你气死了!……那是谁干的,是你的那个人吗?” “嗯,” “他干什么那么狠啊?!你看看啊,肿的这么厉害,还有那么大片的淤血,这得多疼啊,你去医院没有啊,别感染了啊!” “没事,这是一个标记,都得有这个的,没这个我出不了门。” “啊?什么标记?我怎么不知道?” “你看,那些和我一样被弄出来的,不都在身上印了好多戳么,只不过它们是在屁股上,我的是在肩膀上啊。” 她还是不解的看着我,我笑了,“就是那个,也是椭圆的,中间写着检验合格!” 她想了一下,明白了,然后开始骂我坏蛋、骗子。 在她进卫生间去洗她哭花了的小脸的时候,我夺门而逃,面试快迟到了! 那家房建公司隐藏在一处很繁华的商业街里面,是一个四层的老式楼房。我的面试竟然是那位刘总,也就是清的学生的妈妈亲自进行的,她问了问我家里的情况,又问了下我的住处问题,最后她问到我的专业,我告诉她我学的是中文。她点了点,然后问我,对建筑方面了解多少,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笑了,说她很喜欢我的坦诚,然后她递给我一张体检表和一份调档函,告诉我手续办妥之后,拿着回执再来报道。我问她,这算是录用我了么?她又笑了,点头说是。我又问她,那我能做什么,她看着我,对我说,你觉得你能做什么,你就可以去做,只要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 从她的办公室出来,我觉得像做梦一样,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是清老师推荐给她的缘故,还是她对我真的有眼缘,但她看到我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她会录用我。我按照体检表上的地址,找到那家医院,医生看我的胸片的时候,说我肺部有些小丝絮“你每天抽多少烟?”医生看了一眼我病历档案上的年龄,又看了看片子问我。 “一天一盒吧。”我回答。 医生抬起头开始直直的看着我,“嗯,两天四到五盒吧……” “年轻人,你知道,人的一生抽烟的数量是定好的。如果你现在就把你一辈子的烟都抽完了,那么你这一辈子也就快完了!” “哈哈,我知道了医生,您这个说法我第一次听到,不过很有效,我记住了!” 第37章 我正式报道入职的日子是在九月的下旬,所以刘总交代先不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而是要我跟着后勤部待在楼里熟悉人员环境,司机休息室里有两张床,白天保卫科的师傅偶尔会躺在上面休息,晚上那就成了我的家。屋里有两个柜子,可以放我们的衣物。而我只带了些日常必须的东西,我的其他家当还是放在莹那里,那是莹和静坚持的,他们说这样我周末就可以回去,不至于一下就没有了踪迹。 国庆节的时候,莹和静举行了婚礼,手里举着红红的本本,他们幸福而骄傲。莹一直有个遗憾,因为没有能在学校里创造个记录,但伟很煞风景的告诉他,据说已经有两位学长成为了在校的已婚生,他,已经不会是首创了。 因为公司开业庆典也在那一天,所以参加婚礼的人里面还有静父母的生意伙伴,他们在饭店整整包了两层楼,结婚典礼的时候一楼大厅被挤的人山人海。静那天真的很美,穿着洁白的婚纱的她,显得那么楚楚动人。连饭店的服务人员都在议论,莹他们是最近几批结婚的新人里,最般配最养眼的一对。 我和伟本来都争着要当伴郎,莹说他愿意选择伟,因为这样就可以更加衬托出新郎的翩翩潇洒。于是,伴郎的胸花最终别在了我的衣服上。伴娘是静的表妹,为了静的婚礼特意从老家赶来,她的皮肤很黑,接近了那种很健康的古铜色,她长的眉目清秀,身材匀称,是一个迷人的黑美人。她的身影一出现,就在我们几桌同学之间引起了嘘声一片。静很大方的放出消息,说伴娘还没有男朋友,于是满场的单身汉们都跃跃欲试,而我因为和她一起站在新人身边,所以出于嫉妒我成了被他们报复的目标,原本应该给两位新人准备的酒,结果都灌到了我的肚子里。 伴娘很大方,每次听到餐桌上的人冲我喊“亲伴娘”的时候,她都会看着我咯咯的笑。我记得我手里一直拿着酒杯,不停的有人朝里面倒酒,我记得我亲了伴娘的脸,不停的有人把我们的头往一起按。我还记得我一共在卫生间里吐了两次,出来的时候脚下就像踩着棉花一样的软。我记得莹过来看过我,我最后记住的是伟那张又大了一圈的脸。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发现我竟然又睡在了他们的新床上,墙上还是莹和静站在婚纱照上冲着我坏笑。我感到我的头疼的想要去撞墙,嗓子干的连咽口水都变的很痛苦。我跌跌撞撞的走到客厅,发现莹、静和伟正围在桌子上打牌,他们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各异:首先是静捂着嘴笑着跑开了,我低头才发现我竟然只穿着内裤。她干脆把那件情侣睡衣送给了我,她说莹不喜欢这么孩儿气的图案。莹把手里的水递给我,我贪婪的喝光之后又要了一杯。只有伟不顾我头疼欲裂,还在我耳边大声的咆哮,他说他本来准备了很多节目等着看他俩表演,结果被我这个醉鬼一哭二闹的把他的好事全搅黄了。 我吃惊的问他我真的哭了么?伟很郑重的点着头说送我回来的路上我抱着他的脖子一直在哭,还弄的出租车司机一路上都在从后视镜里看我们。 “早知道你酒后这么无德我就找个谁开车送咱们回来了,这下可好,我在出租行业算是出了名了!你没看那师傅看咱俩的时候那个表情啊,俨然他母的我就是个负心汉你就一小怨妇!这以后万一我接个采访他们的机会,你说我可怎么再有脸去!”他郁闷的看着我说。 “哈哈”静忍不住笑出了声,“放心你现在还不算名记呢,没人认识你!”她说。 “我除了哭,还干什么了?”我有点后怕的问他。 “还吐呗!幸亏是没吐车上,不过你也没浪费,到门口全吐咱俩身上了!” “哦!不好意思啊!”我如释重负。 “恩,你还是好意思点吧!我那是为了婚礼新买的西装啊!” “在哪了,我给你洗。” “嗤,你说的啊,都在卫生间呢,可臭死我了!” “哎呀哎呀不用你们管了,天亮了我就送干洗店去,西装咱自己可洗不好的。”静赶忙接话说。 “还是静嫂子好!”伟嘿嘿的笑着。 我突然想起件事,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莹他们,“那个,今天不应该是,你们的……” “哎呦你才想起来啊,你在人家床上都睡半天了!”伟说。 “没有没有,开始你是在沙发上的,等他们闹完都走了,我们才把你移到床上去的,沙发睡的不舒服吧。”莹说。 “那你们……”我看着莹静脸红了,对我们说了句,“我困了,你们哥仨聊吧,”就进到卧室去了。 莹看着她关上了门,然后对我说,“没事没事,女人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老夫老妻了嘿嘿。” 第38章 我和伟在沙发上一头一脚卧着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我和伟幸福的吃了顿静嫂子亲手做的早点,当然我只吃了一口,伟相当于吃了双份。静发现我早上爱喝奶,特意让莹买了一整箱放在冰箱里,后来我也发现,我只要在早上喝过牛奶之后,一整天都不会觉得饿。 白天我们去了家具市场,静让我自己选个睡着舒服的单人床,我说我在沙发上很好了,可是伟却不干了,他说他没事的时候也要住到家里来,最终我们买了一个可以折叠的沙发床,把原来的沙发送到了莹他父母家。那个床设计的很出色,据导购小姐说设计师是位意大利人。平时看上去它只是个普通的沙发,可是从下面拉出来叠了两折的床之后,我们发现挤一挤的话,竟然可以睡三个人!晚上我们盘坐在沙发床上回忆我们的学生时代,我突然笑着说,我们终于实现了莹群P 的梦想。莹哈哈大笑,伟一头雾水、两眼放光的追问我们究竟要跟谁群P.国庆节后我们都要上班了,莹给了我一把家里的钥匙,静说他们万一把钥匙锁屋里了,还有个人可以帮他们把门打开。 那一年和我一起招聘进来的应届毕业生一共七个人,只有我一个留在了公司本部,剩下的都分配到了下属5个分公司之中。我是按建筑专业的名额招进来的,所以我最终被分派到了技质部,也就是内部工程监理。每周末是公司本部最热闹的日子,各分公司的财务人员和技质人员都会召集到这里,各找各的领导、各开各的会。如果你不知道你要参加的那个会在哪里举行,在会场门口看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财务会议室99%都是姐姐,那1%是本部的财务主管,所以如果你在楼道口就听到一屋子的叽叽喳喳,你顺着声音走就可以找到她们;技质科开会的地方更好找 ,如果你到门口啥也看不到,只看到烟雾缭绕,那就是我们了! 说到这里又让我想起技质部一位老工程师杨工,我到公司的时候杨工快过六十六大寿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是位返聘的老师傅。杨工从来不抽烟,也不好酒,所以每到我们开会的时候,他总要四处找地方躲,边摇着头边叹着气的说,“受不了了!烟太大了!屋子里都笼了!” 他每次在办公室里看到我的时候,总是无奈的问我,“文儿啊,歇会儿再抽行不,你这一直没停闲的抽,嘴不累么?”。他要工作的时候,就会把我轰出去,因为我的存在严重影响了他的视觉。那时候我就会去财务室,因为那里后来变成了公司年轻人聚会的地方,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我最感激的一个人,彤姐。 财务部一共三个办公室,里面两个大的分别是总会和部长的办公区,靠外面那间小的,就是彤姐的办公室,彤姐是在我转正之后才来的公司,她是少数几个没有人事背景,直接从人才市场招聘来的,她刚来的时候是会计,还有个出纳给她跑腿。彤姐个子不高,有一个很周正的瓜子脸,眼睛大大的很明亮,看着你的时候总觉得她的眼睛会说话。彤姐的嘴型也很可爱,就是那种典型的樱桃小口。她也很开朗,在女生中你很少能见过她这样开朗豪爽的性格,她很容易和男孩子们打成一片,甚至大家一起开玩笑她都不会介意,所以很快她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就变成了我们的集合点,每到周五的时候,大家都尽可能早的来到公司,带着零食甚至午饭去她那里聊天,如果公司有谁想找我们,只要到她那去,基本都能找到。 我跟彤姐很有缘分,她结婚的日子是2008年的8月8号,那一天是她的最幸福的日子,她最爱的人娶了她;那一天也是我最难忘的日子,我最爱的人脚上打着石膏吻着我的头发……她说日子是姐夫选的,因为姐夫觉得国家选的大日子,一定是最最好的日子!她和姐夫是闪婚,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私定了终身,而且是在定好了婚庆和饭店之后,才通知的双方家长。彤姐的老公在物流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彤姐为了搭老公的顺风车,每天也是很早就到,很晚才走,渐渐的我跟彤姐就越发熟络起来。她知道我家在外地,平时都住在公司,所以她经常会带一些日用品给我,她说都是她老公那发的,他们家里很多,放着也会过期。再后来我就成了她的弟弟,她喜欢我喊她姐。姐夫相对是个腼腆的人,我们三个一起吃饭的时候,姐夫总是静静的听着,只有姐会大声的说话、豪爽的笑。 第39章 后来姐发现我没有女朋友,也开始像家人一样试图当我的红娘,但那时候姐夫就会说,缘分天注定,可遇不可求。每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姐就会幸福的冲他微笑,看他们的样子我很羡慕。后来我觉得我不该再对他们隐瞒,我相信这不属于万不得已,而是我对家人的坦诚。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他们的审判,但姐当时的反应让我终身难忘:她瞪大了眼睛开心的叫起来:“哎呀我终于有了个小受弟弟!” 然后她吐了下舌头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姐夫,姐夫冲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别介意啊,她腐了很多年!” 那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公开我的身份,但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变扭或不适,相反的我就像卸掉了一层伪装一样的轻松。姐和姐夫是丁克家族,他们俩人都喜欢玩网游,特别巧的是他们也喜欢魔兽世界,但我怎么也没发现他们会像伟那么疯狂,我跟他们说了伟当初为这游戏打架的事,姐夫笑着说,姐不会打人,但被联盟欺负了她会敲桌子、关电脑、砸键盘!他们有一间书房,一条定制的长长的书桌上放着两台电脑。书房旁边是一个小休息室,后来那里成了我临时的客房。 公司的一楼有个公共澡堂,就在司机休息室的对面。每到周五下午,就是公司里员工洗澡的时间,3点之前是女同事,3点以后那里归男同事。周五我也会回公司开会,但因为平时我就住在公司,已经习惯了晚上自己去洗,平时的时候锅炉也烧水,所以澡堂里也有温水,但我还是喜欢用凉水冲澡。公司一共有三名司机,两个年长的是专门给经理们开车的,还有一个年轻的,主要负责公司日常用车。 大家都叫他小何,我只知道他参过军,复原之后被分配到这里。他家距离公司跨了三个区,所以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也住在休息室里。小何是个很爱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他总在笑。他的眼睛又细又长,笑的时候就会眯在一起,他有一副健美的身材,他的胳膊又粗又壮,他说那是在部队的时候练的。 由于我没有一点的专业知识,我在技质部最初的工作就主要负责文案,部里还有两个师兄,我喊他们一个东哥,一个程哥。我每天跟着他们俩去工地检查,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记录他们发现的问题,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分头去工地集合,为此我特意买了第四辆自行车,后来工程接的越来越多,要跑的工地也越来越多,杨工特意为我们申请了专车,小何就成了我们的司机。有的时候安全部也会出人和我们一起去检查电路,这个部门到后来合并到了我们技质部里。负责电力安检的是个小胖子,叫涛,他年龄最小但是工龄最长,所以每个分公司的人他都认识,每个长期合作的工头他都熟悉,有他加入的时候,我们检查的就会非常顺利。 把我们送到工地,小何就把驾驶座放倒了,两只脚架到方向盘上睡觉。他的袜子不管换多少双,都会有破洞,总会至少有一个脚趾是露在外面的,所以当我们坐上车,他把脚放回鞋里的时候,我常常会盯着那个破洞,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 开始进工地的时候,我都是找工头借的安全帽,后来我自己的帽子发下来了,当后勤部把印着我工号的帽子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的眼睛有些刺痛,我知道不用照镜子我就可以看到我戴帽子的样子,因为曾经在一个房间里,在一面镜子前,有人不止一次的将他的帽子扣到了我的头上。这是一个巧合么,还是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安排,就如同那个预谋了一年的楼梯上的一跤?那一夜我抱着一顶崭新的安全帽,站到公司四楼的露台上,狠狠的抽着烟,任凭我的眼泪滴落在帽子里的卡带上。 ——知道么我现在一直只抽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烟,以前你说过,你是因为一个西部牛仔爱上了这款烟,那时候我从不和你一起抽它,是因为我想独享只有你身上发出来的那淳淳的味道,后来没有了你,我自己开始抽它,尽管混杂的是我的味道,但我仍很知足,有人说它很呛,但我闻着很甜—— 第40章 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带着学校的习惯,中午的时候我还是习惯说我去食堂打饭,给灾区捐款的时候我还是习惯交到部长那而不是直接给后勤。我一直穿着运动装,以至于在工地里他们都认为我是实习生而不是工作人员。后来当我可以独立在工地进行检查的时候,我不得不套上工装才能装出威慑的样子。因为工程的增加,我们不得不分开进行检查,东哥和程哥住的比较近,所以他们俩一组,小涛大多时候会跟我一组,除非东哥那边的工程到了铺电阶段。平时小涛都会带一些电力设备,所以我们在公司出发,小何还是我们的司机。 我每天早上还会去跑步,围着办公楼外面的商业街跑上一圈,靠街角的地方有一个奶站,因为要给商户批发奶所以每天开门很早,离我们这条街不远有两所学校,所以这个奶站也对外出售鲜奶,一元一碗上面漂着很浓的奶皮,我会特意多跑一会儿到他那里喝上一碗,然后再散步回公司去冲个澡,等着小何和涛一起去工地。 工地上的伙食千篇一律,大饼、面条、黄瓜、咸菜。小涛每次都会找工头一起去外面吃饭,看着小涛那推杯换盏老成的样子,真无法相信他比我还要小了两岁。小何不喝酒,因为他要开车。我开始也不喝,因为我知道我喝一口就会上脸。我的工作没有周末一说,什么时候农民工返乡了,我们才有空可以休息。但平时的事情总是出了件又有一件。尽管作为内质我们主要抓的只是进度和安全,最多捎上一兜子水泥块回公司测试标号,但安全问题永远是工地上亘古不变的难题。就算风平浪静的时候还要应付第三方监理和各种名目的检查。久而久之我也练出了酒量,也学会了在餐桌上对各位大爷卑躬屈膝。可是每次饭局结束回到公司里,我都会再去外面跑上一圈,我要把那一天里的污浊都跑下去,因为清说过,我要保留我的心智! 回公司开会我最期盼的日子,我不仅可以摆脱工地上我不愿意面对的奉承,还可以到姐的办公室和大家聊天。回来我也学会了提早问好开会的地点,然后找个靠后的位置睡上一觉!刚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也睡不着,因为我总会觉得我欠一个躲在教工楼会议室后排睡觉的人一声“谢谢”,但后来忙了、累了,也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转正之后我的工资涨了很多,手里终于有了富余,我让母亲开了个银行卡,每月都会给他们打一些钱。母亲开始的时候说不需要,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好,我说那就给妹妹存着吧,再过两年她也要上中学了。母亲问我有女朋友了没有,我告诉她我大学里交过一个,但是毕业就分手了。虽然我说了半个实话,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愧疚。后来姐劝说我,让我找个机会把我的事告诉他们,姐说家人永远血浓于水,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支持我,因为姐结婚的时候家里人开始也很反对,但婚礼的时候他们还是得到了家人的祝福。 我再没叠过幸运星,但我还会给爷爷奶奶买礼物,有一次看到路边有一对儿老人的玩偶,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摇椅上,老爷爷在看书、老奶奶在织毛衣,我一下买了两套,一套寄给爷爷奶奶,一套摆在我公司放衣服的柜子里,每次打开柜门我都会看到它们,仿佛又能看到爷爷奶奶冲我微笑的脸,仿佛又能看到爷爷敲着清的头,而奶奶摸着我的头发笑我傻! 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和伟因为工作原因都没能回家,我们突然很怀念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能有个快乐的寒暑假。民工都回家过年了,工地暂时没有了工作,但春节期间公司里男同事要安排值班,大师兄东哥正好排在三十儿晚上,可这是他结婚后第一个春节,我主动提出和他换班,看着他感激涕零的样子我真想说,我是真的讨厌过年! 那晚公司的大门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国旗在夜风中微微的摆动,四周不停的传来鞭炮和礼花声。传达室里有个电视,但我没有打开,商业街上的商铺已经都关门了,我周围没有万家灯火的声音,但从鞭炮的密集声中,我猜出了除夕夜已经过去。 第41章 我给家里打了拜年的电话,同学同事的拜年短信也让我应接不暇,但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的转发短信,只有静的短信最实在,她说伟和他们在一起等我回家吃饺子!等初一值班的人来交接之后,我先回司机休息室睡了一觉,洗了澡换了衣服,我回了莹的家。他们每人都有好消息告诉我,伟说他利用采访之便认识了一个模特,目前他算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莹说他的公司运转很顺利,新年以后要扩大规模了、静的消息还是最实在:她怀孕了!而我,我也有好消息,我每天的烟量终于控制在两盒之内了! 春节那几天各个电视台总会不停歇的播放联欢晚会,莹他们看得津津乐道,而我总想一个人躲开,——“美女们,春节快乐啊!”那个声音总在这一刻出现,还有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一个得意洋洋的带着坏笑的眼神。“每逢佳节倍思亲”为什么人们要在那一天提到这句话,我终于体会到了。我想告诉你,我害怕过春节,我真的害怕!——那几天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围绕着未来的宝宝,我们争先恐后的起了一大堆的名字之后决定,这个骄傲的任务应该交给莹的父母。静在网上买了一大堆的育儿手册,伟继失去了伴郎资格后又一次跟我争夺干爹的称号。而我,我这个浑身烟气的家伙,该为宝宝做点贡献了。晚上趁静和伟都去睡了,我在阳台跟莹说了我的想法,我打算找个房子自己住。已经被勒令戒烟的莹理解我的想法,他说这样更好,以后又有了新的聚会的基地。 伟有一天突然失踪了,傍晚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喊我出去吃饭,还告诉我不要让莹知道。我跟莹说公司的同事有事找我,便匆匆赶到了伟等我的地方。 “那个模特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伟已经自己喝了很多酒,红着脸诅丧的对我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娶她?” “唉,我到是想啊,人家根本没那打算,让我把钱汇给她,她去做掉!” “啊?这么想的开!” “艹,这都什么人啊,一张化验单,拿彩信传过来,然后就要钱!” “哈哈,谁让你不注意点的,当时光想着美了,不考虑后果。” “艹,” “怪你自己没憋住,抱怨人家干什么。” “你不知道,她那是敲诈!” “……她要多少?” “三万!” “嚯,这什么手术。” “艹!说什么这损失那损失的,说这还是看在我们感情不错的份上给我免了合同违约费了。” “什么违约?” “她说万一她这两天有人和她签约,那损失就没法算了!” “哈哈哈,真拿自己当名模了。” “艹!” “行了,花钱买个教训吧,毕竟人家做这手术也吃亏。” “她吃什么亏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许还不是我的呢!”他一仰脖又是一杯下肚。 “行了你也别郁闷了,我还有点存款,你先拿去,以后自己注意着点!” “谢了!我攒工资还你!” “不说这个,以后有了再说,我没花钱的地方。”我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刚喝了一口,伟又开口了。 “文儿,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今天借着这酒,就当哥哥我说的醉话,对不对的你别介意。” “什么事儿还这么严重了?” “你,是不是个GAY啊?” “……” “我上学那会儿就发现了,可是你什么也没跟我们说过,我就一直没敢问你,后来我瞧着莹好像总护着你,我就觉着这里面肯定有事!” “你怎么知道的?” “艹,你真是?!” “嗯。” “莹知道?” “对,那时候他和静总给我介绍女朋友,我没办法就告诉他了。” “艹,就瞒着我是吧?!” “呵呵,对不起啊,那时候不是怕你……” “嗨,你们怕我嘴大给你透出去,其实轻重我分的清,平时那都是开玩笑。真有什么正经事,我保证烂在肚子里!” “对不起!” “算了算了,你也不好过” “你是怎么知道呢?” “你还记得咱校区里那个美发店的小老板么?” “小奇美发那家?” “对,那阵子你们都去自习室,我自己没事就去他那洗头,去着去着就熟了,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他女朋友是咱校的博士,我不信啊,他也就个小学文化,能找个博士?后来有一回我还真看见他跟个女的在咱校区那过,我没事干啊就跟着他们,看看是不是回的研究生院,结果我在那看见了你。” “哦……” “当时我纳闷啊,你怎么会在那,可是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你旁边还有个男的!而且你们俩那眼神儿,艹,绝对不一般!我本来想告诉莹的,后来想想这都没边的事,可是再往后据我观察,莹肯定也知道!”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看着我,给我和他自己都重新倒满了酒,“你们现在,早分开了吧?” “恩。” “嗯,咱们几个里,就你最有主意,你的事,你自己知道怎么处理。唉,感情这东西啊,我这玩着玩着,受了伤,你那认认真真的,他母的也受伤!”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我们举杯又一次一饮而尽。 “那个,我这人呢,说不上保守,可是有些事吧,我真接受不了……” 我开始紧张起来,我真的怕失去这个朋友他看了看我,笑了,“你别多想啊,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真的,咱哥们这么多年,你还为我打了一架,我怎么滴也得为你两肋插刀!因为你,我还上网查了好多资料,我知道我是直的,你是弯的,可是我心里就一直把你当直的,行么?我以后有了女朋友,结婚了,我也不告诉她,我就当你跟我们一样,行么?” “嗯!” “恩,我是真不想失去你这个哥们” “我也是!” “你,就不喜欢女的了?” “嗯。” “哦!艹,要是别人我肯定骂他变态!不过你不是。” “他们也不是……” “嗯,我明白,以后不说这个了,咱还和以前一样!” “嗯!”我笑了,眼睛里流出感激的泪水。 第42章 后来伟取光了我最后的存款,平息了小模特的事情。他老实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在采访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车市的导购。小导购看的他很严,据说后来还把伟的工资卡管理了起来,伟虽然嘴上叫苦连连,但每次听到他在电话里哄人家的那股酸腻,我和莹都瞠目结舌,用莹的话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春节后公司又接了几个工程,还增加了两个下属分公司。随着工作量的加大,我早上起的越来越晚,已经没有时间去跑步和去奶站了,我订了一份奶,每天早上送奶工会放在传达室门口,我把跑步的时间改到了晚上,出一身大汗之后冲个凉水澡,从里到外都会觉得舒坦。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我忘记了小何会留在公司。我自己一个人在澡堂正冲凉,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不介意我跟你一起洗吧?” “啊?!”我吓了一跳,不仅是因为突然出现一个人,而且,我很丢人的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看着我夸张的表情也楞了一下,然后裂开嘴笑起来,“啊……我意思是你这边冲凉的,我,那边洗个热的……嘿嘿。” “哦,”我知道我自己脸很红,因为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温度。 他很大方的经过我身边,在另一侧开始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冲澡,水溅到地上的声音左右着我的心跳,我不敢直视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外面下雨了,”他突然对我说,“我今天得睡这儿了,” “哦。”我低着头背对着他,心里莫名的紧张。 “嘿嘿嘿,”他突然自己笑起来,“我要是问你,不介意我跟你一起睡吧,你是不是又得吓一跳?嘿嘿,怪我怪我,我说的太有歧义了嘿嘿嘿。” 我换衣服的时候他也跟了出来,趁他套上衣的时候我偷看到了他腹部上那令人羡慕的腹肌。我们一前一后的回到休息室,他示意我在他的床上坐下来,“聊会儿天吧,”他说。 我们倚靠在床的两头,面对面的坐着,他分给我一支烟,然后他把一条腿蜷在床上,胳膊搭在腿上看着我,他的手指很优美的夹着香烟,自然的垂在膝盖上,手掌很大,很宽,我想那一定也是一双很有力气的手。恍惚间我好像感觉有人拦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拉回看台上坐下来,那人身上有一股炙热的气息,就像现在这样微微的蒸腾着。 “你家乡离这很远么?”他的问话打断了我的遐想。 “嗯。” “那回去很不方便吧,” “对。”我低着头,看到了他放在床边那双带着破洞的袜子。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笑着说,“我脚有个毛病,怕捂,一捂就出汗,还长水泡,痒的不行,但不是脚气,也不臭,去医院看过也查不出个四六来,所以我就给袜子开个天窗,这一通气了还真管用,再没起过泡!”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笑了。 他抽了几口烟,把余下的烟头扔到床下,然后突然靠近我,脸直直的对着我的脸,我被迫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微笑而眯成了一条线,但目光闪烁。 他慢慢的接近我,我不受控制的昂起头迎向他……我们吻了很久才分开,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身心一片空白。 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开心的笑着坐了回去,“你果然是?”他说。 “嗯,”我点了点头。 “我在部队上的时候,有个伴儿,”他又个自己点了一支烟。“我们一起入伍的,那家伙很弱小,总是被欺负,我就为了他拼命的锻炼肌肉,不是有那么句话么,锻炼肌肉防止挨揍,我就是为了防止他挨揍!” 我笑了,认真的继续听着他的故事,“入伍三年我为了他打不了少架,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我家里找了关系,本来我可以留在部队上的,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看见他跟我们排长……他为了能留下来……所以我退伍了,被我妈骂了一顿,我一赌气连机关都没去,就要求来这了。”他狠狠的把烟掐灭扔到地上,然后吐掉了残留在嘴里的烟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继续低着头。 “你呢?”他问我,“你也单着呢?” “我和一个老师,但他有女朋友,而且后来结婚了。”我很简单的告诉他。 “家里逼的?” “嗯。” “恩,大多数都会这样,唉。”他叹了口气,又看向我,“我挺喜欢你的,我能感觉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而且我也知道你在注意我。” “嗯。我很羡慕你的肌肉。” “这个啊,简单,有空我带你去健身房,很快你也能练出来。” “好。” 他又一次靠近我,再一次逼视我的眼睛,“我们,试试?”他没等我回答,再一次开始吻我…… 第43章 第二天我们起的很早,心虚的怕被别人看到。我悄悄的去拿我订的奶的时候,发现夜班的大爷还在传达室睡觉。我们就这样偷偷的开始了,他以前也曾经常住在公司,所以我们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们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伪装,上班的时候我们还会和平时一样,没有人发现异常。他后来问过我肩膀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我说那是大学的时候帮同学跟游戏里的敌对打架被人咬上去的,他听着我们那晚打架的经历几乎笑出了眼泪,并对我能把人打出脑震荡表示了严重的怀疑。 小何被他妈妈喊回家的时候,我就去看莹和静,静的肚子越来越鼓,她努力控制着体重说是要自己生,她说要在肚子上划开个口她想着都害怕。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就是在肚子上划个王字他也一样爱她! 静总说让我周末回家,她说三个月以后她和宝宝就不那么娇气了,说我在阳台抽烟不会妨碍到她,我不得不告诉她我正在热恋之中,这样她才不会觉得不安。静瞪大了眼睛问我对方的情况,后来我才明白她以为我找的是个女朋友。搞清楚情况的静恍然大悟,开玩笑的说我果然是找对了工作,建筑公司里的确男的比女的多。我无奈的摇头,无意间看到莹远远的注视着我若有所思。 后来他们要我把小何也带到家里,我们一起在家里吃了一顿饭,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伟一声,莹对我说他出去采访了不在本市。小何跟静很合得来,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笑话,总是逗的静抱着肚子咯咯的笑。 我和莹还是一起躲在阳台上抽烟,莹问我现在过得快乐么?我冲他重重的点着头,“别为了我难过”这是清最后对我的要求。 “你饭吃的太少了,基本没见你怎么动过筷子,”莹说。 “我减肥呢,” “你还用减?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有问题赶紧去看看,你的脸色不好。” “没有,就是天天在工地上跑风吹日晒的,有点上火,喝水就行了。” “自己在意着点。” “嗯。” “新工作怎么样?习惯么?” “还行,大家对我都挺照顾的。” “那就好,跨这么大的专业,也够你受的了。” “还好吧,大家对我都挺照顾的。” “小何这人不错,”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但我却觉得,这才是他要说的主题。 “嗯。”我等待着他的论题。 “他以前是军人?” “对。” “他家里知道么?” “不知道。” “那,你们还是……” “地下工作者,”我苦笑了一下。 “你们在一起快乐就好。” “嗯。” “你这次,是认真的么?” “是吧,为什么这么问?”我看向莹。他也看着我,确切的说是看着我的眼睛。 “你把他带来,是为了让静安心,因为她觉得是因为她怀孕了才把你挤出去的。我没说错吧?” “其实她不用那么想的,我早晚得自己生活。” “自己生活?” “你有点咬文嚼字了,我不可能跟你们住一辈子。” “但你也不需要用这个方法安慰静。” “我和小何真的在一起了,我们真的很好。” “但他家里人还是不知道。” “我家里也不知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什么?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承认他是个托?就为了来哄静高兴?你想太多了。” “我只想知道,你们有未来没有!” “未来,”听到这个词我的心突然一紧,“我不需要未来,我只想现在……” 莹还要说些什么,小何开了阳台的门,“咱们该走了,孕妇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第44章 小何后来果然带我去健身房办了张年卡,优惠促销上说一年里可以不限次数的使用。那个健身房在一家商场的顶楼,距离我们公司有6站的距离。每次健身之后我们就步行回去,回到公司的时候值班的大爷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我渐渐发现我的确吃的越来越少,特别是对肉类已经到了抗拒的地步,即使吃到嘴里也会觉得恶心想吐出来,吐到后来我甚至看到所有食物都会觉得厌烦。我一度怀疑自己得了厌食症,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后觉得,自己精神还好,力气也有。但我也害怕自己会营养不良,好在我还可以喝酸奶,于是买了很多带水果的给自己充饥。 小何对我的食欲也很担心,但每每看我吃什么吐什么,他也无可奈何,他一度假装颓废的说如果我是怀孕了,他会负责的,只是希望我能第一个告诉他。我在学校给自己买的那块运动手表,有一天不小心被我甩出去摔坏了,我心疼了很久终于没舍得丢掉,我把它和那对老人的玩偶一起保存在公司的衣柜里。 在健身房小何给我找了个专业的健美教练,教练针对我的情况给我制定了一套健身计划,里面还包括我必须摄取的食物和营养。因为这件事我和小何发生了唯一的一次争吵,也是那一次我跟他彻底讲了我和清的故事。他照着教练的食谱给我买回来一大堆东西,其中还有一个包装上都是外文。我打开一看一个圆圆的塑料罐子里面全是红色的小颗粒,那样子是要多像干鱼虫子就有多像干鱼虫子。我恶心的看着那东西直摇头,但小何告诉这是专门可以帮助我长肉和长体力的东西。他还强调说如果不照着教练的方法去配合的话,练了也是白练,我永远别想看到自己能长出梦寐以求的腹肌。 我应付着他勉强吃了一小口,没想到他竟然冲我发火了,他骂我跟个娘们似的学什么减肥,骂我学什么东施效颦不像个爷们。那是第一次有人那么重的骂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突然想起有一个人虽然曾经告诉我他脾气不好,可是三年里他从未对我大声说过一句话。我一边流泪一边赌气的拿起东西往嘴里塞,他心疼了,阻止了我,当他那只同样有力的手抓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悲伤,我趴在他的怀里放声的哭,哭了很久很久。 他一直轻拍着我的后背,那种被呵护的感觉让我又回到了从前。我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跟他讲了我和清的故事。他一直安静的听着,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当天亮之后我们准备上班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真正走出来。 公司破天荒的给大家安排了一个五一长假,据说是因为经理为了庆祝他接到了一个政府方面的大工程,五一前夕办公室组织了一次全公司的卡拉OK比赛,所有分公司的人也都聚在了一起,我见到了和我一起来报道的其他那几个人,我知道有一个是清的学生,汶川那一年我在会议室见过他。我们一起把大会议室改成赛场,办公室的小徐还特意把一个旋转的彩灯打开来营造气氛。 我选了一首莫文蔚的《如果没有你》,那次比赛我得了第二名,奖品是一个快成了古董的紫红色塑料封皮的《工作手册》。小何和另外两名司机师傅一起坐在会议室门口,我唱完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起劲儿地给我鼓掌。 五一的时候静吵着要我们陪她去近郊旅游,她说等她生了孩子几年之内都别想再出门半步了。莹在网上找了一个农家乐两日游,加上小何我们四个人一起玩了两天,那两天静过着女王一样的生活,她挺着肚子指挥着身边的三个帅哥:莹负责在她走路的时候像李大总管那样搀着她的胳膊、我负责在她看到任何她感兴趣的水果或农作物的时候第一时间把它们呈现在她眼前、小何比我们更像她的知己:在她走到太阳下面的时候帮她打伞、在她口渴的时候递给她水壶、在她想休息的时候立即把台面打扫干净……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连农家的老板都猜不出究竟谁是孕妇她老公,我们几个笑着说,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告诉你: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第45章 利用难得的假期小何也带我去见过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很多,有些是战友,有些是战友的战友。他们知道他是个同,所以他们也猜到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喝酒很猛,用大碗盛着酒喝,而且是一碗接着一碗。但喝过之后他们开始讲很黄的笑话,甚至有时候用我和小何当成笑话里的主角,这让我觉得不适甚至难堪,可是小何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他后来告诉我,他们之间一直都这样,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渡过日复一日、枯燥艰难的生活。 我坚持去健身房锻炼了不到两个月,在小何的督促下我也渐渐可以摸到身上坚硬的肌肉,可是就在我对健身流连忘返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去健身房,小何也严格按照教练制定的计划控制我的运动量,用他的话说不能物极必反,所以做完相关的肌肉锻炼之后,我就会找个跑步机去放松自己。 每到晚上都有很多女孩子来跳各种健身操,所以相对跑步机上的人就会少一些。可后来我发现总有一个人会故意和我抢一个跑步机,我跑的时候他就会站在旁边看着我,久而久之我开始注意到他,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男人,尽管他也天天来健身,但我总觉得他身上有太多的赘肉附着在身体上,我一度认为他最好的方法不是来排队跑步,而应是像我一样找个教练制定一套有效的计划。我还天真的以为他之所以看着我跑是把我当成了他减肥的目标。但后来他越来越靠近我,终于有一天当我跑累了用手扶着跑步机的扶手放松的时候,他突然摸住我的手,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我当时只想着把手抽开给他腾地方,但他竟然继续追问我的电话,还说要和我“交个朋友”,见我越走越远他开始嘴里不干不净,周围很多锻炼的人都停下来看着我们,然后我就看见眼前一个人影接着是一声惨叫,小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蹿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个哑铃朝那家伙的腿轮了过去,一切好像就发生在一秒之间,我只看到了一个愤怒的小何和一个跪在地上哀号的混蛋。 我朝那家伙身上重重的踢了一脚,但第二脚还没抬起来我就看到很多大厦的保安,听见小何冲我喊了句“快跑”我才反应过来,我们从楼梯间跑出商场,跑了很远才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追。我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跑的快甩掉了他们,还是那家伙受了伤他们没时间顾及我们。但我相信小何那一下肯定能打折他的腿。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坐在路边喘息,然后看着狼狈的对方哈哈大笑。我突然想到了清告诉我打架要打屁股或者大腿,然后我明白了原来打架真的是有诀窍。 第二天我在工地上接到刘总的电话,她说公司里来了两个民警要找我去协助调查。那个混蛋竟然恬不知耻的报了警,我们在健身房的会员登记出卖了我们。那人腿上的肥肉救了他,虽然没有骨折但医生的报告上写着骨裂。我和小何被分开在两个房间里进行了询问,但我们很默契的只把它说成是一次争夺跑步机的冲突,当我用食指在问询记录上按下蓝色指印的时候,我偷偷想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二进宫。 回到公司之后刘总找我谈话,她说她没想到我会做出打架的事情来,她一直认为我这一年来表现很好,还说已经打算今年评个先进给我。我跟她道歉说我是年轻气盛,她说我精力富裕就多看看建筑专业的书。她婉转的告诉我让我尽量不要跟会带坏我的人在一起,还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写份检查交给她。 当天晚上我趴在床上,一张白纸上端正的写着三个大字:检讨书。 “干什么呢你,”小何去锅炉房打水回来后看到了一脸苦像的我。 “写检查呢。” “啥?谁让你写的” “刘总,她说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写份检查交给她。” “就因为昨天打架的事?” “嗯。” “哦,那你愿意不?” “啊?” “嘿嘿,刘总不是说你愿意的话给她写么,我看你肯定是不愿意的,要不凭你的专业,这半天功夫了你还不早洋洋洒洒的编出个十万字出师表了?” 我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凭什么愿意写啊,我是受害者啊!” “嘿嘿嘿,猪就是像你这样笨死的,走!”他伸手从床上拉起我,“去哪啊?” “一个好地方!” 第46章 他带我去的是一个迪厅,是他战友和朋友合伙开的。一进去我就喜欢上了那里,重重的节拍考验着你的耳膜,强迫你的心跟着节奏一起跳动。那感觉对我来说就像强心剂一样,让我兴奋不已。我在舞池里疯狂的蹦着,小何后来对我说那时候的我看上去就像一个疯子,那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我狂野的一面。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去过那个健身房,那天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恶心,而一年的年费也打了水漂。我们经常去他战友的迪厅玩,有时候会喊上其他同事一起,我还帮他战友发了很多优惠券给我认识的人,那上面写着女士免门票和一份酒水……他的战友后来给我们留出了一个单独的包间,其实只是用纱帘拦成的一个个的隔断而已。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我一心都在迪曲那刺激的节拍上,而他一心都在我身上…… 蹦迪的人形形色色,年轻人居多。我特别喜欢舞池中央那个可以震动的地板,在那上不停的跳我也永远都不会觉得累。后来小何发现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围在我们周围,他就邀请她们和我们组成了一个小团队。其中有些女孩子的舞姿特别好看,可是她们总是故意靠近我又让我有点无奈。再后来我们在那遇到一群中年男女,他们好像是在同一家公司里工作的同事,每周末他们都会聚在这里,时间久了就和他们混了个面熟。有一次迪厅里搞抽奖活动,他们中有一个抽到了一顶墨西哥式的帽子,他顶在头上进了舞池,等看到我和小何就在旁边的时候,他竟然把帽子送给了我。 迪厅一般在凌晨两三点关门,有时候我和小何不想回去,就会找附近的歌厅夜猫。他唱歌特别的好听,而且好像什么歌都会,后来他告诉我,在部队的时候他总玩音响,所以学会了很多歌曲。记得有一次那家歌厅内部装修,我们俩被铁将军拦在了门外,那天又恰巧我在迪厅喝多了酒,我就一屁股坐在边道牙子上扯着嗓门吼,那晚我冲着马路吼了很久,那晚他看着我笑了很久。 他的手臂上有一个纹身,两把交叉的刀中间有一个字母,他说,那是退伍的时候,几个战友一起去纹的,正赶上那阵子我迷上了一部美剧,里面我喜欢的角色也有类似的纹身,我毫不犹豫的拉着小何带我也去纹了一个。不巧的是,那一年我轮上了公司的义务献血,我和其他人一样怀揣着献血光荣的梦想进了医院,却因为有这个纹身连体检都没做就被退了回来。我的先进证书被彻底的扔到了办公室主任的垃圾桶里,这回刘总根本没有再找我谈心。 刚进入夏季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了莹的求救电话,他公司一批出口服装的包装箱数,竟然和报关单上的数量不符,问题发现在进港的前一天,莹喊了他能喊到的所有人连夜去工厂重新包装,我和小何也从工地早早撤出往他哪赶,工厂据说是在郊区,莹怕我不认识路就直接把地址告诉了小何,等车开进郊区的土路上时,我意识到我来过这里。因为我记得土路的左边有一个幼儿园,再往前走有一个饭店,粉绿相间的幼儿园院子里只有一个滑梯,土坯垒起来的饭店名字叫“五星级”…… 加上莹公司的员工我们一共凑了9个人,要把1500个箱子里的衣服倒到2150个箱子里,而且要分款式、分颜色、分尺码、分目的地……第二天清晨当集装箱拉走了包装一新的货物时,我们感叹我们真的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莹要开车送他的员工们回家休息,临走的时候我搜刮了他身上仅有的三千块钱。我做了一个很冒险的决定,带着小何来到了那家老人院。 第47章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奶奶正坐在床头举着放大镜看报纸。她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我,流着眼泪冲我喊着:“我的乖孙子”,她张开双臂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扑到了她的怀里,强烈的思念化作泪水在那一刻无法停息。我替奶奶擦干眼泪,并给她介绍小何,我对奶奶说小何是我现在的朋友。奶奶还像以前一样紧紧握着我的手,她看看小何又看看我,摸着我的头一个劲的说,“好,好,你们都好好的,奶奶就放心了!” 我看着小何,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既然奶奶说她已经放心了,那我知道“我们”“都”“好好的”! 爷爷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我们说话的时候,爷爷睡醒过一回,奶奶冲着爷爷喊“你的大孙子来啦!”,爷爷眯着眼睛看看我,然后咂摸咂摸嘴又接着睡了。 我知道,其实爷爷还是明白的,因为我不是那只烧成灰他也能认得的“小兔崽子”。 奶奶从窗台拿了很多水果给小何,又让我搬过沙发坐在她身边,她一刻不停的攥着我的手问我的近况。小何递给我一个苹果,他自己也拿了一个一边咬一边开始在两间屋子里转悠,等他从外屋回到里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一直看着我笑。 奶奶心疼的问我们工作是不是特别辛苦,说年轻人就算工作再忙也一定要注意身体。我这才注意到我和小何从头到脚一身的土,我笑着告诉奶奶我们这次是被朋友抓了壮丁,平时在工地上班的时候,我们肯定都会找个旮旯去偷懒的。 小何提醒我说,我们只请了一天的假,下午之前必须赶回工地去,奶奶听见之后又开始偷偷的抹泪,我把自己口袋里的和从莹那打劫的一共四千块钱交给奶奶,奶奶开始说什么也不收,我只好让奶奶帮我把钱捐给老人院。如果没有院长的那封表扬信,我可能不会这么顺利的留在这个城市里。 奶奶还是执意要送我们到大门口,我搂着奶奶出房门的时候,看到了电视柜里我给他们寄过来的那对玩偶。在玩偶旁边有一个用纸做的手工相框,相框里两个身影凝固了我的视线。 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已经放弃了一切,永远的忘记了。但当我看见照片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发现原来我心里还是那样的渴求:我渴望他微微的卷发拂过我的眼睑、我渴望他高耸的鼻梁滑过我的鼻尖、我渴望他温柔的嘴唇亲吻我的脸、我渴望他有力的臂膀抱着我的肩。我渴望他无微不至的爱抚、渴望他心满意足的呢喃、渴望他奔放时的狂野和陶醉后注视我的双眼。 我掩耳盗铃般的忽略了照片上的他身边的人,但同样被我忽略的我身边的人却叫醒了我,他拍拍我的头,“走吧,咱们要晚了,”他笑着对我说。 我们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开上高速之后小何突然问我,“那是他?” “对。” “长的不错,换成我,我也会爱上他的。” “我又不是外貌协会的。”我扭头看着窗外,我清晰的记着在这条回去的路上他第一次喊了我“宝贝” “对,你不是会长,但你是会员。”小何咧开嘴又笑着说,“看奶奶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嗯,” 我能感觉到小何看了我很久,然后他突然问我,“饿不?我快饿扁了。” “我想吃东北菜,”我说。 “好啊,减肥大师金口玉言,想吃什么菜咱就吃什么菜!” 我还记得我们进饭店的时候,那个服务员看我们的眼神:我们俩不仅仅是灰头土脸,我的鞋还因为用力过猛扯开了一条缝!那一天我们都吃了很多,小何看见我气吞山河的饭量特别的开心。那之后小何再没跟我谈论过关于清的话题,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我眼前总会闪现那个身影,我也注意到只要我沉默的时候,小何就会一直看我的脸。 第48章 有一次小何告诉我说,他有个战友朋友想请我帮忙去拍个广告,到了摄影棚我才知道,原来是原先的模特生病了,而广告就差一点就拍完了,为了不影响进度,他们决定找个替身拍几个模糊的远景,小何感觉我的样子有点像那个模特,就主动推荐了我。当时试镜的人有四五个,最终还是选定了我。 尽管我拿到的酬劳并不是很多,但毕竟那是我第一份工资以外的收入,我请小何和他朋友大吃特吃了一番,他朋友又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是拍广告的导演很喜欢我,希望我能去他们公司试镜。导演姓李,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人,他见到我的时候很是兴奋,说我在镜头前很有感觉,他说先让我拍几组近景的特写,再给他的策划看看我适合做什么类型的模特。可惜,当我换掉上衣准备拍照的时候,摄影师却停了下来。 我终于因为肩膀上的牙痕失去了做平面模特的机会,我和小何都沮丧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我们就释然了,因为小何突然对我说,他觉得我被刷下来是件好事,在那个圈子里混并不简单,而我完全应付不来。我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我们很阿Q 的又恢复了以往的快乐。 转眼7月就要来临,学校应该又要放暑假了,我畅想着校园里那让我留恋的空气,却发现小何那一天表情怪异。我用眼神询问他,他终于开口告诉我,他要走了。 “为什么?!”我吃惊的问他。 “我想换个地方,换种生活。”他平淡的说。 “你想去哪?!” “南边,和我战友一起走,他的迪厅在这边关门了,他要去南方重新开一个,让我给他当保安经理。” “那我们呢?” “我们不合适。” “什么?!” “我们的差距太大了,尿不到一壶里去。” “我没觉得。” “我觉得了。” 我楞了很久,我以为这是他跟我开的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但看着他的脸,我知道我想多了。 “还回来么?”我问他。 “短时间内不会。” “你准备了很久了?” “对。” 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但我知道,如果这里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的话,我无法也不该阻止他。我看着他,“保重!”我对他说。 “你也一样!” 他没有办理任何离职手续就从公司彻底失踪了,我在工地上听小涛说小何的母亲也到公司去找过人,那段时间公司里闹的沸沸扬扬,各种关于他的版本层出不穷。公司再没招过新司机,因为小涛有驾照,小何开的那辆车就成了小涛的专用坐骑。 小何离开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们在一起竟然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可他带给我的却好像是无穷无尽的新鲜。我以为我会为了他的离去难过,但我却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麻木,还是我已经适应了隐藏自己的情感。又或许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偷偷的明白,我们其实并没有预定彼此的未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老样子,我又开始在晚上围着公司跑步,又开始偶尔早起一会儿绕去奶站,喝一碗突然涨到两元但依然漂着奶皮的鲜奶。 伟这一年在他们行业已经小有名气了,不过不是因为他出的稿子多,而是因为他换的女朋友多,他去一个地方采访,就会在那留下一段恋情。但他一直坚信那个小导购才是他的真爱,所以每次回来他就会用出差省下的经费,给小导购买很多很多的礼物。小导购知道他在外面的劣迹,但她既不分手也不哭闹,只是握着伟的工资卡说,“我等你到你三十岁,你啥时候折腾够了就来提钱娶我走。” 伟去莹那看过静,也给我打过电话,但我们始终没再见过面,我想他可能还是不习惯我的身份。第八个分公司成立之后,技质部的周末也彻底泡汤了,因为开发商欠款问题,我们和工头的矛盾也开始愈演愈烈,日子在紧张忙碌中度过,但好在工地上没有具体的作息时间,所以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偷偷让自己早点回家。彤姐周末总会喊我去她那,她后来让姐夫把书房旁边的茶室收拾出来给我当客房,她说我太瘦了她要趁着周末好好给我补回来。 第49章 中秋节那天工地上放了半天假,据说好像是哪个电视台要在工地搞采访,大部分人都撤离了,只留下一些安排好的人陪着他们走过场。彤姐中午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她说难得她老公那天也放假了,她要好好的去外面吃一顿。我们在一个泰式餐厅要了一个单间,点了一桌子的各式咖喱饭和一壶水果茶。在那里彤姐告诉了我小何离开的真正原因。 首先我们在健身房打的那一架并没有不了了之,派出所后来又把小何叫过去一次,因为那家伙也是在社会上有些名声的人,派出所最后的“调停”是赔偿医药费等一共好几万。钱是小何开迪厅的战友给他凑的,当时大部分资金都已经转到了南方,他战友就给了他一张转账支票。但是那个人非要收现金,小何无奈只好找到了彤姐,因为触及财务制度方面的问题,彤姐开始也不敢帮忙,后来小何就告诉了她事情的始末,彤姐在姐夫公司拿到了现金。 彤姐说她不知道小何跟他战友去南方,是不是就因为那五万元的人情。但小何告诉彤姐说他早就答应了去他战友那帮忙,只是因为后来遇到了我,就一直拖着没有走成。彤姐也曾替我挽留过小何,但小何告诉彤姐,他知道我自己还没有从清的影子里走出来,而他只是我一个心理的慰藉。 “你知道小何告诉我什么么,”彤姐对我说,“他说你经常会在晚上哭。” “我没有。” “你自己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频频的发抖,开始小何以为你是做噩梦,但是后来发现那不一样,噩梦的抖一下就会醒,可是你一直在抖,他后来试着抱着你,他说他抱着你的时候你就抖的少一点,但脸上总是湿湿的像是哭过。” “……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有故事的,后来他故意找机会骂你,好让你把憋在心里的苦都说出来。” 彤姐停下来给我们每人都倒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继续说,“他听完你的故事就都明白了,他知道他永远无法代替那个人。他每天都想着法子的逗你开心,可是后来他发现他总是事与愿违的给你带来麻烦,他知道他的生活和你完全不同,他说你们的差距太大了。他还说他没办法承诺你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 他说你现在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给了你一个光怪陆离的生活,但等你的好奇过后,还会回到起点。他帮不了你,他怕和你待的久了,会带给你更大的灾难,所以他才想尽快离开你。” 我认真的听着,这些我以前也似乎感觉的到,所以当彤姐说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吃惊,“他临走的时候在机场给我打了个电话,嘱咐我千万看好你,他说你抽烟太多了可是吃饭又太少,他担心你的身体早晚会出问题的,”彤姐顿了顿,继续说,“我跟你姐夫说了你的事,他就让我周末把你接过来,一是看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你多做一点,另一个我们也想好好劝劝你!” “我没事,我挺好的!”我坚定的说。 “是么?!”她把我面前的一份海鲜咖喱饭又朝我推近了一些,“那你把这个吃了,我就相信你!” 我看着那一碟子的饭停了好久,拿出一支烟来夹在手里,平复好自己波动的心情,我对他们俩说,“我上大一的时候,我和清还没在一起呢,那时候我总是和哥们们去离我们挺远的另一个院区食堂吃小灶,他那时候也去,我想他应该是为了看到我。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我能看到他地方,有时候是我的左前方,有时候是右前方,所以我就总能看到他侧面的背影。我们几个在那有说有笑,吃的盆干碗净,而他静静的坐在那,他一直在吃但吃的很慢,我想也许他是一直在听我们说话。每次直到我们走了,他还坐在那……”我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我不得不停下来,呼了一口气,“其实后来我已经忘记这些了,可是自从我和小何在一起,这个场景就突然蹦出来了,我不是刻意想的,真的!但他就那么出现了,我自己的时候还好些,但每次和别人坐在一起吃东西的时候,我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食堂,但是坐在那个人是我,这些就是他饭盒里的那些饭,我会有一种特别失落的感觉,然后我就会想,我们几个欢欢喜喜的吃完了,他怎么办……” “他现在有他老婆给他做饭!”彤姐还要说什么,姐夫拦住了她。 我抹掉脸上的泪水,看到姐夫也在擦拭眼角,我把手里夹着的烟举起来,看着它,“这是他喜欢的牌子……你们总说我抽的太多,其实,它放到我嘴里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在和他接吻,它燃烧的时候那个味道,让我觉得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就会告诉他,我今天又忘了给几个工地拿来的水泥块做记号了、我今天又把工程图纸上的上下楼梯口看返了、我今天又被那个民工头耍了他已经拖了三个星期就是不装安全网了……” 第50章 我抬眼的时候彤姐已经哭成了泪人,但我看着她却很平静,“至于小何,”我接着说,“从我们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谁都没问过对方的未来。我一个同学也猜出来了,因为他说过我们谁都没考虑过家里人会不会知道。我明白我同学的意思:没想过怎么对家里人交代,其实就是说,我们彼此对对方还没打算承诺……他根本不用对一些事情自责,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我自己知道是什么结果。我们俩之间,在一起的时候,是彼此需要,所以……我知道我们俩之间性格差异很多,所以可能彼此适应下来都觉得累……你们其实不用这样,真的,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既不会得厌食症,也没有抑郁症,我只是,我只是过一种我习惯了生活,真的!” “文儿,”一向不爱说话的姐夫突然开口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很关心你,包括小何,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我们大家也要好好善待你自己!” 我冲他点点头,拿起勺子盛了一口饭,“我吃,”我说。 彤姐擦干泪水,冲我笑了,“凉了,我喊服务员给你热一下……” 后来小何还是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告诉我他在那边过的很好,他特别享受保安经理这种拿着工资还能打人的工作。我笑着说他终于达到了“流氓会武术谁也拦不住”的境界。他又嘿嘿嘿的大笑起来,让我又想起了他咧着嘴的样子。他说他还是喜欢单身的生活,这里天天都有迪厅里的“小朋友”想着他,所以他不怕孤单。他说我们不适合做伴侣,但他会把我当成他一辈子的兄弟。快挂电话的时候他犹豫了下,很久他才告诉我,他希望我能给清打个电话。他说面对也许会比逃避困难,但他相信我们跟着心走终会找到答案。 从此我们再没联系过,他让我第一次想到了那句话:若爱,请深爱;若弃,请彻底。 静在国庆前生了个女儿,临盆的那一刻她害怕了,哭着喊着非要剖腹产,所以当后来我和莹的父母用DV把护士给孩子洗澡的视频拿给他们看的时候,我们在门口就听到莹对静苦口婆心的劝:“你放屁吧,你放屁吧,你放屁了咱就能下地了!” 婴儿的身体真的很软,软到我甚至不敢用手去触摸,后来静把睡着的孩子放到我怀里,我僵硬在那里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抱着抱着她突然醒了,我感觉到她身体在襁褓里扭动,我吓的赶忙喊静把她抱走,静笑的几乎直不起腰,说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能被个婴儿吓的大惊失色! 我在婴儿的奶香味里渡过了国庆节,期间小导购受伟的嘱托来传达他的祝贺,她温柔的抱着孩子舍不得放手,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羡慕的目光。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清,想到了我们在207看过的那个电影,电影里赫菲斯提安对亚历山大说“我希望你能有个儿子”! 恢复上班的第一天,我在工地的喧闹声中终于拨通了那个让我心跳加速的电话,我害怕安静的环境会暴露我的紧张。当手机屏幕显示呼叫状态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恐惧和犹豫,我真希望它会告诉我对方已停机或者是空号,哪怕只是占线我都会马上挂断!但电话却很快就通了:“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的就像是我自己。 “嗯,清老师好。” “哈哈!你好,今天不是教师节啊,你怎么想起我来了?”我听到了办公室里老师们聊天的嘈杂声。 “尊师重教么,天天都应该是教师节。”一辆水泥罐车从我身边经过,掩盖了我过速的心跳。 “嗯对对,你这个说法很对,回头我跟校长反映反映去。” “老师今天晚上有空没?”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你是打算请我吃饭么,我现在就缺饭辙!” “那一起吃饭,” “好!” 挂下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他手机里的声音,“老师们今天晚上我要失陪啦,有个以前的学生要请我吃饭!” 第51章 我在约定的路口等他,但过了约定的时间他还没有来,我低头看着手里快被我握化了的手机,一遍遍的问自己要不要再打过去。一辆黑色的普桑停在了路边,司机一直没有下车,我猜想他一定和我一样在等人,我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附近只有我一个,于是我偷偷的在想,究竟我们俩谁能先等到要等的那个人。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普桑的车窗缓缓的落了下来,一个满带惊讶表情的笑脸冲着我:“你还是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是在等我那辆浅色的车么?” 我抬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在那一刻所有的紧张全都荡然无存。看着我在副驾位置上坐好,他趴在方向盘上摇着头对我说,“我本来想一直就在你眼前等着,看你是不是一会儿还要打电话给我,哈哈!唉,可惜这附近好像不让随便停车。”他调整好坐姿整装待发,“去哪吃饭?”他问我。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说请我吃饭?”他继续摇头看着我,“唉,还是这么懒!”他发动了汽车,“还是我来操心吧~~”他快乐的看着前方的路,我开心的看着快乐的他…… 他自作主张的选择了韩国烧烤,他要了很多盘的肉,我点了一份炸蔬菜。我非常喜欢喝他们赠送的大麦茶,闻着有浓浓的麦香,喝着是淡淡的清扬。我捧着茶杯,在烤肉的香气和木炭的轻烟中看着他,他身上的气息依然还是那么清晰。他认真的翻动着烤炉上的肉,然后抬眼看着我,“那茶好喝么?看你抱着茶杯就没放过手。” “嗯,味道不错。你换车了?” “哈哈!没有,跟一个老师借的,我那车空调有点问题,送4S店维修了。” “哦。” “我也尝尝。”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是不错,”他说。 我将他的茶杯蓄满,重新放到他的跟前。他一直盯着我看,等我坐好后,他笑了,“嗯,是长大了,有眼力劲儿了!” “……” “黑了,瘦了。但是成熟了!”他将烤好的肉分到我们俩的盘子里。 “嗯。” “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到现在还不太会看工程图纸。” “哈哈,那个很简单,只不过你没学过……”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他又笑了。 “我很想你!”他说。 “我也是!” “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就只能等着。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打扰你了。” “那我要是一直不给你打电话呢?” “我就一直等呗。你们家乡那不是有个什么海老人的石像么,我已经立志以后就变成他了!”我们都笑了。 我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炸蔬菜,偶尔也会夹上他不时放进我盘子里的烤肉,我觉得我胃口从来没有那么好过。服务员已经给我们又添了一壶茶,我相信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定很壮观。 他吃东西的速度还是很慢,眼睛一刻不停的看着我,“我选对地方了,这里很合你的胃口,我开始还担心你不喜欢吃肉。” “这个味道很特别。” “那么,是衣服的尺码不合适,还是你太瘦了?” “嗯……我身上都是肌肉。” “唉,还是那样,一点没变。” “什么?” “犟嘴!” “嗤。” 他喝了一口茶,然后拿出烟来,“抽么?”他问我,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嗯对,你好像不喜欢这个牌子。”他给自己点上。他不知道我口袋里的烟和他的一样,而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笑了,“她出国了,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国外,春节前差不多就该回来了,所以我这阵子也只能吃食堂了。她是个事业型的女性,所以我们还没有小孩。还想知道什么?” 我又摇了摇头。 “你还住公司?” “嗯。” “你……” “我还一个人呢,前段时间交过一个朋友,不过又分手了。” “能遇到挺不容易的……” “性格问题,只能当好兄弟了。” “文儿,我……” “我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你放心吧。只是时间问题。” “永不放弃?” “永不放弃!” “那么,春节你回家么?” “不知道,应该会吧,民工都走了,我们也没什么事儿了。” “冬天海水会结冰么?” “会啊。” “那海边还对外开放么?” “开啊。” “嗯,有机会得去看看冬天的海边,一定也很不错……” 第52章 那是一个没有云的夜晚,夜空里星光灿烂,处处灯火阑珊。路面在街灯的照射下,散发着金色耀眼的光芒,显得明亮又温暖。路两旁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有别的车与我们擦肩而过,灯光在瞳孔上留下长长的痕迹。我们的车在商业街的入口处停下,街两旁的商户已经关上了门,只有街边的霓虹灯箱还闪烁着微弱的彩光。 我们坐在车里相对无言,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车窗撒在他的身上,轻柔地勾勒着他诱人般朦胧的轮廓。车没有熄火,两束灯光在淡淡的夜色中汇合,又一同消失在寂静的黑暗里,只有发动机还在独自轻轻的叹息。 他一直握着车的方向盘,我一直等着他的宣判。 “回去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他对我说。 “嗯。” “我这几天要帮人写几篇论文,过几天我再找你。” “好。” “走吧,早点休息!” “嗯。” 我在远光灯的护送下走到通向公司的拐弯处,我一个大步迈进黑暗里,然后一直等待那束光的结束。但它一直在那里,于是我一直躲在角落里。裤子口袋里手机短信的颤音吓了我一跳,我打开看到了他写的话:“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你会不会笑话我。” 我冲着手机傻傻的笑了,“快去写完你的论文,我等着你。” 彤姐有一天特别开心的告诉我,她帮我解决了住处问题,姐夫的哥哥那有一处空房可以很便宜的租给我。周末姐夫开车拉着我们去看了房。那是一片很繁华的居民楼,我们要看的房子还是在顶层。开门的时候我们闻到了很重的霉味,姐夫说,他哥哥以前在这屋子里养鸟,成百个鸟笼子一养就养了三年。 “住了人多通通风就好了”姐夫说。 “这房子格局好奇怪啊。”彤姐说。 “这一片以前都是伙单,住两家人的,所以有两间卧室,两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姐夫说。 “啊?一个屋里住两家?那怎么住啊!”彤姐说。 “那时候有个单元房就不错了!屋子挺大吧。”姐夫说。 “可是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彤姐说。 “这屋子养鸟的又不住人,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么。好好收拾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文儿要是喜欢这,哪天我休息一起过来收拾收拾。”姐夫说。 “不用了,我自己能弄了。”我说。 “电线都老化了,这样可不行太危险了,你得换新线。”彤姐说。 “姐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工地找个电工就搞定了!”我说。 那套房子面积的确很大,有两个很大的卧室,两个很小的卫生间,但有一个卫生间的门是锁着的,姐夫说他哥哥堆放了很多一万年也用不上的破烂在里面。卫生间面积很小,厨房面积却很大,估计是照顾到曾经两家人共同使用的特点。周围住家的阳台都已经封上了,这间房不仅没有封阳台,从卧室到阳台之间连个门都没有,我们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又脏又破的布帘挂在那里。除此以外,屋子里再没有一件家具、一个物品。 我们找到了霉味的源头,那就是地面上无处不在的淤泥。那是几年来混合着鸟食和鸟粪共同累计起来的结果。不把它们从地面上清除掉,味道永远不会消失。姐夫用鞋在那上面划了一下,竟然纹丝不动。 “好家伙,都踩实着了!”姐夫说。 “哈哈,这工程巨大了!”彤姐笑着说。 “嗯,我省的去健身房了。”我说。 “怎么样?”姐夫问我。 “挺好的,只是这么大的房子,房租得要多少?”我问姐夫。 “要是我自己的,就不要房租了,不过是我哥哥的,说是借不合适,毕竟你要是不打算近期买房子的话,就要在这住很久了。我哥有个女儿,岁数还小,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上这房子,租给别人他不放心,放着又可惜,我一提这事,他还挺高兴,说你每月象征性的给几百就行了。我回头把他卡号给你,你按时记着给他打款就行。”姐夫说。 “这么便宜?”我吃惊的问。 “这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你自己添,挑费多着呢!你还闹便宜,大款啊你?”彤姐笑着说。 “就是,一草一木都得你自己添置,有些东西也许你以后就不带走了,也算帮我哥装修房子了。”姐夫说。 “这房子要是租外人要几千呢。”我说。 “哎呀,现在这个样子谁来租啊,跟毛坯房差不多,还比毛坯房臭!”彤姐说。 “就是你就别客气了,你要是不住他这房子也就当仓库,那就废了,这样你还帮他维护这房子呢,算是两全其美吧。钥匙给你。你自己看着收拾,从下个月开始交房租就行,我哥那我都打好招呼了,他也不会过来的,有什么事你自己处理就好。对了电表是小区统一给换的新的,所以你要是安空调的话也绝对带的起来。水是两个月上门收一次,这边还没有换智能卡。电表卡应该在我哥那,哪天我去拿过来。” “得好好庆祝一下。”彤姐说。 “就知道吃。”姐夫说。 “我得好好谢谢你们,吃什么,我请客!”我说。 “那必须的!”姐夫和彤姐一起说。 第53章 距离春节还有几十天的时间,可是工地上一年一度的农民工兄弟讨要工资的浪潮已经初步涌现,开发商在这个时候基本上不会露头,而作为建筑方的我们,就成了民工头头们的众矢之的。还有各种名目的内检、第三方抽检及地方综合检查也开始蠢蠢欲动,所以那段时间我天天忙的焦头烂额,既没有时间去收拾房子,也没有空闲去想他,而他也像了解我的处境一样,一直没有来找我。 好容易盼到个可以休息的周末,我从工地拿了扁铲、铁刷,又在超市买了一大桶洁洁灵,直奔我的新窝而去。我信誓旦旦的要与那陈年老淤泥势不两立,但很快我发现我低估了它们的能量,它们强力的吸附在地面上,那是日积月累、吸收了日月精华之后的顽强,我庆幸自己带足了工具,因为我不得不先用扁铲大致铲下一些,再用沾了洁洁灵的铁刷拼命擦洗才可以看到水泥地面那熟悉的灰白色。所以一个上午过去之后,我已经大汗淋漓,但被清理的面积却只有卧室里的四分之一。 我正撅着屁股在地上擦着,手机响了,我气急败坏的接了,“谁啊?!”我不耐烦的问。 “我饿了,”清的声音。 “我累了。” “咦?你干什么呢,气喘吁吁的?” “艹,擦地呢。” “靠,臭毛病还没改?!再骂一句我听听!” “艹!!” “你在哪呢,看我过去怎么收拾你!” “你快来吧,这儿有的是等你收拾的!”我幸灾乐祸的说。 放下手机我一下子坐在地上,顾不上沾了水的淤泥在我周围冒着泡。有个劳动力自投罗网,我瞬间觉得自己没有了一点力气。 很快他出现在卧室的门口,用前所未有的吃惊的表情看着我和淤泥。 “你这是?地上埋金条了?”他笑着问我。 “艹,累死我了。不把这些刷下去,会熏死的。” “嗯,闻出来了,你一开口我就闻到了!” “……” 他看了看四面光秃秃的墙壁和屋顶,“怎么没有电线?” “老化了,我怕着火,都拽下来扔了。” “那,晚上怎么办?点蜡烛?” “……” “你拽下来之前没想过晚上需要用电?” “……” “新的电线呢?” “……” “……我开车去买吧。有灯泡没?” “……” “……我一起买吧。这附近哪有五金商店?” “……” “……我还是自己去找吧。午饭想吃什么?” “……” “……我看着买吧!” “嘿嘿!” “艹!” “哈哈哈!” 他走了之后我继续休息了一会儿,抽烟的时候我告诉我自己要暂时换个牌子。等我觉得又有力气了,我继续在地面上清洗,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我知道他回来了,然后我听到到处都是他的脚步声,接着是墙面上传来的叮叮咚咚声。我虽然很好奇却顾不上去看他在干什么,因为我的老腰已经只容许我趴在地上,连抬个头它都会冲我喊疼。再过了一会儿我基本上已经清理了大半个地面,他终于进来了,继续在卧室的墙上叮叮咚咚。当我觉得我需要再次休息的时候,他把房间里的电线已经快铺好了,他用线管把电线顺着墙脚连到有插座的地方,线路走的既简洁又漂亮。我抻着脖子往门外扒头,看到外面墙上也都整齐的铺好了电线,只是每个通向房顶灯口的地方都耷拉着好长一段,我想了想如何恍然大悟,那是因为房顶他够不着! 墙面电线都布置好之后,他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喘了口大气,得意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头看着我,摇了摇头,“你效率也太低了!我去想办法借个梯子,顺便捎点吃的回来,中午就凑合点吧,包子怎么样?” “熊!” “猪!!” “嗤” “快点干!我回来的时候卧室弄不完就别想吃饭!” 第54章 这次他出去了很久,我咬着牙终于奋战到了卧室门口,我用铁刷把清理下来的污泥堆积到客厅的角落,肥皂水已经被水泥地面贪婪的喝进了肚子里。我已经饥肠辘辘、筋疲力尽,连抽烟的手都一直在抖。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下来帮我。”他说。 他的后排车座上和后背箱里全都堆满了东西,所有能想到的日用品应有尽有,他甚至还买了个可升降的梯子,他说以后万一需要修理灯泡之类的用着方便。前面副驾的车门打开我才注意到车上还有个人,那是他在路过小区门口请来的一位电工师傅,师傅不仅帮我们把电线接到了电表上,还帮着清一起把房顶灯口的线也接好,最后师傅让我们把灯泡都安好,他打开所有的开关,在检查完一切正常之后才离开。 清把他一直送到楼下,然后提着一兜包子上来,我迫不及待的冲向包子,发现长长短短的有很多形状,他说,有豆角陷的,有芹菜陷的,还有梅菜陷的,他知道我不爱吃肉,所以全都买的是素的。 “没菜?那不成小馒头了么?” “……你有点常识好不好,那叫梅菜,梅菜扣肉的梅菜!” “哈哈,我逗你呢!” “!” 太阳落山前我已经把客厅和厨房的地面都清理干净了,清说另一个卧室可以下次再收拾,反正关上门基本上闻不到什么异味。我清理地面的时候他就一直不停的布置,连鞋架和拖鞋都已经摆放整齐。卫生间没有马桶,还是老旧的蹲坑,我洗手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连堵下水的塞子都买了回来!卫生间里没有热水器更没有水管,只有一个一米高的水龙头出来的是凉水。天气已经很冷了,我们又都出了一身臭汗,根本没法洗凉水澡,他说他看到小区附近有个洗浴中心,我摇头说我没带换洗衣服。我们垫着塑料袋坐在地上,吃光了中午剩下的素包子。他还是在夜色中送我回家,车还是停在了商业街的入口。 “回去洗个澡赶紧睡,估计你累坏了。”他说。 “我年轻力壮,体力充沛!” “哈哈!这两天先别在那住,又是养鸟又是淤泥的,细菌少不了,多放几天味再说。” “嗯。” “明天还去收拾么?” “下班去,赶紧把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要不味道一直有。” “嗯。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也过去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好。我,明天配把钥匙给你?” “哈,好!” “那我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开慢点。” “我还饿着呢。” “啊?那还去哪吃点啥?” “不用……看着你就饱了。” “我有这么难看么?” “哈哈……快走吧!” “嗯!那,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我跟小涛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工地早早奔向我的小窝,知道他会来,我故意留了门给他,但好心未必得到好报我终于领教了,我沉浸在水泥地吞噬泥水的泡沫声、和我擦地的唰唰声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悄悄走到我的身后,一只脚突然从我身后发力,我毫无防备的趴到泥水里,回头看他,却已心满意足的在我的怒骂声中飘然而去,继续在各个房间里走东蹿西,我懒得理他,自顾收我自己的尾。等地面全部收拾停当,我才在另一间卧室里找到他。 他一只胳膊环保在自己胸前,另一种支撑着下颚,站在屋子中央愣神。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卷尺,见我已到他身后,他回头看我,“想报复我?”他笑了。 “小人!” “哈哈!周末休息么?” “干什么?” “买家具。” “家具?” “……你想在这摆地摊?东西和人都住地上?怪不得你要擦这么干净!” “我也没什么东西……” “床总是要的吧,衣柜可以不买,置办几个布艺的衣架也挺好的……但我希望这屋子里能有面镜子……” “……当然可以。” “咱这新建了一个大型家居卖场,瑞典人开的,据说东西设计的都不错,而价格并不高,很值得一看。” “你把尺寸都量好了?” “布局也想好了。” “我饿了。” “哈哈!想吃什么?” “我想先洗澡。可是,我又忘带换洗衣服了……” “我车上有。” “……” “你要是想着带了就不是你了!” 他说的那家小区附近的洗浴中心,名字起的挺大,进去发现也就是比公共澡堂要高级一点,但我们却很满意,至少干净整洁,有条有序。我陪市区安检站的大爷们去过那种大型洗浴中心,他们所供的项目我多少知道。但在这里,我们洗的很开心。 池子里泡着的人不多,我们舒舒服服的泡了很久,我几乎就要在水里睡着了。他拍醒我示意我时间不早,淋浴区只有我们俩个,热水自上而下浇洒在我的身上,微微的冲击着我每一寸疲乏的肌肤,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放松。一身泡沫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些异样,扭头看去,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似乎已定格了很久,我侧身对着他,然后看着他,他抬眼遇到我的眼睛,低头不再看我。 第55章 一直到回到车上,我们都没再说话。我穿着他给我预备的衣服,坐在他的车子里,闻着他抽烟的味道,贪着我日夜思念的那熟悉的气息。他压过来吻我的时候,我毫不吃惊,我热切的迎合着,这一刻我盼了多久,自己已经忘记。 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路边大棚里,我们围着炭炉吃烧烤。 “纹身是怎么回事?”他逼视我的眼睛。 “上班以后弄的。” “多新鲜啊,我能不知道是你上班以后?为什么要纹?!” “好玩啊。” “你是小孩子么?” “很多人都有。” “你是小孩子么?” 我看着他一时无语,他也一样。我并不是被他问到无言以对,只是突然那熟悉的对话让我恍如隔世,在那一夜我被人打掉半颗牙齿,回来见他也是这般问我。我是小孩子么?为什么我希望自己是?! “你在的公司,”沉默许久,他终于再次开口,“以前是国营单位,后来被政府改制才变成的有限公司,但从上到下还是老的思维传统,你这样做,在私营公司可能没事,但在这,他们以后势必不会再看重你。” “我是小孩子么?” “不,你已经长大了,”他看着我,半天才说。 我看着他,却不想目光渐渐模糊,那种酸痛让我几乎不能睁开眼睛。 一只手无言的递过纸巾给我,“小心炭火里的灰,迷眼很难受的。”他温柔的说。 烤串在火苗中发出兹兹的鸣叫,木炭低沉的噼啪声似在冬季里无助的呻吟,一同想呼救的还有我,因为我懂那个一刻不停歇的在我身上游走的眼神,和那眉目间偶尔掠过的不易察觉的自责。那是一道枷锁,禁锢着我们的肉体,却让躯壳在这寒冷黑暗的夜中挣扎。迈前一步,也许就是地狱;但退后一步,更是无尽的痛苦。 纸巾已经融化,宛若防线已然崩塌。 “你别走了。”我几近哀求。 他含着泪笑而不答,许久才说,“我后备箱有个毯子,不过有点小,咱俩估计不够用的。” “我是纳米的,冬暖夏凉。” 他笑了,“我带身份证了,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那夜无眠,我们耗尽了一年的思念,我体会了死而复生的珍贵,也分清了地狱与天堂。如果撒旦当时在场,我会对撒旦说:只要把他给我,剩下的请你拿走! 日晒三竿,我们才各自离开。回到工地,窝在工棚的角落里,不让自己去想是对还是错,我只想拼命的活,活在有他的日子里。我想都没想,就拨通了电话。 “周末我请好假了。” “这么快!” “恩,一万年太晚,只争朝夕!” “哈哈,好!那这两天我先把这边安排一下,” “嗯,好。” “钥匙没给我。” “忘了!” “哈哈,我也忘了!” “周末早上来接我吧。” “好!” “……” “还有事么?” “……没” “别想那么多,好好工作,注意安全。” “嗯。” “哈哈!这两天我得好好休息休息!哈哈!年纪大了有点吃不消了哈哈哈! “……” “可我又想你了!” “没人性!” “哈哈哈!挂了吧,我还开车呢!” “恩。” 那个家居卖场一共三层,属于半自助式经营模式,在第二层和第三层挑选好自己中意的物品,小件的可以放到卖场提供的袋子里,大件的记住编号,在一层货储区按照编号找到自己选的东西,一起推到银台,全程几乎不需要服务人员,这就降低了不少人工成本。东西都需要自己运输、自己组装、这又节省了不少成本,所以虽然都是知名设计师的名品,但价格的确低廉。我们同时看上了一个长长的双人书桌。那桌子简洁大方,玻璃的台面,四个金属桌腿,一排扁扁的抽屉。我想到了彤姐和姐夫,又随即想到了我们。他说,如果我喜欢,就买回去放到另一个卧室里,他已经打算把那里变成书房和客厅。但我摇了摇头,如果很快又剩下我自己,要那么长的书桌,没有意义。 他选了他喜欢的穿衣镜,他在每扇镜子前驻足,然后喊我站在旁边,他从镜子里看着我们,一扇一扇的选,一扇一扇的看,最后他说,他要第一个。 第56章 我们在卖床的地方流连忘返,每一款设计似乎都能让我们满意,正在我们在一个相对都比较中意的铁艺床前驻足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这款式不错,估计你媳妇肯定喜欢。” 我先是诧异,然后寻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几个中学生摸样的女孩,正指指点点的盯着我们,我顿时明白了,然后故意大声笑着回他,“未必,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老婆。” 他夸张的揉了揉鼻子,“有道理,二的那个未必喜欢,但估计会和了大老婆口味,要不我买了送大房?” “买吧!”我点头回答。 在我们会意的笑声中,女孩们失望的悻悻而去。 卖场提供付费运输服务,但排队要排到两周以后,我们在门口找了个拉私活的面包车,一前一后直接运到了我们的小窝。第一个安装完毕的,就是那张铁艺的双人床。床垫和床罩都选了我喜欢的淡紫的色调。其实我以前一直喜欢蓝色,但自从第一次遇到他时,低头看到他脚上一双淡紫色的运动鞋,那颜色便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再也无法取代。他还是买了两个单人书桌给我,一个小一点的放在卧室,一个大一些的放在书房,他说卧室里的可以放电视,也可以在我失眠的时候有地方看书。 我们没有买书柜,所以书房里除了书桌之外,就只有两个沙发和一个茶几。书柜他本来也要买,但他不知道我有多少书,他说为了把书柜填满去买书是很滑稽的事情,而我觉得不急需的东西我可以自己慢慢再买。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这是在他怀里依然用唇贴着他的胸时我的想法。他抱着我,轻抚我肩头的伤疤,“当时一定很疼吧?”他轻声的问。 “不疼。” “有一次我洗澡,自己咬着自己手背,结果没一秒就疼的松开了,手还是最皮糙肉厚的地方。” “我哪都皮糙肉厚” “哈哈哈!就脸皮不厚!很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 “嗤,那叫荣光焕发!” “哈哈!”他亲吻我的头发,继而抱我更紧,手已经抚上那团纹身,“你的性格不适合干这一行,”他说,“你喜欢安静,喜欢思考,你给自己选对了专业,可我却给你选错了职业。你的专业实在不好找工作,而我当时只想尽一切可能的留住你。” “我挺好的呀,我喜欢这工作。” “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别为了我,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选的建筑专业。” “我没有啊,” 他低头在我前额深吻,再次拥我入怀,“这一年,你已经几乎变成了另一个我,我再次见到你时,就有了这个感觉。” “……” “我收拾你脏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你口袋里的烟……” 我躲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炙热,“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似自言自语般柔声的说。 我轻轻推开他的怀抱,用手托起他的下颚,“凭我的样子,你觉得我会找不到爱我的人么?” “你的确很有魅力。” “所以,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劝你最好抓紧时间使用你的所有权。” 他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万般情丝,是幸福、是坚定,是感激、是赞许。我再一次主动将自己融化在他的铁马冰河之中。 再后来的几天里,我依旧天天在工地待到很晚,他依然不断的添置我们的小窝,他通过一位学生家长,在电器城搬回来很多打着样机的电器,有的真的是样机,有的名义上是样机。我最佩服他的,就是他竟然能给小小的卫生间找到可以放进去的热水器。当他一切都布置停当之后,他用最宽广的怀抱迎接下班归来的我,尽管我的工服上都是工地的尘土他也毫不嫌弃。 “欢迎回家。”他幸福的说。 但是真的幸福么?一切平静下来之后,看着一个完全由他铸造的简单却充满爱的家,心痛的感觉却越发强烈。那不是因为时间而产生的距离,而是我们内心不该逾越的底线。我每天夜里都会醒来,离开他的身体去注视他的脸,他熟睡的眉间总似有一丝哀愁,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样的不安。这不是我要的幸福,我对自己说,这也不是他要的。 第57章 我在工地找了个工人师傅帮忙,做了一扇简易的木门,安放在卧室与阳台之间。床头位置对着的墙上,有两扇铁框的窗户,我们用一个大大的帆布窗帘,将铁窗和木门一起罩上,厚重的窗帘足以抵挡冬季从门窗吹进屋的寒风。 我把放在莹那的大部分东西都搬了过来,发现孑然一身的自己至今还没有什么家当。在有门的那面墙对着床尾的位置,我们开始的时候想放置一个沙发,但在家居市场他突然喜欢上了一条长毛的地毯,所以我们最终买了地毯,还配了一块和地毯大小相当的海绵,我用花布缝制了一个罩子包住海绵,将它靠着墙角放在地上,再把地毯铺在海绵之上,这样一个非常舒适的地垫就制作完成,我又用同样的花布做了个墙围固定在地垫周围的墙上,我们可以舒舒服服的依着墙坐在温暖柔顺的地毯上面,对面透过阳台就可以看到天上的繁星闪烁。我在儿时帮母亲做针线活的手艺终于派上了用场,坐在床上缝制罩子的时候,他就托着头半躺在床上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知道么,我差点做了平面模特。”我一边缝着墙围一边对他说。 “嗯,你的轮廓很适合。” “但拍小片的时候被刷下来了。” “是么?” “嗯,因为肩膀上的伤疤。”我抬眼看了看他。他看着我,目光坚定。 “你咬我那一口,是故意的吧?”我问他。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怎么会舍得让我那么疼呢……” “哈哈,我是真的想把你吃到肚子里带走呀。” “不,你是怕我经不住诱惑,所以你才狠心在我肩膀上咬那一口,这样如果我会从事需要脱衣服的职业,那个牙痕就会像你在我身边一样的阻止我。” “哎呦喂,说的这么直接呢,” 他放下拖着头的胳膊,趴到了床上,我猜是他胳膊又麻了吧。我一直看着他,他的笑容渐渐平息,“你太单纯了,有些事情未必是你的本意,但你也许一时间分辨不清,我怕你会做了让你后悔的事情。”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你是小孩子么?”我们异口同声的说。 新的一年就快开始了,回公司开会的时候,领导发表了动员大会,他说元旦不放假,争取在春节前把进度再次提前。而我的心思不在他的信誓旦旦上,因为我知道,春节快到了,她,也快回来了。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不敢说,是因为不舍得。 “你爱她么?”深夜,我们坐在地毯上抽着烟,我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说不清楚。我欣赏她。” “欣赏?” “她很独立,很要强,也很有工作能力,她现在已经是大区经理了,她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全是她自己用辛苦换来的。她从来不抱怨,她好像很喜欢工作,这一点连我都自愧不如。” “哦。”我将手里的烟掐灭,扔到烟灰缸里。 “嫉妒了?”他用手揉乱我的头发。 “没有,你接着说,我想了解她。” “好吧。她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在国外,所以每次回来她都会觉得冷落了我,她总是尽一切可能的想补偿我,对我好。这些她从来没说过,但我能感觉的到。” “嗯。” “她对我父母很孝顺,为了讨好我们,她自己偷偷学厨艺,为了讨好我妈还去学了插花……我知道,她应该是很爱我。” “我们这样,不对,是吧?” “……” “我其实想了好久了,可是我舍不得对你说出来。” “我也是……” “现在还不晚,趁着她没发觉,赶紧回到她身边去,好好爱她。你欣赏她,就不会反感的,对吧?” “是。” “还记得我喜欢的那个角色么,赫菲斯提安?我同学的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他。” “可我不想。” “可我想,我也想你能有个儿子。你一直不想要,是因为你想继续跟阿姨赌气吧。” “不是!” “一点都不成熟呢!” “靠!” “哈哈。奶奶说的对,我们得体谅阿姨。而你,也应该有个儿子。” “可惜,她没有妹妹。” “哈哈,没人性,你还想拉我一起下水?!” “有句话憋在我心里,我也很矛盾,我知道是个很自私的想法。” “说说看?” “有时候我希望你尽快找到你的幸福,这样我就能安心了。” “可是你又觉得你会嫉妒?” “不,是不放心。我怕你会为了让我安心,随便找个人……” “我不会那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的。” “你总是犟嘴,” “哈哈!放心吧,我既不会让自己孤老一生,也不会让自己凑合。” “元旦有安排么?” “……没有!” “再陪我去趟海边吧。” “好啊!还去那个旅店找老板娘?” “好!” 第58章 我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代购机票的电话,幸运的是还有在元旦直飞家乡的航班,对方问我要预订什么时间的,我告诉她我稍后订上旅店再打给她,然后我抱着手机看着他。他被我的样子逗乐了,将他吸了一半的烟塞到我的嘴里,掏出钱包,从一叠名片里抽出一张,我认出那是那家旅店的名片。他打过去很久终于有人接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问他102是不是还空着,对方殷勤的告诉他“有房间!有房间!” 我随即再次拨通了订票电话,两张机票半个小时之内就送到了我们手中。没有请假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我随着他又一次踏上了我故乡的土地。既然这是最后的疯狂,那我宁愿让自己疯狂彻底! 我们把带着航空标签的行李放到旅店吧台上的时候,老板娘抬头认出了我们,她欢快的笑着对我们嘘寒问暖,一个劲的说房钱一定还给我们打折。当她听我们说要住102的时候,她说一层那几间房子前天露水一直没有收拾,我们执意就住那间,我告诉她把床单给我们就行,我们可以自己收拾。 屋里的两张床被挪在了一起,靠卫生间的房顶上有一大片水渍。我们把两张床分开摆回原来的地方,就按照地板上还留有床脚的痕迹。看着基本上被我们恢复了的原先的布局,我们又回到了那个让我们难忘的时刻。我们又去了附近的那家超市,他依然买了很多瓶的水。再次睡在那张床上,他再次侧身看着我,“我这样你变扭么?”他笑着问我。 我忍着笑摇了摇头。 “期待么?”他继续笑着问我。 “不!我晕机,要睡觉!”我故意扭过头、闭上眼,心里恶补他穷凶极恶的样子,做好被折磨报复的一切思想准备,但是许久他都没有做任何反应,我忍不住好奇的转回头看他,“哈哈哈,台词不对,叫我怎么接?哈哈哈” “混蛋!”最终恼羞成怒的那个是我,我翻身扑向了狂笑的他。 冬日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是暖暖的,我们从旅店出来,他伸开双臂,呼吸着夹杂着海水味道的略显潮湿的空气,“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他仰着头冲着天空大声的说。 没有问我从哪里开始,他昂首阔步的大步向前,我们沿着路边一路向坡上走去。又来到那个有高耸的台阶的地方。 “这是这个城市最短的路,可是却是用这个城市的名字命名的。”他认真的对我说。我笑着看他。 “来,上去看看”他转身爬上台阶。我跟着他,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花样。 “许个愿吧,挺灵的!”在那个香炉跟前,他对我说。 “是么?” “对啊!” “你上次许的什么愿望?” “我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再来。” “那我也许个!” “好!” “……” “许的什么?” “不能说啊。” “只要不对当事人说就没事,告诉我吧。” “……” “这么说是与我有关咯?” “对” “真的?那就等实现了你告诉我?” “好。” “不会和我的愿望一样吧?” “嗤,当然不会!” “哈哈!真不能告诉我?” “必须不能!”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眺望对面的栈桥,他突然撅起来嘴,“骗我!”他很不高兴的说。 “啊?” “没结冰啊!” “哈哈哈!”我几乎笑出了眼泪,“你傻啊,海能结冰那不成北极了。” “那你说能!” “的确也能,不过要等下雪之后,在海边的沙滩附近也是可以结冰的啊。” “靠!” “哈哈!” 他爬下台阶冲过马路…… “喂!” “我是外地人,我有身份证!”他已经冲向了栈桥。 站在岸边,海风吹在人的脸上微微有些刺痛,但这丝毫没有阻挡人们来这的脚步,我原以为不会有很多人,但我忽略了元旦这个因素。看着人山人海的桥面,他有些失望,我看他驻足不前,便到他身旁问他,“还去看我们的对联么?” 他摇了摇头,“在岸边看看就好了,人太多了。”他锁着眉眺望着对面的港口,“这的海鸥越来越多了。”他说。 “因为这里喂食的游客多啊,这些海鸥大多是从西伯利亚那边飞过来过冬的。” “哦?” “嗯,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这里开展了挽留海鸥的公益活动,一直持续到现在,搞了很多年了,所以越来越多。” “是啊,动物也通人性,就算是野生的,它们也会记住哪里对它们最好。” “嗯。记住了就忘不掉了。” “然后祖祖辈辈都会记住这里,来这里过冬。” 第59章 我们站在岸边看着满天飞舞的精灵,海风吹过来,他打了个冷颤,用手紧了下大衣的领口,我将自己的围巾摘下给他,他开始不要,但我坚持,“你是不是想说我要风度不要温度?”第一次看见他脸红,“你不习惯这的气温,很正常。” “我喜欢冬天的感觉,被温暖包围能让人上瘾,但夏天就不同了,热的没处躲。” “嗯,你不喜欢空调。” “是啊,我喜欢自然风,空调开着压抑。” “下一站我们去哪啊,导游?”我笑着问他。 “沿着岸边朝下游走,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很郑重的说。 在那片浮雕墙前,他仔仔细细的给我讲着每一组关于我家乡的传说,我像个最虔诚的听众一样,认认真真的听着。他讲的慷慨激昂、绘声绘色,正如站在讲台上授课的老师,我突然暗自庆幸起来,他没上过讲台,那么,今天这一课,是专属于我的!我们顺着浮雕墙从头讲到尾,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我,脸颊在寒风中微微泛红。我噙着泪给他鼓掌,说他会成为这里最棒的导游。他说过,生命不息、记忆不止。我知道他在告诉我,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他永远都会记得。 我们在那艘废弃的战船旁站了很久,他突然对我说,“我高考的时候,本来想去东北的一所海事学院。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被里面的海员生活迷住了。可是家里死活不让我离开本市,而且他们说船上太危险。” “所以他们让你当老师,又轻松又安全。” “是啊,真后悔当初没坚持,如果我们走了,也许就……”他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你们一起走了,也许就不会分开了。”我接着他的话说。 “是。”他垂下头,点着了一支烟,烟雾缓缓飘散,如同他的思念。 “可是那也就遇不到我了。” “是啊。人生总是充满矛盾,又布满奇迹。”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许歉意。 “你失去了一个他,又遇到一个像他的我,这算对你的补偿么?”我坚定的看着他。 “也许是吧。”他对我报以感激的微笑,继而再次低下头,他知道我不介意,所以他也不再隐藏忧伤。 “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像他么?” “你以前也总是时常会问我像不像他。” “恩,而你总是说我很像。” “其实我说谎了,你一点都不像他。他很脆弱,也很伤感。你有时也很伤感,但你绝对不脆弱。你很坚强,坚强的让我为你骄傲。” “我上学的老师,都很喜欢我。” “你学习好,又可爱。” “如果你是授课老师,我想我会想尽办法调到你的班里去的。” “哦?你物理怎么样?” “还不错。” “哦,不过你还是不好活。” “为什么?” “会有一堆女学生天天缠着我……” “……你还是带班吧。” “哈哈哈!” 他还记得公交的线路,车上人很多,衣服穿的又厚,几乎人挤着人,他贴在我身后,将我与其他人隔开,我偷偷伸手过去,摸到他大衣的口袋,顺势一拽将他紧紧拉在我身上,他凑到我耳边悄声的说,“拽坏了赔我。” “我只卖身,不卖艺。”我小声回他。 “哈哈!”他笑出了声,周围的人都转头看他,我却如陌生人般望向窗外。 不巧的是,我们赶上了海边景观改造,包括我们上次吃饭的那个海鲜馆在内都被围在了挡板之内,我们只能在围栏外眺望海滩。不远处几十辆沙滩摩托整齐的停放在一个很大的泡沫板搭建的亭子里。这是一个暗示么,我心底泛起一丝惆怅,很多事无法再重来,无论我们有多么虔诚。 他突然抱住我,将我整个拥入怀中,一只手扣住我的腰,另一只轻拍我的后背。 “你干什么,被人看到!”我嗔怪着,却不挣扎。 “不管!” “幼稚!” “你看你那张苦脸耷拉着,我要不抱着你,我怕你跳海去当石老人!” 既然懂我如你,为何又要离我而去。我感到窒息,心中如坠石般沉重,索性就闷在他的怀里,任凭眼泪打湿他的前襟。 “一条围巾,换我一件大衣,又拉又拽,还带擦口水,唉!”他嬉笑着轻抚我的头发,将他的头搭在我的头上,微微晃动他的身体,如摇篮般抚慰惊醒的婴儿。哭乏了,心中的淤堵渐渐消失,但我仍不愿离开他的怀抱。如果我此刻像个女人,可否就让我做你的女人?! 第60章 也许是因为我破坏了心情,中午我们谁都没有胃口,他买了一些不同口味的煎饼带回了旅馆,慢慢嚼着家乡的煎饼就着家乡的水,我第一次尝出了水的味道真的是微甜。下午相拥着在床上休息,我竟然被他哄着了,再醒来时猛然不知何时何处,坐起来看到了他,才一下子清醒过来。鼻尖似有香味飘过,我循着味道,看见电视旁边几个环保餐盒。原来他趁我睡了,竟然自己出去买了晚饭回来。 “你最好看看手机,刚才一直有电话打进来,我怕吵醒你,就改成静音了。” “哦。”我知道今天应该加班,我也知道我没有请假。 十几个电话,一部分是公司里的,一部分是工地的,最多的是彤姐。看见彤姐的号码,我觉得很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给了她,“你在哪?到处找不到你,电话也不接,你知道这样能急出人命来么?”彤姐接了电话就急切的说。 “对不起姐,我实在是没顾上跟你说一声。” “你在哪?公司的人找你找不到,就来问我。” “在我家乡。” “家里出事了么?” “没有。是我想出来散散心。” “……你不是一个人吧?” “对。” “我明白了……你好好玩吧,我就说你家里有急事,所以来不及请假,等你回来了记得自己圆好了。” “姐?” “你姐夫前两天去给你送东西,屋里没人他就在楼下等,结果看见你们了。” “我……” “没事的,姐不会责怪你的,放心吧,好好玩儿,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记住啊,既然你决定了,就别想太多,开心点啊!” 放下电话,清问我,“饿不饿?” “开始没觉得饿,现在闻见香味了,就饿了。” “洗手,吃饭!” “哎!” 饭后,我们继续去超市找水,有些牌子竟然没有找到,他很失望,嘟囔着怎么会一年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我看着他的样子偷笑,他扭头看到我,“放心,我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的,为了几瓶水我是不会去跳海的。” “没人性!” 华灯初上,我们漫步在街头,前方是渐渐下坡的路,没有了树叶的遮挡,路灯直接照射在地面上,如白昼一般明亮。汽车穿梭而行,偶尔见到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走过,一切都在快节奏中进行,唯有我们两个,却希望时间可以暂停。 这个城市的确不大,我们从城市的最上端,走到了最下端,返回的时候,还是同样的路,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夜深了,时间又少了一天。路过一个小巷口,门口一个24小时的超市正在放苏打绿的小情歌,不知怎么,突然被这歌迷住,我故意停下来,让他走到靠近我的地方,我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坚实有力。我微咬嘴唇,用眼神告诉他我的渴望,他笑了,拉着我奔入黑暗的巷口。 回到旅店,在大堂遇到了老板娘,她给了我们一张优惠卡,告诉我们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住她店里的人拿着优惠卡可以免第一杯酒水。他随即问我想不想去,我说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老板娘羡慕的看着我们,凑到我的耳边小声的说,“他可真疼你,去哪还要问你,我老公都没这么对我!” 进房间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我,“老板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比你帅,让我当你老公。” “……” “哈哈!” “嗤,有本事晚上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又不是没试过,” “靠!” “哈哈哈!” 第61章 回房洗了澡换了衣服,我们去了那家酒吧。在我家乡有这样一间酒吧,已经算是豪华的了,屋子很大,推开门,是一条细长的蜿蜒小道,两边墙壁上是大幅的演出照片,还有一些是捧着笑脸的员工近照,个个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进入酒吧区,左右两边是上下两个错层,中间用栏杆阻隔。正中一个椭圆的吧台,帅气的调酒师正在给客人表演花式调酒。最里面有一个高约20公分的木地板搭制的舞台,一个外国乐队正在为一个点歌的姐姐伴奏,姐姐唱的歌我没听过,但她唱的很起劲,台下她老公鼓掌鼓的更起劲。 清笑着小声问我,“听出来她唱的什么了么?” “没听过。” “哈哈,我觉得词熟,但调肯定不对,哈哈!” “……” 我们挑了一个下层靠里的座位,小小的圆桌,高高的凳子,每张桌子上方都悬着一个吊灯,服务生走过来拉下吊灯我才发现,原来里面放的竟然是蜡烛。烛灯被点燃后,渐渐飘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我们用优惠劵换了两杯伏特加,不是因为爱喝,而是因为其他的名字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 我开始观察那个乐队,一共六个人,发色不一,看不出是哪个国家来的,他们也有一个女歌手,因为我看到她的嘴角挂着耳麦。她的头发红红的,像她的服装一样鲜艳。转而点歌的人唱完了,乐队恢复了自己的演出。让我吃惊的是,真正的主唱不是红发美人,一直在后面伴奏的一个抱着吉他的人走到了中央,他有金灿灿的长发,卷卷的搭在肩头,他有一双海蓝的眼睛,清澈透明。他自己拉了一个高凳坐下,指尖滑动,一只熟悉的曲子飘进耳朵,他一边弹着前奏,一边用蹩脚的汉语说,这首歌他要献给一个新朋友。 “wild world!”我兴奋的对清说。 “什么?” “我想起这首歌的名字了!是我最喜欢的乐队的主打歌。这是首老歌了,我好像是初中时候听的,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唱!” 我们对话间,吉他手已经走下舞台,他边弹边唱边在客人间穿行,他们为他鼓掌,他冲他们微笑。当他走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举起酒杯敬他,为我喜欢的歌曲。不想他竟然放下吉他,冲我伸出了手,我看向清,清耸了耸肩膀,我转头也伸出了我的手。 他只握住我的手指,冲我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继续边弹边唱,却不离开:“Oh baby baby it‘s a wild world, it’s hard to get by just upon a ∫Mile, oh baby baby it‘s a wild world, I’ll always remember you like a child girl.”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一直冲着我唱完这一段,然后转头看向清,很有礼貌的冲他点头示意后,继续向其他人走去,临行前还不忘回头又送我一个微笑。 我知道我笑的很开心,我也知道清笑的很难看,他直直的瞪着我,宛若一座独流老窖。当很多人的视线随着歌手离开我们之后,清双手攥着酒杯,低头运气。 “哈哈,吃醋啦?”我咬着下嘴唇问他,我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我的一个小习惯。 “没有!” “幼稚!该吃醋的应该是他,我在你的身边。”我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酒,皱了皱眉。 “可是他有资格追求你。”清看着酒杯,低沉的说着,同时将酒杯送到嘴边。 我伸手拦住了他,“这酒有后劲,你喝不了。”我从他手里拿过他的酒杯,将酒倒进我的杯子里。 “什么时候轮到你照顾我了?!”语气不善。 “本来我就比你小么” “你以前一直比我小,怎么从来没想过要照顾我?!”语气愈发不善。 “酸味真足,哈哈”我忍不住冲他笑起来。 “别转移话题,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喝了?!”语气更加不善。 “上班练出来的呗。” “还练就了油嘴滑舌?!”即将爆发。 “你怎么了?”我心中暗笑,这就是传说中他的坏脾气么?如果是,我喜欢看到他如此的样子。 “没什么,我后悔来这!!”空气中全是独流的味道。 “那我们现在就走。” “你不是喜欢这么?!”我已经沉浸在独流中。 “我喜欢这有你!” 第62章 他握着被我倒空了的酒杯,许久没有说话。我一直看着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气。他真的生气了,细长的手指在空酒杯上不停的揉搓,手背因为用力已经露出粗壮的青筋,那是一双让我着迷的手,我看着他,轻轻将我的手放到他的手上,他停了下来。 “我说你像他,是为了后面那句话,”他垂着眼睛,继续看着空酒杯。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过,你猜到是因为你像他,我才爱上你的,记得么?” “当然记得。” “所以,我每次都说你像他,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后面那句,我爱你。” “我知道。”我用力握住他的手,给他安慰。 “对不起,我该直接对你说!”他一直不肯看我,但我知道,他的鼻尖红了。 “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对他说,“我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可我舍不得你!”他抬眼看着我,那目光似要将我融化。 “我前面交往的那个男朋友,是他让我给你打电话的。”我抽回我的手,点上了一支烟。 “是么?”他仍旧看着我。 “嗯,我带他去看过爷爷奶奶。”我将烟放进他的嘴里。 “真的?他们一定高兴坏了!奶奶特别喜欢你。” “嗯,他在那看到了你的结婚照。我们分手的时候,他让我找你,他说我们见面之后,就会知道答案了。”我再次给自己点燃一支烟。 “看来他很了解你,笨蛋,他应该很爱你。”他终于放开了那个可怜的酒杯,用手抚乱了我的头发。 “我现在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我们不再见面,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我继续说。 “是啊,如果我们跟着欲望走,即使能一直在一起,却永远不会安心。” “我现在有点理解柏拉图的意思了。” “哦?你终于改变对他的看法了?” “不全是,至少在帐篷前,我还是不会离开。” “即使第二天就是生死离别,你还会义无反顾?” “是的,那三年我从来没后悔过。这几天也是!” “我知道。” “咱们,都活在心里,就够了。” “恩。” “有件事我很知足!” “什么?” “我是正房!” “哈哈,恩!永远都是!” “在你心里!”我伸出另一只手捶着他的胸口“在我心里!”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前。 “知道我是怎么被你迷住的么?”我问他。 “恩?” “你拦住我去买水的时候,你的手劲特别大,就那一下,我就被征服了。” “哈哈,你现在也很有力气了,胳膊上都有肌肉了!” “咱俩要是打一架的话,谁能赢?” “我老了,没你体力好了。” “哈哈……那么,你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我么?” “对。” “我也一样。” “对!” “那就行了!”我抽出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取出手机卡,递给了他,“剪断它,不再联系了!” 他哭了,那是他第一次毫不掩饰他的泪水,但仍然挂着笑容,那是很平静很安详的笑,他拿出瑞士军刀,翻出剪子,用力的将电话卡剪断,然后放回我的手心。 “慢慢我就忘了。”我说。 “嗯!” “再抱抱我吧!就是别咬我了。” “哈哈,好!”他紧紧的抱着我,很久很久。 我们离开酒吧的时候,酒吧老板拦住了我们,他说那个金发歌手,委托他给我他的名片,我拒绝了,但清替我接了下来,我无奈的摇摇头,将名片放进口袋。 我在屡战屡败中悲剧的渡过了我们的最后一个夜晚,那晚我们很疯狂,我知道我一定吵醒了楼上楼下的所有客人,但我不在乎。他开始很在乎,想用枕头蒙住我,但后来他屈服了,因为他发现他越在意,我就会报复性的整出更大的动静,最后他索性不再管我。 结账的时候,我们把带来的特产送给了老板娘,老板娘一个劲的谢谢,并不停的冲着我笑,我相信她昨天恐怕是也没睡好……看着善良可爱的老板娘,我竟然有些恋恋不舍,我想,这恐怕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63章 从机场停车场出来,他要开车送我回小窝,我犹豫了下,让他送我去莹的家,我想我还暂时没办法独自面对我们的小窝。车停到莹家楼下,他并没有打开车控锁,我也并没有打算下车,我们就在车里坐了很久。 “走了!”我说。 “嗯。” 我扭头看着他,“清,” “嗯?”他看着我,他看到了我的犹豫,我看到了他的期盼,“开车注意安全!”我无力的对他说。 “嗯!”他冲我笑了笑,用眼神告诉我,他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冲他微微摇了摇头,那三个字太沉重,我不能给他。 下了车我一直站在车旁,他一直还坐在车里,半天,他放下车窗,“我看着你上楼,”他说。 “我看着你倒车。”我说。 汽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许久我才愿意相信,童话般的梦结束了! 这就是我和清的故事,我们全部的故事。从他拿着我的团员证出来,到我目送他的车离开,四年的时光,我们最美好的时刻,将永远尘封在彼此的生命里。不用刻意的去回忆,他就在那里,在心的最深处,呼吸还在,他就会在。 ——我知道你的生活习惯,我知道你不会看到这里,所以我大胆的在这里告诉你,那个在香炉前我许下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我要你,比我长寿!—— 正文完
推书 20234-05-24 :十年——KILAL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