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千年的风(包子)上——堂桂花

作者:堂桂花  录入:05-12

 文案:

 江石,别名江小石,又名小石头。现年2岁半,好友西西,最爱他爸。 突然有一天,某人冲进他家,高呼:儿啊,我是你爸! 小石头果断护着他爸,吩咐西西,扑上去,咬! (某炮灰不甘心的碎碎念:一场恋爱谈一千年还没修成正果, 我都替你们脸红。换我早OOXX**##了……)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生子/正剧 关键字:尉迟临风  江意  包子 上部: 楔子 千年前,尉迟临风是威名赫赫的永安侯,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杀神。娶的是皇朝最尊贵的皇女寿春公主,却长年镇守边关。身边跟着的,永远是那个腼腆少言的男人。 直到,他们下葬的那一天。 千年后,尉迟临风是雄霸一方的黑道老大,同样令之色变的玉面杀神。暂时,未婚。身边跟着的,是一个总是唠唠叨叨又时时刻刻不忘把笑容挂在脸上的男人。 直到,待续…… 1. 下午四点。 春天的阳光从高大的白杨树里倾泻,铺满一地的金黄。 身后典雅的白色建筑是宁静的大学校园,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白杨树间走过,青春的脸庞在春风的荡漾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虚幻,象流动的水彩画。 真正是象牙塔里的人呢,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有人略带嘲讽的想着,可是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一个双手插兜,不紧不慢走来的男生吸引。 无疑的,他很年轻。 穿一件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衣,搭深蓝牛仔裤,上面随随便便套着一件黑色的竖领夹克,袖子高高撸起,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臂。脚上是双红色的帆布翻口靴,单肩背着一只黑色大包,里面想来装着课本和笔电,标准的学生装扮。 看他的脸,如墨般漆黑的及耳短发下是一张木兰花般细白而俊秀的脸,还带着几分男孩的稚气和放学后的慵懒,只是刘海没遮挡的一边露出的挺拔剑眉却带着几分杀伐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但那又如何? 娴熟的推弹上膛,打开消音器,再度校准了瞄准器,他使用的可是Pfeifer Zeliska制造的转轮手枪(著名大杀伤力手枪),这子弹用来打大象都没问题,更何况是个人了。 目标锁定,很好。这一枪开出去,他下半辈子就可以退休了。 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可正在他要抠动扳机的时候,那男生定住了,非常自然而放松的略侧过身,恰好就躲过了他的靶心。 怎么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抹艳黄色的长围巾,年轻漂亮的女孩从后面快步跑上来,微红着脸,跟这男孩说了几句什么。 是在表白? 错过最佳射击时间的人并没有不耐烦,距离还够,他耐心的调整,等待下一次机会。并不无羡慕的想着,那妞可真够正点。 看那头又闪又亮的红棕色长发,象绸缎起伏的波浪,而那既苗条又挺翘的胸和屁股,象是拉丁美人。他心里痒痒的,胯下也有些发热,脑子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小差,想着收工以后是否也去找个这样的妞来下火。 但对面那小子却白长了一张俊秀的聪明面孔,完全不懂珍惜,脸上连笑也没有一分,淡淡的敷衍两句,就把那满怀热情而来的女孩打发走了。 习惯性的耸眉摇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算不喜欢,先上了再说嘛,真是不解风情。可就是这么一刹那的闪神,他要捕捉的对象竟然失去了踪影! 冷汗瞬间如刀锋般锐利滑过后背,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方才看在眼里的水彩画已经凝滞起来,象是密不透风的塑胶袋,闷得人几欲窒息。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回遇到强劲的对手了。 双手紧紧握住枪,小心翼翼的往隐藏在斜后方树林里的吉普车方向退却。他不过是个杀手,最多不赚这笔钱了,没必要跟人玩命。 好象——很正常,那小子没有跟来。 坐进自己车里,他象是躲进安全的壳,松了口气。手握方向盘,他已决心立即离开这里。 只是眨了眨眼的工夫,他全身的寒毛再度竖了起来,一支小小的钢笔出其不意的从车后座上猛地伸了出来,小小的笔尖直抵他颈部大动脉。 那个点他太熟悉了,只要前进一分,他必死无疑。 “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是谁雇的我。”从业二十年,这是金牌杀手麦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后视镜里,映出一双如万年寒冰般墨黑而冷漠的眼睛,薄薄的唇里吐出凉凉的两个字,“不必。” 当犀利的笔尖刺穿颈部动脉,麦克唯一能做的,就是忏悔。 忏悔不该接下这单买卖,不该抱着侥幸心理去招惹一个十六岁就接管赫赫有名的黑道帮派,红门欧洲区的总负责人。 哪怕他还如此年轻,却一定是拥有了令人恐惧的实力。 双眼渐渐失神,看着车窗外高大的白杨树被眼睛染成一片血红,麦克死得心服口服。他模糊的想着,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允许他投胎转世。 如果有来生,他想做个好人,也在大学里读读书,和位红棕发的拉丁美女谈谈恋爱。说不定,还可以和尉迟临风做做同学。 是的,尉迟临风。 这是一个连死都让人不得不敬佩的对手。 叮咚!门铃响了。 江意慌慌张张的从厨房里跑出来,两手还沾满面粉来不及冲洗,就算明知道门外的人听不见,还是一路高喊着“来了来了!”去开门。 门把上沾了些面粉不要紧,但拖鞋就不行,小心翼翼的揪起围裙一角包住手指,江意才把一双红色的拖鞋从鞋柜里取出放到地上,头也不抬的问,“我做了手!面,晚上可以吗?你想吃干拌的还是带汤水的?是要放猪肉还是牛肉?昨天熬的鸡汤冰箱还留了一些,要不用那个来下?” “汤,酸辣的。” “好的。”过于简短的指令也足以令朝夕相处六年的江意明白了,又急急忙忙跑回厨房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端了一杯新泡的茶,站在那儿等他下一个指令。 “放水。” 看尉迟临风面无表情的边走边扔下外套和包,径直向书房而去,那周身环绕的低气压江意心中咯登一下,看样子今天诸事不顺啊。 关二哥保佑! 江意转身向门口供奉的香龛诚心诚意的拜了拜,端着茶送进卫生间,摆在超大浴缸边上,打开水管放水,又一路小跑着进了卧室,把换洗衣物取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另一边的衣架上。 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人说话的声音,但江意听不见,并不表示他不能偷看。这套两居室的房子又不大,洗手间的隔壁就是书房,尉迟临风又没有关门,扒着门口偷偷张望,很容易就从他打电话的背影感觉到了强烈的愤怒的气焰。 这又是怎么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他发火?江意一半躲在浴室里,一半探身门外,皱眉苦思。 印象中五年前他生气的时候比较多,不过那时他才刚来,人生地不熟,别人会挑衅他也是正常的。三年前基本上就很少了,除了有几个实在不开眼的要往枪口上撞,真没什么事。 至于最近一年,掰着指头算算,好象他上一次发脾气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并不是有人抢他的码头,或是劫了他的军火,只是他家那个不开眼的老舅,居然没打招呼就把他拉去相亲,气得他大年三十的跑回来,连累得他也没过好年。 那今天究竟是什么回事?什么时候惹毛这只白狮子不好,偏赶上今天?不知情的江意也非常生气,并暗暗诅咒那人没有好下场。 蓦地,听见后面的水声有点走调,江意回头一瞧,呀!水都快满了。赶紧手忙脚乱的过去关了水龙头,又偷偷放一些水出去。 却恰好听到尉迟临风边走过来边说话的声音,“……已经处理了?嗯,老规矩,种树吧。” 江意手一抖,差点栽浴缸里去。难道他的诅咒生效了? 回头看看那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男人,却没来由的就矮了一截,结结巴巴的道,“嗯……水好了。你,你洗吧。” 尉迟临风看了他一眼,低头脱衣服。毫不避讳。  2. 所谓种树,是尉迟临风对于杀人后尸体处理的特定手段。 也许在他心里,入土为安的观念还是十分根深蒂固,所以无论死在他手里的是怎样穷凶极恶的仇敌,他一定会把人火化,然后埋在树下。就在这所城市一所修道院后面的树林里,有他认捐的一块地。 江意有点发囧的想着,这算不算是一种环保呢?上帝保佑。 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听铃声就知道是内线,尉迟临风在召唤。扔下手中的面团,一溜小跑的过去,“有事?” 尉迟临风关掉了双人浴缸的按摩键。站在瞬间安静下来的浴室门口,可以看见他薄薄的红唇略微掀动了下,“洗头。” 江意犹豫了下,试探性的将两只沾满面粉的手伸进去,一脸诚恳,“面条还没做好。” 浴缸里的男人把眼光移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这么仰着下巴静静看他。 江意微哽,很快低了头,“我马上来。” 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干净了双手,解下了围裙。虽然家里没有第三者,他还是习惯性的反手把浴室的门关上,又拉上窗帘,这才走到浴缸旁边,将上面那个专用于洗头的隔板抽出,升起枕托,开始认命的干活。 要说混帮会也是有好处的,起码物质享受上尉迟临风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他们所居的这套两居室是他为了来此读书购买的私人物业,房价的昂贵就不必说了,只说换防弹玻璃的钱就足以再买一套住宅了。 房间装修相对还比较朴素,只是浴室是超豪华型的,生生的挤占了半间书房的面积不说,光这款浴缸就有个令人咋舌的价钱了。 可江意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当然,他也不喜欢所有的浴缸。 因为他的处男之身,就是在一只浴缸里被迫失去的。 挤出些洗发水在手心,揉起泡沫再开始揉搓头发。比起尉迟临风结实的肌肉,他的头发出乎意料的柔软,令人有一种错觉,象是在清洗柔软的小动物。 但错觉就是错觉,所以无论再摸起尉迟临风的头发来,手感再柔软,江意都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来看待了。 其实也怪他自己傻,一个男生怎么会自告奋勇的去帮另一个男生洗头?就算自己再想报恩也不是这个报法,所以被人吃掉也纯属活该。 每当想起此事,江意的心情都只有四字可以形容——悔不当初。 他怎么就那么笨,只知道男女之间有大妨,不知道男男之间也有大妨呢?虽然,当时的尉迟临风才十六七岁,但也已经不算小了,尤其是…… 咳咳,江意忽地觉得一阵耳热,手不自觉的抖了抖。令得闭着眼睛专心享受的尉迟临风不悦的皱了皱眉,他赶紧收敛心神,专心洗头。 但眼睛却忍不住偷偷往平静下来的水面上瞟了一眼,却在刚刚瞟见某处时又心虚的迅速收回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但耳根子却越来越烫,心也慌得跟小鹿乱撞似的,根本就静不下来。 可他真没办法,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事情,偏偏尉迟临风今天心情还不太好,江意实在是有点怕。 可能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尉迟临风的身体,在这白皙温润的年轻肌肤下紧绷的是如大理石般矫健而有力的身体,一旦他发起怒来,十个江意都不够他折腾。 如此想着,手上的动作越发小心谨慎起来,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擦枪走火。 “行了,冲水。”尉迟临风开恩的发号施令了。 江意立即拿起花洒给一直闭着眼睛享受的家伙冲掉满头泡泡,擦擦手,正想着尽快脱身出去做他的面条,却听尉迟临风沉着嗓子发布了下一条指令,“进来,衬衣别脱。” 江意心里一凉,他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只要尉迟临风想要,他什么时候有权力说不? 这是他的债主啊! 攥紧了的拳头又悄然松开,默默走到浴室的一角,这儿看起来象是个小更衣室,但进去之后才发现不是。 江意在这里脱下米其色的长裤,白色内裤和白色棉袜,又蹲坐在一个类似马桶的设备上,给自己做了一秒钟的心理建设才带着几分羞惭与窘迫的表情,从身后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抽出一根中药做的男势,连看都不敢看的扔进旁边的小垃圾筒里,后闭着眼睛准确无误的按下按钮,任温暖的水柱将那里做了个清理。 然后,在实在磨蹭不下去的时候,才捏着白衬衣的衣角,光裸着下身,似是垂死挣扎一般,一步步往浴缸旁边挪。 “进来!”尉迟临风的声音里有几分怒气了。 刚抬脚进入了浴缸,就被人粗鲁的拽了过去,眼镜瞬间被蒸气迷蒙,给人摘下。然后,江意就觉得自己象是被鳄鱼咬中的猎物,在水中翻腾。 不消两个来回,身上新买的白衬衣已经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仿佛连每个毛孔都要被展示出来,是赤裸裸的透明诱惑。 身体被攻陷的瞬间,江意还是象头一次时溢出泪水。当然,这已经不是头一次时的惊慌、恐惧与疼痛分泌物,而更多的混合了无法扼制的身体快感与内心道德矛盾之间的纠结。 浴室里的喘息越来越重,几乎用不着尉迟临风怎么挑逗,就能充分激发起他越来越难以自控的反应。 带着抽泣的呻吟高亢得令人血脉贲张,平凡的面孔只有在这种时刻才展现出魅惑撩人的一面,早就被无数次欢爱浸透的身体诚实的表露着真实的需索。 人就象裹着布的鱼,就算是扔进了水里,也无法游动,无法逃脱。 除了间或的亲吻才能让宽大的蓝色浴室稍稍安静一些,其余时候,浴室里制造的声响比那些火热的画面更加让人口干舌燥。 终于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江意的腿根不住的打着哆嗦,幸好宽大的睡袍一直遮到了膝盖以下,才没显出他的窘态。 进去的时候天还亮着,可出来时天已经黑了,磕磕绊绊的往厨房里走,江意还记得自己的工作,他得做饭。 “叫外卖吧。” 一脸餍足的年轻男人从浴室里出来,心情明显比进去时好了不少。与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江意不同,他光裸着上身,只套着一条沙滩裤,浑然不惧春天晚上仍嫌刺骨的冷风。 “不,不必了。”江意沙哑着嗓子,大力摇着头,“很快就能好,这儿已经做好了一些,我先给你下一碗。” 似是要竭力证明自己能行,他明显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笨手笨脚的在应该加盐的水里,加了胡椒粉。 “那这些面条也不够吃,等你弄完一起下。”若有若无的扫了桌上的面条一眼,尉迟临风转身去了书房。 他不在身边,江意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把倒了太多胡椒粉的水倒掉,赶紧又开始做面条,差不多半个小时,可以喊人来吃饭了。 在餐桌的主位上,摆着一大碗用鸡汤下的手工面条。 汤里有开胃的酸菜,上面飘浮着红色的辣椒油,又酸又辣。配菜是清炒生菜、凉拌黄瓜与西红柿,还有焖好的切片牛腩与豆腐丝,五彩缤纷的摆了一桌子。 而在餐桌的对面,只摆着一碗素面,面条上只零星的飘浮着几点油星和碧绿的小葱,看得人就没有食欲。 似是没看到江意面前那清汤寡水的面条,尉迟临风自顾自的先把自己那一大汤碗面条扫荡干净了。见他放下筷子似有些意犹未尽,江意立即识趣的又起身给他添了一碗来。 把西红柿和牛腩往自己碗里拨了少许,尉迟临风把其余的菜往江意面前一指,“拿走。” 江意很自觉的把剩菜收到自己面前,见尉迟临风似乎心情不错,这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呃……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其实,是这样的。上回电视台要做几期节目,老师带我去帮了几天忙,现在他们那儿的女主播怀孕了不能再上镜,所以……所以想让我去试试。” 静默了一时,就听尉迟临风冷冷的问,“让你去干嘛?你又不是女人。” “不是这个意思!”江意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是他们电视台想借此改革,让两个男主持人搭档试试。我虽然不是新闻播音专业的,但我学的也是文科,算是有点关系了。” 他无措的推了推眼镜,低着头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马上就要毕业了,也应该找份工作,早点赚钱,也好早点还给你。我保证不耽误做家事,可……可以吗?” 3.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江意立即从被子里小心的探出头来。!!真疼。费力的揉了揉眼才勉强睁开肿痛的双眼,罔顾身体迫切需要休息的意念,拖着满身的酸痛爬出温暖松软的被窝,床头的闹钟正毫无悬念的指向上午八点。 因某人规律的生活所赐,江意总不会起得太迟。只是眼下这个状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赶上十点钟的面试了。 清清嗓子,还好勉强能出声,迅速打个电话过去,“张主任,我是小江啊……啊对,昨晚不小心受了凉,一早起来嗓子就这样了,我下午过来行吗……下午四点?好的,我一定准时到,太谢谢您了。” 合上手机,江意长长的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 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但一共只剩下八个小时,他还是得抓紧时间。 扶着墙,一步一步蹭进洗手间,先到他专用的洗浴器上解决生理问题。那小子又故意把东西射在里头了,忍着疼分开那被过度使用而红肿起来的地方,反复冲洗了近半个小时才算是弄干净,额头后背已经挣出一层热汗,粘腻得很不舒服。 解开睡袍,裸露的身体上赫然全是青紫斑驳的印记,从脚腕攀援到耳后,开着银靡的花。乳首、腿根还有腰侧的好几处还留着深深的牙印,明显破了皮,给热水一冲,疼得人直哆嗦。 那小子是属狗的吗?虽然早知道他的暴力,但江意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怨念。 昨晚,在他提出要找工作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尉迟临风都瘫着张脸面无表情。晚上睡觉时也没见他怎么样,亏江意还以为自己会侥幸过关,可等到一大清早四五点的样子,那小子来神了。 那个混蛋! 江意一面在心里骂着,一面咬牙把自己清洗了干净。擦干了水,他又走进自己的专用小间,打开一只保鲜盒。 一股中药清香扑面而来,但里面装着东西就不那么可爱了,全是仿造男人那话儿做的药势,只是大小粗细不等。用特殊工艺制成空心状,取用便利。 叹了口气,江意取出最细的一支,慢吞吞的蹲坐下来,把那东西一点一点塞进自己的体内。清凉的药意迅速沁透了红肿的内襞,确实舒服了许多。 可这样的舒服是为了取悦男人的,跟女人隆胸有什么区别?江意不无怨气的想着。因为长期使用这个鬼东西,他的后薛在得到清洁与滋养的同时,本能的也会经常做起提肛运动。然后肌肉弹性越来越好,让进入的人得到更加充分的满足。 当然,这样的事情尉迟临风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是江意有一次无意间听见逄燚(音,旁易)说的。那家伙明明是个男的,却统领了红门西欧区几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色情场所。 他那天送药来的时候,尉迟临风刚好还没回来,这老鸨头子色眯眯的问他,“我的药还不错吧?看老大对你多好,供你念完了大学,还供你念研究生。不过你要是想再多留他几年,我这里还有套专门修炼屁股功夫的瑜珈,你要的话下回就一并带给你,包你更加弹性十足,把老大迷得死死的。你们家再欠多少钱,老大也帮你扛了。哈哈……” 江意一直忘不了他那天的笑声,虽然很轻,却象带刺的鞭子抽在心上,屈辱而又疼痛。 他不是卖屁股的鸭子! 江意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似是要宣泄心中的忿懑。但很可悲的是,他望着被雾气迷蒙的镜子,忽地想起昨夜的梦境。 那是一个硝烟弥漫,金戈铁甲的古战场,他梦到自己似是被俘虏的鱼肉,正待被宰割的时候,有一位银盔银甲,颈系红巾,手握长枪的天神下凡,救了他。 而那位天神,生着一张年轻稚气又骄傲的脸,尉迟临风的脸。 江意用力的扭过头去,不再看那变形的镜子。心里却止不住的一阵阵发慌。 梦中的情景往往反映了一个人真实的本心,难道在他的心中,尉迟临风实际是他的守护神? 这绝不可能! 走出浴室,面对着犹如龙卷风刮过的客厅,江意一面心不在焉的收拾着,一面还在无法自控的回想着昨晚的梦境。 尉迟临风怎么可能会那么深情的看着自己?就算他们回到了古代,他也是欠了一屁股债的麻烦人士,尉迟临风如果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怎么可能看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俘虏? 但若是……若是他没有欠下那么多的债,他们之间没有经济问题的牵绊,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两人能平等的相爱? 不可能! 江意摇着头,从地上捡起散落的衣扣,再度否决了自己。 睁开眼睛,看看这满地的狼藉吧。无论是地板上,还是沙发套子上,甚至窗帘上都粘染着一小坨一小坨或是干涸或是粘稠的男性体液,这就是尉迟临风给自己的惩罚。 他不愿意自己去找工作;他一大早就把他抱出卧室,胡天海地的折腾;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无数印记,折磨得自己又哭又叫,把嗓子都喊哑了;他故意把痕迹弄得到处都是,就是逼得他起来之后必须在家收拾,从而哪里都去不了。 如果爱一个人,或者对他有起码的尊重,不应该就这么把人圈禁在身边。除了家事什么都不让他做,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让他学。 江意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尉迟临风的用心。他是一个太过强势的男人,强势得要绝对掌控江意的全部人生。 但他凭什么如此? 江意又不是他豢养的宠物。甚至他的待遇还比不上宠物,只是伺候他的男仆兼泄欲工具。 这样的生活江意已经过够了,如果三年前江意大学毕业时,不是尉迟临风硬把他弄来读什么研究生,也许他早就赚钱还清了欠债。 但他现在连研究生都快毕业了,这小子还不肯让他出去求职,就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是欠了他的钱,又不是卖身给他的奴隶,他凭什么这样绑着一个人? 江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找份工作。然后,一步一步的,离开尉迟临风,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生活。 心里有了动力,干起活来也特别有劲。 把所有的床单被套拆换下来,洗衣机不停的搅上几回,就都晾上了,再把所有的桌椅板凳包括地板擦拭干净,确认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江意坐下来,给自己煮了碗白粥,就着一点咸菜吃了。 他是故意让自己过这样艰苦的生活的,虽然冰箱里什么好东西都有,但那是尉迟临风的。他不愿意让那些奢侈的生活把自己养出一身的富贵毛病,他用这种方式不断提醒自己——他是江意,只是江意。 时钟指向下午三点时,江意已经换好了衣裳准备出门。 拜突然的大风降温天气所赐,他可以毫不奇怪的穿上一件高领的黑色羊毛衫,完美的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再套上黑色西服,上镜也是可以的。 试试嗓子,说话已经好多了,虽然略有些沙哑,但足以应付一会儿的面试。看看室外的温度,把柜子里的羊毛大衣取出,在看见他的厚外套时,江意犹豫了一下。 那小子出门时穿的很单薄,这样的天气会冻感冒吧。但他的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会生病? 心底里,还有个说不出来的声音,在叽叽喳喳的闹:别忘了他早上怎么折腾你的,那样有劲的人让他病一病怎么啦? 江意赌气出了门。 但在走出大楼时又有些犹豫了,西欧的春天一旦冷起来是很可怕的,瞧这阴沉沈的天,说不准还会下雪。眼下时间还够,就是打车去给他送件大衣,再去电视台也可以。 于是,在不断自我暗示,他要是冻病了伺候遭殃的人还是自己中,江意回头了。 到了学校门口,他想了想,把装好大衣和围巾手套的纸袋交给一位路过的同学,给了人家一点小费,托他转交。 听说是要给那个大名鼎鼎的东方学生尉迟送去,人家很高兴的接过了。 可就在江意转身走向车站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一人急匆匆的拖着大包小包下来,还拼命喊着,“江意!江意你快来帮忙啊!” 愕然回头的那一瞬间,江意觉得老天一定在惩罚自己的滥好心。 他就不应该来送什么大衣! 4. “……你是哥哥,当然要好好照顾弟弟,小恩那么聪明,不多念点书就太可惜了,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希望你们兄弟差距太大啊……” BALABALA一大堆的唠叨,念得江意头昏脑胀,但基本的理智仍在,忍不住问,“他才高中毕业,在国内都没考上大学,跑到这里来能念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能扔下你弟弟不管吗?依我看,国内大学就没什么好的,读不读也就那么回事,不如出国来深造一下,你们兄弟不是正好做个伴吗?” 看一眼沙发上那个把切好的水果吃得汁水四溢,弄得新换上的雪白沙发套和长毛脚毯上四处都是,手里还不忘打着电脑游戏的弟弟,江意眉头皱得死紧,嘴上却不得不换个理由回着电话里的话,“就算是要出国来念书,也要有个程序的,总要参加考试吧?这时候跑来,让我找谁去?” 正规的高中毕业要到六月全国统考结束之后,而江恩四月就跑来了,明显是提前拿了文凭。至于原因,只有一个——成绩不好。这也是学校为了不影响升学率,把部分差生提前推出来的惯用手段。 听了这话,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口气终于出现一丝和缓的迹象,“你不是一直跟在尉迟少爷身边吗?让他给小恩安排进所大学应该不是难事吧? ” 又是这一招! 江意只觉心里堵得慌,今天被迫取消的面试让他的口气变得重了一些,“他又不是开大学的,凭什么收他?” “什么态度?你冲我们吼什么吼?”电话里的声音重又变得冷酷起来,“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国外的大学只要交钱就可以上!” “可我们家哪里还有钱?”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只要跟尉迟少爷说一声就行了,或者带你弟弟见尉迟少爷一面,他可比你机灵多了,知道该怎么说话!好了,就这样了,把电话给小恩!” 明明是来求人的,可这口气竟是如此轻松,好似别人活该欠他们似的。江意心里头憋着气,却怎么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家人!这就是他最亲最近的家人! 砰砰砰砰砰,用力剁着砧板上的肉,非如此不足以发泄出他心中的忿懑,可剁得太投入了一点,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风哥,你回来啦!”直到江意仰着一张比他俊秀得多,也灿烂得多的笑脸从厨房面前跟阵风似是刮过,江意才愕然回过神来。 糟糕!忘了提前报备了。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某人提着菜刀就慌慌张张的从厨房里冲出来,从高大的弟弟身后望着那男人挤出一丝笑容,“我弟弟……呃,刚来。” 蓦地,他那点可怜的笑容也为之一僵,落在江恩身上。 蓝色针织衫,黑色天鹅绒休闲裤,这是阿玛尼去年秋冬的新款,尉迟临风才穿了一季而已。 “哥哥你手上拿着刀跑出来干什么?”江恩已经无比伶俐的从鞋架上拿下拖鞋放到门边,伸手就接过尉迟临风手中的包,在父母面前都没尽过的孝心在这男人面前展露无疑,“风哥,要不要喝水?还是想吃水果,我去帮你倒。啊,哥哥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快去把茶几收拾一下!真是的,吃成这样,弄得乱糟糟的,说你都不听。” 他永远都是这样,自己做错了事,却推到别人头上。可怎么办呢?自己不认,难道在这里跟他吵?江意眼睛眨巴几下,看尉迟临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衣服被穿而发火,就没吭声了。 回房先放下菜刀,拿出抹布,一面收拾桌子,一面对大献殷勤的低声弟弟道,“去把衣服换下来,这是尉迟……的。” 江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忽地生起气来,“哥哥你也真是的,我的衣服弄脏了,让你随便拿一套,你怎么拿风哥的衣服给我试?做人能这么没礼貌吗?不过风哥好有品味哦,这套衣服真好看,我这就换下来,要不要送去干洗一下?” “不必了。”自进门起就没吭声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是听不出情绪的平淡,“你喜欢就拿去吧。” “谢谢风哥!”江恩笑得跟脸上抹了蜜似的,只是甜得太过,看在别人眼里,就开始发苦了。 江意木然垂下视线,默默的收拾着,弟弟想要说什么,尉迟临风答不答应都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 只是那欠账!那该死的欠账,爸妈何曾真的归还过一分一文?江意攥紧着抹布,连指节都开始发青。 因为晚上多加了一个人,江意特意多烧了几个菜,他也是想在厨房里多磨蹭一会儿,不想出去面对那样的嘴脸。 但耳朵还是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陆陆续续听着客厅里的对话。 “……你是说,你想来读书?” 终于说到正题了,江意的心不由得一紧。既希望尉迟临风果断拒绝,却也不想他做得太过无情。毕竟,那是自己的家人,再不好,也是他仅有的亲人。 “是啊,老师一直赞我思维活跃,只是不适应那种死读书的填鸭式教育,所以建议我来这边试试,还请风哥多多关照。” 心中冷哼,手中却麻利的把整条鱼下了油锅。就算是西方,在基础教育的阶段,哪有不下苦功就能读出来的?就凭江恩那种爱耍小聪明又不思进取的懒惰个性,放到月球上也读不出来! “那你有看中的学校吗?” “嗯……我想跟风哥一间就好了。” 不用看,江意也知道弟弟此时的眼睛肯定眨得无比动人而天真。真的,要是不了解他这个人,光看他的外表,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会喜欢他。 如果说江恩是父母结合的优等品,那江意明显就是残次品。 这也不是说江意生得不好,事实上,眉清目秀的他也并不丑,否则电视台不会选他去做主持人。但跟这个弟弟比起来,就完全没法看了。江恩继承了爸爸的高鼻梁浓眉大眼,又继承了妈妈晶莹白皙的皮肤和完美的唇形,不管怎么看,都是大帅哥一枚。 因为父母的偏爱,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从小就给江恩,以至于他才十八岁就生得牛高马大,身高直逼一八O,而江意呢,就象一株可怜巴巴的豆芽菜,才勉强过了一米七。 “这样啊……”尉迟临风手指轻敲在桌面上,眉头微皱,似有些踌躇。 江意悄悄往客厅探了一眼,却惊见自家的弟弟竟然跟只大型犬似的跪趴在尉迟临风的脚边,谄媚得恨不得摇起尾巴了。但问题不是他这态度,而是他这姿势…… 江意咽了咽口水,眼睛象被胶水粘住似的,落在弟弟似有意似无意放在尉迟临风大腿上的手。 有什么字眼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不敢去想,只见尉迟临风毫不避讳的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到我这儿来一趟,对,现在。要安排个人到你那里去,来了再说,我把地址发给你。” 这算是答应了? 江恩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蜜更厚更浓了,“谢谢风哥。” 江意完全看不下去了,果断转头,却惊觉那条鱼在锅中已经煎得有些老了,幸好是不粘锅,赶紧翻了一面,想想又多加了些调料,掩盖住那股子味道。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想尽一份力。人都跑来了,难道还能赶回去?那样的话,自己就会永无宁日了。 饭快烧熟的时候,人来了。 一个肉嘟嘟的胖子,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亚裔,却是从祖辈起就移民到欧洲的香蕉人,有个土土的中文名叫阿喜,是他们的校友,也是无限敬仰并拼命想要追随尉迟大哥的小弟。 简单扼要的把江恩对他介绍了下,尉迟临风的指示是,“去查下学校还能不能招人,如果可以的话弄清楚手续怎么办。如果不行的话,就在本地找些合适的学校。” “喳。”阿喜身手灵活的行了个清代太监礼,看得江意很无语。这孩子,完全就是被那些辫子剧给教坏了。不过把江恩交给一个商学院的高材生,他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江恩对于不能留下有些不满,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做出无比乖巧的模样,“风哥,我就在客厅打个地铺好了,何必又麻烦阿喜……哥呢?” 阿喜的肩膀一抖,偷偷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乐呵呵的拎起他的行李就往外走,“阿恩贤弟啊,老大这地方又不大,你要在客厅打地铺,万一来个人,不就太不方便了吗?还是跟我走吧,回头带你去学校参观参观,先把读书的事情订下来再说。” 最后一句话,终于把江恩打动了,不悦的瞥了一眼始终装鸵鸟的江意,只跟尉迟临风打了个招呼,就跟阿喜走了。 门一关,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嗯……饭好了。”江意先把精心烹制的五菜一汤端了出来,讨好的目光显而易见。 今天做了他喜欢的红烧狮子头,糖醋鱼,还煲了骨头汤,这样的丰盛能够让他的心情稍稍好些吧? 男人不动,就那么双手抱在胸前,斜睨着他,虽然年轻,却有种无形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捏着围裙嗫嚅了半天,江意到底是承受不住,干巴巴的认错,“对……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把阿恩带来的。” 哼!男人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终于表示出他的强烈不满。江意更紧张了,舌头都开始打结,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可是,我在学校门口碰到……要是不带他来……我没去面试……” “自己反省去。”扔下一句话,年轻的男人大踏步的从他面前经过,去吃饭了。 江意脸上变了几变,终于,他慢慢的就在说话的当地跪了下来。低头哈腰的模样跟只可怜的小虾米似的,窝成一团。 (阿喜:书友最是喜肉饰。特征:肉嘟嘟) 5. 当饭菜的香气随着冷掉而渐渐散去,但那无形的诱惑却象一把看不见的钩子越发的引诱着人的肠胃。 屋子里很静。 年轻的男人吃饱喝足,舒服的伸展着两条长腿,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年长些的男人跪坐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夹墙下,被饿得奄奄一息。 咕里咕噜,空空的肚子不识相的叫唤着,象是抗议那个不识相的主人,干嘛要这样虐待自己。其实江意早就后悔了,他干嘛要在吃饭之前那男人谈话,好歹等到吃饱以后嘛,真是笨死了! 悄悄往上翻了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这个角度还是看不到头顶上的挂钟。 现在到底几点了?九点?十点?江意心中腹诽着,那小子怎么还不进房睡觉去?不然,去天台上练练拳脚也行啊。 可尉迟临风不去,从吃饱了到现在,他除了从餐桌边挪到沙发里,连洗手间都只去过一趟。 他的视线虽然没放在江意身上,但那无形的气势却逼迫得人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之处。 挪挪屁股,把重心往右脚挪去。江意已经反省得够久的了,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他不就是没打招呼把江恩带回来了吗?都已经道过歉了,那小子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原谅自己?小气的男人! 怎么办?好饿啊!江意虽然努力不让自己被尉迟临风奢侈的生活所腐化,但他也不想虐待自己好不好?饭总是要吃的嘛! 更何况江意的胃口不大,饭量小,就显得一日三餐尤为重要,一顿不吃真正是会饿得心都开始发慌的。 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的抚着饥肠漉漉的肚子,江意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饭菜上移开,开始琢磨沙发上的那小子究竟有啥不满。 哼,早知道今天就不该那么好心的去给他送大衣,如果不去,就不会遇到弟弟,也就不会弄到他现在还没有饭吃! 江意丝毫没留意到自己的注意力不过是出去蹓躂了一圈就又绕回来了,满心眼里还是想着吃吃吃。 叮咚,门铃响了。 江意迅速扭头去看尉迟临风,这位大爷一般不会亲自开门的,他是不是可以站起来了?可惜,今天的尉迟临风似乎是故意跟他作对,不仅亲自站起来了,还亲自去开门了。 那是要让人看他出丑吗?江意生气的别过头去,面对着墙壁坐在双腿上,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凄惨。 可逄燚进来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这……” “进来。”见尉迟临风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聪明的只问了一声,就闭上了嘴巴。 江意心里对逄燚的讨厌又多了一层,当然,这绝不是因为逄燚看到了他的丑态,也不是因为总是逄燚给他送来的那些羞人的药,而是这家伙的外表就让人没有好感! 分明是个老鸨头子,却每天正儿八经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冒充职场精英的模样,尤为可恶的是,不近视居然也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斯文败类,莫过于此! 就在江意鄙视的眼光里,斯文败类站在沙发旁,面对大咧咧坐下的年轻主子毕恭毕敬的汇报事情。 “老大,上回的事情有证据了。” 看尉迟临风并没有避开的意思,逄燚就在客厅当中说了出来,“我那里有个妞儿,她有一个好姐妹虽然不是我们红门的,但也是干这一行的。昨天,给秦爷手下的阿松带出台,那小子喝多了,无意中透露曾经接待过那个麦克,还抱怨那个家伙脾气太大难侍候什么的。” “那女的,信得过?” “信得过。她和翠茜是过命的交情,这回肯把消息说出来,也是想求我们保证,得一个从良的机会。那丫头做事很精,接客的时候怕出事,总会留下录音。我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逄燚递上一支口红状的录音笔,从眼镜片后透出一股与他斯文外表不相符的狂热之色,“老大,咱们开干吧!给那帮老家伙一点颜色瞧瞧,否则还真当自己是太上皇了!” 江意听得心惊肉跳,又……又要开打了? 跟在尉迟临风身边三年多了,许多事情虽然没有明白的跟他讲过,但江意零零碎碎也听说过不少事情了。 要是用客观语言来描述的话,红门,是一个国际化的犯罪集团公司。这个组织的核心部门是红门,但也广泛吸取了不少当地帮派的加入,相互之间的关系就有些象母公司和子公司。 尉迟临风的老爸从前就是红门的重要首脑,但不幸因病早故。人走茶凉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三年前尉迟临风因为过来上大学,被任命为欧洲区负责人时,很是引发了一番集团内部不满。 而秦爷,就是本地区反对得最为强硬的声音。他不是红门嫡系,对故老的儿子当然没什么好感。原本这个位子也是他看中的,没想到来了一个年轻得足以当他孙子的空降部队,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这老家伙就联合集团里其他社团的头目,给尉迟临风弄了不少糟心事。曾经有一度,连江意都跟着风声鹤唳,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不过这三年间,尉迟临风凭自己的能力迅速收伏了集团中的年轻干部,集团发展得有声有色,让那些老家伙也无话可说。 但是,仍有一个核心矛盾的存在,就是尉迟临风一直致力于帮会的转型。 现在可不是靠打打杀杀过日子的年代了,崇尚的是高科技致富。但要转型,必然会触动部分人的利益。 而那位秦爷,做的正是尉迟临风最不喜欢的毒品生意,也是他极力想清除的项目。 只没想到,这老头子居然这么大胆,雇佣杀手来取尉迟临风的性命,这可犯了帮中大忌。对外人心狠手辣没人会说你,但对自己人也这么歹毒就太过份了。 “老大,你不必顾忌,只要将这份录音资料带回总部,绝没有人敢说咱们半个不字!” 尉迟临风沉默着,对逄燚的建议并没有表示肯定。反倒是突然将目光落在江意的身上,“把他带到你那里去,关两天。” 什……什么?江意傻眼了。 逄燚那家伙是干什么的?把他送过去能有什么好事?再也顾不得那脆弱的自尊心,他开口求饶了,“我,我真的知道错……” 尉迟临风眼角的余光凌厉的扫了他一眼,顿时把他后面的话给瞪了回去。 逄燚也有点犯糊涂,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试探着问,“老大,你让我带他回去是,是要……TJ吗?” TJ?TJ?TJ! 这个字眼在江意眼前无限回旋放大,震得他耳膜都嗡嗡作响。脑子里瞬间联想到的是木马、皮鞭、蜡烛还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刑具。 “不去,我不去!”江意浑身都开始发抖,没看到尉迟临风嘴唇又动了一下,对逄燚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想扑到尉迟临风身边求饶,却因为跪得太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而双膝又麻又痛,一下又摔了下去。 就在江意紧闭双眼,以为自己要和地板来一次重口味的亲密接触时,有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沙发上以一个单手撑,漂亮的鱼跃而起,瞬间移动到他的面前,及时的拎住了他的脖子。 虽然被勒得实在难受了点,但好歹不用摔下去了。正当江意想抬头道声谢谢的时候,尉迟临风黑着脸放手了,“带他走!” 不容违抗的命令,让江意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6. 谜,是一间夜总会,也是红门在西欧首屈一指的色情场所。 如果是初次进来的人,很容易为表面上的优雅斯文迷惑,以为进了某家高档会所。但若是仔细留意桌子底下,或是阴暗的角落,你会看到黑色透明丝袜挑进了西裤,或是白衬衣的袖扣在某个胸口幽幽闪光。 “这么紧张干嘛?欢迎光临。”逄燚客气的微笑着,绅士般为紧紧缩着肩膀,随时打算逃跑的家伙按下了电梯。 但他眼中那一抹促狭的笑意江意不会看错,所以,就算是逄燚表现得再绅士,他也只会当作是猫戏弄老鼠的游戏。 绷着脸跟他进了电梯,江意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杀了我我也不会听你们的话做那些事情的。如果你们给我下药,只要我会清醒,就一定会自杀。” 逄燚躲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如果这是老大的吩咐你也敢不听?你就不怕老大对你们家赶尽杀绝?” 哼!孰可忍孰不可忍,江意自认已经为家人牺牲得太多了,但凡事总有个底限,他是人,不是圣人。 不对!“你刚才说什么?如果这是老大的吩咐?那就是说,尉迟临风没让你调整我?” 一不小心说漏嘴的逄燚尴尬的推了推眼镜,这小子看起来一副书呆子模样,其实不傻嘛! “电梯到了。”掩饰性的说了一句,快步来到四楼顶层。 而身后,江意象是重获新生般欢快不已的追问,“既然他没有那个意思,还让我来干什么?是不是他又要出差了?” 在尉迟临风为数不多的外出时间里,江意都是在逄燚的保护下渡过的。不过不是这间夜总会,而是红门旗下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那里有几间套房是专门为了帮会领导准备的,有最严密的安全措施。 江意肯定不会自恋的认为自己对尉迟临风有那么重要,只不过因为尉迟临风是个特别强势的男人,不喜欢别人未经许可就擅动他的东西,所以才会在他不在时,把江意临时“托管”起来。 逄燚无法透露尉迟临风把他送来的真正目的,只好虎着脸道,“不该你打听的事情不要瞎打听!” 通过瞳孔辨识系统带江意进入了防守严密的大门,立即有帮会的兄弟上前,“胖哥,这位是……” 逄燚因为姓逄(念旁),道上的人都会尊称一声胖哥,但也有些人会半开玩笑的叫他胖姨。眼下,这位一点不胖的胖姨没好气的往后瞟了一眼,“新来的小弟,暂时住我房间。” 小弟?江意一听这个称呼更加放心了,以这样的身份进来,总不会被TJ吧?不过,他忽地又急了眼,“我可不是你们组织里的成员,别拉上我!还有,我不跟你住。” 他是一等良民,以后还要好好做人的,可不想跟这些黑社会扯上关系。 “就是要拉上你,怎样?”逄燚职场精英的伪装终于撑不下去了,一把扯过江意,把他拖进自己的房间。 门外的兄弟们面面相觑,难道这是他新弄来的玩具?不过胖哥这口味,转换得还真奇怪。 不过他们也只是耸耸肩,便集中精神开始继续巡视。这里是整个“谜”里最为尊贵也最为隐私的地方,招呼的全是达官贵人,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原以为逄燚住的地方肯定摆满了皮鞭蜡烛之类东西,可没想到竟是意外的整洁与专业。 客厅不大,用米白和咖啡色布置得典雅而舒适。连着一个开放式的厨房,不过从那里的反光程度来看,基本没怎么用过。 左边有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因为门敞着,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三面墙上摆的全是书和文件柜,从旁边架着的一把木梯来看,这些东西可不是摆设。正中有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两台电脑和卫星电话,无论在全球哪个角落,都可以便捷的实现声音和图像的传输。 江意爱书,天生就对放书的地方有兴趣,正好奇的想凑过去看一眼,但逄燚却出其不意的把他的肩膀一拍,“这间房是你绝对不能进去的,除非你真的想做红门的小弟。” 江意一听这话,顿时把所有的好奇心全部打消了。里面放的肯定不是好东西,求他进去他也不去了。 不过逄燚却主动推开了另一扇门,“这是客房,你暂时在这儿住几天,电脑电话都有,你随便用。隔壁就是洗手间,顶头那是我的卧室,为了大家的清白,我想你也不会进去吧?” 那是当然!江意白了他一眼,指着另一扇锁着的门道,“那里也是我不能进去的,对吧?” “错。”逄燚出乎意外的抓起他的手指,把他拖到那扇门前,在旁边立着的密码锁上操作了几下,录入了他的指纹。 “老大吩咐过,让你来这几天,可得帮忙干点活。其中一项,就得进入这间房。” 江意本能的警惕起来,“我不干!” 可是,门已经开了。逄燚把他往里一推,似笑非笑,“你先看了再说。” 江意茫然睁大了双眼,可是等他看清楚里面的内容,脸一下子烧得通红,恨不得立即瞎掉! 逄燚堵着他的去路,颇为骄傲的环视着四周,“这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难道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吗?” 江意没有。 天!他没有想到,这间房的四面墙上全部装的是监视器。平平整整,超薄高清,而里面监控的,是红门最为隐私的场所。咳咳,干那种事的场所。刚刚不小心瞄到,好象就有几对正在呐个呐个。 逄燚把江意推到正前方,强迫他睁开眼,“这面墙上,就是夜总会所有的TJ室。老大给你的任务,就是负责其中一对的TJ辅助工作。选吧,你要去帮一对。你要是好奇的话,所有的都参与也可以。” “我不要!”江意脸红得已经可以煮鸡蛋,打一个上去绝对立即就能烫熟。 可是逄燚却没空欣赏这样青涩的美景,“这已经是程度极低的事情了,难道你真的想让老大把你扔进去TJ?” 江意悲愤了,“可我又没做错事!” 逄燚严肃起来,“你还以为你没做错事吗?”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把我弟弟带了回去,他不是很快就走了吗?”江意自觉很委屈。 逄燚抚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花了多少钱来布置的?你又知不知道你随意把你弟弟带去,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你弟弟再去找你,被人跟踪怎么办?又或者说,你是想让我们兄弟再派出一队人马来,象罩着你一样,暗中罩着你弟弟?” 他望着江意叹了口气,“有些事我不想说,是不想打击你。你以为老大真的只是专情你一个吗?不是的。他不过是怕给兄弟们添麻烦而已。否则,以老大的人才地位,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身边只留着你?你还好象很嫌弃我们似的,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没有我们这个黑社会,你们全家早就不知死哪儿去了!” 这打击来得太过巨大,江意说不出话来了。  7. 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和尉迟临风初次相逢的那天。 天阴着,一直在下雨。虽然还是夏末的天气,他却冷得直起鸡皮疙瘩。被人推搡着塞进车里,他只能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手心,才控制住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你要怪就怪你没投个好胎,谁叫你老爸老妈不争气,欠了我们的债又不还。你这么年轻,割一个肾也没关系啦。不会影响你做男人,以后照样讨老婆生儿子,包你没事!” “……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听说还是大学生对不对?我们就喜欢你这样有素质的聪明人。你要不要考虑也借点钱,到时也去买几注六合彩,说不定就中了呢?你老爸老妈那个衰相是肯定没福气的啦,但你就不一样了。” …… 那些话到底是谁说的,江意完全没有在意,他当时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可是过后回想起来,却每每都那么清晰。 只不过,在他眼里留下印象的,一直是车窗上的雨。 一条条,一道道,象是一个个丑陋的怪异的被撕裂的鬼怪,就那么前仆后继的隔着半臂长的车窗距离,不断嘲笑着他的悲惨命运。 是怎么被带进那间地下非法诊所的,江意完全想不起来了,但他还记得那浓重的来苏水的味道,和一片刺眼的白。 当浑浑噩噩被押上手术台时,江意突然听到旁边穿白大褂的人在说话。 “最近肝很好卖,上次做一单就收了七位数进来,也不知道今天这个收了能不能用。” “管他能不能用,先收了再说。只可惜这个不是收了死契,否则咱们今天的红包就够玩好几年了。” “就是。一次手术,只有两次效果,实在太不划算。一会儿看下还有什么可以收的,尽量多收一点。” 江意骇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明明只是卖肾,怎么这些人竟是什么都想割?他想说话,可是被打了麻药的身体却发不出半点动静。 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扒开了,肚皮上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放了上来。 不要!不要!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这一刻的江意无比后悔答应爸妈,来做这样一笔交易。就算他们对自己有生养之恩,但他不要用这种方法来报答。 当锋利的手术刀被举起,在他眼角划过一道比南极坚冰还要阴寒的光芒,江意陷入绝望了。 可就在此时,手术室的大门被人轰开了。 手持性火箭炮冷静的穿透了厚重的大门,方才还言笑晏晏,商谈着人体器官如同菜市场上自家白菜般的无良医生倒下了。 江意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眼睛一点点挪向门口。 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就那么站在门口,两手插兜,皱着眉头,颇为不耐。在他的身前身后,那些手持火箭炮,冲锋枪,穿着防弹背心的人看起来都是那么虚幻,仿佛画上的背景,只有他,简简单单得不象话,却象是唯一鲜活的人。 救我!江意想说话,但嗓子眼里却象是被什么堵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留两个人清理,其余的人跟我收工。要是姓傅的不满意,让他划下道就是。”少年的声音清冷而明净,虽然有些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杀气,让那些背景板们唯唯诺诺。 江意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想要平安离开,一定得跟他走。可是他为什么就该死的动不了? 他恨恨的想捶床,却在不自觉的眼球转动间,看见一个白大褂颤颤微微的从血泊中举起一把乌洞洞的手枪,以自己为掩护,瞄准了那个黑衣少年。 “小心!” 背景板们的惊呼还没有落地,江意就瞧见那个黑衣少年懒洋洋的信手挥了一把,那姿态即便是如同赶苍蝇一般,可由他做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好看。 可江意随即只觉耳边一凉,一点寒光带着凛冽的杀气贴着他的头发丝儿掠过,直接把那把枪连同那只手一起削向了天空。砰地一声,在天花板上留下个洞。只余下几根江意的头发丝飘飘荡荡,从半空垂下。 少年终于走了进来,迈着慵懒的步伐,好似很不情愿上学的学生一般。 那重伤又失去一只手的大夫哆嗦着求饶,如秋风中的落叶,“不要杀我……我知道很多秘密,我可以什么都告诉你们……” 少年挠了挠耳朵,困惑的问他,“可我知道了有什么用?” 不知为何,江意瞬间读懂了他的心思,仇已经结下,再知道所谓的秘密能有什么用? “看在你敢对我动手的份上,把这间屋子轰塌了给你陪葬吧,起码还落得个全尸。”少年吩咐完毕,再也不停留的转身就走。 可是他却走不了。 手术台上,那个看似死人的“患者”眼睛睁得大大的,把他的衣角死死攥在手心。江意趁着自己神智越来越模糊,就快陷入麻醉前的最后一口气,动了动嘴型。 带我走! 他不知道当时尉迟临风看懂了没有,但他确实给带出来了。 从此,这男人就象黑色的龙卷风一般,彻底的掌控了他的生命。 “嗳,你准备好了没?该开工了。” 逄燚不耐烦的扔过来一套衣服,江意苦笑着接过。是啊,他虽然极力想撇清和尉迟临风的关系,但真的撇得开么?如果不是尉迟临风,只怕他早就在那张手术台上被五马分尸也不一定。 那么眼下,不过是去看看别人TJ人,又有什么难的? 换好工作服,江意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步履稳定的走了出去。 8. 屋子并不大,约摸三十坪,从外面看是方方正正的,走进来却如圆桶一般。四壁都包有厚厚的海绵等不知名的材料,不仅隔音,而且温柔的杜绝了一切损伤的可能性。 时间到了。 江意戴着白手套,硬着头皮推开5号房间的门,眼睛都不敢抬的念着手上的小册子,“偷吃食物三次,罚三十分。试图引诱守卫逃跑一次,罚五十分。合计八十分,属于需要重度管教对象。” “不!”尖锐的声音恐惧而惊慌,“我都整整三天没吃饭了,你们还不停的故意把好吃的食物拿过来,难道我能受得了吗?我就吃了一块牛肉和两块饼干!我也没勾引人,就是问那个守卫能不能给我带个面包,哪怕只要一片!这怎么就罚五十分了?” 江意沉默的盯着脚尖,眼角的余光却看着旁边那双样式简洁的灰色休闲鞋。鞋子犹犹豫豫的在和夜空一样的深蓝色地毯上磨蹭了两下,然后带着它的主子凑近了,低低的问,“那你说,怎么办?” 江意为难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小册子,“呃……照这上面揭示,应该先打他三十鞭,然后……你自己看吧。” 他把小册子直接递了过去,男人伸手来接,这是一双棕黑色的手,明显的黑白混血的手。虽然这双手骨节粗大,但并不过分强壮,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辛勤工作的手。和这个黑人男子一样,虽然身材高大,但略显瘦削,相貌也很是平凡宽厚,完全与想象中的TJ者大相径庭。 时候不长,男人看完了,把小册子还给江意,默默的从身后准备好的工具台上取下鞭子。 “不要!”对面的声音更加尖锐了,但鞭子带起的风声和击打皮肉的啪啪声还是响了起来。 退到房间门口的回避处,就算躲到帘后的江意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据说5号TJ室的程度算是最轻的,可是他还是接受不了。 偷偷从帘缝往外看一眼,正好看到那个被TJ者痛哭求饶的脸。 他可真漂亮! 初见时江意就给惊艳到了,那男孩应该只有二十多岁吧,一头如黄金般流泄的及肩中发,映得他的赤裸的皮肤更加如初雪般洁白,双眸是最纯净的湖蓝色,笑起来象天使一样漂亮。 只是身体有些略微的虚胖,但在这些时的芭蕾以及瑜珈训练下瘦了不少,如果再坚持一段时间,相信可以练出如少年般的纤细柔软。 只是那又有什么用?一样是被男人享用的器物。江意同情的收回目光,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却也有着许多不解。 那个TJ他的男人明显三十出头,但极是老实,衣着朴素,完全不象是有∫M倾向的男人。许多要TJ的事情做起来都非常勉强,象是强迫自己在完成。那他为什么要TJ这个男孩呢? 在TJ室工作的首要准则就是不得打听客人隐私,所以就算江意好奇得要死,也不能去打听半个字。 正在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之际,房间里的鞭子声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粗重喘息与呻吟声。 江意把头埋得更低,脸上戴的面具已经硌到自己的锁骨。 “5号!快去把制射带拿给客人!”耳机里,蓦地传来逄燚的怒吼。 江意猛然惊醒,慌慌张张在工作台上拿了一根红色的束缚带冲出去,可是现场的刺激又让他瞬间想闭上眼睛。 混血男人的分身已经在那白人男孩的后庭里享受欢娱了,而白人男孩剃得光溜溜的前端也高高翘起,显然已经到了快发泄的边缘。 客人已经沉溺在抽插的快感中了,无暇顾及其他。耳机里,逄燚又开始吼,“你愣着干什么?快给他绑上!” 江意咬牙睁开眼睛,默念着这是工作,这是工作来催眠自己。 白人男孩察觉到不妥,湖水蓝的漂亮眼睛瞪得象要吃人一般,“不许弄,不许你给我弄!” 他左右摇摆着想要挣脱,但后腰却被人牢牢抱定,江意却也急出一头汗来,生怕完不成任务又要挨骂。 幸好手上戴着手套,也幸好这里使用的束缚带操作极其简便,只需在性器上缠绕几次,再交叠搭上就能有效贴合,然后随着热力越膨胀反而越往肉里收紧。 唔——被束缚的白人男孩从胸腔深处发出沉闷的凄厉吼叫,犹如瞬间从天堂被打进地狱。 江意迅速撤退,再也不忍也无法看着这样的画面。 男孩的哭泣声更大了,可这没有丝毫用处,江意知道,接下来,他必须用后庭完全满足男人的欲望,然后用电子吸精器把他的经验取得一滴不剩。 在没有见识到这东西之前,江意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邪恶的东西,居然可以在没有爱抚,没有性爱的情况下,只凭电器的物理特性,套上男人的分身就能生硬的取出精子。 每当想起那东西若是用在自己身上,江意就不寒而栗。 耳畔听着男孩的哭求讨饶声,江意忍不住在想,难道这就是尉迟临风对他的惩罚?虽然然不把这些酷刑加诸在自己身上,却让自己看到,从而起到震慑效用? 不! 江意不会屈服,就算他这辈子都和黑帮逃不开关系,但他不能就这么屈服。如果屈服了,那他就连男宠都不如了。 逄燚不是说,尉迟临风只是因为怕麻烦才留自己一个在身边?等到他找到下一个替代品,应该就会把自己随手丢弃了吧? 江意会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TJ完毕,收拾残局也是江意的活。 身为TJ品的男孩已经给他的主人上好了药,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这不是怜惜,而是因为对于TJ品而言,除了他的主子,任何人都不能进行打骂和爱抚。 把弄脏的台布与地毯揭起,换上干净的东西,整个房间重又布置得焕然一新,还是浪漫的桃红色,半点也看不出曾经的残暴。 在江意即将离开的时候,白人男孩突然有气无力的开了口,“嗳……给我倒杯水吧,如果不算勾引的话。” 江意犹豫了一下,终于没能狠下心决然离去,“只要你不犯错,到时间会有人送水来。” 白人男孩勾起一抹带着些媚态的笑意,“你倒是个好人,走吧,不难为你了。” 他重又趴下,拉过唯一一块被单盖在赤裸的身上,似是睡觉了。 江意看了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一眼,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拿着换下来的东西出去。 把要洗的东西交到洗衣房,他就算结束了这里的工作,只要回去写份工作报告就算下班了。 监控室里,逄燚不在。似是9号房间出了点问题,他亲自下场指导TJ去了。可别小看这人,江意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他可是心理学的博士。眼下这份工作,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江意不无嘲讽的想着,调出5号房间的监控,写报告。 可是,当那撩人的呻吟再度响起时,江意不自觉绷紧了身子,熟悉的热意开始在全身流窜。 七天,再有几个小时,他来这里已经整整七天了。 如果这七天里不是每天都要看到香艳的画面,江意还有信心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可是每天都在这样的煎熬下,让一个年轻的男人如何保持镇定? 再忍一下吧!江意默默给自己鼓劲,前面六天不是都忍住了么? 可是今天,好象堆积日久的欲望都同时窜出来找他的麻烦了,任他再怎么咬紧牙关,总是会在脑子里想起那个把他扔到这里来的家伙。 呼,旁边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吹了一口气。 谁?江意吓得浑身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9. 年轻的女孩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用那涂得艳红的柔嫩细指将江意指着,娇俏的脸上与那指甲一样艳红的樱唇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还真够胆小的,也不知是怎么给胖姨招进来的。喂,问你话呢,是谁介绍你来的?” 这女孩一进来就躲在江意背后吹了口气,又迅速蹲下,借着高大椅背的掩护跟他玩起了捉迷藏。江意不是胆小,只是被人这样捉弄多少都会有些紧张,眼下椅子被这女孩占了,他只得尴尬的站在对面,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 往上,女孩短短的红色小外套敞开着,里面是黑色低胸紧身衣,与年纪不相衬的丰满双乳呼之欲出。往下,窄窄的小短裙下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这么冷的天气,连双长袜也不穿,只有一双刚盖过纤细脚踝的短靴,其余地方就这么裸露着,明晃晃的耀着人的眼。 犹豫了半天,江意才终于说出话来,“你……是谁让你来的?” 这个地方除了逄燚,江意还没见其他人来过。 看这女孩的打扮,很难不让人往歪的地方去想。如果她真的是这里的“服务生”,那这样不打招呼跑过来是不是会给自己惹祸? 只可惜,江意的一番好意却让人误会了。 那女孩娇俏的小脸顿时板得象一块寒冰,挺翘的小鼻子一皱,讥诮的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马仔,还敢来教训我吗?滚!本小姐不想再见到你。” 她屁股一摆,那转椅顺势一转,可对面的监视器却瞬间全部黑屏了。女孩又惊又怒的转过头来,江意手中拿着遥控器,默默的看着她。 他可以容忍这女孩对他的无礼,但是这间监控房的管理条例他却不能违背。 逄燚带他进来时,就交待得很清楚,“如果没有我或者老大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允许看这里的监控。” 也许江意并不赞同这些监控室里发生的行为,但他既然听从尉迟临风的安排,接受了这份工作,就会遵守自己的职业操守。 而更深层次的,江意心里也清楚,这些监控室里发生的是“谜”里最重要也最隐秘的内容,如果外泄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任凭眼前这女孩怎样发脾气,恶毒的咒骂,江意始终不肯把摇控器交给她。 “喂,胖姨到底是怎么训练你的,居然能把你教得这么听话?”脾气发过了,娇俏的女孩突然又换了一张纯真无辜的的脸,刚才用那些下流话骂江意的象是另一个人。 江意扫了她一眼,“要是你没别的问题的话,还是请尽早出去吧。逄燚应该就快回来了,你也不希望他在这里看见你吧?” 女孩突然笑了,笑得灿如春花,“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其实这里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稀罕呢。好啦,我告诉你吧。” 她雪白的脸上浮上一层羞赧,凑到江意跟前,低着头,用那对傲人白兔若有若无的摩擦着江意胸前,“我跟下面的姐妹们打了赌,要来看一眼这个监控室。就看一眼,你让我拍张照,我用手机,拍不清楚的。只要是那个意思就行了,帅哥,帮帮忙吧,好不好?” 她仰起头,微带着几分娇嗔撅起小嘴,似是随时迎接人的亲吻,而那雪白的大腿已经插到江意腿间,曲膝顶着他的下腹。 视线微微向下,江意又迅速收回,因为这明显挑逗的动作,女孩大半个圆润丰隆的臀部也暴露出来。 她没穿内裤。 女孩很自信,男人都是好色的,以她的美丽多变与妖娆,没几个男人会不吃她这一套。要不然,她也不会穿越重重关卡,闯到这里进来了。 但是,面对着江意,她这份自信却开始动摇了。心一横,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支唇线笔,掀起江意白衬衣的一角,快速写上自己的电话,她微微眯起的碧绿大眼妩媚之极,“帮我这个忙,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最好尽快离开。”江意淡淡开口了,“大概还有一分钟时间。” 女孩微怔,既而恼羞成怒,美丽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你别以为躲在这里,逄燚就能护得住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只要你还在‘谜’里混,我随时都能找人把你大卸八块!” “是么?”门忽地开了,逄燚两手插兜站在那儿,“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云云学得这么有本事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女孩的脸瞬间白了,不可置信的瞪着江意,“你明明说还有一分钟的!” 哈!逄燚嘲笑的望着她,“你以为一个新来的小弟就能把我的行踪完全搞清楚?” 不过他投向江意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赞赏。不仅是赞赏他遵守原则,没被美色诱惑,更是江意仅凭无线耳塞里的微弱动静,就判断出自己逐渐接近的方位,这点细心观察的工夫,实在是很了不起。 转过头,看着允澐(云云),逄燚眼神里有着少有的慎重。这个女孩是他们店里力捧的新一代小花旦。原本以为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没想到居然会钻空子想打这些TJ室的主意。 她是被人收买还是卧底?这防守严密的监控室她又是怎么混进来的?看来真的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逄哥,人家知道错了。”允澐看着逄燚的神色,慌了,“我真的只是跟莉莉她们打赌才来这里的,不信你去问她们!” 逄燚隐藏在眼镜后的眼睛眯起来微微一笑,“上回史密斯先生提起想要一个象云云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带出国度假,我看你最近也挺闲的,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不要!”允澐漂亮的绿眸一下子掉出眼泪,楚楚可怜的让人心碎,“那人是个变态,逄哥求你别把我送给他。我能挣钱的!高久先生最喜欢同时点我和哥哥了,他说好了,今晚还要来的!” 逄燚笑得温柔无比,“云云是怕你不在了,我这夜店就得关门了吗?你放心,这点小事逄哥还摆得平。高久先生是很喜欢你和允浚,但他还有一个喜欢破处的嗜好,难道你忘了?正好店里新来了些你的小师妹,让她们去伺候,高久先生不会怪云云的。” 他的脸色蓦地一沈,“来人!” 门外很快出来两个壮汉,“把云云送到15号TJ室去,让人通知史密斯先生,说随时恭候他的大驾光临。” 那二人一怔,可是在接触到逄燚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的一凛,再不敢多说,把哭得梨花带雨的云云拖下去了。 “干得不错。”逄燚想鼓励性拍拍江意,却被他侧身避过,木着脸把报告交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见他不领情,逄燚挑了挑眉,算是同意了。其实这间监控室里还有一套监控设置,专门防备有人在这里做手脚,只要调出录像,就能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意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云云到监控室来也是不怀好意,但把她交给变态客户折磨就是对的吗?其实无论是云云,5号TJ室的男孩,还是自己,谁又没有各自的不得己? 推开门,江意刚露出一抹苦笑,忽地脑后刮起一阵凉风。有人大力把他向前一拉,然后,哢哒一声轻轻锁上了门。 他想惊呼,可是嘴巴却被人捂了个结结实实。 “别吵,是我。” 太过熟悉的声音和味道让江意瞬间安静了,费力的扭过头去,可不正是尉迟临风么?他到自己的店来,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尉迟临风已经急不可耐的把他推到书桌上趴着,坚硬的膝盖也强势的从背后顶开他的双腿,掀起了他的白衬衣。 这姿势意味着什么,江意再清楚也不过了。有时有家里,尉迟临风想要的时候,也会这样不打招呼的就冲过来。 但是今天,现在,在这个地方,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别……一会儿就要吃饭了,逄燚会来喊我的。”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江意已经把他的皮带抽掉,裤子解开了。 “不要!”江意涨得脸通红,又要提裤子,又要挡着他的手,顾此失彼的结果是让人伺机偷袭了股后重地,把永不离身的药势抽了出来。 挫败的放弃了抵抗,江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男人想要的时候,他哪一次能够拒绝?  10. 因为是白天,窗帘没有关,夹杂着湿气的冷风从半开着的窗户透进来,猝不及防的吹起一阵鸡皮疙瘩。 江意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却把自己往身后的火热身躯上送得更近了,意识到在投怀送抱,他羞惭的想要离开,但身后的男人怎容他逃脱?有力的胳膊如铁箍般揽紧了他的腰,身体内的炽热性器如附骨之蛆般,更加深入的往身体里钻去。 从腰部传来的酥麻让他两腿都开始打哆嗦了,江意只得拼命咬紧了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强撑着写字台。那双手已经攥得青筋直冒,才勉强止住想要下滑的身体。 可他越是这么拼命支撑,身后的男人就越发的不会怜香惜玉。 尽情抽出,再大力插入,那有力的小腹撞击到自己臀部的交合之声,听得江意浑身又燥热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瘦削的臀部也撅起一个相当的弧度,手部的力量慢慢移到前臂,上身略微前倾,迎接着来自身后又是痛苦又是甜蜜的欢娱。 汗滴很快就粘在一起,混合成强烈的有倾向性的意味。 那是尉迟临风的味道,青春、张扬、狂暴而浓冽,如高度的伏特加一般醉人。江意猛地身形往下一顿,显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欢爱,两只胳膊一软,往写字台上倒下了。 可还没等他担心会弄出太大的声音,身子猛地给人翻了过来,然后脱离体内的性器再度埋进自己的专属领地。 尉迟临风将他如小孩子一般分腿抱起,就着交合之势往窗边走去。 “不……”窗边传来的寒意让江意被火热情事烧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他茫然的四下张望,想要寻找一个更加安全的场所。 但很快,把他抵在窄窄窗台上的男人就用自己的强势,彰显着他的决心。 “唔——”肩头被咬的巨痛让江意再没有余力思索别的问题,除了紧紧的揽紧男人的脖子,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只告诉他不能出声。 逄燚就在外面。 但江意却忘了,这里既然是开夜店的,怎么会不做好每间房的隔音?他在这么喧嚣浮华的地方也住了一个礼拜,怎么会忘了深思每晚的宁静是怎么来的? 显然,尉迟临风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显然没这么好心提醒那个拼命忍耐的家伙。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腾出手来用大么指玩弄他的敏感的乳首,逼得江意发出类似婴儿般啜泣的细碎呻吟。 蓦地,无力缠绕着尉迟临风的细白大腿痉挛的颤抖起来,在他坚实的小腹蹭动的某个部位抖动几下,射出几股白浊后软了下去。 但强势的男人只是稍顿了一顿,便继续展开凶猛的攻势。那粗糙的,如猫科动物般长着倒钩的舌头又舔弄起江意最敏感的乳首。 白皙的孱弱的男人显然不堪这样的玩弄,彻底的瘫软下来,任凭年轻的男人尽情享用着他的身体,直到在他体内射出浓重的白浊。 从剧烈的心跳中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当江意无力的手从尉迟临风肌肉强健的背上划过,才总算是找到自己仍然活着的证据。 这,总算能结束了吧? 他气喘吁吁的想要离开,但尉迟临风却不肯,依旧抱着他磨蹭,牙齿不轻不重的咬着他的耳垂,似是巨蟒在吞噬猎物前的试探,让江意胆战心惊。 “不,不要了吧?”没什么底气的问着,江意真的有些怕。每回只要尉迟临风做爱时这么咬他,不弄得他精疲力尽是不会罢手的。 不仅是如巨蟒般把自己吞下腹去,他的分身也象一条钻进自己身体里的小蟒,要把他的心肝脾肺,连同骨髓血脉一起吸干才算作罢。 忽地,江意脸色一僵,那发泄之后还一直埋在他体内的性器又悄然勃起了。 笃笃。 适时的敲门声让江意犹如见到救兵,“有人……有人来了。” 伸出舌尖沿着他的白皙小巧耳朵描摹,尉迟临风发话了,“回话,别说我在这儿。” 那要怎么回?江意呆了一呆,外头逄燚已经出声了,“江意,吃饭了。” 江意依旧被人抵在窗外上,低头看看尉迟临风丝毫没有放过他的念头,他只得咽了咽唾沫,费力的保持声音稳定,“呃……我有点不舒服,想,想睡一会儿。” “你没事吧?怎么听你声音有点不对?是感冒了吗?我这里有药。” “我没事,就想睡一会儿,谢谢你了。” “那好,我把饭给你留起来,你要是一会儿起来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打电话叫人送东西来,想吃什么自己点。” “谢谢。” 打发走了逄燚的江意低头跟人看了个对眼,尉迟临风的眼珠很黑,黑色的瞳仁又特别大,显得一双眼睛特别有神,象是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洞,诱着人深入。 虽然和这个男子已经做过无数亲密的事情,但在和他的眼神对视时,江意总会不自然的别开。 可眼神逃离了,第二拔足以把人焚化的情事又狂热的展开了。被人揉搓着乳首,早就习惯了情事的身体很快开始燥热,甚至大大张开两腿,象个不知羞耻的银娃般臣服于男人身下,弓腰缩背的将体内最敏感的一点迎合上那火热性器的撞击,在他的主导下,一任欲望如病毒般在全身肆虐。 …… 当江意还无力的浑身赤裸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尉迟临风已经穿戴好衣物要离开了。 如敏捷的豹子般蹿上窗台,他只略微探了探头就跳回房间,“起来,逄燚在客厅,你去跟他说话。” 他这是要干什么?连心腹如逄燚也要瞒过?江意从情欲中回来的大脑还能想想问题,但情事后身体却没有半分力气。 看着他如乌龟翻身般艰难的爬起来,尉迟临风眉头微微一皱,伸手给他把衣服快速套上,把他半拖半抱到门边,低声交待,“你只要出门走几步,吸引他的视线就行。” 然后径直扭开门锁,把江意轻轻往外一推。 客厅里,逄燚看着一脸憔悴扶着墙走出来的江意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江意看着窗外一个人影快速掠过,眨巴眨巴眼,才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想上厕所。” 进了浴室,把门反锁上,江意没空去管那只蜘蛛侠在自家的地盘上飞檐走壁的到底要干什么,他要洗澡,也必须得洗个澡了。 11. “谜”,是一家夜店。 所以注定了昼伏夜出,黑白颠倒的作息规律。 虽然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保全人员,还有为了迎合客户特殊要求的全天候服务,但在每天午饭过后,才是大部分工作人员开始陆续出动的时间。 第一批到来的是服务生,厨房和清洁人员,他们负责整理前一晚没有打扫干净的场所,准备糕点酒水,以及迎客前的种种准备工作。无论是各个会场的音响灯光,还是随处散置角落的避孕套,都务必要求精准体贴。 逄燚这个总经理无疑当得很得力,虽然他不在下面指挥,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各自领班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一项项的准备工作。 蓦地,装有中央空调的天花板里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原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保全人员立即拿着枪冲了进来,瞄准那天花板透出的灯光,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先就砰地一枪击出。 天花板打开,一只死老鼠掉了下来。收拾干净,换上一块新的天花板,再把天花板内暗藏的电路接上,除非是神仙,否则不可能有人藏在里面。 但此处没有,不代表别处没有。 尉迟临风如黑色的壁虎般躲在外墙与装饰植物的阴影里,暗中打量了好一时,觉得此处实在是没有什么漏洞了,留下一枚暗记,嗖的一下蹿离了这里。 有个端盘子的服务生只觉眼花了一下,可是定晴再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难道是昨晚游戏打多了,视力出现了问题? 这份工作虽然要求严苛之极,但待遇之好也是全城数一数二的,他可不愿意为了一点小小的过失就丢了工作。暗暗告诫自己往后打游戏一定要控制时间,他用力揉揉眼,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投入了工作。 那只黑色的壁虎游到了三楼高的音响灯光区,这里因为密布着钢架,所以监控更加严格,不是在“谜”里工作五年以上的老员工,连上去打扫的资格都没有。 看了一时,尉迟临风就放弃了这里,继续寻找。 和江意已经分别七天了,在这七天里,他终于逼得秦爷动手了。 就在三个小时之前,尉迟临风收到一条绝密情报,秦爷打算出卖红门的最高机密,而地点就在“谜”里。 尉迟临风当然知道“谜”里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谜,不论是哪一桩被揭发,都会沉重的打击到整个夜店乃至他们红门的信誉。 所以这件事尉迟临风连逄燚也没告诉,就一人到了这里。有时候猎手太多,反而会惊扰了猎物,所以尉迟临风决定静悄悄的来把猎物抓住,顺便也来清查一下“谜”的防范措施。 只是因为到的时间有点早,所以他决定顺便去看望一下那个家伙。至于又捞起来吃掉,那也是“顺便”而已。 不过刚刚被满足的男人可不会满脑子情色,他象巡视领地的鹰隼,精细的扫描着“谜”里的每一寸土地。 在无人察觉的状态下,他游弋到了后厨。 按理说,这个地方虽然有道后门,但根本与客人出入的后门相距甚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会选在这里下手。但凭借天生的警觉性,尉迟临风还是来了这里。 因为店大,“谜”每天消耗的食物和酒水都是惊人的,所以逄燚在这里建了一个超大的厨房。为了保证卫生,厨房分隔成许多单独的小间。细化到有专门负责煎炸类食物、蒸煮类食物、甜点、主食等等,也有专门负责洗菜的、切菜的、专门放置消毒碗柜的、还有专门负责洗碗的。 审慎的目光在房间外一一游走,忽地,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个背对着自己,正洗碗的人身上。 那人明显年纪有些大了,头发出现几缕花白,还谢了顶,背也有些微驮,开始发福的臃肿身形就算是套在宽大雪白的制服里,也让人不难分辨。 可他做事很麻利,中午送过来的碗筷虽然并不多,可他洗得又干净又快,把碗盘按大小形状不同分门别类的摆好,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人似乎也很为自己的劳动而得意,随口吹起了一支小曲,虽然有些跑调,但基本还是听得出主旋律。 身形一动,有人来了,是这里的领班,在这里干了快十年的老员工,苏珊。 “嗨,杰瑞,今天又是你来代班吗?” “是啊,芬妮的老毛病又犯了,去找中医做按摩了。你做过没有,真的很舒服。” “好啊,我下回也去试试。不过杰瑞,你愿意来这里工作么?你干活这么棒,不把你留下来,我总觉得是老板的损失。你别担心,不会影响到芬妮,她是个好姑娘,虽然偶尔有些腰疼,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负责的。” “啊,那太感谢了!但我都这么老了,恐怕不能跟你们年轻人一样拼命,也没办法熬夜。” “这个没关系,我想安排你在白天来上半天班,就可以把更多的人手抽到晚上,这样可以吗?” “太棒了!那等你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吧。” “好的。” 谈话结束,苏珊把清洗好的碗筷放在推车上,打算送到消毒间去,名叫杰瑞的中年男子很绅士的表示要上前帮忙,并且说,“这些重活就不该让女士来干。” 但苏珊微笑着拒绝了,“胖姨可有过严格的规定,除了领班,不同岗位的人不可以随意串岗,否则,我们都会被炒鱿鱼的。” 杰瑞立即表示冒昧,不过等苏珊离开,洗碗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人时,他迅速用他那双洗碗时就极其灵巧迅速的双手,更加灵巧而迅速的从嘴里拿出一枚假牙,用牙签拨动其中某个小小的开关,等到里面暗藏的小小装置发出一声警报,他又迅速的把假牙塞回了嘴里,黄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孩子般的得意。 好了,就象一团乱麻,终于抽到头了。 尉迟临风也露出一抹微笑,接下来,他就得好好看看,这根乱麻上究竟拴着多少只螳螂。 …… 洗完澡的江意肚子饿了,可看着逄燚给他留的丰厚午餐却是半点食欲也没有。这家伙虽然有东方血统,却长着个西洋人的胃。什么三分熟的牛排,一刀切下去还冒血的新鲜肉类才是他的最爱,却让江意看得直想吐。 何况刚刚情事过后,他只想喝点清淡的粥水或者面条。但逄燚不在,不知上哪儿忙去了。他就点个这么简单的餐,应该没关系吧? 自己刚刚服侍了他们老大,适当得点福利也是应该的,江意安慰着自己,拨打了逄燚留给他的电话。 “厨房吗?呃,我就想要一碗白粥,或者蕃茄鸡蛋面条也可以……我是哪间房?嗯,逄燚的房间……好的,谢谢。” 12. “秦爷怎么这么好的兴致,一大早的就来捧场了?快请进!”逄燚满面春风,正如一切欢迎顾客的老板一般,把秦爷和一大帮子大摇大摆的手下迎进了贵宾室。 完全不用秦爷开口,逄燚就爽快的吩咐服务生,“先去开一瓶Chivas,再把新到的Bock开一打给兄弟们尝尝鲜。” 对他的殷勤秦爷很满意,但看着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无比,扫一眼他身后的允浚,不阴不阳的问,“允澐那丫头怎么没来?” 逄燚扶一扶眼镜,笑得从容自如,“小丫头不懂规矩,犯了点事,正在受教训呢。秦爷要是想点她,我这就让她出来招呼。” 秦爷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一时反而有些不好接话。允浚挤到他身边坐下,贴着他笑得甜美又可爱,“秦爷也不能总是偏心小的,否则我可是会吃醋的哟!” 这半开玩笑的一句话顿时给秦爷解了围,他就势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允浚腿根狠掐了一把,“你要是去吃醋了,那谁来吃秦爷的大基罢?” 这样的荦话顿时引得哄堂大笑,允浚撒起娇来,把气氛推身高朝。逄燚正好借机脱身,“秦爷慢慢玩,你们都好好服侍着。” “站住!”秦爷笑得老奸巨猾,“这个点又不是忙的时候,难道离了你逄大经理,这家店就转不动了吗?坐下聊聊。”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有几个手下便站在逄燚身后,堵着他的去路。 逄燚低头一笑,假装扶了扶眼镜,“本来还有些小事要去打点的,既然秦爷这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走到秦爷旁边坐下,不妨秦爷忽地伸手,一把抢去他的眼镜,上下左右的把玩着,“啧啧,真是好东西啊。你们也过来开开眼,逄大经理的眼镜可不是普通货色,不光可以装斯文,还可以通讯定位,唔,有录音功能吗?” 逄燚苦笑,“哪有秦爷说的这么好?不过是在江湖上混,多加了点小心而已。否则哪天失手被擒,连个营救的人也没有。” 秦爷想到已经暴露的允澐,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这个小丫头就算死了,在他心里也跟死只小蚂蚁似的,但她毕竟投靠了自己,逄燚故意当着他的手下说这样的话,是在怪他这个当老大的不仗义吗? 抬眼瞧瞧周围的手下,却见好几个都有意把眼光避开了去,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看来还是受到影响了。 “咱们既然出来混,就要时刻准备着为帮会牺牲。有时候就算是不能被及时营救,但只要有人记得替你报仇就好。哎呀,不好意思,我这粗人笨手笨脚的,把你眼镜给弄坏了。” 把已经扭断腿的眼镜还到逄燚手里,秦爷满意的看着手下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望着逄燚笑得半点道歉的诚意也无,“幸好你这眼镜也是装装样子,要是害得你看不见,那就是罪过了。” 其实要秦爷自己看来,人死之后再给他报仇有个屁用?但这帮子傻大蠢粗的男人偏偏爱听。况且他们想着,秦爷虽然心狠了些,但都带他们到这儿来了,就已经是最好的表态了。而允澐为了大局,即便牺牲一下又何妨? 看秦爷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清不算,还成功的激发起手下们同仇敌忾之心,有意识的来找他灌酒,缠住自己,逄燚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秦爷能在道上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只怕也是真有些本事的。 不过他们这样就想在“谜”里为所欲为的话,只怕还是太小看了自己。若无其事的把断了腿的眼镜往口袋里一装,逄燚拿出对付客人的状态,精神奕奕的投入到酒战之中。 有他以身作则,允浚和随后召来的姐妹兄弟们自然也是打起全部精神,笑语欢颜,一派和乐融融。 三楼会议室里,气氛却是凝重而又严肃的。“谜”里的核心干部们已经齐集一堂了,神色严肃的盯着大屏幕上秦爷所在VIP包房内的画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吧,秦爷亲自到场绊着逄哥,肯定是要在我们这里搞什么小动作。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坚守好自己负责的岗位,如果在谁那里出了差错,过后别怪门规处置!” 黧色肌肤的巴西美人,也是“谜”里二号实权人物桑德拉从性感的红唇里吐出与外表极不相符的狠辣言语,碧灰色的眼眸里更是透着一股杀伐决断的冷酷与强硬。 谁都知道,这位大美女和逄燚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同样出身黑道世家,要不是因为倾心于某人留在这里当个二号人物,凭她的实力,早就在红门独挡一面了。 不过就算是留在这里,桑德拉的艳名仍旧在西欧享有盛誉。不是因为她美艳的外表,而是她行事作风的实在比很多男人都要彪悍无情。又因她总是以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形象示人,于是,她有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黑寡妇。 眼下大美女发了话,谁都不敢小觑,立即起身返回各自的岗位督导工作。只剩下桑德拉独自一人时,她才露出几分焦急,拨通电话,“还是联系不上吗?” 对面明显否定的回话让美人儿深蹙起了蛾眉,在发现允澐的事情后,逄燚就一直跟尉迟临风联系不上。据他身边的暗卫说,老大只交待要出去办点事就不知所踪了。 可是当秦爷亲自来了这边,桑德拉意识到问题可能没这么简单了,可派去公寓和学校的人都没发现老大的踪迹。那尉迟临风到底是去哪儿了? 如果秦爷是声东击西,明里找“谜”的麻烦,暗地里派人去攻击尉迟临风那该怎么办?不过老大身手那么好,普通人绝对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可他迟迟不跟这边联系,到底是有什么事? 桑德拉托着娇俏小巧的下巴在会议室里不安的走了两个来回,下了决心。不管尉迟临风那里遇到什么问题,他们得先守好大本营才行。尤其四楼重地,更加不能让人有机可趁。 就在她刚刚下令要将四楼的警戒提升至一级防卫时,一辆放着鸡蛋面条的餐车推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被众人遍寻不着的尉迟临风正在厨房后巷的楼顶上,堵着一个人冷冷的问,“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注1:Chivas:芝华士。 注2:Bock:烈性黑啤酒,通常于秋季酿造,次年春天上市。 13. 虽然是白天,但关着厚重天鹅绒窗帘的房间依旧开着灯,那是足以媲美欧洲任何古老城堡的华丽吊灯,完全以水晶和黄金白银手工制成,奢华大气,也是一件工艺精湛的艺术品。 但穿着沾着泥的鞋就毫无顾忌的踩进如云朵般纯毛地毯的人们,却是根本不会分出心神多看那吊灯一眼。对于他们而言,这些东西不过是他们炫富的手段而已。至于用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灯来搭配波斯风格的地毯,甚至还摆着唐三彩和埃及石像的混乱局面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了。 “秦爷,您还是别去的好。‘谜’是胖子(逄燚)的地盘,他可是那小子的死忠。” 歪在中式软榻上的老者傲然一笑,“怎么?怕了?” 秦爷本是墨西哥人,生得矮小粗壮,平生最钦佩的就是统一六国的千古第一帝秦始皇,本想直接占用他的名字算了,可又嫌始通死,太不吉利,于是给自己起了个不伦不类的中文名字叫秦活皇。 混到如今六十多岁,道上兄弟尊称一声秦爷,但背地里却给他起了个甚为有趣的绰号,叫活死人。 这是因为他做的是毒品生意,又野心勃勃,心狠手黑,凡是跟他沾上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秦爷却完全不以为忤,反而很是自得,觉得这是对他的畏惧,也就放任这一绰号广为流传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有一个不过十五六岁,长相明艳的泰国女孩正跪在地上给他捶着腿。而另一个差不多年纪,同样美丽的女孩跪在另一旁,始终低着头捧着手里的茶盏。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两个女孩虽然都很漂亮,却还是少了些正常女性的味道。 “我们怎么会怕?”胳膊上纹着骷髅头的男人色眯眯的瞟了那两个“女孩”一眼,故意以一种轻蔑的口气说得很大声。 秦爷不动声色的一笑,抬脚踢开那双正给自己按摩的手,坐了起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不怕,那就都跟我去吧。尉迟那小子虽然想找我的麻烦,但他没有真凭实据,又能拿我怎么样?反而咱们去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最要命的证据拿来,你们说,那小子又怎么会想得到?今天我看谁办事最卖力,回头这两个小人妖就归他了!” “老大英明!”一帮子打手前呼后拥着秦爷来到了“谜。” 叮叮,15号TJ室里的内线电话响了。 逄燚正密切注视着玻璃窗里被TJ师拷问着的允澐,旁边的助手接了电话。很快小声汇报,“逄哥,是允浚来了,非要进来。” 逄燚的眼镜后面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想想还是冷着脸道,“让他进来。” 开了门,俊美如水仙花般的少年焦急的大步进来,见着逄燚就道歉,“对不起,云云不懂事,要是她有什么错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逄燚挑眉看了他一眼,“我给她多少次机会都行,但你能保证帮她戒了毒瘾吗?” “毒瘾?”允浚震惊了,“云云从不……啊!” 在他转头看见TJ室里毒瘾发作,涕泪横流,跟猪狗一样没有半分形象在地下打滚的女孩子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入行之初,就有前辈教导过,在风尘里混,可以堕落,可以无耻,但万万不能染上的就是毒品、赌博和错误的感情。这三样只要沾上一样,就会把他们从已经异常低贱的泥泞中打到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而允澐那模样,分明毒瘾已深,难以戒除了。 看得他不忍的目光,逄燚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云云是贫民窟一起长大的孤儿,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感情一直很好。可是你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是为了一点毒品,她就可以铤而走险出卖整个夜店,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么做也会连累到你?” 逄燚拿出允澐的手机,翻出上面的一条信息,那是她订好的机票回复。再翻出下一条,是她的提现记录。 允浚往下看着,手都在哆嗦,原本还想替她求情的话,再也开不了口。 昨天他才刚刚给了允澐一大笔钱,只因她说有个客人推荐一个楼盘,她想和哥哥一起投资,允浚没有怀疑,毫不犹豫就拿出了全部身家。如果今天给她得逞,她一定会立即带着钱离开。但允浚呢,他怎么办?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作为跟她最亲近的人,允澐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势必会受到帮会最严厉的惩罚。 她有没有想过自己? 拍拍肩,逄燚正想安慰他两句,内线电话又响了。 助手这回接了,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秦爷来了。” 允澐刚刚已经招供,是秦爷叫她来窃取机密的,那他怎么还敢来?逄燚神色肃然,二话不说就迎了出去。 允浚快步跟上,“能带我去吗?”看着逄燚的淡淡疑惑,他不加掩饰的愤怒着,“云云会吸毒,一定是他引诱的!” 也许他救不了允澐,但他总可以向害她的人报仇。 逄燚轻轻笑了笑,搭上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的道,“来了就是客,好好招呼着。” 允浚也笑了,笑得职业而甜美,连声音也娇嗲起来,“放心吧胖姨,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尉迟临风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消毒柜,几乎整个人都快化成一道影子了。 谁能想得到呢?虽然逄燚对夜店的控制非常严格,但还是给有心人找出了漏洞。他们利用厨房经常会有碗碟损耗的契机,将特制芯片暗藏在碗碟里,再伪装成普通碗碟的模样,混进厨房。然后再通过这些小小的碗碟送到各个房间,窃听机密。 但这个方法的成功率并不太高,而一旦被发现,后果却会十分严重,所以至今那位伪装成洗碗工的高科技怪才杰瑞大叔只带着这种碗碟来了两趟,先前两次都以试验居多,今天这次才算是正式行动。 为了提高命中率,他们选制的是店里专门用以盛放高档菜肴的碗碟。因为厨房里实在太多了,尉迟临风不可能现身去一个个的查看,但他留意了一下,基本判断出应该是那种用来装面条的碗。 “逄哥的房间要一碗鸡蛋面。”从电子屏幕上传来的简讯,清楚的传到了高档面食的房间。 大胡子的厨子一眼看见,嘀咕起来,“最近逄哥的房间住进了个什么人啊,待遇很好嘛。” 旁边同事暧昧的笑了,“肯定不是一般人呗!” 大胡子的厨子平素就爱开玩笑,当下就故作严肃的道,“确实不一般,侍候得了逄哥,需要大补。兄弟们,上白钻!” 这是他们的行话,白钻是稀有最贵的白松露,配鸡蛋面是它的经典吃法。江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点了一碗这么贵的面。要是早知道,他就不点了。 尉迟临风也不希望他点,却不是因为昂贵的白松露,而是因为那把大胡子,怎么越看越不顺眼? 14. 秦爷势力渗透得虽然厉害,却比不上尉迟临风另一个惊人的发现厉害。 在大胡子厨师给江意煮好鸡蛋面后,假借抽烟悄悄到外头来传递消息。他用的是古老的摩尔斯密码,如电报发送一般,通过间隔长短不同的敲击,用一枚小小的钥匙通过下水管道,就把声音传递了出去。 要不是尉迟临风曾从江意翻看的历史资料中扫过一眼,也不会因此产生了疑心,悄悄的顺着那管道爬上去,才一路追踪到这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说!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尉迟临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他甚至都当着那人的面,取出一枚小小的飞镖夹在指缝间。 一般人认不出来,但见多识广的尉迟临风却是知道,那神秘人身上穿的是高科技的变色龙装,可以随着环境的改变而自动改变,不仅是极好的绝缘体,还能躲过红外线扫描,简直是作奸犯科,偷鸡摸狗的极品。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仁兄如果闯进他们“谜”的天花板里,哪怕人家在里面住上一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是秦爷指挥得动的。别的不说,光他那一身皮,人家就不会对秦爷那点子小钱看得上眼。 可这样的人若是与“谜”为敌,那他的身后,该是怎样可怕的势力? “别乱来!”见尉迟临风已经摆出攻击的架式,对面的神秘人开口了,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慌张,但声音却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呈现一种动画片人物的娃娃音。 可这是个男人。尉迟临风眉头一皱,“不要装神……” 对面的神秘人忽地掏出一把智能手枪,这种手枪不需要精确瞄准,只需将活物纳入攻击范围,就可以自动命中敌人,速度快得就象毒蛇捕鼠一般。 尉迟临风脸色一沈,浑身的肌肉紧绷,如临战的豹,瞬间迸发出惊人的能量。瞬间从腰上抽出皮带扔向一旁,然后整个人就地往前一滚,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工夫,目标直指那人的手枪。 神秘人吓了一跳,他的装备虽然高级,但明显身手比尉迟临风差得太远,但也不至于被尉迟临风一举擒拿。见势不好,果断弃枪躲闪,尉迟临风枪一到手,便胜券在握,并不进逼。 与此同时,神秘人也看见他原本定向尉迟临风发射的子弹居然命中了他的皮带,顿时错愕的在那儿喃喃自语,“靠!肾上腺激素替代体?你居然也有这种东西!” 尉迟临风心中也暗自擦了一把冷汗,那根皮带送到他这里来时,原本他是不在意的,只是送来的那人是他的长辈,要以此来监测他的安全状态才不得已戴上,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这算不算做乖孩子的好报? 并不算陌生的将智能手枪打开,尉迟临风直直的指着那神秘人,“投降吧!” “好!”神秘人答应得异常果断,然后就见他当真两手高举,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仆倒在尉迟临风的脚下,“小的对大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休!” 他这是干什么?尉迟临风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不禁也有些发愣,可就是趁这说话的工夫,趴在地下的神秘人狡黠一笑,已经启动了胸前的机关。 就见他背上如金属壳般的双肩大包自动开始了变形,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就伸出两根长长的如蜻蜓翅膀的透明螺旋桨,嗡嗡高速转动起来。 不好,这小子要跑!尉迟临风紧急摁动智能手枪,却见手机无法发射。明明目标就在眼前,却显示无目标。糟糕,他身上肯定装了自动屏蔽系统。 神秘人嘿嘿一笑,已经在螺旋桨的高速带动下,如蜻蜓般飞离了地面,“尉迟临风,再见,我会再回来的!” 尉迟临风没跟他罗嗦,冷着脸从裤兜里掏出永不离身的飞镖对着那翅膀扔去,一道银光闪过,刚飞出几米高的蜻蜓身子一歪,差点一头栽了下来。 “哎哟!尉迟临风你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我会记得你的!” 又一道银光闪过,第二枚飞镖也打上去了。尉迟临风寒着一张脸,看着那小子扯着一只破翅膀,居然生生的避过了他的攻击,跌跌撞撞的逃之夭夭了。 跑了一个,还有一个。 一旦目标超出了攻击范围,尉迟临风就不会浪费时间,身手敏捷的从二楼平台上跃下,再也顾不得暴露身份的冲进厨房,那个大胡子却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去哪儿了?”指着他之前的所在的位置,尉迟临风四下扫了一眼,严峻的目光让再愚笨的人也会过意来。 “他……他说要去上厕所。”有人嗫嚅着回了话,已经认出这位从天而降的蜘蛛侠就是自家老大。 Shit!如贵族般教养长大的尉迟临风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那混蛋肯定和神秘人之间有种特殊的联系方式,那里一出事,他就溜之大吉。不过能到“谜”里来下厨的,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去找餐饮部的负责人,让他查清这个厨子的底细,立即来见我!”扔下句话,尉迟临风一个箭步上墙,身手敏捷的三两下纵跃后就爬向四楼。留下一帮傻眼的手下,还有个别机灵的,迅速去找主管领导汇报了。 老大亲自出马,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 确实出事了。 否则尉迟临风不会着急的不走寻常路,当众做爬墙表演。 在他去追查大胡子的联络人前,清楚的看到有人拿了那只特制的碗装了鸡蛋面送给江意。他原以为可以很快解决的事情,却被意想不到的神秘人绊住了手脚。 现在他只希望,四楼的安保系统能够发挥一点作用,否则就凭什么那个都不会的江意,那还不是人家刀下的鱼肉? 为了不打草惊蛇,尉迟临风的进入地仍是江意房间的那扇窗,但不知为何,在推开窗的那一瞬,他一向干燥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非得偷偷喘口气,才能定下心神面对。 15. 珍贵的白松露,在面条上散发着浓郁而独特的芳香。 江意小心翼翼的挑起一块,实在不明白这闻起来有些象大蒜,又有些象天然气的东西到底是个啥。可既然是配料,那不吃也应该不甚要紧吧? 于是,他把刨得薄薄的松露片,价值数百美元的昂贵食材捡到放食物残渣的白碟上,专心吃面。 负责送餐上来的年轻侍应西姆的脸色有点古怪,但他忍了。垂眸努力不去看那碟被抛弃的珍贵松露,把心神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上。 在伸手可及的餐车里,藏着一把枪。已经上好了子弹,只需拿起来就可以射向任何目标。虽然不知道江意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但能够住进逄燚的房间,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如果可以选择,西姆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他只想老老实实做好一个厨房小工,日后做个大厨。 可是怎么办?秦爷抓了他的妈妈、姐姐还有刚刚七岁的小外甥女,如果他不照着指示做,她们的下场一定无比惨烈。再说,他只负责将人带出去,应该没事吧? 悄悄的抬起眼,瞥过正在吃面的江意,西姆在心里暗暗说了句抱歉。其实他也知道,此时动手是最合适的时机,警卫都在外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对面那年轻人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他大可以利用这个空档,迅速制服江意,然后带着他离开。 但西姆没有这么做,虽然他的出身低贱,但也知道不应该在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打扰他。尤其,那人看起来还很饿。 再怎么样,也得等人家吃饱了再说,尝过饿肚子之苦的西姆静静的等待着。 可是,他的眼皮蓦地一跳。虽然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但在贫民窟里长大的人都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所以,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果断抽出餐桌里的枪,飞扑过去,在江意刚刚吃下最后一口面条时,勒住了他的脖子。 一道寒芒如影随形的扎进了西姆结实的胳膊,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雪白的制服。可他的枪已经抵上了江意的太阳穴,目光锁定了那双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黑色皮靴。 被突然袭击的人没留意到更多,被枪抵着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这是要死了吗? 砰地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 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听到异响迅速出动了,可是让他们震惊的是,老大居然也出现了!而且看起来,非常不高兴的样子。这是因为那个送餐来的小厨挟持了人质的缘故吗?那他们需要顾虑那个人质的安全吗? 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里,突然有人发出不合时宜的怪响。 “呃!”江意很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控制不住,刚刚吃了饭就受这么大的惊吓,会打嗝也是正常反应吧?偷偷瞄一眼穿着黑色毛衣的年轻男人,他的心奇异的停止了慌乱。 “听着,让我离开。否则我立刻杀了他!”西姆的语气凌厉,但眼神却有些不自信。他虽有一手好枪法,却从没杀过人,也从没想过要杀人。他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除非为了自保,否则决不跟人动武。 “放下枪,放他离开。”出乎意料的,尉迟临风语气平淡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安保们都错愕的愣在那里了,他们跟随老大出生入死不止一次了,从来没有见过尉迟临风会受人胁迫,作出让步。难道这个人质真的很重要? “不能放!”黧色肌肤的美人桑德拉收到消息,飞速赶到了,看了一眼江意,从那烈火般的红唇里吐出比万年寒冰还要酷烈的言语,“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个头不能开!” 江意惊了一下,又打了个嗝。见尉迟临风眉头微皱的瞟过来,顿时把眼垂下,心中暗怨,果然最毒妇人心!拜托尉迟临风可不要这么狠心,把自己抛弃。 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尉迟临风看了桑德拉一眼,“如果你想在这儿发号施令的话,先干掉我。” 他不是开玩笑,一帮子兄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收了枪。 桑德拉一张俏脸气得雪白,“老大!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照我说的做。”尉迟临风的声音并不高,却凛冽得让人心寒。桑德拉咬得红唇几欲滴出血来,却再也不敢多发一言。 转过眼来,尉迟临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西姆,“你要走的话,光带走他是没什么意义的。不如问问要你来的人,还想要从这里带走些什么。” 他拿起江意刚刚吃过饭的面碗,!啷一下在桌上敲碎,取了那枚芯片,向前一推,完全无所谓的态度让西姆傻了眼。 他没想到尉迟临风会这么气定神闲的跟自己谈判,如果说他在乎自己手上这个人质的话,他看起来也不是太紧张,可要是说他不紧张,为什么不干脆令人击毙自己? 过于复杂的问题使年轻的西姆困惑了,不过有一点尉迟临风说对了,他要走,还真得问过秦爷的意思。 “你已经得手了?抓了个什么人?很好,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来!” 挂上电话,秦爷得意的望着逄燚,“难得胖哥这么赏脸,招呼得这么周到,那我也投桃报李,演出好戏给你看吧。走!” 拉下脸推开正在卖力讨好献媚的允浚等人,秦爷反客为主,领着一帮意犹未尽的手下浩浩荡荡的杀上了四楼。 逄燚铁青着脸跟在后面,刚刚他已经通过上无线耳机接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该死!怎么能让江意被人挟持了?虽然之前他把江意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却也清楚的知道,江意之于尉迟临风,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男宠这么简单。 “老大还真是给面子啊,亲自出来招呼兄弟们了。”一进门,秦爷就嚣张的大咧咧坐下了。反客为主的指挥起来,“你们几个,请胖哥带你们进监控室去开开眼。西姆,你的枪可要拿稳了,你手上那个可是老大的人,伤着他一根汗毛只怕都要你偿命呢!是不是啊,老大?” 他故意暧昧的望着尉迟临风讥笑,却换来一句冷静而简短的回答,“那倒不至于。不过你们要是弄死了他,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秦爷笑不出来了,一帮手下也有些畏缩之意,他们不是头一天认识尉迟临风了,也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哥初来乍到的时候,曾经单枪匹马干掉了毒蝎帮整整四十七人,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只有四十七个残废。 眼见军心不稳,秦爷忙色厉内荏的鼓起双眼,“尉迟临风,这是你逼我的!大家都是同门,你却总是断我财路。我今天来,也不过是给自己手下的兄弟讨个公道而已!” “是吗?”尉迟临风冷冷的望着他,“那你所谓的财路是否也包括诱惑同门吸毒,甚至引诱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吸毒?然后让女人和孩子们替你贩毒?”!!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秦爷的目光又惊又惧。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秦爷真的这么做的话,那简直人神共愤。 “你胡说!”秦爷眼神躲闪的叫嚣起来,心虚的换了话题,“我们今天来不是谈这个的,你在这家店里不是一样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哼,都是求财,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那是因为我们求财却不会逼良为娼,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桑德拉愤而上前争执,却给尉迟临风打断了。 “乔治,太太露茜,怀孕五个月,女儿安吉拉三岁,最近刚刚以旅游探亲名义出了国,却在两天前回国时被海关拦下,随后便发现母女二人曝尸荒野。” “不!”秦爷的手下之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一个大块头的男人状如疯魔般冲了出来,“你撒谎,她们只是去参加婚礼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尉迟临风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怜悯,却仍是毫不客气的问道,“那你这两天能打通她们的电话吗?” 不能。乔治悲愤的转过头来,瞪着秦爷,“为什么?为什么!” 听他这话,分明就是知道尉迟临风所言不虚了。秦爷身后一众人不觉都往后退了半步,各自都在担心自己的家人,会不会也有这样上当的? “尉迟临风!你少在这里骗人!”秦爷忽地拔出枪来,对着他就抠动了扳机。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惊人之举,全都愣在了那里。而尉迟临风就趁着这个空档,横空跃起,扑向同样分神的西姆。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江意也出其不意的行动了起来,右手横拐重重朝西姆撞去,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去。虽然他争取到的空间有限,但已经能让尉迟临风抓住他,带到安全范围内了。 一击不中的秦爷已经被旁边反应过来的桑德拉一个飞踢制服,他自知是殊死一搏的时候了,毫不犹豫的暴喝,“西姆,杀了他!否则我把全家都卖去做婊子!” 他指的方向不是江意,而是尉迟临风。 砰! 枪声响了,不是西姆,却是尉迟临风手里的智能枪击中了西姆握枪的右手,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西姆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将枪扔到左手,他也对着尉迟临风回击了一枪。 一个人影挡了上去。 16. “我不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大的审讯室里,年轻的男孩抱成一团,高大的身子蜷缩在地板的角落里,说不出的可怜。栗色的头发早已被他揉得乱糟糟的,犹带着几分天真的灰蓝色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阅人无数的逄燚自然看得出来,这一切并不是做戏,可是又有什么用? 西姆没有撒谎,他的妈妈、姐姐和外甥女统统被秦爷那个丧尽天良的老家伙抓走了,他确实是迫于无奈才听命于他,劫持江意。 至于当时会开那一枪,实在是他太年轻,完全没有经验所致,只是凭借本能作出的反击。 而事后根据当时在场的人证实,其实那一枪射击的位置只是尉迟临风的右胳膊,并不是存心置人于死地的。而凭老大惊人的身手,完全可以躲过那一枪,但要命的是,江意扑上去了。 他完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又是背对着西姆,所以射向尉迟临风左肩的子弹命中了他的左胸。有点常识的的人都知道,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想起现在还不知死活的的那个人,逄燚烦燥的失去了往日的镇静,习惯性的将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却发现眼镜早就给秦爷折断了。 “王八蛋!”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断裂的眼镜狠狠的砸向墙面,似是要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无名之火。 四周的人都被他失态的样子惊住了,连西姆都忘了哭,吸吸鼻子带着颤音问,“他,会死吗?” 大男孩的心里充满了懊悔,如果那个人死了,自己一定会下地狱的! 逄燚深吸了一口气,看都不想看的反手指着西姆,“把他好好的看管起来,等待老大的发落。要是再给他跑掉了,你们等着一起陪葬吧!” “可是我妈——”眼看逄燚要走,西姆总算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了。他不怕死,甚至,如果江意真的死了,他隐隐渴望一死抵消自己的罪孽。但如果家人因此被他连累,那他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 虽然很想甩他几句重话,但逄燚毕竟不是秦爷,没有回头,冷冷的道,“咱们的兄弟已经去秦爷那儿接收地盘了,如果你家人命大的话,自家兄弟不会动她们。至于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但西姆却安了心。他在“谜”里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但他却知道,尉迟临风领导下的红门不是一帮出尔反尔,滥杀无辜的坏人。 默默的跪下,双手合十,他开始诚心诚意的向主祈祷,祈祷他保佑那个受伤的人,祈祷主把所有的罪过都降到他的头上。 可是,祈祷真的有用吗? 医院急救间。 手术已经整整进行六个小时了,那表示手术中的字样却还没落下。从游戏机前被拖到这里来守了四十分钟的江恩无聊的张大嘴,正想偷偷打了个哈欠,却被阿喜那张胖胖的脸严肃的瞪了回去。 真是的!又不是你哥,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江恩悻悻的磨着牙,却把泄露心事的眼神暗自藏了起来。那被江爸江妈赞为“聪明”的头脑,正在分析着能从此次事件中捞到多少好处。 江意可是货真价实的替尉迟临风挨了一枪,他如果死了,可真就是名垂千古了。按他们江湖的上义字当先的规矩,江家就靠这个,都能白吃白喝一辈子了。如果江意侥幸不死,起码也会留下点残疾吧?那么他们江家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赖上红门一辈子。 此外,江恩琢磨自己就可以取代哥哥的位置,当尉迟临风的身边人了。 他可不傻,虽然只到尉迟临风他们那个家去过一次,可他在主卧室看到一张宽大得过分的床,而衣柜里,分明放着两个男人的衣服。虽然一边是豪奢的繁华,另一边的件数却少得可怜,但也是低调的优雅,而且全是手工订制的名品。只是那过小的尺码,却是牛高马大的江恩穿不下的。 江恩心中冷哼,别看自家哥哥那个木讷的样子,也是有心眼的。这做了黑道大哥的男宠,跟着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记得受苦受难的他们? 爸妈说得对,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就凭江意那个呆头呆脑的个性,给他座金山也不知道挖,看他都替人挡子弹了,尉迟临风不也没守在这里?真是没用!如果换了他…… 江恩的眼睛落在手术室门前亮着的灯上,脑子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念头。 “怎么样?”从店里不放心赶来的逄燚刚过来,正好手术室的灯熄了,他也不必问旁人了,径直冲到医生面前,又问了一遍,“怎么样?” 这家医院有他们红门的股份,医生也是处理枪伤的外科高手,绝对信得过。可是拉下口罩的白大褂却是一脸的无奈,“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虽然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伤口也全都缝合了,但病人体质太弱,失血过多……” “哥!”旁边蓦地爆发一声悲鸣,却如鬼哭狼嚎一般,听得人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闭嘴!”逄燚果断的吼了一嗓子,成功把江恩活灵活现的表演给打断了,“你要哭灵,往后有的是缸来装你的眼泪,只是现在,听医生说!” 江恩又羞又恼,却因没有靠山,到底不敢吭声。 那医生不屑的瞟他一眼,才道,“风哥走的时候交待过,要我出来跟他打个电话,没有他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探视。” 逄燚点头,“规矩我懂,你只管照风哥的吩咐做就是了,这里有我看着,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医生略一颔首,也不客套的就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里打电话去了。至于江恩,在门口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却没有护士把快要不行的江意推出来。可是已经有逄燚发的话,他也不敢问,想走也不敢走,只好在那里呆站着。 暗暗告诉自己要忍耐,江意已经快要死了,等他一死,自己就能取代他了。到了尉迟临风面前,他一定要好好表演一番,等他得到了宠爱,一定要血洗今日之耻! “我知道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他的生命,坚持起码十二小时,等我回来。”在嘈杂的机舱里挂上卫星电话,尉迟临风不忘冷静的扫一眼仪表盘,指示旁边的驾驶员,“左15度,直行30公里。” 驾驶员迅速调整,走上尉迟临风安排的路线。可怜他在部队稳稳当当开了一辈子的战斗机,退役后被人重金私聘为直升机驾驶员兼教练,过得也挺滋润,却没曾想,有朝一日会被人抓来开这种改装后的私人飞机,简直是太疯狂了! 悄悄瞄一眼仪表盘,那时速已经令人心惊肉跳的破了每小时800公里的大关,而且还有上涨的空间。如果不是飞机上装有全世界最先进的隐形装置,只怕早就引来无数国家的飞机导弹了。 据他所知,这世界上的最快的军用直升机时速也不过460上下而已,这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牛叉的直升机?瞧他那熟练的架式,应该不是不会开,而是一个人无法驾驶才临时把自己抓来的吧? 算了算了,瞧他这浑身气势,就不象是正常人。他就不要多问了,安安稳稳飞到目的地要紧。老驾驶员沉着的操纵着飞机,一路飞越大半个地球,在飞行八小时后,终于到达尉迟临风指定的目的地。 这是某国国境边缘,崇山峻岭之间的一个秘密山谷,在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如果不是尉迟临风的指引,再有经验的驾驶员也找不到这里。 降落之后,驾驶员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到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之下,是遍地鲜花,清泉潺潺,环绕着一座美轮美奂的庄园,如神仙居处的地方。可是这么美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 “在这等着,千万不要下飞机。”尉迟临风只交待了一句,如入无人之境般大踏步进入了那神秘的庄园。 一路上,没有半个人出来招呼,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咚咚,安静得让人恐惧。 可尉迟临风全然不怕,径直走到庄园深处,对着屋子当中的石像说话了,“给我圣药!” 17.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尉迟临风对着那足有一层楼高的石像开口说话后,原本平静的房间瞬间开始了变化。 七块巨大显示屏从暗藏着的天花板上翻转下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石像旁,对着尉迟临风亮了起来。 那上面出现了七张脸,七个不同的人,在七个不同的地方,有繁华的大都市,也有宁静小乡村,有人正在游艇上悠闲的钓鱼,也有人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可不论他们身在何处,是何种状态,这一刻的表情都是惊人的相似——不可置信。 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踏足的禁地今天竟然有人来了,被紧急召唤出来的人们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你疯了?”那个刚刚睡醒的中年人甚至还来不及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就对着尉迟临风破口大骂,“吃饱了没事干跑这里来干嘛?尉迟临风我警告你,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去!” “别介呀。叔叔你先别发火,听听他要干什么嘛。”另一张显示屏里,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放下鱼竿,懒洋洋的伸着两条长腿舒服的横卧下来,一手支头,邪笑着打量着屏幕对面的尉迟临风,“从欧洲飞到这里,起码要七八个小时,你连超速直升机也动用了?这么火烧屁股的,究竟是为了谁?” “我要救人。”尉迟临风白玉般的俊脸上一扫平日的慵懒,尽是刚毅和果决,“身为尉迟家族的传人,我有这个资格动用圣药。” “可你知不知道动用圣药的规矩?”那发着火的中年人更怒,“你要眼里还有我这个舅舅,就听我的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宾之,你先别发火。”另一块屏幕上,一位年岁最长者发话了,他虽是一身再简朴不过的衣服,但所有的人看他开口,都保持了安静。 老者饱经世事的目光看着尉迟临风,“临风,你如果想要圣药,确实有这个资格。但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尉迟临风答得斩钉截铁,“我会遵守这里的规矩,但先请让我拿药救人。” “你不后悔?”老者神色肃穆,异常严肃。 “绝不后悔。”四个字掷地有声,全然没有半点退缩。 名叫宾之的中年人怒不可遏,当即出声,“我反对!” 但那钓鱼的男子却道,“我赞成。” 老者看向其他四块屏幕上的人,“照规矩,你们也来投票吧。” 名叫宾之的中年人急道,“别投给他!他还年轻,不懂事……” 钓鱼男子却道,“叔叔,你别把我们当小孩子了。尉迟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都住嘴!”威严老者发话了,把他们两个输出的声音信号全都切断了,但也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宾之,你这样就不好了,让大家自己做决定吧。” 票很快的投完,二比二,打平。 剩下最后一票就是那老者的,见他皱眉有些犹豫,尉迟临风忽地单膝跪下了,可依旧笔直挺立的背犹如宁折不弯的标枪,“黄爷爷,我知道大家不肯投票也是为了我好。但那个人是因为我才出事的,如果救不了他,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姓黄的老者踌躇了半晌,见他如此态度坚决,终于松了口,“好,现在大家听我号令,输入密码。宾之,你不要再闹意见了,这是临风自己愿意做的决定,难道你想让孩子怨你一辈子吗?” 决定已下,音频也恢复了畅通,但叫宾之的男子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是输入了自己这一组密码。 尉迟临风面前那高大石像的左脚光芒一闪,里面的灯亮了。 原来这石像竟不是石头,而是用不知名的特殊材料打造的巨大机甲。紧接着,石像的其他几只手脚也亮了起来,然后是石像的头胸腹依次亮起。 一只书本大的遥控器从天而降,垂到尉迟临风的面前,在他输入自己家族世代流传的密码之后,石像身上的战甲全部亮了,光芒万丈得犹如天神下凡! 蓦地,那石像一动,原本握刀的右手高高举起,露出右肋。 老者输入最后一组密码,一只小小的抽屉呈啪地一下从战甲的右肋下弹出,里面有一颗被水晶球封住的黑色药丸。 “拿去吧。”黄姓老者最后只威严的交待一句,“临风,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多谢。”尉迟临风取了那只水晶球,头也不回的走了。 黄姓老者渭然低叹一声,“大家都回去吧。” 一声号令之后,战甲瞬间恢复了原状,依旧是那个低眉敛目的石像。所有的显示屏也被切断收起,整个大厅干干净净,好象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可是在外面等候的老驾驶员却已经意识到,这个地方应该是被高科技严密监控着的! 因为他亲眼看见有几只鸟原本应该笔直飞过,却忽地绕了个无形的圈,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 在军队的历练让他知道,这里一定有某些特殊的磁场或是红外线,竖立了一道无形的墙,隔绝了一切外来生物的侵扰。要不是有尉迟临风的指点,让他降落,相信只要稍稍偏离一点角度,立刻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歼灭。 在看见尉迟临风安然无恙的从庄园里出来时,老驾驶员偷偷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决定了!干完这一票,回去就退休,再给多少钱都不了。呜呜,他的一颗老心脏哦,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来的时候用了八小时,但回去却足足飞了十个小时。 这不是驾驶员不卖力气,实在是天象变了,谁也没办法的不是? 下飞机的时候,老驾驶员脸色惨白,跟个菜鸟似的吐得一塌糊涂。反观那个一身黑衣的小子,白玉般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表情,让老驾驶员心中悲愤莫名。 到底自己还是贪心了,他根本就不该想着要赚这一回的钱,结果上了贼飞机! 回来时见天气不好,驾驶员换成了尉迟临风。可这小子生生是把直升机当成战斗机在开,完全不顾老驾驶员的屡次警告,如飙车般在风云变幻的半空中飞行,几乎没把他一颗老心脏吓得当场碎裂。 真是无情啊!老驾驶员吐得泪眼婆娑,看着尉迟临风远走的背影怨念,怎么能就这么扔下自己这么个老人家不管呢? 可时候不长,几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推着轮椅来接他了,老驾驶员心里平衡了,却产生了一点好奇,这小子跑来跑去的,究竟是要救什么人?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打听的事情,生生的忍下了。留着退休没事的时候,在脑子里意银出各种版本自娱。 18. 江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他有好一阵子都回不过神来。直到护士小姐温柔的过来跟他说话,他才一点一点的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还以为你会失忆呢,没想到居然还认识我,真是令人失望呀。”第一个来探望他的阿喜,开口就没半句正经。肉嘟嘟的一脸圆脸拉得老长,好象错失了什么好戏。 江意懒得理他,他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不过瞟他一眼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但阿喜好象兴致很高,在他耳边不断聒噪,“看不出你这人平时呆头呆脑的,关键时刻还挺勇敢的嘛。居然敢扑上去挡子弹,你以为你是金钢不坏之身吗?不过这个不是我打击你,要说以老大那身手还需要你去救他吗?纯属多此一举。不过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老大也不会怪你。你看老大对你多好,专门包了这层楼给你做特别护理,还派我这么英明神武,玉树临风的小弟来做特别看护,对你好吧?你感动不?想哭不?” 江意想一锤子把他砸了!太讨厌了,在病人耳根子底下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啊? 阿喜不烦,还跟饶舌歌手似的要继续念叨下去,可是给个不识相的人打断了。 “我哥哥醒了吗?快让我进去!”那中气十足又暗含撒娇的“哥哥”,听得江意本就皱起的眉头都快拧成个疙瘩了。江恩,他都快忘了,这小子可也在本地!他怎么会这么好,不喊自己的大名,而是叫自己哥哥? 一想到自己受伤昏迷,那个宝贝弟弟还不知道做出些什么丢脸的事来,江意就再也不能装昏迷了,把眼珠子挪到阿喜那张圆圆胖胖的脸上,艰难的动了动唇,“让他……进来。” 阿喜无所谓耸耸肩,转身打了个电话,不多时,江恩被放进来了。 他夸张的提着一只保温桶,眼里还泛着临时挤出来的泪花,“哥哥,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都快担心死我们了。我这些天每天来给你送饭,就盼着你早点醒。” 江意苦笑着看着自己手背上维系生命的针管,不知道弟弟的饭到底是打算灌进谁的胃。再说了,他会做饭吗? “我,没事。你安心……”正想告诉他安心混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仗着自己受了伤就去麻烦尉迟临风,江恩跟只打鸣的公鸡似的叫了起来,“你怎么能说自己没事呢?那是中了弹,真真正正中了子弹啊!连爸妈都担心的跑来了,要是不亲眼看着你好起来,让我们怎么安心?” 爸妈也来了?江意只觉一个头有两个大。要是江恩一个人,他还好对付。要是加上爸妈,那就等于三个人的三次方。 天!江意现在宁可如阿喜所愿,失忆拉倒。 “对不起,病人现在需要做个检查,请先出去吧。”可爱的护士小姐出来充当护草使者了。 “我就在这里陪着我哥!”江恩忽地将江意的手一抓,却没留意将他手上的针头戳得更深,疼得他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呻吟起来。 “快放手!”阿喜虽然胖了点,却是个身手灵活的胖子。迅速把江恩扯开,可是已经晚了,那针头在皮肤下戳漏了,迅速鼓起一个小包。 护士急忙上前拔了针管,生气的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快出去。” 江恩脸上一窘,瞟向江意的眼神透着几分怨恨。但江意现在真没力气去关注他的心情了,他只想好好休息。然后才能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左右看看,却已经不是之前的医院。身上的管子都拔了,只留有打针后留下的轻微刺痛。江意这回茫然的时间比较短,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尉迟临风的存在。 从课本里抬起头来,那张白玉般的脸平静之极,“这里是‘谜’,暂时住几天,等你情况稳定了再回家。” 啊,江意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们的住处是不可以对外透露的,但他生着病,又不可能不让医生护士上门。可令江意犯糊涂的是,尉迟临风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留在医院,而要带到“谜”里来呢? 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也做不了什么事情,那尉迟临风把他带在身边还有什么用? 算了,他的心思是江意永远猜不出来的,他是老大,他想怎样就怎样吧。江意无所谓的闭上眼,继续休息。 可是,有一股奇异的感觉让他睡不着了。 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瞄尉迟临风,他依旧在低头做功课,在不打架不闹事的时候,尉迟临风也是个学生,还是个勤奋的好学生。 江意试着在被子里挪动一下身体,唔……完全不行。他躺在那儿时还不觉得,但一动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就觉出痛了。 怎么办?江意开始着急了,早知道还不如一直昏迷着,人一醒怎么就这么多的麻烦事呢?还偏偏赶上只有他和尉迟临风两个人的时候,这让他怎么办? 睡觉睡觉,江意开始数羊,可被那股奇异的感觉逼迫着,他又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细数?烦燥不安的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却苦无良策。 终于,尉迟临风发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江意迅速否认,低低的出了声。可是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干嘛不照实说呢? 这下更着急了,却怕尉迟临风瞧出异状,连动也不敢动。 正急得手心都快冒汗的时候,旁边看书的年轻男孩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放下课本,到床边坐下,“你是不是想上厕所了?” 江意很不好意思,但苍白的脸却因为失血过多,连红都不会红,只是涌上一层淡淡的粉,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你叫人来……” 蓦地,尉迟临风掀开被子,拿件厚实宽大的睡袍将他包着抱起,走进了卫生间。 19. 江意努力无视眼下诡异的情形,放松身体,做他很想做的事。可是……可是他实在放松不了! 这间浴室里并没有夸张的等身镜,只在盥洗台上方有一面中等大小的半身镜,和马桶平行,对视线并没有太大的干扰。但是,一想到身后站着的是尉迟临风,那个男人正盯着自己嘘嘘,江意的大脑就无法的将排泄的命令有效传达下去。 就算两个人在床上亲密接触过无数回了,但排泄这种极为隐私的事情还是不希望有人看到的。但是现在以江意的状态,跟个瘫痪的木乃伊似的,如果没有人扶着他,只怕立即就会站立不稳的扑向大地。 他在这里急得脸红脖子粗,尉迟临风在身后似乎也等得不耐烦了。忽地伸出一手,直接从他腰后抓过那个要害,简洁有力的下令了——“尿!” 只一个字,就把江意吓得一哆嗦,与此同时,淡黄的体液如开闸的水柱般不受控制的哗哗放了出来。江意低垂着眼帘,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此时的场景。可身体的感触却不会因为他的窘迫而消失,他清楚的感知到尿完时,尉迟临风还提起他软趴趴的小弟抖了抖,才收回松垮垮的睡裤里。 扶他洗了个手,拿毛巾擦干,又把他抱回卧室,尉迟临风做着这些事情时,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只是在把他塞回被子时问了一句,“饿不饿?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喝点米粥之类的东西,想吃什么我叫厨房送上来。” 江意确实有点饿了,可是一想到喝了粥有可能还会上厕所,他就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尉迟临风也不多说什么,径自坐下继续做他的功课。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房间里静得出奇,可过于安静的环境同样是不利于睡眠的,尤其还饿着肚子,江意更是辗转难眠。 他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才四十分钟,尉迟临风的功课做完了,给厨房打了个电话,“送份宵夜上来,清淡一点。”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就脱去黑色毛衣,只穿件T恤,开始做俯卧撑。15秒30个,江意已经数得不想再数了。而且尉迟临风的俯卧撑不是定位做,而是以30个为一组,在做的过程中不断调整肩臂手型脚型,充分锻炼到肩背胸腰腹的每一块肌肉。 尉迟老大的好身手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看着他额上背后不断渗出的汗珠,将那年轻矫健的身体浸染得越发线条优美,每一块肌肉都突显出蓬勃有力的生机,江意是又羡又妒。 哪个男人不渴望拥有这样的力量、技巧与武力?江意也曾经背着他偷学过,可是在努力了很久之后,江意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是别人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的。 5分钟的俯卧撑结束后,尉迟临风又进行了5分钟的腿脚练习,还有5分钟练习他的飞镖,刚刚结束时,厨房送来了宵夜。 一碟青菜,一份点心,一杯牛奶,一盘水果,还有一碗粥和一份面条。花样虽然很多,但份量都很少,全是小小的碟子,不过两三口的量,做得精致清淡。 江意不由自主伸长了脖子,偷偷咽了咽口水。正准备躲进被窝里眼不见心不乱,尉迟临风问,“要不要来一点?” 很想拒绝的江意发出不争气的微弱声音,“嗯……那我要面条,可以么?” 面汤是用高汤吊的,虽然放着几片鲜蘑和青菜,也非常鲜美。尉迟临风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把长长的面条捞起来,尾端送到江意嘴边。这样他就不用起身,只加个枕头躺在那儿就可以很轻松的吃到面条,要吃多少也完全由他自己控制,不必担心被噎到。 尉迟临风的手很稳,用滑溜溜的筷子挟着那几根长长的面条也纹丝不动,随着江意的咀嚼慢慢向下移动。只是这个姿势让江意怎么吃怎么觉得别扭,感觉自己成了被人喂养的宠物,却偏偏没办法拒绝。 幸好他虽然肚子饿,但身体毕竟还没恢复,吃了两筷子就觉得差不多了,第三筷还剩大半根时就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了。尉迟临风也不勉强,拿清水给他漱了漱口,径直就把面条提起来,三两口就连汤带水的解决了。 他……他居然吃了自己的剩饭?江意本来准备关机休息的大脑被这不可思议事件刺激到了,直到尉迟临风吃完宵夜洗了澡出来,还回不过神。 尉迟临风叭地将室内的灯关上,拿了个枕头和被子睡到旁边的沙发上,江意又意识到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尉迟临风居然没上来和自己一起睡?他在睡沙发,却让自己睡床? 这超乎想象的待遇让江意震惊了许久,才渐渐的回过神来,缓缓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过得异常平静。 每天就是躺在床上做木乃伊,等医生护士定时上门来打针吃药,检查伤情。至于吃喝拉撒等一应极亲密的事情全是尉迟临风在伺候。不过也只有起初的头一个礼拜,后面江意能自己扶着墙慢慢下地了,尉迟临风就不再管他。每天该上学上学,该处理事情就处理事情,平静的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发生过的事情毕竟是发生了,尉迟临风打电话时又从不避他,江意就是什么都不问,也陆陆续续知道了一些消息。 逄燚快把整个“谜”翻遍了,就为了找到尉迟临风留下的十一个标记。要说这小子也真能整人,发现漏洞就直说呗,他偏不。非折腾着一帮子手下去找,逄燚找着了十个,剩下的那一个怎么也找不到,愁得头发都白了两根。 秦爷因为贩毒,被送进监狱,判了终生监禁。上警局告发他的,就是他自己的手下。可江意知道,如果不是尉迟临风的授意,没人能把秦爷送进监狱。可他实在闹不明白尉迟临风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他不怕秦爷在监狱里泄露他们红门的秘密吗? 可更加让他挂心的是另一件事,为什么尉迟临风绝口不在他面前提起江家人的情形? 江意很惶恐。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家爸妈和弟弟的德性了,他们绝不是那种安分守己,能老实呆着的人,但也不是有勇气做出什么十恶不赦大事的坏人。打个不怎么好听的比方,他们就象是厨房里的蟑螂,趁你不注意就出来偷吃偷喝。但你真的想要下决心灭了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江意望着窗外的雨苦笑,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样他就可以没有良心负担的摆脱与他们的关系。但是很可惜,他的身上的确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所以他们会是他终生的枷锁,无法摆脱的梦魇。 除非,他死。 门开了。 尉迟临风带着些雨水的潮气回来了,已经是初夏的时节,就算是雨水,也似乎冒着暧昧的热气,让人莫名压抑。 不象往常那样进门就换衣服拖鞋,他递了只衣袋过来,“换了衣服出去吃饭,你家里人在等。” 江意心头猛地一跳,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医生前天检查之后,就说他不用再打针,后面只要记得吃药,注意休息,定期回去复诊就可以。 江意一直在想,是不是要从这里离开了,只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还是有些畏惧。从心底里叹了口气,把衣服接过换上,默默的随着尉迟临风出了门。 只在内心祈求,但愿他们这次不要太过分。 20. 雨不大,细细绵绵的,和着大西洋上吹来的风,有一股淡淡的属于海的味道。 江意低着头,盯着面前镶着金边,绘着天使与玫瑰,装着红茶的白瓷杯,只觉这间酒店餐厅里的灯开得太多了,连餐具折射的光都亮得那么刺眼。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们在说什么?”江父恼怒的将桌子一拍,几只瓷杯顿时震得瑟瑟发抖,摩擦出轻微但刺耳的声音。 江意微微抬起眼,米黄色的T恤在灯光下衬得他大病初愈的脸色愈加苍白憔悴,连声音都显得那么无力,“听见了。” “听见了你就照着做!”江父浓黑的眉头拧在一起,双手压在茶几上,彰显着无与伦比的气势。 江母在旁边适时的帮腔,“小意你就不要惹你爸爸生气了,好好的去跟风哥说,把你弟弟弄到你们学校算了。在那种三流学校能学到什么?再说跟你们离得又远,平时也没个照应,多不方便?” 江意忽地发现,妈妈戴了一副红宝石的新耳钉。虽然那宝石只有绿豆大小,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宝石,镶嵌在白金里,在灯光下折射出曼妙的光,衬得她风韵犹存的美丽面庞又年轻了几岁。 平心而论,江母真是个很会打扮的人,虽然涂脂抹粉,但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反而极好的掩饰了她渐渐逝去的年华,再加上时尚得体的打扮,乍一看,还以为是位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和身边依旧英俊,穿着笔挺的江父站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但——他们也就剩下这么一副好皮囊而已。 江意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厌烦,他无力去追究父母的新装和这些奢侈品是哪里来的,只是把目光从父母脸上游离到一旁爬满雨丝的玻璃窗上,淡淡的开了口,“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自己去跟他提。” “看!我就说有些人现在翅膀硬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江意的右手边,遗传了父母容貌优点的江恩又妒又忌的开了口,“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把你辛辛苦苦养大的!” 江意忽地转过头来,一向温柔的眼睛里难得有了几分犀利,“总之不是你。” 从没被这样尖锐指责过的江恩怔了怔,很快气得涨红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爸,妈,你看他!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以后还得了?” “啪!”重重的一巴掌毫不客气的甩到了江意的脸上,江父怒目圆瞪,“跟你弟弟道歉!快!” 江母纤指一伸,也加入了作战军团,“你弟弟说你几句怎么了?他说得有理!他是帮我们在说话,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哪有一点身为兄长的样子?难道真以为你跟了风哥,就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吗?” 江意猛地抬起头,刚才挨那一巴掌时没有受伤的眼神此刻却裂开了。 “你瞪什么瞪?”看见儿子异样的眼神,江父更加火冒三丈,有一种熟悉的东西正脱离自己掌控的愤怒在往外喷涌,“老子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去跟男人睡的吗?既然跟人家睡了,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家多争取点东西?哼,那个姓尉迟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占了我儿子的便宜,还替他挨了一枪,居然就安排我们住在这样的破旅馆里,一毛钱也不给。这都怪你!” 想起来到此地所受的憋屈,江父越发的怒不可遏,指着江意破口大骂,“要是你争点气,至于让人家这样对待你老子?狗屁的本事没有,倒先学会胳膊肘向外拐了,简直反了天了!我告诉你,回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是跪也好求也好,是躺在床上发浪犯贱也好,让尉迟临风拿一百万……” “不!”江母忽地打断了他,翘着三根涂得如红宝石般指甲油的兰花指,“至少三百万现金来,再把你弟弟安排到你们学校去!” 终于走出这间餐厅的时候,天上的雨还在下。 仰起脸,江意渴望从那清凉的雨丝中得到一点凉意,却只觉得心里的火烧得更加炽热而浓烈,几乎要把他整颗心都焚化了。 一个同样黄皮肤黑头发的年轻人从他身边经过,似乎是被他的样子吓着了,用标准的国语问,“先生,你没事么?” “哦……没事。”江意慌乱的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给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回家好好睡一觉,都忘了吧。”大概同是华人的缘故,那好心的年轻人把自己的雨伞硬塞到他的手里,戴起连衣帽,笑笑走了。 还带着陌生人体温的伞柄握在冰凉的手心里,江意一颗在烈火中快要被焚化的心象是突然漏进一丝清凉的空气,让他暂时得以喘息,走向自己的位置。 尉迟临风开着车,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等他,黑色的车与渐渐灰暗下来的天空似是融为了一体,低调而沉默。 把T恤的衣领竖起来,遮着半边脸,江意才不声不响的上了车。 尉迟临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带上车的伞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安静的开着车。 江意看着车窗外面,实际上又什么都没看。尉迟临风要把他带向哪里,要去做什么,他都不关心了。 直到车子驶进车库,尉迟临风叫他下车,江意才木然的跟着下来。只是他的手里,始终握着那把伞,那把刚刚才带给他些许温暖的雨伞。 尉迟临风又看了那把伞一眼,伸手去接。 要是平时,江意肯定就放手了,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就是不想松手,把这把小小的折叠雨伞抱起怀里,甚至生气的叫嚷,“这是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尉迟临风斜睨过来,江意顿时把视线挪开,只是负气的抓紧了伞,嘴唇微微哆嗦着,打定了主意不吭声。 静默了一时,就在江意的勇气渐渐开始瓦解时,却见尉迟临风的身影动了,往电梯走去,江意不觉暗自松了口气,一面唾弃着自己的没用,一面跟上他的脚步。 二十七层A座,这是一套普通的住宅楼。跟他们之前住的房子差不多,连家具好象也是从那里搬过来的。 进了家,再拿着雨伞就有点奇怪了,江意把伞撑开,晾在阳台角上,习惯性的走进了厨房。 再怎么生气,肚子总会饿,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可是扫一眼灶台,上面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虽然已经凉了,但明显就是今天才做的。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到尉迟临风回房间的背影。 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有钱,谁不会请钟点工?江意冷冷想着,但不用做饭还是让他轻松不少。看看电饭煲却是空的,便洗了平时两人吃的量煮上,在客厅里看电视。 等饭好了,把菜热了,叫尉迟临风一起出来吃了,江意洗了个澡,躺回床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这让他怎么平静? 左脸上那五道指印还没消,火辣辣的疼。但比脸上更疼的,是至亲的人对他的态度。 原先,江意拼命隐瞒与尉迟临风的真实关系,就怕家里知道会不高兴。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知道以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 他们只要钱,只要弟弟好,就随便他如何在尉迟临风面前跪求犯贱了。 想起这句话,就象是鞭子狠狠抽在江意心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身子不觉蜷缩起来,可就是再温暖的被窝此时又如何能缓解他被伤害的痛? 忽地,深埋在枕头里的脸被人扳了过来,清凉的药膏抹上他的左脸。 江意心头一跳,睁开眼时,不期然望进一双墨黑的深瞳里。 21. 床头灯轻轻柔柔的亮着,洒下浅浅淡淡的光,象是在人身上笼上了一层薄得近乎透明的轻纱,反而愈见诱惑。 江意定定的望着那双墨黑的深瞳,如同被蛊惑一般,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白皙得如木兰花瓣一般细洁而俊美的脸。 虽然爸妈总是夸奖江恩如何英俊,如何有明星气质,但在江意心里,自家的弟弟却远远及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 尉迟临风的好看,不光是眉目的好看,更胜在气质。虽然他总是懒洋洋的用刘海遮住半边眉眼,但只凭露出的那一半,就足以如同一股剧烈的冲击波般,直直的撞到人的心灵。这一点,是他的弟弟,以及这世上许多美人都比不上的。 江意不知道别人见到尉迟临风时是什么感觉,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好象突然就在心口上烫上了一副画,从此就怎么也抹不去了。 指尖轻触到微凉的肌肤,江意才猛地醒过神来。 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的手,他居然,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伸手去摸了人家? 那可不是一只温柔的小猫,那是尉迟临风,是尉迟临风啊! 巨大的羞耻如凶猛的巨兽,倏忽一口就把江意给吞没了,他只觉后背都快烧着火,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飞快的把那只轻浮的手缩进被子里,以为这样就能隐瞒自己做过的事。 尉迟临风万年冰封的脸上,忽地露出一抹笑意。如春风吹开的湖水,泛着一圈一圈温柔的涟漪。 只可惜这样的美景却是死闭着眼睛的江意无缘得见的,他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那只惹祸的手指上,就算是埋进被子里,都好象藏着一截烧红的烙铁,碰到哪儿都能把哪儿烧出一个洞来。 好一时,尉迟临风才起身离开。虽然他的脚步声很轻,但那股无形的威压消失时,还是让江意松了好大一口气。 跟做贼似的把那根手指头迅速拿出被子,想让它凉快凉快,透透气,可一看见它,江意的脸就更红了,绞着那根手指,整个人重又埋进被子里,无比纠结。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竟然全都放下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隐约水声,是尉迟临风在洗澡。 闭着眼睛,江意都能想象得出他的身体,每一处的线条是多么优美,每一寸的肌肉又是多么有力。虽然长期锻炼,但尉迟临风的身材却并不是那种肌肉丰隆的类型,在年轻紧致的肌肤下是修长矫健的身体。而且,比他的脸更加白皙。光洁得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到。 只除了,某些地方。 江意的脸更红了,但越是命令自己不要去想,脑子里就越是不可遏制的往某些限制级的画面滑去。 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连脚趾头都不由自主的蜷缩了起来。整个人往被子里埋得更深,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浴室里夹杂在水声里的别样喘息。 尉迟临风出来的很快,听到水龙头关掉的声音时,江意已经努力从窝成一团的被子里钻出来了。背对着他,伪装出已经熟睡的样子,只有微露出的耳朵尖还透着一股暧昧的绯红。 吹风机呼呼的响了一会儿,很快就停下了。宽大的双人床往那头沈了沈,被子给人掀开,又很快合拢,是他进来了。 江意越发一动不敢动,僵硬的侧卧着,直到一具带着沐浴后清新气息的年轻身体覆上他的背。 “要睡了?”短短三个字,问得很有技巧。 他没问江意睡没睡,分明是已经看出他还没睡着,他问他要不要睡,暗示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江意有些尴尬,好象老这么假装也不太好,把身体略微向他的方向侧了侧,但眼皮子眨了眨,却不敢睁开,也不知怎么回答。 尉迟临风调整了一下胳膊,让他的身体靠进自己怀里,江意正绞尽脑汁的想要说点什么,忽地,尉迟临风伸出手,摩挲着他涂了药膏的左脸,低低的问,“还疼不疼?” 啪!好象被突然启动了开关似的,江意一下就睁开了眼。 墨黑的深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象是泛着温柔星光的静谧的海,吸引着人的沉溺。 心口突然就觉得酸酸的,有委屈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泛滥起来,眼角微微泛起了湿意,好——想哭。 江意把脸别过去的时候,清凉的吻已经落下了。先在他的脸颊上,然后追逐着他紧咬的唇,强硬的把那被牙齿蹂躏的下唇吮出来,含进了嘴里辗转。 有种被欺负着的感觉让江意更想哭了,他想推开身上的人,但强壮的男人却把他压得更紧。刁滑的舌甚至蛮横的伸进了他的嘴里,搅动得他难以呼吸。 心里委屈得忿懑起来,原先并不是十分用力的推拒渐渐变得认真起来,大力推挡着男人的入侵,近乎拳打脚踢。 但压制着他的男人完全不容抗拒,每一分牢牢锁定他的肌肉都象是钢铁铸成的牢笼,怎么也挣脱不得。 江意火了,之前就在心里燃烧着的无名之火迅速蔓延,从胸口汹涌而出,尽数发泄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什么招数也顾不上了,就算是挣脱不开,他也使尽一切力量又掐又拧,反抗着他的一切行动。 但,那又有什么用?在任何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失去了效力。尉迟临风不过是压制着他,就扒光了他的衣服。 当最后一条拼命扞卫的内裤也被男人强悍的扯下时,江意就彻底毛了,他甚至失去理智的去踹尉迟临风的下体,但刚抬起的脚就被人抓住,生硬的往旁边扳去。 江意当然不肯,死命的踢打后退着,不要给人可趁之机。可那可恶的白皙的膝盖到底如大理石般挤进了他拼命绞紧的双腿之间,还恶劣的前后磨蹭着人最敏感脆弱的私处。他想伸手去抠开那只讨厌的腿,却给人一只手就控制了双手。 有力的胳膊把他的臀部微微抬起,然后迅速的从他体内抽走药势,在江意以为大势已去时,被控制的双手意外被放开。 嗤啦一声,是塑胶薄膜被撕开的声音,江意不明白从来没有用过避孕套的年轻男人怎么突然转性了,他只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加速逃离。 因为要给在纠缠打斗中就勃发的私处戴上套子,就算尉迟临风身手再好,也不得不暂时放松了对江意的箝制。 可就在江意满怀希望的逃脱到床边,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时,又被人抓着脚腕毫不留情的拖了回来。 人世间最悲惨的不是绝望,而是在原本以为遇到一线光明时再被人打断。 当那炽热的硕大抵在密处,已经确实的告诉他无法被侵入的命运,江意心里的熊熊怒火化为滔天委屈,随着隐忍多时的泪,悄然落下。 22. 大滴大滴的泪珠象是汩汩涌出的泉,顺着男人的眼角滑落。在朦胧的灯光下,晶莹得象是最柔软而富于魔力的水晶。只要伸手轻轻一碰,就立刻消失了踪影。 尉迟临风一手扣着男人细瘦的腰,一手插进他的头发,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把自己的欲望埋进他的身体。 男人的泪落得更凶了,濡湿的睫毛连成一片,仿佛黑了些,又象是小昆虫打湿了的透明翅膀,分外可怜。 男人生得真是不太好看,眼睛不够大,睫毛不够长,眉毛太淡,脸部轮廓也不够分明,正常的时候只是一张温和清秀的脸,但每当他哭起来的时候,尉迟临风都莫名的觉得的魅惑。 好多人一哭起来都会整张脸皱成一团,再漂亮的眉目也瞬间变得丑陋不堪,但江意不会。他每回哭起来,脸上总是一副隐忍的表情,默默的流泪。哭不上一时,眼睛就会象现在这样变得红红的,连鼻尖也是红红的,象是落进陷阱的小绵羊,无助又可怜。 可是——好喜欢。 尉迟临风强自按捺着想把人嚼碎了吞下的冲动,控制着越发勃发的分身,在男人的体内慢慢律动。 小心的避过了他的敏感点,只是慢慢的磨蹭着,抒解着自己难耐的欲望。给他足够的时间哭,也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欣赏。 江意也觉得自己哭得太不象话了。 可是他没办法,如果谁沦落到他这样的境地,是不是都可以放肆的大哭一场?父母子女,兄弟手足,不应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血缘,最紧密的关系吗?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和亲生弟弟居然会那样对待自己? 从江意与家人会面到他离开,这三个原本应该是他至亲的人居然没有一个问候他的身体。不问问他恢复得怎么样,不问问他近来过得好不好,而是一看见他就开始唠唠叨叨的开始抱怨。 爸爸抱怨手头拮据,妈妈抱怨家务累人,弟弟倒没抱怨,就是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债主模样,让爸妈来替他道不平。 可江意不懂,他们哪里来的这许多不平?他们凭什么! 江家爷爷是个勤奋的老好人,凭着毕生的辛苦努力给儿孙挣下了一间生意红火的卤菜店,如果爸爸妈妈能够好好经营的话,自家的日子是非常好过的。 只是江爷爷不知道,他辛勤积攒的小小财富却养出了一个好吃懒做,成天以二世祖自居的儿子。爷爷在世的时候还好,自从爷爷过世之后,江父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卤起菜来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香料放少了,有时甚至把还没有清洗干净的猪蹄猪大肠什么的就往下放,这么做的结果自然是生意一落千丈。 在江意还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承担了经营家里生意的重任了。 没办法,爸妈成天不管事,成天不是带着弟弟去逛街,就是去牌局上消磨时间,要是他再不管,难道整个家都去喝西北风? 所幸有江意的操持,又有几个老实工人帮忙,卤菜店的生意虽然没有从前那么红火,但也不至于担心没有饭吃了。 如果生活就这么过下去,江意也不会抱怨什么,可令他没想到的事,他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竟让父母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大概从上高中开始,家里就总是出现形形色色的讨债者。每个月,甚至每天赚的钱都有可能被用于支付那些越来越高的债务。 江意忍了,他仍旧寄望于父母某天的回心转意。直到某一天,有人拿着把西瓜刀闯到他面前,报出一个恐怖的数字时,江意吓坏了。 可那时,爸爸妈妈已经带着弟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江意想活命,就得把那笔债给背下来。 可是这笔恐怖的数字才还完,爸妈又不知收敛的欠下了另一笔债务。渐渐的,来讨债的人都知道,想要钱,就得找江家的大儿子。 而在似乎永远也还不完的逼债中,江意的胆子给吓得越来越小,简直到了一有陌生人经过他的面前,就会胆战心惊的地步。 直到他上大学一年级那年,爸妈号称要出去考察生意,带走了弟弟和家里所有的现金,等到他们回来时,江意才知道,他们学有钱人,乘豪华游艇出海了。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不说,还带回一笔可怕的债务。 真正是上了贼船。 江意被推出门去卖肾还债时,心都死了,可是,尉迟临风救了他。 但江湖上的规矩,除非全家死光光,否则债是不能赖的。尉迟临风替他家还清了债务,又在江家的卤菜店里安排了两个人,管理着小店。 江爷爷苦心钻研了一辈子的卤料配方自然交了出去,但尉迟临风每月会从店里的盈利里抽出一部分生活费给江家父母维持生活。 因为尉迟临风放出话去,江家父母就是再想赌博也没人敢跟他们玩了。 江意为此是感激他的。他甚至隐隐重新燃起希望,希望爸妈能改掉恶习,重新做人,不求他们能变得多么勤劳,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爸爸妈妈在不能赌博之后,那寄望于一夜暴富的梦想却更强烈了。 他们先是指望江意快点读书出来赚钱供他们挥霍,又一心期盼江恩出人头地。而现在,他们突然发现又有个更好的方法。 勒索尉迟临风。 当听到爸妈一个比一个更加贪婪的索要百万巨款时,江意简直忍不住要放声大笑!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他们以为尉迟临风是谁?居然胆大包天的想要勒索尉迟临风?江意简直觉得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所以他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了,这不是江意笨到不知道和他们虚与委蛇,而是不想让他们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到尉迟临风面前去谈条件。激怒那个男人的下场,便是只会给人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灭掉。 虽然他们再不好,但总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三的血亲。江意觉得,就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也应该那么做。 可是那一巴掌,打疼的不止是他的脸,还有他的心。 随着泪水的涌尽,江意原本备受煎熬而浑沌着的心终于顿悟了——他的家人已经没救了。 起码,是他救不了的。 呲! 颈边传来的刺痛让止住眼泪的江意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可怕的存在,哭得红肿而看不太清楚的近视眼模糊不清,看不清现在尉迟临风的表情。但他仍在自己体内强悍的存在却提醒着江意,得先满足这个男人才是正经。 但仅仅是满足他吗?主动伸手抱着男人温热坚实胸膛的江意只模糊的这么一闪念,就放空自己的大脑,听凭本能主宰自己的身体。 23.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意给人翻了过来。 年轻的男人趴在他的背上,一遍遍的亲吻着那个新疤。伤口表面才刚长好,还敏感得很,尤其是当粗糙的舌尖抚弄时,格外的撩拨人心,那份酥麻似是有只毛毛虫,要执着的一直钻到心里去。 “不……不要了。”难耐的抓紧枕头,语气不稳的想要翻过身来拒绝,但身后的男人随即加大了力度,两条修长的腿有力的夹紧了他的腿,脚尖还在他敏感的脚心挑逗着。 唔……明显瘦削了一圈的肩轻轻颤抖着,动情的呻吟给江意死死咬着嘴唇埋在了枕头里。脚趾头紧紧蜷缩起来,腰却软得一塌糊涂,别说想要翻身,就是想稍稍挪动一点都无能为力。 身上的男人似乎很满意,一面继续用舌尖在他的背心上划圈圈,一面好整以暇的加大了入侵的力度。 炽热的凶器刁滑之极,每回总是在那敏感点周边地带大力冲击,然后出其不意的小小试探一下最敏感的那里。象是引诱鱼儿上勾的捕手,分明挂着大大的诱饵,却偏偏只肯小口小口的喂到鱼儿嘴里。 时候不长,卧室里响起了细细的哭声,不再是痛苦和发泄,而是在极端的欢愉和甜蜜的折磨中才会出现的啜泣。 “求……求你!”受不住的江意勉力撑起上半身,努力转过头来泣求着。 混合着汗与泪的体液大滴大滴的顺着清秀的下巴淌下,那被欲望折磨得通红的眉眼如染上一层胭脂,有一种别样的魅惑。 比起他已经失神的双眼,尉迟临风的一双眸子却闪亮得骇人。深深的把男人难得的媚态锁进眼里,猛地,如进食的猛兽般将他给吻得红肿不堪,不断颤抖的唇攫取过来,拉高他的腰,重重的进入他的最深处。 江意几乎快要窒息了。 整个人如反向拉起的弓,纤瘦的腰都快给折断了,但他本能的知道不能停。 非但不能停,还拼尽全力将脖颈往后仰起,让那霸道的唇舌可以肆无忌惮的吸取自己口腔里的所有津液,并努力将被死死压制着的臀微微撅起,迎合着男人的冲击。 男人抱着他的臂膀明显收紧了,双手象是要蹭掉一层皮般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伴随着亲吻间隙那呼哧呼哧泄露出来的是极度兴奋的粗重喘息。而体内,紧紧包裹着男人分身的私处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猛的攻击,从那越来越雄伟的硕大脉动上,江意的身体提醒着意识,男人已经到了发泄的边缘,这场折磨,也终于到了应该完美收官的时刻。 用最后的力气缩紧私处,在男人给予的强烈刺激中无可回避的迎来了高朝的痉挛,而处于勃发边缘的年轻男人也终于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一泄如注。 累趴下的江意喘了好一时,才由那疲软的性器的撤出而带出的声音,让空白的大脑找回些许神智。 好象……今天跟以前有点不同? 哦,想起来了,尉迟临风破天荒的用了避孕套。这是顾忌到自己大病初愈,不想让他清理得太辛苦吗? 正在为年轻男人的小小体贴而感动的江意给人翻咸鱼般翻了过来,尉迟临风如木兰花般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还挂着汗珠,就如朝霞中带着露水的花,新鲜、蓬勃、朝气而富于魅力,不再是平常那冰霜的样子,反而有一种俗世的热烈的绚烂的美,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样的尉迟临风,也只有自己能看得到吧? 当抛弃了一切华丽的世俗的外衣,两个人在床上赤裎相对时,江意总有一种错觉,他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这一刻是平等的。在尉迟临风给予他最极致体验时,自己不也给了他最销魂的快感? 就在江意不错眼珠的着迷的盯着眼前的美人,男人沙哑的嗓音问出的却是有些煞风景的话,“再来一次,受得住吗?” 如果我摇头,你会停下吗? 江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欠奉,就给禁欲了快两个月的男人抱到身上,再一次拖进情欲的深渊。 漫漫长夜,对于春宵来说,总是极其短暂的。 在江意坐在马桶上,费神的将新鲜的药势放进体内后,忽地有些懊恼,昨晚,他为什么没在第一次结束后拒绝? 如果自己那时说不要,他说不定就能停下来。眼下,自己也不必顶着两个黑眼圈,在这里哈欠连天。 可是,再一想,脑子里很快就出现那热烈的亲吻。几乎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再度勾起了无法自控的火热情欲。 江意有点心虚,也许是禁欲了太久的缘故吧?连自己都变得比平常更加饥渴起来,紧紧的抱着年轻男人不放。用骑乘位做了一次不算,后来到浴室里洗澡时又做了一次。 眼角不自觉的往旁边的大浴缸瞟了一眼,江意忽地有些想笑。 不知道是经验不足,还是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在浴缸里做的那一次时,尉迟临风慌慌张张戴上的避孕套破了,到底还是射进了江意体内,不过那小子还算体贴,事后亲自动手帮他做了清理。 只是当时他那脸黑得,简直跟锅底一个样了。 嘴角往上弯着,江意不无恶劣的想着,要不要跟尉迟临风说说,是他的小兄弟太过神勇,应该做做缩阳术? 噗哧!忍俊不禁的笑声终于响起,打破了浴室的宁静。 时针已经走到上午十一点,连日的阴雨终于结束,久违的阳光带着初夏的味道,从窗口灿烂的照进来,映出一室光亮。 江意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的是自己虽然挂着黑眼圈,又红肿着眼皮,却神清气爽的脸。尉迟临风早就上学去了,屋子里只有自己。 吃过早餐,把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扔进洗衣机,在给枕头套上干净的新枕套时,江意忽地抱着那柔软膨松的枕头轻轻嗅了嗅。 这里,有尉迟临风的味道。 眼神不自觉的带上几分温柔,抱着枕头坐下,把脸贴上,心里绵软得就象这枕头一样。也不知道尉迟临风昨天给他脸上抹的是什么药膏,效果真的很好,被爸爸打伤的左脸肿全消了,一点都不疼。 经过一夜的尽情发泄,再想起自己的家人,江意心里已经不再是受伤的忿恨与委屈,虽然还有些失落和难过,但更多的,却是放下的释然。象是一个背得太久太久的包袱,当你取下来时,虽然有些情感上的不舍,但那种轻松却是无法取代的。 别人要怎么做是你无法左右的,但你可以选择的是,让自己生活得好点。拍拍枕头,江意的眼神渐渐坚定。 任何付出都是有底限的,他不是二十四孝的孝子贤兄,为了那样的家人,请恕他做不到。 拍拍枕头,收拾完的江意决定今天去买点菜,做顿好吃的慰劳那男人。 虽然尉迟临风表面冷酷了些,但他是唯一记得自己受伤也会疼,唯一会在自己难过时抱着自己,让自己哭,给自己温暖的那个人。 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口,能感受到对方实际行动的诚意也就足够了。 才要出门,江意忽地想起阳台上的那把伞,可是找一圈也没发现,也许是尉迟临风拿去扔了吧?他一向不喜欢把陌生的人和东西带回家。 放下心情的江意并没有昨天那么在意了,拿上包包就出了门。 此时,在学校里的尉迟临风接到一个电话,他听了之后,脸色渐渐慎重起来,但沉吟片刻,却道,“把东西放回去。” 24. 在超市的冷鲜柜前犹豫着是买排骨还是牛肉的时候,江意意外的接到一个电话。 “是老师啊,真不好意思……唔,对,刚刚出院了,正准备明天就去学校的。”扯谎的江意有点脸红。 虽然进入了论文阶段,没什么课业压力,但住院这些天,听说尉迟临风给他请过假了,就再没有打电话到学校去过一次。哪里真有弱到那个地步了?无非是没有心情而已。 眼下还要年过半百的老教授亲自给他打电话,安慰他不要着急,先把身体养好,答辩的事情可以缓一缓,江意真是很不好意思。 正打算表表决心,努力把他的好学生做下去,那热心的老头忽地提起一事,“江,你还记得上回电视台的事吗?那个制片人因为你不能参加那档新闻节目感到非常遗憾。不过你之前帮他们做的历史节目很受欢迎,电视台最近准备再制作几集,想继续邀请你写解说词兼业余主持,你能去吗?只要出几天外景,不会太辛苦。” 江意心头一跳,“那……能不能让他们给我发个节目大纲,我先考虑下,再答复好吗?” “当然可以,我这叫他们发你电邮。”热心的导师在挂断电话之前还特意告诉他,“这回的报酬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绝对得比上回高。具体的你自己到时去谈,可千万别客气。” 江意再次道了谢,心思开始活动起来。 如果是出事之前,他是绝对不敢再想出去工作的,但是现在……好象有点不一样了。江意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他能感觉得到尉迟临风对他还是有点不同的,那么回去跟他好好商量商量,说不定就能得到这个工作机会。 江意不是在乎那点钱,但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想要真正自立,就必须在经济上独立。转头再看看冷鲜柜,他毫不犹豫的把排骨和牛肉全都拿上,又去挑了一条新鲜的鱼。 等到尉迟临风走进家门的时候,就闻到厨房里传来的浓郁香气。 江意系着围裙,很殷勤的给他递上拖鞋,“我今天觉得好多了,就去买了点菜,做了几个菜。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喝一碗汤?或者吃点水果,是要切的还是榨果汁?我刚做了点水果布丁,要不要试试?” 尉迟临风瞟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江意顿时小跑着去给他端布丁了,顺便沏了杯绿茶,清香四溢。 把东西送进书房,见尉迟临风摊开课本准备做功课,江意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笑呵呵的替他关了门,出来搓搓手,决定吃了饭再说。 尉迟临风漆黑的眉头跳了跳,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之意,随即从包里取出江意昨天带回家的深蓝色折叠雨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趁那人不注意的时候,放到阳台的杂物柜里。 晚餐是意料当中的丰盛,相处这么久,江意已经可以很精准的把握到尉迟临风的胃,做出他最爱的味道。 又因为生病,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下厨,所以年轻男人会如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四菜一汤横扫而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说过,做饭给心爱的人,并看着他吃光光也是一种幸福。江意不敢和对面的男人谈情说爱,但看到他这么给面子的连最后一口汤都喝掉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的胃口小,早就停下了筷子,见尉迟临风如餍足的大猫般,舒服的窝在椅子上不想动弹,适时开口了。 “我,呃……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年轻男人懒洋洋的瞟他一眼,示意他可以继续。 见他心情不错,江意鼓起勇气,把教授介绍的工作结结巴巴的说了,并重点说明,“我已经收到工作大纲了,并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前期一些历史资料的收集和解说词的编排我都可以在家完成,就是需要出几天外景,也不是很远的地方,最多一个礼拜就可以全部搞定了。你不信,我可以发给你看看。” 话音落下,对面的男人没吭声,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江意悄悄瞄着那男人,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小心翼翼的替自己争取福利,“呃……我就快毕业了,成天闲在家里也很无聊,象这种短期工作我以后想适当的接一些,你就……同意了好不好?” 他了解尉迟临风的性格,这个年轻人与其说他懒,不如说他太聪明,跟他玩心机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如直白的告诉他,反倒能争取一线生机。 所以江意很大方的透露了自己的底,他想争取的不是这一次工作机会,还有今后的许多交。如果尉迟临风觉得可以最好,如果不行,他也只好彻底死了这条心。 尉迟临风看了他好一时,正看得江意手心开始冒汗,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时,年轻男人开口了,“你……” 不识趣的电话铃声偏偏在此时响起,是尉迟临风的。 看他起身去接电话,江意懊恼的肩膀一塌,认命的起身收拾碗筷。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时,他冲着光可鉴人的灶台握了握拳头,一会儿再去问,不能放弃! 水声掩盖了说话声,江意没注意到这通电话竟是与自己有关的。 “是吗?”尉迟临风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那清瘦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有些冷,“让他们去,只是你记得盯紧一点,别让他们有机会生事。” 视讯电话里,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胖子严肃的举手行了个军礼,却道,“臣,领旨。” 尉迟临风挂了电话,若有所思的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回书房打了几通电话,安排了一些事情。 正准备去运动一下,江意敲门进来了,猛地看见尉迟临风脱了上衣,赤裸的上身,他急忙别开眼去,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我刚才说的事情,你同意不?” 尉迟临风没吭声,就这么甩下贴身的背心,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江意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但耳朵却不听使的慢慢红了,头也埋得越来越低,背弯得象驼鸟的颈。 门口很窄,尤其是站了两个人的时候,那种拥挤和压迫感都快让人窒息了。江意两颊滚烫,连脚尖都不敢看了,因为男人赤裸的足正抵着他的拖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那炽热的呼吸喷吐在头顶,又顺着脖子滑进去,暧昧的包裹着全身,象极了动情时的亲吻。 江意的心跳得厉害,尤其是当男人的手搭上他的肩,又顺着他的背一点一点滑下去,落到他的臀时,他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的求饶了。 他不去上班了,什么都不做了,只求男人别这么逗他,他受不了! “好。”出乎意料的,男人附在他耳边的唇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江意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才不可置信转过头来,却正好触到男人低头等在那里的唇。虽然只是轻微的触碰,那带给江意的冲击却是无比巨大的。 他吻了尉迟临风? 他居然吻了尉迟临风! 江意全身都快被烧着了。 年轻的男人似乎逗弄得他很高兴,终于施舍般直起了身子,“想要出去工作,每天上机跑一千五百米。” 扔下这句话,赤裸着上身的尉迟临风就进了旁边本是他专用的健身室。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江意才换了身运动装束,贴着墙根做贼似的进来。尉迟临风斜睨了他一眼,从跑步机上下来,开始继续做他的俯卧撑,赤裸的胸膛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看起来分外性感。 江意偷偷咽了咽口水,然后用力的别扭的把目光挪回来,上机。无视显示屏上那些变态的设定,全部清零,然后重新设置了节奏,慢吞吞的开始计数。 可是眼光还是不自觉会被旁边那个行动带着风声,正例行训练的年轻男人吸引。江意很无语,更想拿块布把那男人严严实实的包起来。 家里又不是缺衣服,要这么寒酸的光着膀子么?虽然肌肉线条很好看,但也不需要随便卖弄吧! 25. 跑步机上显示出三百米的数字时,江意已经没有心情去看旁边的男人了。别说是他,就算是个天仙在裸奔,他也表示没有半点兴趣了。 长期缺乏运动的人伤不起呀!大病初愈,虽然时速已经调得很低,但江意还是累得够呛,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拼死拼活冲到五百米,他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想想前面还有一千米,江意直恨不得晕过去算了。可是尉迟临风的话在那儿摆着,想要出去工作,就得每天跑到一千五,请问剩下的路程他可以调成步行么?会不会把那个男人惹毛? 当数字冲到六百米的时候,跑步机上的可怜男人已经到极限了,两腿只是机械的跟着跑步机运动,身子东倒西歪的,似乎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但他还是咬着牙在坚持,怎么也不肯放弃。 尉迟临风看了一会儿,伸手把跑步机关掉了,“今天就到这里,欠下来的九百米你以后慢慢补。” 解脱了!如听圣旨般的江意顿时往地下瘫坐下去,但尉迟临风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在屋里慢慢走一走,不能坐,也不要大量饮水。” 他说的都是最基本的运动常识,江意知道是为了自己好,可眼下他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眨了眨眼来表示了。 放开他,尉迟临风转身去洗澡了,赤裸的背上有汗珠滑下,顺着弧线优美的背部滑进挺翘结实的臀,汗湿了黑色的七分紧身运动裤。江意看得又是一怔,半天才回过神来。 健身房里有镜子,用以在运动中提醒自己矫正姿势,江意跑得气喘吁吁时当然没心情去看,可是此时,他却不自觉的往那里瞄了一眼。就见镜子里映出一张平凡的脸,还有平板的身板。 侧着身子看看,既没有胸也没有臀,撸起上衣,左看右看也就跟块搓衣板似的,比年轻男人可差得远了,那他是为什么看上的自己? 这个问题直到江意走进浴室时也没想明白,倒是浴室里残留着的味道,刚刚沐浴后的年轻的雄性的清爽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开始想入翩翩了。 当江意恢复意识的时候,手已经握住了胯间的分身上下撸动着。 瞬间清醒过来的巨大羞耻心让他一下子就沈进了浴缸里,简直没脸出来见人了!可是满脑子仍是年轻男人的裸体。就算是怎么命令自己,还是不可扼制的涌现出被男人爱抚疼爱的画面,半勃起的分身怎么也安生不下去。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江意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是因为对家人彻底绝望所以对尉迟临风生出无比的依恋吗?可依恋到每天都想做爱的地步,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苦恼的抱着头,瞪了那个在水中半翘着,不听话的家伙半天,江意终于无可奈何的伸出了右手。 他总不能这副丑态回到床上去吧?那江意会羞死的。 尉迟临风抱着掌上电脑半倚在床上,瞄了一眼下面的时钟,又往门外看看。他进去洗澡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不会运动一下,就在浴缸里睡过去了吧? 想起曾经看过有人泡澡时滑进浴缸睡着,最终导致溺水身亡的新闻,尉迟临风有点躺不住了。 “你还在洗吗?”敲了两下,尉迟临风见没锁,就径直推开了浴室的门。却正好看见某人抓着私处,自慰的画面。 江意吓得僵在那里了,本来正要到紧要关头的分身再次疲软了下来。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只穿着内裤的年轻男人,直到他慢吞吞向自己逼近才蓦地回过神来。 “嗯……我……呐……”舌头好象打了结,半天愣是没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尉迟临风在浴缸边面无表情的站定,江意才如鸵鸟一般闭上了嘴,不解释了。他爱怎么想就这么想吧,反正这糗样都给人看见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一根手指落在他紧抿着嘴,略微鼓起的颊上。 然后,好象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眼前一花,尉迟临风弯腰脱了内裤,赤裸着走进了浴缸。 面对面的拉过那低着头,正跟自己生着气的男人,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吻上他的唇。 江意如别扭的小孩般抵抗了一时,这才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嘴,让年轻男人的唇舌进来,重新挑逗自己的热情。 疲软的分身在男人的手上,比在主人手中更快的重新振作起精神,但此时被压在臀下的,尉迟临风的分身还没有反应。 江意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是自己勉强了别人一般,但很快,尉迟临风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肩头,在他耳边低语,“摸我。” 他的声音虽然年轻,却很有磁性,但两个人在床上时,极少听到他说话,此时突然听见,江意心尖不由一颤,如被蛊惑一般,不受控制的抚上他修长的颈。 就跟刚才在健身室时所想的一样,他的肌肤,年轻而富有弹性,白皙光滑的表面下,是如大理石般的坚实。 江意着迷的在手下的肌肤上游走,带着不自觉的力度与挑逗,把自己摸得浑身发热的同时,也把尉迟临风摸得情动了。 抓着他的手放在那半勃起的分身上,江意几乎是以一种急迫的心情在撸动。他想要,好想要! 在尉迟临风小腹上磨蹭的分身早已滴出蜜液,而不甘寂寞的后庭更是空虚的一张一合,急欲寻求被填满的充实。 忽地,尉迟临风把他的腰微微向上托起,江意立即欣喜的配合着,可是尉迟临风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想把他推开去拿搁置在旁边柜子里的某样东西。 江意知道那是什么,可他已经急不及了,抱着男人,用自己的后庭在他已然坚硬如铁的分身上磨蹭,“没关系的……没关系。” 年轻男人胸肌急剧起伏着,显然忍得极为辛苦,但他还是要推开江意,去拿那样很重要的东西。 江意急了,不就是个避孕套吗?他又不会怀孕,干嘛非要那玩意儿?双腿把男人的腰夹紧,不顾羞耻的亲吻着他的耳垂催促,“不要那个……进来。” 然后,他主动堵住了男人的唇,并大胆的把舌头伸了进去翻江搅海。 如他所愿,炽热的分身立即填满了他空虚已久的后薛,江意满足的绞缠着男人,随着他的韵律一同开启极乐的密码。 当高朝来临时,他甚至很神勇的紧紧吸附住想要逃离的男人,任那全部的炽热的精华抚慰了焦渴已久的内嬖,直到彻底的享受完高朝的余韵才放那极乐之源离去。 夜已深,瘦弱的男人窝在尉迟临风怀里,睡得很香。 但尉迟临风却睡不着,偷偷腾出一只手点开了掌上电脑,打开一份标有家族绝密资料的文件,在又一次看到那上面提示的副作用,并确认无法可医时,无言的苦笑。 身边的男人动了动,似乎被干扰到了,不悦的皱了皱眉,尉迟临风不敢再看,只得关了电脑,重新搂住了他。男人舒服了,清秀的眉眼重又舒展开来,不是很惊艳,却很耐看。 尉迟临风刮刮他的鼻子,眼里噙着几分笑意。若是清醒着,男人绝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他,可一旦睡着,就象是依恋母亲的小狗,直往他怀里蹭。 在被窝里一根根数着男人身上摸得出来的骨头,又移到他平坦的小腹摩挲着,年轻男人墨黑的眼神闪了闪,里面是难以掩饰的忧心。 26. 江意一早就去了学校,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他。 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魅力不减,只是在看到他时顿时形象大变,好似庙里的天王金刚,横眉怒目。 “你是什么意思?一不高兴就跑掉,有没有把我当你爸爸?”江父一边大声喝骂着,一边注意着四周看过来的学生,透着几分得色。 这个位置他早就看好了,后面就是学校的餐厅,来来往往的人极多,在这里闹事,最容易吸引人的关注。只要稍有些自尊的人,都得顾忌到体面,听自己的话。 看那个老实木讷的大儿子似是被自己骇住,愣在那里,江父越发来劲了,却偏偏摆出一副很有涵养的样子,痛心疾首的说着早就编排好的说词,“我们说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要跟什么人谈恋爱,那是你的自由,我们就算身为父母,也没有干涉你的权力。但是你总不能因为谈场恋爱就连父母兄弟都不要了吧?中国人有句老话,叫血浓于水,难道你忍心弃我们于不顾?” 说到这里,江父略顿了一顿,等着这个儿子接下去。 他若是让他们去找尉迟临风,那他就会说尉迟临风是外人,他肯定得找自己儿子。他若是说对钱没办法,那自己就会立即打断,然后表示万事好商量,把他哄进去,里面还有江母和江恩等着进行新一轮的狂轰烂炸。连眼药水都准备好了,就不信不能逼得他就范。 那天把江意打了一巴掌,骂走了之后,江家人一商量,似乎这事做得有些过了。江意是好说话,但要是他铁了心不管他们的事,那他们还真没办法去找尉迟临风。 来了这么些天,他们也不是没察觉,他们多次提出想见尉迟临风,可根本连风哥的衣角都摸不上。那个管着江恩的阿喜总是笑呵呵的说,已经替他们转达了问候,可他们一提到住在这里的酒店费用还有飞来的机票钱,阿喜就装聋作哑,这算是怎么回事? 江父江母这回能来,并能收拾得这么体面,花的还是之前江意平时打工交来的一点钱。他是想着爸妈毕竟年纪也大了,成天在尉迟临风手下讨生活也不容易,自己能赚一点,就给他们以备不时之需,可谁知竟会被人如此挥霍? 眼下,看眼前那个名为爸爸的人又在故计重施,假装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想逼自己低头,江意突然好想吐。 正等着他乖乖束手就擒的江父就见自家的大儿子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静语气开口了,“该说的话我那天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们不高兴的话,大可以去找个律师咨询咨询,看能不能告我没有尽到赡养义务。现在我还有事,告辞。” 他微鞠了一躬,客气但是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江父傻眼了,“你……你这什么态度?” 可江意留给他的,是没有回头的背影。瘦削,却如树边的白杨树,刚直冷峻。 江父心里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想拔脚去追大儿子,可是冷不丁的,背后有人重重的拍了他一记。 阿喜笑眯眯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伯父,眼下是上课时间,你若是真要闹事的话,恐怕校园警卫就会立即出来抓你哦。” 江父还想耍横,却在看到树下望过来的两个人时,闭上了嘴巴。那两个打扮也象学生,一人捧着本书,一人拿着画夹。可是拿着书的腕带上,还有那张画板上的素描,分明都绘着红门的标志。 再看那两人冰冷的眼神,江父不由得打了激灵,目光落到他们的腰间,似乎都能透视到里面暗藏的枪。 咽了咽唾沫,江父二话不说的回身进了餐厅。江母和江恩正畅谈着那三百万要怎么花,忽地见到江父阴沉着脸进来,不觉都是一愣,“怎么了?” 江父把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举起一口饮尽,从牙缝里挤出句话,“那小子现在真是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 一句话,便足以让大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莫名的形容不出的恐慌开始在江家人心中蔓延,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江意有一天会弃他们于不顾。 “哼,不管就不管,难道我们离了他还不能活?”江恩一怒之下说出来的气话,却难得的没有得到爸爸妈妈的附合。 略带隐忧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江母才生涩的开了口,“要是你哥真的不管了,那我和你爸爸连回去的机票钱都没有了。” 江恩微哽,很快想到,要是哥哥再不见自己,他别说转学的事没指望,更要怎么接近尉迟临风? 他们的住处已经不是上回的地方了,江恩私下去过,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正在挂牌销售。新住址阿喜那胖子说他也不知道,江恩想查,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有钱人就是好,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想江意现在不知跟尉迟临风在哪里又筑了一处爱巢,房间里堆满了时尚的奢侈品,江恩妒忌得眼睛都发红了。 再看一眼对面的父母,心生怨怼,“都是你们,当年要是把我送到风哥身边,现在怎么会是这样?” 江母看他一眼没作声,江父却也跟着起哄,“就是!当初都是你妈坏事,把你哥接回来,让你去不就好了?怎么偏偏让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留下了?” 江母溺爱小儿子,不忍说他,可被老公指责就生气了,“你怎么怪起我来了?当初叫小意去卖肾的不是你吗?谁知道他这么走运遇到了风哥?至于后来把他留下来,不也是你到风哥跟前去说的?说要报答风哥的救命之恩,小意他又会煮饭又会做家事,让风哥尽情使唤就行,现在倒来怪我!” 她也嗔了江恩一眼,但话却仍是对老公说的,“你也不想想,当时小恩才几岁,会做什么?就算是跟了风哥,能伺候得了吗?” 江恩被妈妈说得不吭气了,他在家中得宠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整整比江意小了七岁。在江意跟着尉迟临风的时候,他不过十二岁,就算长得再漂亮,只要没有恋童癖的人都不可能看上。 可是眼下,难道就这么放弃?江恩不服气。他明明长得比哥哥好看,年纪又小,怎么可能输给江意? “对了,我想起有一个地方,是风哥一定会去的。”江恩重又振奋起来,跟爸妈商量起来,“不过要进去的话,我就没有合适的衣服了……” 他的目光贪婪的落在江母那对小巧的红宝石耳环上,似乎在那珠光宝气里看到了一条通向荣华富贵的光明大道。 27. 工作的事谈得很顺利,因为有过一次合作的基础,大家彼此已经很熟悉了,江意今天来学校,不过是跟导师确认部分志业内容,再把自己毕业答辩的时间定一下。 “有件事情还想请您帮忙。”江意颇有些赧颜的拜托着老教授,“如果有类似电视台这样,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的短期工作,您可以推荐我吗?” “当然可以。”老教授非常热情的答应了,“不过江,你明明成绩那么好,又勤奋又努力,为什么不试着找个稳定的工作固定下来呢?” 江意有些难以启齿,“这,这是出于一些私人方面的原因……” “是因为你的恋人吗?”老教授忽地狡黠一笑,反把江意吓了一跳,难道他知道了? 老教授呵呵笑了,“你别误会,按说这是你的隐私,我不应该打听,不过上回你生病的时候,那个男孩来跟我请假,我本来说去医院看看你,却被他拒绝了。我有点担心,就问他是你什么人,他说是你男朋友。我想爱情的力量肯定比我这个老头子的探视能让你康复得更快,是吗?” 老头促狭的眨了眨眼,江意顿时面红耳赤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学校,心中犹自忿忿不平。那小子!谁让他这么说的? 可是再想着那三个字眼,心头却掠过一丝近乎颤栗般的甜蜜。 虽然使劲压抑着,但微微上翘的唇形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情绪。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身子周围象是飘浮着层出不穷的粉红泡泡,眼睛似乎看到了许多东西,又好象什么都没看到。在经过学校餐厅一段路之后,江意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早上刚来时的不愉快。 咦?他们人呢?怎么不见了?脑子终于从那诡异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诧异的转头看着那间餐厅,江意皱起了眉头。 以他对家里人的了解,他们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被自己说几句就离开,而不是继续跟上来大吵大闹,这样的事情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江意忽地想到,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大胆,去找尉迟临风吧?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掏出了手机,给那男人发个讯息。虽然尉迟临风未必会管他家的破事,但如果自家人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了去,江意还是希望他在不要帮忙之余,也给家人留几分面子。 他们再可恨,也是自己家人。江意虽然不肯再无条件的纵容他们,也不希望他们给人作贱,弄得太过狼狈。 微微叹一口气,江意离开学校,去超市买了点菜。因为不是很多,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家小书店摆出些新书,就顺道进去看看。 在看到某本新出的系列科幻探险小说时,毫不犹豫的拿到购物篮里。 “你也喜欢这个?”一个明显比自己小的华裔男孩忽地在他旁边抽出同样的一本,象是找到知音般搭讪,“这个系列开头六本都非常好,到七八集时就有些弱了,不知道最新的这集怎么样。” 虽然爱看这种小说的人不是自己,但江意在某人的熏陶下,也跟着把这套书一直追看了下来,所以对于剧情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虽然七八集的惊险程度降低了,但主人公的情感线却丰富了起来,也还是很好看的。” 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得不象话的脸,笑嘻嘻的看着他,“感情的事我不懂啦,不过哥哥你要是喜欢看感情戏的话,怎么会来看这么幼稚的书?” 江意微哽,有三个字眼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却又不好意思的咽回去了,“这是……是我帮弟弟买的。” 男孩笑得很灿烂,“有你这样的哥哥,弟弟一定很幸福。”他皱了皱鼻子,鼓着白皙粉嫩的小脸抱怨,“我也有个哥哥,不过他从来不给我买这些书。要是给我买的,就全是参考书。” 江意给他的样子逗到了,“你哥哥肯定也是爱你的,只是怕你读书分心。嗯——这样吧。”他又抽了一本放进购物篮时,拿到前台结了账,转身递给这男孩,“算哥哥送你的,你就不要生你哥哥的气了。” 男孩的眼睛顿时亮了,捧着书咧开嘴几乎笑到耳根子,“哥哥你真好!”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一笑起来就象里面嵌着无数的钻石,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动人的光,还闪啊闪的。 江意一时没留神,给他那过于绚烂的笑容灼伤了眼,连这男孩扑上来亲了自己脸颊一下都没闪开。 直等这男孩摊开手管他要电邮时才蓦地捂上了脸,这孩子,他……他怎么这样? 可这男孩见他不答,却自说自画的拿起圆珠笔,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个电邮地址,“哥哥回去加我哦,你要不加我,我会很难过的,茶饭不思的想着哥哥,会瘦的。” 男孩半是认真半是威胁的说着,拿着新书和江意挥手拜拜了。 直到回了家,江意才想起来,给那孩子一打岔,他只拿了尉迟临风爱看的书,却忘了自己喜欢的杂志。 把新书放在尉迟临风的书桌上,江意摇头轻笑了笑,把手上的电邮洗掉了。 那样的小孩子,应该有个幸福明朗的家,跟自己的偶遇便如风吹过树梢,应该很快就忘了。 到客厅里打开自己的电脑,江意开始认真的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忽地,江意对着电脑屏幕发起了呆。 刚才,那小男孩说他看这种书显得幼稚了,那是不是在暗示,他和尉迟临风之间已经存在着代沟? 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脸,再想想那小男孩吹弹可破的肌肤,江意心头浮上一个可怕的字眼——老。 28. 连绵的阴雨过后,难得的阳光洒满了大街小巷。不甘寂寞的人群纷纷各找各的理由出来,在灿烂的阳光下晒晒连日来累积的潮湿与霉气。 托好天气的福,虽然已经到了午餐时分,但这家建筑公司的营业厅还是不断有顾客进进出出,看样子生意很是不错。不过顾客的年龄普通偏大,不少人的头发上都闪着银光。 也因为如此,所以这间公司才特意选在老城区一处幽静却阳光灿烂的地方。透过明亮的橱窗望进去,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也以中老年人偏爱的暖色调为主。 沙发和茶几上都铺着漂亮的台布,端上来的无论是咖啡还是红茶,都氤氲着温暖的热气。还有手工烘烤的小圆饼干,终年散发着好闻的牛油香气,带出一抹家的味道。 连员工的制服都设计得很休闲与随意,要不是胸口佩戴着铭牌,和客户坐在一起时,就象是儿孙在长辈面前聊天一样。 二楼办公室的窗台外,一排蝴蝶兰正开得热闹,招来几只小蝴蝶。当它们展开翅膀时,简直和那美丽的花朵一模一样。 黑发青年单手托腮,侧身站在窗边,注视着楼下络绎不绝的人群,眼中罕见的带着一抹浅笑。 “老大。”胖胖的阿喜穿着一身很有活力的黄绿色休闲装,苦着脸敲门进来了,“能不能给我换个岗位?下面的老太太实在是太难应付了!同样的问题我已经解释四遍了,她还要问,天!” 他把厚重的身子扔进门口的红木沙发里,可是很快又觉得不适的坐了起来,嘟囔着抱怨,“这么硬!怎么不弄个跟下面一样软和点的?” 尉迟临风没有回答他,只是把目光淡淡的扫过来,就成功的让阿喜主动开口认错了, “好吧,我知道对待客户要有春天般的热情。尤其是面对老太太,因为通常她们才是掌管钱财的一家之主,可以决定是否购买我们的产品。不过天才的老大,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开一家专门面向老年人与特种需求的人群,对住宅进行无障碍及自动化改造的建筑公司?我知道公司简介里有官方介绍,但凡事总会有个契机吧?” 阿喜一脸的好奇宝宝状,却见尉迟临风沉默了,眼神有些飘忽,似是想起某些事,但他开口时却是问,“你毕业后愿意过来吗?” “愿意!”没得到答复的阿喜还是迅速点了头,尉迟临风把他带到这间公司来实习有一段时间了,学金融商务的阿喜顿时意识到这里潜在的巨大市场。 全球老龄化是个普遍的问题,而随着经济的发展,有越来越多的老人有能力对住宅进行无障碍改造,因此应运而此的建筑公司也很多。但尉迟临风开的这家建筑公司,却是在无障碍改造时,增加其中的自动化或半自动化改造,这对于新一代衰老的人群来说,更加具有吸引力。 想想看,在你出门的时候,只需做好设定,房间就会根据天气变化自动把窗户打开或关闭。或者是早上投放在院门口的报纸、牛奶或信件,只要加装一个小小的通道,就能自动传送进客厅里,而不用你亲自去拿。 甚至你们家的猫和狗在外出游玩时,都可以戴上一种特殊的电子项圈,只要稍加训练,一旦到了主人设定的时间就会自动返回,不必再担心爱宠的走失。 类似的实用设计还有很多,阿喜毫不犹豫的相信,随着公司技术的日益完善和成熟,生意会越来越好。 而尉迟临风此举显然也是想把红门的产业逐步引导到正途上来,阿喜看得出来,下面的员工就是帮会里部分想转型,或是身体伤残不适合再出去冒险的人。 上次就有位中年大叔,跟客户聊得高兴了,一撸胳膊,露出凶猛之极的骷髅纹身,差点把人吓了一跳。 不过那客人吃惊之余,还对这位大叔的纹身深表羡慕,说自己年轻时就想纹个这样酷的,只是没有胆量。说起自己年轻时最中意的那个图案,还啧啧惋惜。 后来这位大叔照着客人说的样子,弄了副可洗纹身贴纸来,给客人过了把纹身瘾,而那位客人的订单也自然拿下了。 阿喜一直想追随尉迟临风,不是出于年轻人对黑帮老大蒙昧无知的热血向往,就是对他这种精准眼光的敬佩。 至于说到他是怎么发掘到天才尉迟临风,咳咳,这是胖子阿喜的糗事,不提也罢。 “老大。”忽地,桌上的视频电话一亮,美艳动人的桑德拉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站在了门外。 阿喜轻佻的吹了声口哨,“这美人是谁?” 尉迟临风瞟他一眼,“桑德拉,想追自己去‘谜’。你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对了,还有件事。”胖子站了起来,迅速汇报一件正经事,“江恩那小子有点不对劲,最近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笔钱,置办了身行头,还在努力减肥,象是要干什么勾当。” 看他暧昧的眨了眨眼,尉迟临风只低低嗯了一声,并不意外的交待他一事,“看好他,别让他在你那儿太出格就行。” 阿喜耸了耸肩,“看他是没问题,不过加上他老爸老妈就让人太心烦了,退了酒店,连也问都不问就挤到我那儿去,成天还在家指手划脚,弄得我都有家不想归了。” “双薪。”尉迟临风只用两个字就成功打消了阿喜的满腹怨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过他们也不会在你那里呆太久的。” 阿喜努力睁大眼,他没有看错尉迟临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老大这是想玩什么花样?阿喜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寒毛直竖,虽然再磨蹭一会儿就能见到拉丁美人,但他还是决定先撤了。 美人进来,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终于找到那第十一个标记,大家不会觉得没脸见你了。坏消息是你让我们查的那个人,毫无头绪。” 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低头沉思的表情,桑德拉很对自己失望,可是真的是没有办法。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出动了所有的关系网,可就是查不到那个和尉迟临风交过手并成功脱逃的年轻人。 至于那个走失的厨师,在“谜”里卧底已经有三年,他的身份是真的,但是相同的那个人却因车祸已经过世四年。 桑德拉谨慎的说出自己的判断,“如果是道上的同行想对我们不利,怎么也不可能蛰伏长达三年之久,我和逄燚判断,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警察。只有警方才能伪造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证件,让我们相信那厨师的身份是真的。” 可是低头翻阅厨师资料的尉迟临风却反问了一句,“如果是警察,谁会有财力支撑得起如此豪奢的装置?花这样高昂的代价只为了捣毁红门的西欧分点,你觉得值吗?” 美人无话可说了。事实上,这一点她也想过,但如果不是警察,那红门究竟结交了一个怎样可怕的敌人? “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和逄燚把场子看好,不要再出差错了。”等桑德拉离开之后,尉迟临风想了想,拔通了一个电话,“有空吗?有空的话过来一趟吧,正经事。” 29. 下午五点半,尉迟临风回家了。 有时候想想,他真的不像是黑帮老大,反而象个无趣的中年男人,生活异常规律。早上七点起来,八点出门,不是上学就是去忙他的事。中午要是江意也在家,他有空就会回来吃饭,晚上更是如此,几乎没有什么应酬。到点就回,吃了饭看看书做做运动,一般十一点前都会上床睡觉。 要说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可能就是换季时去逛商场了,不过两个大男人又能逛得了多久?不过是进那几家熟店,把东西买完就走人了。 对自己的无趣生活轻笑了笑,在热锅里倒些油,江意把青椒丝先放下爆香,再把切好的土豆丝放下,快速翻动中,厨房里顿时弥漫出好闻的食物香气。 等着吃饭的那小子不仅爱吃肉,也挺爱吃这个菜的,每次炒一大盘子,他都能一根不剩的吃光。但若是做成醋溜的,他就连尝都不会尝了。 江意一面挥舞着锅铲,一面摇头,这样挑食,有时候又实在觉得他很象个小孩子。 可一想起小这个字眼,江意忽地又想起那个漂亮得不象话的男孩子说过的话,不觉沮丧起来。 人唯一没有办法拒绝的就是时间,唯一没有办法改变的就是年龄。 三岁的差距就象是横在他和尉迟临风之间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无论他什么努力,终究是穿越不了。 鼻尖忽地传来一股微焦的香气。糟糕!一分神,土豆丝炒过了点,没那么脆了,希望帮主大人不要介意。 习惯性的冲门口那里的关老爷拜了拜,江意努力集中精神,对付下一道菜。 可在油锅如爆豆的嗤啦声中,他还是听见门铃响了,慌慌张张正想去接,尉迟临风已经走了出来,似乎早已经知情。那是要加双筷子吗? 江意有点犯难,尉迟临风不爱吃剩菜剩饭,他也一样。所以米饭只煮了两人份的,菜也只够两人吃的。 正盘算着还能做点什么,可一转头,却见尉迟临风收了个大箱子进来,把门关上了。 原来是送快递的,江意放心了。把锅里的香煎小黄鱼添起来,再把豉汁蒸排骨端出来,下把青菜叶到三菇肉片汤里,就喊尉迟临风出来吃饭了。 那箱子他已经拆开了,摊在客厅的茶几上,堆了不少瓶瓶罐罐,象是维他命之类的营养品。 江意有点好奇,尉迟临风从来不吃这些东西,那他买了干什么?是健康出了问题? 吃饭的时候,年轻男人可不会跟他探讨这些问题。大口吃着略有些焦糊的青椒土豆丝,看样子并不嫌弃。 关二爷真好!江意由衷的在心里感谢了下,可是刚伸出筷子去挟青菜,却有一块排骨送到了他的碗里。 这……这是干嘛?江意微张着嘴看着他挟到自己碗里的排骨,有点受宠若惊。 尉迟临风可能也不太习惯这样的事情,随即在排骨、小黄鱼的盘子里跟分地盘般,用筷子画了道界限,“这些,你的。还有那箱东西,也是医生给你开的,里面附了本使用手册,待会去看看,记得吃。” “我……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吧?”江意成惊吓了,噤若寒蝉的问,连筷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如果跟你同居六年,原本从不关注你吃什么的男人突然关注起你的健康来,那会令人高兴吗? 不!那一定是出事了,还是大事! 停下筷子,尉迟临风看了他一眼,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上次受伤,医生说你体质太差,需要调养,所以才给你开了这些。如果你再吃得那么素的话,就真的就会出大问题了。你懂了吗?” 江意懂了。 肯定还是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医生才会这么给他补。他是不介意过着清贫的日子,但若是这种清贫会要人命的时候,那还是跟着尉迟临风大鱼大肉算了。 反正他一直都有打工赚钱,只要不负担家人,自己的收入添几个菜金的还是够的。江意心思一宽,也就不客气的将筷子伸向自己的指定地盘。 看他埋头努力的吃着菜,尉迟临风的嘴角微翘了翘,只是很快,又藏了起来。 饭后涮了碗,江意认真的坐在沙发上研究自己的“必需品”。 果然是医生搭配好的,里面不仅有各种营养品的介绍,还就怎么吃这些营养品专门做了一本小册子。除了服用的时间与剂量,还有一些小妙招,比如蛋白质粉就可以在早上加一杯牛奶和苹果等水果打成糊来吃,会好入口许多。 里面还备有方便实用的小盒子,可以把要吃的各种维生素放在小盒子里,定时服用,就不怕忘了。 江意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既然决定要遵守医嘱,就立即开始行动。该拆封的拆封,该分装的分装,再把东西一样一样收拾好,他就去跑步了。 受过一次刺激,他可不想今天又受那年轻男人的诱惑。 医生都说了,他身体不好,哪里能这么样夜夜春宵?床上运动是很辛苦的,他还是早点睡觉比较好。 只是一千五百米,对他来说,还是太艰巨了。拼死拼活跑到了七百米,江意下了跑步机。不过他很自觉的准备了块小白板,在上面记下自己的完成数和欠缺数。 面对那日益庞大的欠缺数,江意其实并不太害怕。认真算算,就算到这份电视台的工作结束时还欠一半,至多也不过多跑两三个月而已。反正尉迟临风不硬性规定,他就根据自己的身体来调节了。 当然,那只穿着件小背心进来的年轻男人也是另一个主要原因。虽然比光着膀子多了点布料,但江意还是不想看。 趁尉迟临风锻炼的工夫,江意去洗了个澡,然后立即上床睡觉了。 舒服的窝在床上,江意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远离了诱惑源,自己果然没有半点想法。就是年轻男人有想法,也不会骚扰睡着的自己,一般会等到早上醒来后才出手。不过那时,通常不会纠缠他太久,尚可以承受。 江意如此想着,开始默默数羊,催自己眠。可是一千只羊都数完了,还是了无睡意。那就再来一千只吧,也不知数到几千七百一十六只时,尉迟临风进来了。 感觉到身边的床铺一沈,是他上了床,却没有立即睡觉,而是侧身挡着他那边的小床头灯,在看书。 江意忽觉失策,他应该也抓本书来的,说不定此时已经睡着了。 既然睡不着,自然开始瞎琢磨。 譬如旁边的男人,在看什么呢?肯定是自己今天买的小说。 其实江意也很想看,但他忍住了,因为他一旦看起书来,不看到结尾是舍不得放手的,可尉迟临风要是回来了,能不让着他? 所以他每回都会等他先看完,再拿来看。偏偏尉迟临风看书奇慢,又总是在睡觉前才会看几页小说。所以一本新书等他看完,也快成老书了。 心里小小的鄙夷着,江意悄悄挪动下僵硬的身子。睡不着的时候长久保持一个样子实在是太累了,可是刚转过身来,尉迟临风就扭过头来,“睡不着?那你给我念念。” 他把书塞到江意跟前,舒服的换了个姿势躺下了。 懒虫!江意心里怨念着,嘴角暗自抽了抽,却睁开眼睛捧着新书,坐起来念。 30. “……嗅着男孩身上散发的淡淡酒香,他如被蛊惑一般,再也抓不回自己的克制力,蓦地捧住男孩的后脑勺,攫取住了那两瓣薄唇。唇很凉,但很快就在他的辗转下火热起来,急急喘息着。试探着将舌探了出去,毫无经验的男孩立即投降,懵懵懂懂的将柔美的领地开放,任由他的攻占……” 江意念不下去了。 这什么破书,什么破作者啊?前面两集男主人公不是还在和女孩子谈情说爱吗?怎么到了这一集,一出场就被个神秘男孩吸引住了? 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场面,这是在挑战读者的底线吗?这个作者也实在是太没节糙了! 江意开始反思,也许自己看这种书实在是太幼稚了些。 “怎么不念了?”舒服的躺在那儿听书的年轻男人把墨黑的眼睛睁开,微闪了闪。 “你自己看吧,我渴了。”江意说完这个话,自己反倒脸红了,又急急解释了句,“我不是那个……就是说话说得口干了。” 年轻男人丢过来一个明白了的淡淡眼神,却让江意的脸更红了。 都是那个变态的作者害的!他在下床找水喝的时候,还在腹诽着,却在一杯冰水下肚后,发现自己的下腹不争气的发热了。 这肯定是那个作者诅咒的!江意欲哭无泪。房间是暂时不敢回去了,只能站在阳台上吹风,让热情过度的某物冷静下来。 “你是想要感冒吗?”忽地,背后传来略显凌厉的声音,吓了江意一跳。 尉迟临风墨黑的眼珠里透出几分愠色,盯着江意还特意敞开的睡袍,表情冰冷。 “不是的!”江意慌了,急忙解释,可刚想说话,就啊啾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完了。对面男人的表情更冷,江意不等他吼出第二句,迅速走了进来,回房上床,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才清清嗓子,继续解释,“我其实没那么冷,打喷嚏也不一定是感冒……” 尉迟临风跟着上来,二话不说的伸手搓着他冰凉的胸膛,接触到他温热的手掌。江意忽地发现,似乎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好吧,那他就问个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情,“我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你别骗我说没事,只要吃那些营养素就行了。如果真的没事,为什么要吃那么多东西?” 他苦笑一下,伸手抓住年轻男人在自己身上揉搓加温的手,眼神坦诚得近乎锐利,“别再摸了,再摸下去我又会有反应了。” 尉迟临风微怔,江意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半翘起的分身上,声音低沉,声线略有些不稳,“最近总是这样,稍微碰一下,或是看到相关的东西就会有反应,我受伤前不这样的。” 他顿了一顿,眼皮低垂,“听说,我当时伤得很重,医院都救不了了……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他的尾音微微颤抖,显出心里的惶恐与忐忑。 可是很快,尉迟临风的手就离开了他的分身,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证实着他的猜想,“你说的没错,当时你伤得很重,为了把你救下来,医生使用了新型药物,而那种药物的一大副作用就是含有激素。” 听他说出实情,江意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那激素会消失吗?” “会。只不过时间会长一些,医生说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不用强行压抑,适当的抒解也是对激素的消耗。” 哦,江意总算安下心来。 “不过,”尉迟临风忽地用个转折,把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我觉得你最近的身体不是很好,频繁的夜生活可能会对你健康不利。要不你试着把注意力转移一下,看看资料或是什么,应该可以的吧?” 年轻男人的体贴让江意心里舒服了不少,原本的蓬勃的欲望似乎也因此消褪了下来。他本要去拿本资料来看,但尉迟临风摁住他代为效劳了。 两人静静的看着各自的书,直到江意心情平静,有了睡意,尉迟临风也才关了灯。 暗夜里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虽没有情热时的火热缠绵,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宁馨静好的气氛,柔柔的如堕春风,也是别样销魂。 这一夜,放下心事的江意睡得很好。 天亮的时候,浅薄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年轻男人依旧闭目安睡的下巴上,越发显得他的肤质晶莹,白皙细嫩,象芳香的果冻般带着颤颤的弹性,诱人采撷。 看着看着,江意终于忍不住偷偷在那红润如玫瑰花瓣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怀着难以言说的窃喜,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而床上,墨黑的眼睛蓦地睁开了,不动声色瞟瞟他的背影,同样闪过一丝笑意。 31. “……这段解说词虽然交待得很清楚,但是对于观众来说,有些太深奥了,可能没那么容易理解。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把它讲得更加轻松有趣?比如你之前曾经引用过一个爱情传说来介绍的那个古堡,节目播出后的反响就很好。带动了不少游客前去参观,他们还专门打电话来表示了感谢。” 电视台的节目制作人艾伦是个很英俊的男人,脸不大,但五官很立体,粗粗的浓眉下是一双近乎黑色的深棕色眼,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的注视着对方,很容易就感受到他的真诚。 早十几年前他也曾是江意导师的学生,按中国人的算法,他就应该是江意的大师兄了。只不过艾伦脾气虽然很好,但公私还是很分明。 对江意花了两周时间才苦心整理出来的解说词,他还是毫不客气的提出意见,要求进一步完善。 虽然感觉有些头痛,但江意还是认真的拿笔把他的意见一条条的记下,准备回去多查些趣闻野史,甚至当地的气候饮食,看能不能抓住一些有特色的东西,把解说做得更好。 当手机上设定的闹钟准时播报起来,江意才意识到竟然不知不觉和艾伦探讨了大半天,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对不起,我得回家了。”抱歉的按掉闹钟,江意知道再不能久留,要赶回家做饭了。从电视台搭车回去至少得要四十分钟,再加上买菜做饭,时间很紧张。 对面的男人宽容的一笑,“我明白,你先把前面这些整理出来吧,后面这些下次再讨论,不过我希望最迟会在下周交稿。” “好的。”江意感激一笑,开始收拾东西了。 但艾伦却一同收拾东西站起身来,“我送你吧。反正也快下班了,就算我出公务了。” 他俏皮的挤了挤眉,逗得江意笑了。 这真是个好人,分明是看自己慌慌张张的想送一程,却还要找这样的借口让自己不至于推辞。 本城的夏天很凉快,基本上都在20度左右,但为了享受难得的阳光,大部分的人还是选择了短袖。 因为不是新闻主播,所以艾伦的着装也很随意,但在电视台这样的圈子里混,耳濡目染,时尚程度都是很高的。 哪怕只是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灰色短袖翻边衬衣配黑色休闲裤,但脱下上班时的西服和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就又轻松又随意,还带着不经意的优雅,加上他一米八的高大身架,十分养眼。 “你看着我干嘛?”艾伦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忽地摸摸脸,有点不自信起来。 江意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呃……我听人说,你从前还兼职做过模特?” 哈!艾伦笑了起来,却目视前方的路,很随意的问着,“你就听说过这个?没听说点别的?” 江意一怔,“你还不止做过模特?难道做过明星?” 艾伦哈哈大笑,“我能把这话当做是赞美吗?” 江意也笑了,同样开起了玩笑,“当然。就凭你的外形条件,做明星肯定会抢掉很多人饭碗的。” “其实我真的也做过明星梦,还去试过不少镜。但导演无一例外的告诉我说,想做演员最好再减二十磅。” 江意看着他依旧保持良好的身材诧异的道,“你不胖啊?啊,我明白了,人上镜头总会比现实中胖一点的,所以导演才会这样说吧。” “没错。”艾伦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我当时就想,当导演的长那么胖也没人管,可凭什么要演员减那么瘦?所以我就去报考了导演系,后来才慢慢开始做制片。” 江意笑了,“你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这个词儿形容得很好。”他忽地从汽车抽屉里取出一张两人合影递给江意,“要不是我改行,也不会认识莱安。” 他伸出两指按按自己的唇,又无限温柔的落在照片上的那人唇上。 江意有些脸红,因为莱安也是个男孩,在照片里和艾伦穿着情侣装,头挨头亲密的靠在一起,开怀的大笑。 那样的幸福,从小小的一张照片里都满溢了出来。令人脸红之余,还情不自禁生出羡慕之情。 “你们……很久了吧?” “是啊,整整十一年。” “那可真不容易。”看艾伦有说下去的意思,江意才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天国。”艾伦回答得异常平静,倒是江意听得尴尬不已,自己这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艾伦却转过脸来,很轻松的撇撇嘴,“也许在上面勾搭了个更帅的男人,也许依旧在从事他最喜欢的冲浪运动。只是不知道,天国里有没有浪给他冲?或者是在云上?我现在每次上教堂做礼拜,都会祈祷上帝保佑他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否则哪天冲着冲着,从天国掉下来了可怎么办?他在人间,就是因为的冲浪事故才去见上帝的。” 江意给他的话逗得很想笑,却又实在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得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能有这样的心态,可真不容易。” “你认为我应该难过吗?不!莱安是死在他最爱的运动上,他死前一定享受到了,所以是即使失败了,也是很快乐的离开的。他自己曾经说过,要是哪天意外身故,一定是在海里,让我千万别为他难过。要好好找个人,继续过完剩下的日子,他在天堂看到,才会安心。” 江意很感动,“你们俩的感情真好,那你要继续努力才行哦。” 他知道艾伦现在肯定没伴,否则就不会还把前任男友的照片放在车里了。 艾伦忽地望着他暧昧一笑,大方的承认,“其实你刚来的时候,我想过追求你。不过教授说你有对象了,我才放弃。” “啊……啊?我……”江意脸又红了。 “你很不错啊,长相清秀,性格安稳。我有想过,如果再找个伴侣,一定要你这样文文静静的,再不能象莱安那样喜欢冒险了。”艾伦终于流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显然,心爱之人的意外过世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这伤口可能会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愈合。 江意主动伸手,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莱安在天堂一定会祝福你,让你早日重新找到真爱的。” “那当然。”艾伦又打起精神,开起玩笑,“我可是向爱神许了愿了,在我找到爱人之间,千万别让那小子另结新欢,否则我会妒忌的!” 江意也笑了,忽地抬头看见已经到了离家不远的超市门前,忙让停车,“就在这里可以了,我要买些菜回去。” 艾伦奇怪的看他一眼,“你还会做饭?天!我又想追你了。莱安除了吃,可什么也不会做!” 江意有句话,哽在喉中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家那位,也是除了吃什么也不会做。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买点菜吧。最近老是吃快餐,也实在是腻了。”艾伦停了车,和江意一起下来进了商场。 可是很快,他对江意迅速琳琅满目起来的菜篮子更加敬佩了,“你居然会做这么多的菜?哪天能不能有这个荣幸尝一尝呢?” 江意知道外国人爱较真,不敢轻易答应。家里有等着喂养的,他没这么大胆子出来兼职做私厨。不过想想还是有机会的,“下次见面的时候约在中午,我做个饭盒给你带过来,如果你吃得惯中餐的话。” “只要别放太多辣椒,我都能接受。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简直迫不及待等到下次见面了。”艾伦很绅士一直陪江意买完菜,并送到路口,才放他下来。 自从上回擅自把江恩带回家的事情之后,江意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行踪,并没有在住的地方下来,特意隔着几栋楼就下来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拎着菜大步往回走。 可走不上几步,他就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气场,抬起头四下望望,斜对面的拐角那儿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双手插着裤兜向他看来。 江意顿时傻眼了,尉迟临风!天,怎么给他看到了?刚刚下车的时候,艾伦出于西方人的礼节,还跟他贴了贴面,他也有看到了吗? 江意忽地有种出轨妻子被丈夫抓个现形的感觉,脸烧得滚烫,站在那儿局促得连手脚也不知往哪里放了。 32. 沉默的跟在年轻男人身后,沉默的进了家门,沉默的拎着菜进了厨房,沉默的开始做饭。偶尔偷偷往外瞟瞟,却总不见尉迟临风的身影,只听见书房里劈哩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他是生气了吗?江意不知道。 沉默有时会象一种无形的枷锁,紧紧的束缚着人,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然后,不自觉的胡思乱想。 他有没有看到艾伦和自己的亲密?他会不会因此吃醋? 打住,打住!在菜刀在手指甲上划下重重一刀,差点割到手指头时,江意总算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饭菜上面。无论如何,都得先把男人的胃给摆平了,才能谈得上其他。 热油下锅,江意拿出十二分的状态,做好了一桌饭菜。局促的走到书房门口,却因为紧张,反复的抚弄着贴上创口贴的那只破指甲,结结巴巴的说,“嗯……饭,饭好了。” 墨黑的眼睛落到他的手指头上,剑眉轻轻皱了皱,但脸色仍是冷的。还没开口,手机就响了。 江意听不到对面那头在说什么,只听到尉迟临风说,“好的,我马上来。” 这……这是不在家吃饭了?江意瞪大眼睛,对于年轻男人来说,他是宁肯放下打了一半的架,也要先把肚子填饱的主儿。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放下吃饭出去? “你先吃吧。”只简简单单的交待了一句,尉迟临风就拿上钥匙出门了。 听着大门砰地一声合上,江意忽地觉得小小的居室变得无比空旷起来。坐在餐桌边,对着精心烹制出来的四菜一汤,也全然失了胃口。 只是托着腮,翻来覆去的想,他干什么去了?他是不是生气了? ****** 江恩剪了一个新发型。 把前半部的头发全部由左向右向前梳,两边留出长长的鬓角,顿时把脸型衬得极其小巧,然后染成深棕色取代以前招摇的红,整个人便显出几分乖巧的学生味。 衣服也是新的。 米白色的七分袖短款风衣里搭一件桃心领浅棕色无袖衫,下面是一条黑色七分窄腿裤,配上短靴,原本高大的身材就娇小不少。 对着镜子微微低下头,似是有了几分羞涩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有蹂躏的冲动。 只是那得意挑起的眉眼,却暴露了主人的品性。左右打量了自己半天,又在耳后加了点香水,江恩这才从洗手间出来。 夜幕刚刚降临,夜店里充斥着寻欢作乐的人群。尤其在“谜”里,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不过是从洗手间到吧台这短短的一百米不到的距离,江恩就费力的走了快十分钟。 一面腹诽着周围妨碍到他的这些穷光蛋么,一面不无羡慕的想,生意这么火爆,尉迟临风一天得赚多少钱? 如此一想,他想要钓上这只金龟的决心就更强了些。 抹了抹头发,在吧台前找一个空位坐下,特意点了一杯度数较淡的果味啤酒,一面小心的借着吧台上光可鉴人的台板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一面悄悄往门口处打量。 尉迟临风今天会不会来呢? “嗨!”忽地,旁边有个男人搭上了他的肩。 正要不耐烦的甩开,可江恩却在转头之际愣了一愣。 这是个非常阔气的华裔男子。 光看他手上那只表,江恩就毫不犹豫的相信,这是一个有钱人。而江家父母教会的,就是对有钱人一定要有礼貌。 何况这个有钱人还又高又帅,虽然年纪稍稍偏大,应该在三十上下,笑容里也带了几分邪气,可江恩还是立即收起满脸的不耐烦,甜甜的笑了,“您好。” “真乖。”只听他一个敬语,男人就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上他的下巴,“皮肤也不错,想不想去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陪我好好喝一杯?” 江恩扭过头,想避开这男人的手指,但当这男人的手指顺着他的下巴滑进他的脖子时,他却没有伸手来挡,只象个羞涩的小姑娘似的欲迎还拒,“先生……唔,请您别这样……” “那你想请我怎么样?”男人很强势,径直逼近到他的面前,更富挑逗性的将手滑进他敞开的外套里,隔着那件薄薄的背心,大么指用力的揉搓起微凸的乳头,“这样好不好?” 唔……低低的呻吟顿时从江恩口中逸出。 男人明显是花丛老手,用的力度虽然让人有些疼,但那忽紧忽慢的手法更能挑逗起人潜藏的情欲。 “不……不行!”江恩是真的有些慌了,他并不介意勾搭个有钱人。如果这个男人比尉迟临风更加富有,那他一定立即换目标了。但眼下他不知道,他对尉迟临风还抱有希望,所以当然不敢在尉迟临风的地盘公然和人乱来。 可显然,他低估了自己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男人强势的挤进他的双腿之间,那双略有些狭长的眼如捕食的猛兽般盯紧了他,在他耳边低低的调笑,“你说什么?这些还不够,得更多一些?好的,宝贝儿,我马上就满足你。” “不——唔!”江恩的拒绝才说出一半便给人堵进了唇舌里。 强势的唇舌如掠夺的兽立即侵占了他的口腔,在江恩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给人拖到酒吧一角的阴影里。 男人意图明显的把他紧紧抵在墙上,松开他的皮带,将手伸了进去,玩弄着他的性器。 江恩早不是处男了,立即食髓知味的有了反应,那残存的理智却还在提醒他,不能一分钱没见到就被人上了吧? “真……真不行,我……”江恩知道,眼下这状况,不做是不行了。但若是真的要做,他也得要到足够的报酬再说,正绞尽为数不多的脑汁编着理由要钱,男人的电话响了。 因为在夜店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男人戴了耳机,所以他的来电江恩完全听不到。但饶是如此,男人还是一掌把江恩摁在墙上,侧身隔开一尺远的距离说话。 他在说什么,江恩完全听不清,也没心情去听,他趁机在想他的借口。可惜,等电话挂了,男人再抬头时,却望着他抱歉的一笑,“对不起,宝贝儿,不能陪你了。” 从皮夹里随意的抽出两张千元大钞塞进他的内裤里,又色情的揉捏了两把,把他弄得粗喘连连时,男人却邪笑着离开了。 江恩腿软得差点一屁股瘫坐下去,可更让他忿懑的是腿间的隆起,这样不上不下的,他要怎么办? 旁边,一个觊觎已久的强壮男人闪身出来,“嘿,宝贝儿,要跟我干一票么?包管你满意。” “滚!”江恩一看他那寒酸样儿就骂了出来,想转身离开。 但那男人却不死心的把他拦腰抱住,将手伸到他还未解决的胯间粗鲁的揉搓,“你都这样了,哪里走得了?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跟那个男人能做,跟我怎么就不能?要不,你就当刚刚给钱的是我好了。走吧!” 江恩说不出话来了,这个粗鲁的男人也许穷了点,手法差劲了点,但却有一种奇异的肉欲吸引着他。 反手揪着这男人的头发,江恩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去洗手间。” “遵命。”那男人大喜过望,一把就将江恩拎起,带着他迅速冲进了洗手间,也不顾还有人在看,就带他进去锁了门。幸好这也是演惯的戏码了,并没有人大惊小怪。 很快,里面响起了放荡的呻吟。 一连用了两只避孕套,捡了便宜的男人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宝贝儿你可真够浪的,要不要换个地方来一晚上?住宿费我出,可以吗?” 江恩轻蔑的看着他,把裤子提了起来,抖抖刚刚得到的两千块,“你要有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先说好,过夜要加倍。” 男人虽然粗鲁了点,好歹还算有点礼貌,反正欲望已经抒解,不过是耸耸肩就离开了。 江恩却蹲坐在马桶盖上甚是苦恼,刚才那只金龟分明对自己很有兴趣,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要是做一次,说不定就能要到他的电话了。 “谜”的四楼。 “我为什么不能碰他?”金龟正在沙发上生气,“明明是他自己送上门的,那种浪货,只要有钱就可以上的,为什么我就不行?” 对面的年轻男人静静看着他,给出一个解释,“因为他哥是我的人。” 金龟怔了怔,忽地爆笑起来,“你难道会怕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这还是不是我那个叫做尉迟临风的表弟?” 尉迟临风不想跟他多废口舌,江家的事要怎么解决,他自有主张,“我叫你来,是有正经事。表哥……” “等等!”金龟表哥忽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很认真的道,“你得赔我这个损失。你害我今晚损失了一个伴,得赔我一个。我不要你店里的那些MB,我要良家纯男。” 尉迟临风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先打了个电话,很快做出回复,“好的,有一个正在TJ中的处男,晚上会送到你的房间。” “痛快!那就说正事吧。”金龟表哥放松的靠在沙发背上,但在听完尉迟临风的话后,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33. 尉迟临风回家的时候,江意刚刚做完运动,满头大汗的准备去洗澡了。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没吃多少东西,却偏偏干劲十足的跑完了整整一千二百米。从跑步机下来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上面的数据。 “吃过了吗?”虽然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没话找话的关心了年轻男人一句。 “没有。”也乎意料的,尉迟临风给了他这样一个回答。 江意把擦汗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挂,“那,那我去给你热热?”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不知为何,让江意的心情没来由的轻松起来。 当热开用虾头蕃茄香菇煮出来的冬阴功汤时,江意闻着那香气,觉得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了。刚才都没心情好好吃饭,此时尝一口酸酸甜甜的汤,自己也胃口大开的添了一碗饭。 在尉迟临风对面坐下,因两个人都吃得很快。当江意意犹未尽的想再去加点时,才发现电饭煲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今天煮少了。”年轻男人探头过来看看,墨黑的眼睛里明显写着不满。 呃……好吧。江意小声认错,“我明天多煮点。” 可身边的男人还是盯着饭煲,江意更内疚了,“要不你再等等?我给你煮个……煮个疙瘩汤?” 那是什么东西?尉迟临风有点疑惑。江意笑了,“你看着,五分钟就好。” 他迅速烧上一锅开水,把剩下的菜连菜汤一起全都倒了进来,然后取出一碗面粉,用清水拿筷子搅拌成小小的疙瘩。等水一开,迅速将面疙瘩倒下,再次沸腾时,尝了尝味道,只搁了点盐就满意的添了出来。 把大汤碗捧到年轻男人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尝尝。” 似乎……味道还真不错。看着尉迟临风埋头吃得唏哩呼噜,江意脸上挂着笑,眼中有几分追忆的温情,“小时候,我爷爷常煮这个吃。他年纪大啦,牙齿不好,不能跟着我们吃饭,就把能吃的菜挑一些出来煮疙瘩汤。要是等到吃红苋菜的季节,放几棵下去,整个汤就是紫红紫红的,可看好呢。不过要是不小心滴在白衬衣上,可就怎么也洗不掉了。” 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是细心的在他吃疙瘩汤时给他系个围嘴,省得弄脏衣服被妈妈骂,江意心里又有几分惆怅。从小到大,爷爷是最疼他的人了。只是可惜他走得太早,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在他膝下尽孝。 其实想想,爸爸妈妈那时就挺不孝的。爷爷老了,需要照顾,可是他们哪里有为了老人考虑过?如果他们能好好照顾爷爷,爷爷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可那样,会不会就要看到他们的变坏? 江意心中暗自苦笑,如果那样的话,他倒宁愿爷爷少生点气。 “什么时候是吃红苋菜的季节?”尉迟临风突然问起一句,把江意从回忆里拉回现实来,认真想了想,“差不多这季节国内应该就有了吧?只是这里好象没有看到过。” 这么说来,还是有点小遗憾的。虽然到了欧洲一流的大学读书,但却吃不到许多家乡小菜,更别提那些地道的小吃了。也不知道尉迟临风什么时候回去,在心底偷偷叹口气,本来想对艾伦的事解释一下,可突然就没了说的兴趣。 等着他喝完汤,把碗筷收拾好,江意就去洗澡了,然后拿了解说词回房间修改。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好点子,反而把自己弄得头昏脑胀。等尉迟临风回房的时候,索性把稿子一扔,钻进被子里嘀咕着,“不改了,睡觉。” 年轻男人没说话,只是放下还没看完的小说,把自己这边的台灯也关掉,一同睡下。给枯燥资料弄得筋疲力尽的江意很快就睡着了,又习惯性的蹭进尉迟临风的怀里,窝在他的颈边,睡得很香。 墨黑的眼珠子在暗夜里闪了闪,悄悄坐起来拧亮了台灯,探身拿过他的解说词,把划得乱七八糟的那一段看了看,又想了想,在上面提笔做了几个注释。 把稿子又放回他那头,忽地看着身旁睡得嫣红的脸俯下身去,只是在就要压上他时,想起跑步机上的数字,到底只伸出手指轻轻拧了两把,就躺回原来的位置去了。 早上,江意是在某项活塞运动中清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后薛已经给人打开,完全侵占进去了。这样的警惕性,要是在战场上,估计早就死了一千次吧? 江意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甚有闲情逸致的考虑到这些问题,而意识回归到身体之后,他才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欲望也挺得老高。 熟悉的雄性气味铺天盖地,带着强烈侵略意味的麝香,总让同性的自己有些本能的抗拒,但也有着如同惯性的强烈快感,让全身迅速发热。 低低的长叹,若有若无的呻吟,让身上男人的运动节奏明显加快了。每逢晨运的时候,总是江意最不愿意出力的时候,所以他只是伸手扶着年轻男人高频率运动的腰,大敞着双腿尽情享受就完了。 汗水顺着年轻的脊背滑下,落进细瘦腰后的凹处,微微形成一个小洼。 真卖力啊!江意脑子好象短路一般默默赞叹着,而手已经先于意识就把那个小洼里的汗往后向年轻男人紧绷的臀上抹去,如抹润肤油一般,情色不已。 干完这事的江意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抬起依旧朦胧的眼,无辜的微微皱眉,奇怪身上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直到他看到那双墨黑的眼睛紧盯着自己,渐渐化为两股可怕的黑色龙卷风,才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可那时,已经为时晚矣。 …… 江意又睡了一觉,直到时钟走向12点,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可刚一落地,就有未曾干涸的经验顺着大腿滑下,而那恼人的地方似乎还含着火辣辣的某物,突突直跳,那感觉清晰的简直在他体内烙上印记。 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扶着手边一切可以倚仗的东西,到了洗手间。当把自己彻底清理干净,江意才送给自己一句评语——自作孽,不可活。 从冰箱里翻出面包牛奶,随便填饱了肚子,江意拖着快散架的躯壳歪进柔软的沙发里,继续修改他的解说词。 可是这里,怎么给人标注上了面包和家两个单词?他明明是要介绍一座古老的小镇,关面包什么事? 忽地,江意脑中灵光一闪,想通了这个道理。 大多数的人,都会觉得自家的饭菜最香,而最让人怀念的,就是母亲,或者父亲做饭的味道。自己会因为面疙瘩想到过世的爷爷,而西方人又何尝不会因为一只面包想起家? 他要介绍的地方就算没有任何特色,但对于身在异乡的游子来说,妈妈做的面包永远是特别而值得怀念的。就用一户普通人家做一只普通面包来代入,不就能激起广大观众的共鸣? 想通了的江意兴奋的想起来给艾伦打个电话,可那沉痛的屁股却让他寸步难行。算了,还是先写出来吧,到时看顺不顺,再跟艾伦讨论好了。 正兴致勃勃的要开工,电话来了。 这下他可不能偷懒了,扶着腰老态龙钟的去找手机。那电话也真执着,明明断了一次,却又执着而尖锐的叫嚣着,直到江意头疼的看一眼号码,无可奈何的接了起来。 对面是江母带着泣音的哀求,“小意,你快来看看吧。你弟弟出事了,进医院了!我们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这可怎么办?他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江意头更疼了,抚额深深叹息。 34. 江恩是真的进医院了,却不是多重的伤。江意留了个心眼,一进医院没有急着去看他,而是找当班的医生先打听了下情况。 医生很不高兴的告诉他,“象这样打架闹事的家伙你们也不管管,万一哪天出了人命怎么办?到时再来抱怨我们医术不精,不能救死扶伤?” “他是……跟人打架?” “幸好对方下手不重,只伤了些软组织,我让你弟弟报警他也不愿。听说他还挺英勇的,一对三呢,还有男有女的,如果是因为争风吃醋出了人命的话,搞不好他就出名了,还能上新闻!” 虽然医生的话有些尖刻,但江意却知道,那些会说好话的人也未必会有一颗好心。人家毕竟救治了弟弟,所以他还是诚心诚意给医生道了个谢,打算去看看江恩。 可这毒舌医生却把他叫住,示意他走到一旁,把声音压低了些,“你弟弟伤得不重,完全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买几瓶药油揉揉就是。刚才你们家人一来,也不交费,就一个劲儿的让护士上好药。我看你这样子,还是学生吧。” 只要不是和尉迟临风同行的场合,江意都穿得很朴素,他本来书卷味就浓,这样看起来就更显普通了。肯定的点了点头,那医生了然的拍拍他肩,“要负担这么样的弟弟也真够呛,他可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一会儿我让护士过去,让你弟弟回家。”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对别人好一点不会吃亏的,江意点头谢过,这才去了病房。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底,所以即便是爸爸妈妈扑上来唱做俱佳的扮可怜,他也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只是看着病床上给打得鼻青脸肿,涂得到处都是红紫药水的弟弟,心里有些不忍,也有些叹息。 原本孩子就象是一张白纸,只有受大人的影响,才会被涂抹上各种颜色,而江恩,无疑是被江爸江妈乱涂乱画,已经完全扭曲了的一张画。 就好比现在,江爸江妈只会在他面前抱怨,“……早说了那间学校的学风不正,学生也坏,看把你弟弟打成什么样?这回你要是不给他转学,那还是个人吗?” 一切的错误,永远是别人的。他们甚至都不会问问他和同学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味的袒护,这样的江恩又怎么能教育得好? “行了行了,你们不要在这里吵了,快出院吧。”毒舌医生派了个年纪很大,块头也大的老护士来,非常厉害的上前一把就把赖在病床上装死的江恩抓了起来,另一手指着江意,“你,快去交费!” “你们怎么这样啊?我儿子还没好,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你快放手,否则当心我们投诉你!江意,你快过来!” …… 假装听不见,江意迅速去收银台把医药费给付了,然后转身到大门口去等。果然,没了倚仗的一家人就算再怎么想要吵嚷,却舍不得放他这个金主走掉,很快跟了出来。 江母理直气壮的把弟弟把他面前一推,“这什么破医院啊,你弟弟伤成这样,居然还把人赶出来。快给你弟弟找一间好的私人医院,安排个套房给他静养。我和你爸爸也要跟着,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得养三四个月。” 江爸不高兴的瞪着一直沉默着的大儿子,却没有勇气跟上回似的再打他一耳光了,“你说话呀,哑巴了?” “我没钱。”江意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抬眼看着对面愤怒、不甘、甚至怨毒表情的一家人,把手上提着的小袋子递过去,“医生说他只需要搽点药酒就好,如果你们想找地方给他静养,我可以出你们回国的机票。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就自己想想办法吧。” “你……你这什么态度?”江父色厉内荏的叫嚣起来,却无法给江意从前那么大压力了。 “我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江意客气却又严肃的望着江父的眼睛,“你们想要给他转学,想要给他住VIP病房,我都没办法解决,所以才会说请你们回去的话。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无能为力。这药随便你们要不要,我走了。” 把半天没人接的药袋放下,江意转过身去。他没问江恩的名牌衣服是哪来的,也没问妈妈的宝石耳钉怎么没了,更不想知道江恩为什么会跟同学打架,他真的只想快点把事情了结,回去休息。 他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江母忽地难得温柔的叫了一声他的小名,“小意。” 江意暗自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妈,还有事吗?” 江母眼神闪烁了一下,带上了几分笑容,不得不说,在她想笑的时候,还是非常亲切好看的,“那我们还是回去吧,你把机票钱给我们。” 江父忽地会意,闭上嘴不吭声了。 江意却道,“妈,你要订哪天的机票,想好了我就去给你订,要说现金我也没有,也只能记帐。” 江恩忍不住变了脸色,“你他妈还有没有人性啊?这是连亲兄弟都不认了?江意,别看你现在有人罩着,等你有一天掉下来的时候,你不靠我们靠谁去?” 江意苦笑,“你放心,我还真没有想过,会有靠着你的那一天。江恩,你也这么大了,有些话我不想多说。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在学校里读几年书,好歹先混个文凭,将来找事做也容易些。否则哪天等我掉下来,你连现在的学校也没得读了。我的话就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他转身走向站台,上了公交车。 剩下江父江母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转过同一个念头。也许,他们是真的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都怪你们!”江恩突然转过身,目光阴狠的指着他们二人大骂,“要不是你们没用,我至于今天还要受这种人的气吗?这就是你们教出的老大,成心让他来欺负我的是不是?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连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怎么做人家的爸妈的?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他一脸的狰狞,江父江母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回家路上的江意更不舒服了,他也说不出是哪里难受,就是整个人觉得不对劲。原本想写稿的心情给家里人一闹,就什么都没了,再加上身体又难受,连晚餐也没心情做。可尉迟临风就要回来了,要是不买菜,两个人吃什么? 于是拿了钱包,想去超市随便买点半成品的菜回来随便加工下就算了。可是没曾想,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径直坐在地上,幸好没有台阶,并没有扭到,但手上还是擦破点皮。 旁边有人路过,好心的把他扶起,“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这样啊,那您试试这个吧。”路人递过一块巧克力,江意平时是不怎么爱吃这样甜腻的东西,就是因为尉迟临风喜欢,做糕点时用到,也只是做些点缀而已。可眼下不知怎地,突然就很想吃。道谢接过,当巧克力甜蜜柔软的滋味从嘴里渗透下去,整个人确实舒服多了。 定了会神,他还是坚持去把菜买了回来。可走到家门口,却接到尉迟临风传来的短讯,他晚上有事,不能回来吃饭了。 泄气的把东西拎起屋,早知如此,他还买什么菜?随便煮碗疙瘩汤算了。 现在尉迟临风干什么去了,却不是他现在有心情关心的。往嘴里扔一块刚买的巧克力,他去煮面汤了。 35. 江恩很生气,身上痛,心里更窝火。 那天在夜店里好不容易遇到个金主,给了他二千块,还没来得及多显摆一下,就给那几个同学,作为自己得罪他们的“补偿费”给抢走了。 白白吃了顿皮肉之苦,原本还想借坏事变好事,借机博取哥哥的同情心,说不定还能因此让尉迟临风去报仇出气,顺便扯上关系,却没想到,江意完全不理他们,结了医药费就走,这样绝情,真是太没良心了! 江恩一分神,给自己揉药酒的手就重了些,痛得他啊地叫了出来,江母听见,慌慌张张在门口敲门,“小恩你怎么样?要不要妈妈来帮忙?” 原本又要脱口而出的破口大骂,但江恩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江意不肯管他了,爸爸妈妈就是自己最后的同盟军,要是把他们也得罪了,自己一个人可就孤掌难鸣了。 再说,哥哥不肯管自己,肯定是看自己伤得还不是太重,又是弟弟,但要是爸爸妈妈出了事,那可毕竟是他亲爸亲妈,江恩冷笑,就不信他还狠得下心! 再说,就算他到时还不肯管,如果给爸妈投个巨额保险……他的心头掠过一丝狠辣,开门时却换了一副乖巧又委屈的表情,“妈妈,刚刚我乱发脾气了,是我不对……” 见最宠爱的小儿子跟自己道歉,江母顿时心头一软,“这不怪你,是你哥做事太气人了。要说起来,也是你爸爸没用,他要是有本事,能让我们母子吃这样的苦?” 江恩深知,妈妈跟他一样,是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自恃美貌,总以为自己应该是做豪门阔太的命,可是跟了江父,这几年越过越不如意,她也是颇多怨言的。 不动声色往外一瞟,“爸呢?” 江母撇撇嘴道,“我让他出去买点好吃的回来给你补补,住不起医院,总不能连汤也不给你炖一碗吧?” “那爸哪来的钱?” 江母笑得有些不太自然,眼神心虚的往隔壁阿喜的房间快速溜了一眼,低声道,“你爸在他那儿拿了点。” 不问自取,那就是偷了。可江恩只淡淡嗯了一声,好似天经地义一样,知道只有江母一人在这,放下心来,把她拉进房间,“妈,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看,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 江意睡了一觉起来,自觉精神好多了,可尉迟临风却一夜未归。 有点纳闷的起来,刚想给他打了个电话,却见手机上多了条简讯,是他昨晚发回来的,说事情没忙完,晚上不回来了。 放下了心,江意洗漱之后,连心情都跟窗外的阳光一起明朗起来,看看冰箱,突然很有兴致的给自己烤了个蛋糕,然后坐在书桌前,写解说词。 因为心情好,做起工作来也特别有效率,艾伦给他一个星期完成的任务,他一天就完成了大半。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江意准备弄饭了。昨天买的菜都没动,今天足够了。 可在做饭之前,他想想给尉迟临风发了个简讯,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尉迟临风的回信很快就到了,说今天可能还是回不了,让他不要等他。 江意这回有点担心了,这小子平常无论多忙,都不会这样彻夜不归。就算有几回事态紧急,不得不带着他去住酒店,但也不会把他一人放在外头。 他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江意出神的想了一时,还是什么都没问。 虽然是一个人,他还是把菜全部拿了出来。再放下去就会不新鲜了,留着也没用,一个人吃不完,他可以找个人来吃。 “是艾伦吗?我今天烧了饭,你想试试吗?” 电话那头,如预期般传来那男人的欢呼声。江意心情很好的把饭菜烧好,用保温桶装上,前往自家附近的公园,艾伦已经先到了。 在湖边寻一处干净的草坪,铺上地毯,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夕阳的余晖里,一面看落日徐徐降下,一面品尝美味的饭菜。 怕艾伦不惯用中式筷子,江意特意把米饭裹成了一个个的小饭团,还把早上烤剩下的纸杯蛋糕带了来,结果全部给艾伦扫荡一空,并得到极高的赞誉。 “比起你来,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厨艺就是垃圾,真不知道莱安当年是怎么容忍的。” 江意笑着打趣,“现在知道人家不容易了吧?说不定他在天堂正日夜祈祷着你赶紧找个会做饭的伴儿,拯救你的胃呢!” 艾伦故作忧郁的看着他,“他才没这么好心,所以我才遇到你,却是个有伴的。” 江意大方一笑,却道,“其实你不用妄自菲薄,莱安爱你,所以你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吃。换一个人,哪怕是七星级大酒店的厨师,他也肯定觉得没你做的东西好吃。” “那你的爱人呢?他是不是也最爱吃你做的饭?”艾伦忽地问起,“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认识他一下?” 江意的笑容有些勉强,“他……很忙的。” 艾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了,只指着天边的晚霞道,“你看,多漂亮!” 幽蓝的湖面上倒映着火红的晚霞,远处一轮红日悠然沈下,近处湖面上有人工养殖的天鹅在戏水嬉戏,那一份动静皆宜的静谧之美看得人心旷神怡,脑子仿佛也跟着停滞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就这么静静欣赏着大自然的天然之美,让心灵得到净化。 “非常感谢你丰盛的晚餐,下次有机会能来我家做客吗?我回去努力练几个拿手菜,希望你别嫌弃。”和江意道别的时候,艾伦礼貌的提出邀请。 欣然答应,江意回了家。本来还想上跑步机跑跑的,可不知怎地,一进家门,收拾了饭盒就觉得累了。 泡澡之后,连眼皮子也睁不开,倒头就睡。到了第二天,尉迟临风又没回来。 江意还是每天照常给他发两个短信,尉迟临风也一直有回,只是一直在忙,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等到江意的稿子完成上交,这回艾伦很痛快的就通过了。交项目组一讨论,大家都表示没有问题,只是想趁着最近天气好,抓紧时间开始外拍取景。 江意此时再给尉迟临风发短信,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用数,他也清楚记得,尉迟临风离家已经整整五天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整个项目组都在等着他,江意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就耽误大家的进度,于是告诉他们可以出行。 只是后面亲自去了趟“谜”,他想当面跟逄燚说一声,如果自己联系不上他,逄燚应该有办法吧? 可他没想到,数日不见,“谜”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36. 店还是那家店,招牌还是那个招牌,但“谜”里最神秘也是最赚钱的TJ室却空无一人了。 江意诧异的上了四楼,看着整洁明亮的一间间客房,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前神秘阴森的TJ室。 当然,道具还是有所保留的,有些房间的墙上就挂着情趣皮鞭和皮靴马刺等物,但那只不过是性爱风格的一种,如果有客人真的要玩这一套,在对方也知情并同意的情况下,店家的提供便没有任何问题。 “你来啦。”逄燚的眼球里泛着不少红血丝,看来最近他的日子不太好过。但对于江意的到来,他并不诧异,反而眼神中有种奇特的意昧一闪而逝。 江意没去追究他的异样,只是老实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实,“……应该不会太久,大概一周左右的时候,但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能会多呆几天。我给他的手机传了简讯,可是他一直没回,要是他到时问起,麻烦你说一声。” “离开一下也好。”逄燚忽地意味不明的来了这么一句。 江意再不能装作无知,疑惑的看着他,“啊?”了一声。 逄燚硬挤出来的笑容有些疲倦,“他最近确实有些忙,不过你放心,我会转告的。” 见人家敷衍的态度,江意知道就是想打听他也不会说了,知趣的什么都没问,起身告辞了。 目送他离开大门,一个黑色套装包裹的俏丽身影闪了出来,站在窗边和逄燚一起默默的看着那道略有些瘦削的背影,低低的问,“你怎么不提醒他一声?” “为什么?”逄燚反问着,耸了耸肩,“难道你认为这是好消息吗?” “算了,算我多事吧。”桑德拉笑得有些不甘心,美丽的面庞略有些憔悴,“我只是看你们从前关系不错,所以才这么说说而已。” “看着我的眼睛。”逄燚忽地按住桑德拉的双肩,逼视着她美丽的双眼,“桑德拉,你真的是这么想,而不是出于妒忌吗?” 碧灰色的美丽双眸里瞬间涌上泪来,完全没有了平常的冷酷与强硬,桑德拉哽咽着扑起逄燚的怀里,“瞧在老天的份上,别这么逼我……” 逄燚深深叹息,展开双臂把她揽进怀里,“桑德拉,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就跟我的妹妹一样。这些话我以前说过,现在,包括以后还会这么说。你……” “别说了,求你!就这么抱抱我,让我哭一会儿吧。” 满腹的话到底是淹没在美人如泉涌般的泪里,逄燚抱紧了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可是眼前却不期然的闪现出那道略显瘦削又沉静的背影。 连桑德拉都会如此,要是他知道的话,又会怎么样? 桑德拉难过时,还会有自己,回家还有亲人,但他呢?他还有谁?由衷的同情泛上眼底,逄燚揽着桑德拉的手臂更紧了些。 …… 行程一旦定下,出发是很迅速的。 欧洲本来就不大,有时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车程,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从繁华热闹的大都市一格格翻到了田园诗歌般的乡村,江意有点恍惚,不真实的象是在梦中。 “在想什么呢?”开着车的艾伦忽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如果觉得累的话,就睡一会儿吧,还得有一会儿才到。” “谢谢,我不困。”江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虽然尉迟临风有车,但他一直没学会,所以这一路同行,只能由艾伦一人开车,自己要是再睡着了,那不更加把人家当司机了? “你别不好意思。”了解得越深,就发现艾伦这个人不仅温柔,还很细心,瞧出江意的窘态,望着他笑道,“莱安跟我在一起时,也从不开车。不是不会,是他一开起车来就忘了时速,跟冲浪似的,只知道猛踩油门。有一回我们出门旅行,他居然在这种田间小路上撞死人家一只鸡,害得我整整挨了主人两小时的骂,真是太可怕了。” 江意却道,“可那也是你愿意的,对吗?要是你不代他认错,又有谁知道?” 艾伦忽地一哽,深棕色的眼睛转过来,苦笑,“有时候觉得你挺温柔,可有时候却发现你还是挺犀利的,有做记者的潜质。” 江意笑了笑,“我做不好记者的,因为我的犀利只敢用在你这样的熟人身上。在厉害点的人面前,就懦弱了。” 听出他话里的自嘲,艾伦有些不能认同,“你怎么会这么说自己呢?从人的本性来说,都是欺善怕恶的。这是人类共同的劣根性,不仅是你的。” “你真是个好人。”江意不再坚持辩驳下去了,而是略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莱安能有你这么好的爱人,是他的幸福。” 艾伦笑了,却出其不意的反问,“那你呢?江,请别介意,我知道你有爱人,但你好象总是有心事的样子,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江意沉默了。 他该怎么说呢?他和尉迟临风之间究竟应该界定成怎样的一种关系? 从前,他认为自己只是他的男宠,可自从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眼下算什么?什么理由也不说,就把自己扔下,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也会担心,也会胡思乱想吗? 去尉迟临风不在家的头天晚上,江意没有一夜是睡好的。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不是梦见尉迟临风血淋淋倒在自己面前,就是梦见他两手血腥,正在杀人。 江意很怕,真的很怕。尤其是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复,他昨天几乎一夜未眠,可他连担心的话都不知道可以向谁抱怨。 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在胸腔中漫延,如病毒般渐渐透过四肢百骸,让人连骨髓都是冷的。 面对艾伦的问题,他不可以谈及尉迟临风的姓名,不可以谈及他的身份,乃至于有关他的一切一切。 因为他注定是见不得光的,而他与他的关系也是如此。 艾伦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了,只是告诉江意,“如果有一天,你想找个人倾诉的话,我很乐意听。” 到了目的地,当晚就开始进行拍摄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五天时间就基本把要拍的内容拍摄完毕,到第六天,只剩补些风景镜头,没江意什么事了。 艾伦放了他的假,甚至帮他联络了个向导,带他出去玩。江意却婉言谢绝,向旅馆老板家的小孩借了辆自行车,自己骑出去郊游了。 夏日的乡村,四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无论是遍地的野花,还是田间悠闲来去的猫狗,都透着一份闲适,一份宁静。 戴着顶大草帽,穿着简单的T恤与牛仔裤,徜徉在这风景如画的美景里,似乎连尉迟临风都已可以短暂忘记。 在某处山坡的荫凉下小憩时,看见对面的路上跑过来几匹马,当然不是乡村普通的牧马,而是有钱人家驯养的名贵马匹。马上几位青年男女,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光是眯着眼远远看着,都觉很是养眼。 蓦地,江意的眼神一滞,他看到一位年轻男孩很绅士的主动为一位女孩递上水壶,显得很是殷勤。而那女孩虽然接过水壶,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男孩和后面几位同伴便四下散开了,似是去找寻什么,只剩下那个女孩,独自驾着马,慢悠悠的往山坡上的荫凉处而来。 江意只觉嗓子很干,一颗心也跳得厉害,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拿草帽遮住了眼。 他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可心,为什么会痛得无法呼吸? 37. “嗨,你好。”女孩从高大健美的马上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下来了,站在离江意一米远的地方,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她已经看到自己了吧?江意无法再假寐下去了。指尖微微颤抖着,把草帽拿开,露出遮着的脸,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 “你不舒服吗?”对面的女孩认真的端详着他的脸色,骑着马往前近了一步,“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个医生?” “不!”江意有些艰难的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摆出尽量正常的样子,“我没事,只是刚刚有些……唔,可能是骑车过来热着了。” “是吗?”女孩随和的笑了笑,但是天生的优越感还是让她看起来那么的高傲和与众不同,就好象是一束阳光,灿烂而华丽。 而被这强烈的光照到的江意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了,局促的缩了缩手脚,轻轻的问,“呐个……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过来打个招呼吗?”女孩把马拴到旁边的树上,大方的就象是在自己家的客厅一样,坐在了江意铺好的地毯上。 “我刚才过来时就看到你了,看到你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好象很享受的样子,就忍不住过来打扰了。请不要介意,好吗?” 这让江意怎么拒绝?苦笑着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挪。 女孩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不过分甜美,跟她整个人一样,淡雅清香。悄悄侧目,女孩穿了一双暗红色的马靴,上面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小腿,然后是草绿色的吊带七分裤。再上面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衣,敞开的领口处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在优雅的闪着光。 再往上,江意有点不敢看了。不过想象中,这应该就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和他……会很相配吧? 心口又是一阵刺痛,象是掉进了蔷薇花下那布满荆棘的枝条,再柔弱也瞬间成伤。 “你有什么吃的吗?”面对他异样的沉默,女孩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仍是自顾自的在找话。 江意本能的转过头,恰好看见女孩随意的放下束起的长发,专注的盯着他带来的小篮子,好象很是期待的样子。 粟色的波浪发下是一张典型东方美人的脸,脸呈鹅蛋型,樱口琼鼻,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非常有古典特色。虽然这女孩年纪很小,可能刚刚二十出头,但那股飒爽英气却看得人不由得为之一凛。 江意心头一震,脑子里好象有一根暗藏着的看不见的弦突然绷断了。 “怎么?我长得很奇怪吗?”女孩摸摸自己的脸,好奇的把目光移了过来。 江意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惶恐,象是前世欠了她似的,迅速把眼垂下,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嗯,我这儿没带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你,你自己看看吧。” 他把篮子整个推了过去,女孩自己动手打开,“哇”地一声惊喜了,“好丰盛哦,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随意吧。”江意很想逃,但偏偏迈不动脚,这女孩和尉迟临风一样,身上都有股很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在未经他们的许可下逃离。 “真的很好吃耶,你是在哪儿买的?”女孩吃了一只迷你牛角包,又挟起一块带樱桃果酱的,“唔……这个酱真好吃,你加了红酒吧?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樱桃果酱了。” 虽然很喜欢,但她吃得很优雅,小口小口的咀嚼着,不仅没有声音,而且嘴角连面包屑也没沾上一丁点。 就和,他一样。都是贵族式的教养下培育出来的孩子,不象自己,就算再怎么吃得少,也总是没有他吃得好看。 江意低着头,忽地有些沮丧,“有的是我做的,有的是我同事做的。” 昨天晚上就忙完的江意看房东家的太太在和面,准备今早的面包,忍不住一时技痒也想来做。艾伦不要他动手,兴致勃勃的亲自出马和了几种面团,江意就拿新鲜樱桃和红酒熬了果酱,今天早上起来烤了好些花式面包,得到大家的一致赞誉。 要不是艾伦强行帮他抢了一些下来装了篮子,只怕一个也不会剩下。原本江意挺感激他的,可是眼下,他却宁肯自己一个也没带来。那样,他就不用继续面对这女孩了。 “你好象有点怕我,是吗?”女孩突然歪着脑袋疑惑的打量着他,“是我让人觉得不舒服吗?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并会马上离开。” “啊……不!”明明被说中心事的江意却急急的否认了,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女孩忽地莞尔一笑,“其实我也是,很少会主动跟生人说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的时候,突然就很想停下来跟你打个招呼,好象上辈子见过似的。” 不得不说,她笑起来很美,那些强势和骄傲瞬间柔和下来,整个人象是一朵看不见刺的玫瑰,只剩下惹人怜爱的美。 江意再怎样也无法冷起面孔了,轻轻的笑了笑,正想跟她随意的聊几句就赶紧离开,那女孩忽地望着他的背后笑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想知道美丽的公主究竟为什么要把她的随从甩开,所以就悄悄回来了。” 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说着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俏皮话,江意浑身一震,似是给万伏的高压劈中似的,僵在那里无法动弹了。 女孩近在咫尺的爽朗笑声他已经听不到了,他浑身的肌肉僵硬着,但每一个毛孔却奇异的张开了,感受着来自背后的气息。 这么近的距离,他应该看到自己了。那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把江意的脑子整个搅成了一锅粥,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当他还在踌躇着要用什么样的表情转过头时,来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尉迟临风。 江意没有瞎,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自己面前,对着那女孩笑得一脸温柔的年轻绅士,是尉迟临风。 38. 心很疼。 连温暖轻柔的空气里好似都带上了一把一把看不见的冰刀,每呼吸一次,都是撕裂肺腑般的痛。 可是对面的那人,那双墨黑般的眼睛怎么能那样若无其事的镇定?痛到极致,反而生出无穷的愤怒,凝结成隐隐燃烧的火,炙得心头滚烫,如沃油在浇。 “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吧。”甘冽的女声如最强大的镇定剂,让江意沸腾的脑子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女孩笑指着尉迟临风,“他姓尉迟,我有一个中文名字,但是很土,说出来你可不许笑。” “不会。”干涩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江意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江意。江水的江,心意的意。” “真好听的名字。”女孩有些赧颜的笑笑,“我叫寿春,长寿的寿,春天的春。据说这名字是我爷爷拿着我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但就没那么好听了。” “不会啊。”江意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如此从容,并且赞美,“这名字很好听,而且寓意很好。” “谢谢。哪怕是假话,我也爱听。”寿春笑着揶揄了一把,拿起一只果酱面包递给尉迟临风,“尝尝看,江意自己做的,樱桃红酒酱也是,非常好吃哦。” 墨黑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江意一眼,伸手去接时,江意忽地抬头看着他,“我认识你。” 寿春怔了,手自然的垂下,转过头来,“你认识他?” “是啊。”江意笑得很轻松,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她手中的面包,好似小兽在守护自己仅有的财产,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他和我是校友,我在学校见过他。” 可是年轻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要说什么,悠然坐了下来,伸手从寿春手上拿过那只小巧诱人的面包,动作优雅的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条斯理却速度不慢的咀嚼着,当香甜的果酱在嘴里化开时,更是惬意的眯起眼来。 他一向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些果酱面包之类的点心更是他的心头好。可越是这样,江意越是攥紧了拳头,很有一种想把面包从他嘴里抠出来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寿春搭话,“你们也是来度假的?那在附近玩过什么地方?” 寿春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自然而然的聊起天来,“才来几天,也没走什么地方,只是这里有个朋友的庄园,所以过来骑骑马,看看风景而已。你呢?” 江意眼角的余光忿忿的扫着那年轻男人又拿起一块牛角面包放进嘴里,暗悔刚才没有直接把果篮收起来,眼下却还得陪着寿春说话。 他脑子里念头一闪,笑着道,“我也是刚来,不过我倒是走了不少地方,也听说了不少典故。” “是吗?”寿春明显来了兴趣,“那你快讲给我听听。” 江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故意把这些天做节目时收集来的材料讲给寿春听,任何美好的景色都要和传说结合才会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他所说的,都是经过节目组探讨后的解说词,自然听起来格外生动有趣。 当得知离这儿不远处有一个象天鹅的小山,里面埋藏着一段美好的爱情传说时,寿春果然动了心,拉着江意就站了起来,“那你快带我去看看吧。尉迟,你别吃了!” 看着那大块朵颐的年轻男人不得不停住了手,江意心中暗爽。却没想到尉迟临风只是停了一停,又拈起一只草莓布丁放进嘴里,“要不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他……他怎么一点都不紧张?还让自己和寿春单独相处,难道他就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背着他说出两人的关系吗? 江意有些糊涂,却因长期相处形成的惯性,让他谨慎的多看了年轻男人一眼,“我只有自行车,我也不会骑马。” 一块黄油曲奇又进了某人的嘴巴,“那没关系,寿春马术好得很,带你没问题。” “要不你骑自行车带我也行,我还没坐过自行车呢。”寿春看着他借来的小自行车,跃跃欲试。 江意哽了哽,看着这男人的无赖吃相,心头忽地火苗一蹿,转而推着自行车对寿春道,“好,我们走吧。” 很快,寿春扶着他的腰,横坐在小小的自行车后,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开心的走了。 一匹马悄然从山坡的另一面小跑着过来,高大俊美却略带点邪气的男人从马上敏捷的跃下,“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当他坐下时,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的伸向散发着迷人香气的葡式蛋挞,可蓦地果篮整个都向尉迟临风移动而去,并带着漠不关心的话语,“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怕他把你们的关系说起来?”修长的手指猛地化为利刀,带着风声向那只拖篮子的手砍去。 “他要是肯说,我倒省事了。还不必象表哥你试的,每天晚上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生怕人家听不到。”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拆了七八招,最终,尉迟临风抢到了那只蛋挞,而表哥抢到了那只果篮。 只是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满足的把最后一只蛋挞塞进嘴里,尉迟临风懒洋洋的躺了下来,拿起江意遗落的草帽盖在脸上,“有些东西,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表哥在他旁边躺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很欠揍?” “如果你还有多余的精力,不如找你的新欢,我很累,恕不奉陪了。” 表哥却见不得他好过,把他脸上的草帽揭开,笑得很欠扁,“亲爱的表弟,有件事只怕你忘了吧?我再怎么荒唐,最后几位长老也不至于押着我上教堂。但你不一样,你动用了圣药,就欠下红门一大人情。眼下红门正是四面楚歌之际,要是你不想法把那小妞搞定,只怕几位长老也会耍尽各种手段把她塞上你的床。毕竟,人家对你可是很有好感的,否则,也不会点名要你来陪了。” 墨黑的眼睛忽地睁开了,望着蔚蓝的天空,忽地有几分烦燥。半晌,才低低的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表哥笑得更加欠扁,“你也知道的,我们这种人看起来很风光,要什么有什么,但真正家族有事的时候,谁都无法置身事外。你我是这样,于她,也是这样。你们要谈的,不是爱情,是婚姻。” 39. 平心而论,一旦和寿春亲近,就会发现,当摒去那层高傲的外衣,她其实是个特别单纯特别可爱的女孩。 江意骑着单车载着她,一路游走一种讲解,许多平凡的小事她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路边一朵小花,甚至一只摇摇摆摆走过的白鹅都能激起她无限的欢喜。 当心里的怒气慢慢平复下来,江意开始认真考虑,告诉这样一个女孩,他和尉迟临风的真实关系,到底有没有意义。 “你——” 当江意终于下定决心,问问寿春和尉迟临风的事情时,寿春和他同时开口了。 相视笑了笑,江意示意寿春先说,女孩莞尔,“其实我想说,我见过你。” 江意心头一颤,难道这女孩早就知道他和尉迟临风的关系?可寿春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放了心,“你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吧?我前几天看到一档旅游节目,好象就是你主持的。” 不觉松了口气,江意点头,“我还是新人,没什么经验,做得不好,还请多提意见。” “你不用这么谦虚,其实你做得很好。”显然寿春是认真看过他的节目的,说起来头头是道,“我还记得你讲的几个小故事,虽然简单但真的很有意思,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而且,你不象有些主持人那样喜欢夸大其实或是讲什么大道理,这点特别好。” 江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整个项目组集体的努力。相对来说,我反而是出力最少的,就象今天,他们还有事做,就我一人可以清闲的四处去逛。” “他们也在这里吗?”寿春突然来了兴趣,“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认识一下呢?或者,作为你们的粉丝,要几个签名?” 哈!江意忍俊不禁,“你真的想见他们?不怕受打击?” “放心放心,帅哥我已经见到一位了,其它的就是恐龙我也能接受啦。” “那走吧。”江意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是很想满足寿春的心愿。也许,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孩来说,能有这样的经验也是很新奇的吧? 夜幕降临。 提醒着人们无论白天过得有多欢快,都得尽快结束,早点休息。 “真舍不得离开,和你认识真是太好了。”寿春拉着江意,眼神中毫不掩饰着留恋之意。 虽然相识才半天,但江意已深深发觉这女孩的可爱之处,更没想到她会和自己的同事们也相处得如此之好。 不仅丝毫没有架子,还很是大方得体,又会活泼逗趣,让一众工作了许多年的老家伙们都自觉找回了青春,非留她吃了晚饭,大家还一起又唱又跳的,都非常开心。 就象是对待妹妹般摸摸她的头,江意的笑容里不觉含着几分宠溺,“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天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寿春很是不舍,却乖巧的点了点头,忽地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喔!身后等着接她的车上传来轻佻的口哨声,表哥斜睨着旁边的尉迟临风,“那小子还很有一套嘛,这么快就让人自动的投怀送抱了,看样子应该担心的是你才对吧?” 一个吻并不能代表什么,尉迟临风只是在想,寿春到底在跟江意说什么?墨黑的眼睛便是在夜色中,也轻易的捕捉到那人一闪而过的羞涩。 “不行,我要去正式认识一下你家那位了。看他究竟有何魅力,让骄傲的公主都主动献上香吻。”表哥推开门下车,迈开两条长腿走得潇洒之极。 来到寿春和江意面前,绅士般鞠了一躬,“你好,我是陈泓。” 江意呆了一呆,昏黄的路灯也掩盖不住这男人出色的外貌,只是,他身上有一股太过邪佞的味道,让人不觉生出退却之意。 “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吗?”寿春笑得象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却有意无意的挡在了他和江意之间,高高兴兴挽起他对江意伸出的手,“那我们走吧。” 陈泓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对江意点了点头,挽着女孩走了。 江意不是傻子,他看出来了,寿春不想让他和陈泓认识,她是在替他挡事。怅然若失的看着她的背影,他只觉得,这样的好女孩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江,”背后,是艾伦出来找他了,“知道吗?大家都很妒忌你呢,连这么出色的小姐都愿意跟初次见面的你在一起,真不知你的男友会是怎样优秀的人。” 江意笑得有些勉强,显然不愿意多谈,“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吧,到时又要辛苦你了。” 艾伦温柔的看了他好一时,忽地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江,如果你不开心的话,记得我曾说过的话。” 心头掠过一阵暖流,江意只觉眼睛酸酸的,似乎已经闻到了某种液体翻涌上来的味道。可他也是男人,本能的不愿意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于是深吸一口气,又把那感觉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心头的那片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夜已深。 但隔壁的人还没消停,甚至越发放肆的弄到阳台上去了。 庄园里的古堡虽然不怕人偷窥,但公然在阳台上胡来还是有掩不住的暧昧呻吟会隐隐约约的传到隔壁的房间。 “够了。”尉迟临风不悦的走了出来,冷冷的斜睨着对面阳台上正翻云覆雨的男人,“这里好歹也是别人家,你注意点影响。” 阳台的高度正好遮住了那两人的下半身,夜色又给他们赤裸着的上半身披上一层轻纱,但空气中涌动的气味却是银荡之极,让人更加容易想入非非。 被人看见,陈泓也满不在乎。把身前想要逃离的男孩死死压住,一面在他体内继续大力抽插,一面回话,“有什么好注意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连这也接受不了?再说,人还是你送给我的,要说不好,也是你不好!” 他抓着那头因为羞耻而深埋着的粟色头发,强迫男孩抬起脸来,邪魅之极的道,“宝贝儿,跟你老板打个招呼。哎呀,你怎么见了你老板这么兴奋?下面的小嘴吸得我这么紧,让我还怎么动?你咬嘴唇干什么?咬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男孩的唇已经咬出血来,一双蓝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泪水,盈盈的望着对面的尉迟临风,全是乞求之意。 尉迟临风脸沈了下来,“西姆虽然是我送给你的,但他还是我的人,你现在要是不进去,我就立即把他收回。” 陈泓撇了撇嘴,“自己欲求不满就见不得别人亲热,真是没劲。宝贝儿,我们进去,夹紧,要是掉出来,会有惩罚的哦。” 看他到底是抱着西姆进房了,尉迟临风微松了口气。同情吗?是有一点的。可西姆虽然是因为被秦爷抓了亲人相威胁才出卖了他们,但出卖就是出卖,是帮会最容忍不了的罪过,况且他还害得江意差点死掉,不接受惩罚是不行的。 让他接受TJ做了MB,已经是最轻限度的惩罚了。看样子,陈泓玩得很上瘾,如果他肯花一笔钱把他的事情解决,那么尉迟临风对帮会内部就能有个交待,他也不介意会放西姆一条出路。毕竟被表兄一人玩弄,总好过被无数男人玩弄吧。 摇了摇头,尉迟临风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从三楼阳台上直接跳了下来。可快到地面的时候,他的身形陡然一顿,才知道他身上带着绳索。 依在窗边看他悄然消失在夜色中,陈泓不屑地嘁了一声,“就知道教训我,自己不也一样跑出去鬼混?” 转过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越发邪气的笑,望着那瑟缩在墙角的男孩,“宝贝儿,我们再来玩个新花样好不好?” “不……”男孩早失了从前的锐气,如受惊的小老鼠般不停往后躲,沙哑着嗓子求饶,“求你了,放过我吧……” 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的时候,就象两块透明的果冻,还微微颤着,越发惹得人想要施虐了。 男人体内再次涌过一股热流,穷凶极恶的扑了上去,“你还真是会勾引人哪,逄燚TJ出来的,果然是极品。” “我不是,不是……”可怜的男孩泪流满面的辩解着,却依旧被这可怕的男人拖进欲望的深渊里。 时候不长,一道黑影悄悄摸进了江意所在旅馆的房间。 40. 江意又做梦了。 梦中,依旧回到了千年之前,那个衣袂飘飘,金戈铁马的年代。不同的是,这次的梦里不再是尉迟临风和自己,他居然还梦见了寿春。 只是白天看起来还爽朗明媚的女孩却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江意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却依旧感受到了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不要这么看着我!不要!”心口象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他想逃却偏偏挪不动分毫,只能任那忧伤如苦涩的潮,一寸一寸将他吞没。 终于,在窒息前,有人将他这从无望的苦海里拉了出来。 “别怕,是我。”墨黑的眼睛在暗夜里象是两盏最熟悉的明灯,瞬间给江意指明了方向。 在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扑了过去,带着淋漓的冷汗,紧紧的抱着那具温热而熟悉的身体,象是在海上飘泊已久的船终于寻到避风的港湾,瑟瑟发抖着汲取那里的平静和温暖。 “没事了,没事了。” 被汗濡湿的冰凉背部一直被人安抚着,直到那紊乱的心跳重又变得规律起来,江意才似突然惊醒一般,推开了身前的人。 “你来干什么?”脱口而出的话里,已经带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质问口气。 尉迟临风似是有些意外,那墨黑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发怔,象无辜被指责的小狗般呆了一呆,才道,“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白天不是见过了吗?”明显生气的语调是江意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的,他不想这么难看的跟人吵架,咽了咽唾沫才压低声音换了种说法,“你想干什么我管不了,但请你保有做人,尤其是做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好不好?” 墨黑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了,才低低的说,“你生气了。”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江意只觉心头有抑制不住的火在烧,“我生的什么气?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真正应该生气的应该是寿春才对吧?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但寿春是个好女孩,请你们不要捉弄她!” 尉迟临风坐起来了一些,直视着他,“你很在意她?为什么呢?其实寿春并不象你以为的那么单纯,她比你想象得……” “就算她再复杂,毕竟是个女孩子吧?”江意只觉快被他气死了,这小子怎么都说不明白?“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坏事我不管,可欺骗一个女孩子的感情,这样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听着。”尉迟临风的口气也严肃起来,“我自问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什么人,也包括她。” “还说没有?”江意怒不可遏,“那你……你……”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尉迟临风虽然没在寿春面前承认他,但也没有否认过他。一直说话的都是自己,他只是没有吭声而已。 尉迟临风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有些时候,你看到的,或者你听到的并不代表事实的全部。有些事……” 他想伸手去摸江意的头发,却给他避开了。就算尉迟临风没有骗寿春,但他却明显的在误导她,难道这就值得原谅? 冷静下来的江意不想在这种地方,就这个问题跟尉迟临风纠缠下去了,那只会越发的暴露自己的难堪。 因为,他在意了。 而这些,原本就不是他有资格在意的东西。那么一句简简单单的“男朋友”,只怕也只有自己这个傻瓜才会当真吧? 深吸口气,咽下心底的刺痛,他正想开口让这个男人离开,门被敲响了。 “江,你睡了吗?”是住在隔壁的艾伦。 看一眼尉迟临风,江意提高嗓门答道,“正准备睡了。” “哦,我刚听见你房间里好象有动静,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睡不着,所以做了一下运动,吵到你了吧?” “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嗯……你能开一下门吗?我没别的意思,看看你就走。” 江意犹豫了一下,可是尉迟临风用身体压制着他,表明了拒绝的态度,“算了吧,我已经躺下了。” 艾伦仍有些不放心的哦了一声,犹豫着离开了。 听着隔壁房间锁门的声音,尉迟临风完全压在了江意的身上,墨黑的眼睛咄咄的望着他,“他是谁?” “同事。制片人,也是导演。艾伦是同性恋,有一个相交十一年的男友,一年前因冲浪意外过世了。他对我表示过好感,却并没有展开追求。你如果不满意,我下次不再跟他们合作就是。” 如竹筒倒豆子般平静的叙述出所有的事实,反而让年轻男人无话可说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是我同意你出来工作的。” “那你可以走了吗?”江意语气依旧平静,但隐含着尖锐的刺。 年轻男人看着他,忽地伸手把他揽住,似是异常艰难的挤出句话,“我很想你。” “那要做吗?”江意一伸手,就把背心脱了,接着是短裤和内裤,直接一撸到底,完全赤裸着躺在他面前,没有半分起伏的说,“最好声音小一点,否则会给隔壁同事造成困扰。” 墨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你还在生气。” “我说了我没生气!”江意差点吼了出来,再次被激怒的情绪就好象卷土重来的火,带着更加燎原的态势,完全没办法控制。 年轻男人伸手按住他的唇,一字一句的再次重申,“你,在生气。” 就算我生气又怎样?江意快被他搞疯了。想怒吼却被他堵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他用那双墨黑的眼睛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情绪紧紧盯着自己。 好一阵子,年轻男人才似是做出决定般,放开他的唇走到窗边。 江意以为他要走,顿时负气的背过身去,可忽地耳边一静,尉迟临风只是把窗户关上了。然后,一粒一粒解开了衣服的纽扣。 原来到底还是要做。既然要做,之前又说那么多,还有什么意思? 江意心里更加生气,但这时的生气却又跟刚才有些不同,至于气得有什么不一样,那是他现在没空去深思的。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儿如何在那人身上咬几口,而要怎样狠狠的咬才既能不发出声音,又最解恨。 41. 黑暗里,年轻的肌肤摸起来格外光滑而细腻,如上好的裹着刀枪的绸缎,带着搏击的力度相互绞缠着,厮磨着。若是平日,早生出暧昧的粘腻,一同坠向不知底的情欲,可是今天,却因为不一样的心情,那温度就象是遇到低气压的水,怎么也到不了那沸腾的临界点。 江意觉得今天的自己特别神勇,他居然战胜了那个总是不可一世的家伙,成功的在他做出某些不良企图前,咬住了他的胳膊。 在嘴里尝到铁锈味时,江意迅速的催眠自己,假作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这样一来,那人如果没有奸尸的嗜好的话,无论如何也得放过自己了。 静静听着他逐渐均匀而放松的呼吸,尉迟临风皱眉看了看受伤的胳膊,却没有把垫在某人颈下的那一条胳膊收回来。反而把那清瘦的男人往自己怀里扒了扒,让他睡得更舒服点。 想着白天看到他时,那眼底的一圈乌青,不觉低头吻了吻他柔软的发丝,然后连着心,好象也柔软了起来。 时常觉得,这男人很象一只爱干净的猫,每天都细心的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每一根发丝里都散发着清爽的香气。 可他更喜欢在男人独有的味道里揉和进自己的味道,就好象标注地盘的兽,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所有物般的安心。 但是今天,或者说今晚,他不想,也不会这么做。低头再吻吻他,墨黑的眼睛在暗夜里散发着不一样的情愫。 江意这一晚睡得好极了,若不是因为要启程返回,他简直就想这么一直睡上一天一夜。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艾伦载他同行,“看你精神这么好,昨晚一定睡得好极了。果然是工作结束,无事一身轻,对吧?” “那当然,难道你没这种感觉吗?”江意笑笑着答,心里努力不去想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要去干嘛就去干嘛吧,反正一大早醒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他想管也实在管不了,不如由他去了。 可是奇异的,明明昨天还气得要死,今天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了起来。 其实江意不是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只是不愿去深思。 尉迟临风肯体谅他的心情,由着他对自己撒气,也要陪着他,已经让他心情的好过了许多。要是他昨天晚上真的一走了之,或者真的跟他做了,都只会让他更加的不开心。 但寿春依旧横在那里,就象是一根刺,一日没有把她拔起,江意就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那个男人。 有的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象眼睛,容不得一粒哪怕最细小的砂粒。 回到熟悉的城市,想着马上就要回到熟悉的小屋,心情莫名的开始亢奋。 那个地方就算还称不得家,但毕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守的地方,只收藏着专属于他们两个人隐秘,所以想当然的,能在江意的心里生出一种归属感。 在自家附近的超市下了车,和艾伦道别后,江意推了辆大车,想着要多买点东西回去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哥哥!”一声甜美的呼唤,突兀的在身后响起。 江意诧异的回过头来,居然又看到上回那个买书时遇到的漂亮男孩,“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来买东西呀。”男孩今天穿了件薄薄的白色拉链运动外衫,里面映出一件鹅黄色背心,衬得整个人更显青春洋溢。 他的购物篮里扔着几样这个年纪喜欢吃的零食,却对江意已经放了不少东西的购物车表示好奇,“哥哥很喜欢吃酸东西吗?你买了好多。” 江意看看车里的梅子酱、蕃茄沙司还有柠檬等物,不知怎么,心里忽地有些发虚,“没有啦,这些东西都是用来烧菜的。梅子酱可以做排骨,蕃茄沙司的用法更多了,柠檬汁烧鱼很好的,做果酱也用得上。” 听着他急急忙忙的解释,那男孩子却不以为然的笑了,“没事啦,喜欢吃也没什么,我哥生小孩的时候喜欢吃这些,生完了也一样喜欢。” 你哥?生小孩?江意眨巴眨巴眼,心想着应该是他嫂子才对吧。不过他不想在这种不可能的话题上纠结,便问起一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见了两次,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慕容烈。是那个复姓的慕容,热烈的烈,这名字是不是很酷?”男孩子眉花眼笑的介绍着自己,就象是等待夸奖的小学生。 江意有些忍俊不禁,却故意皱眉道,“这名字也很普通吧?姓慕容的好象都不是什么好人,象那个慕容复就是。” “那是小说,虚构的!我们慕容家才没有这么不带种的笨蛋。”对面的男孩象抓狂的大白猫般跳了起来,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气愤。 江意呵呵笑了,“好好好,你的名字很酷很威风好不好?要是乔峰遇到你,肯定得被打趴下。” “那是当然。” 趁这小孩得意之际,江意冷不丁的问,“那请问慕容大侠三番四次找在下,是为了什么?” 慕容烈愣了,江意看着他的目光里仍带着笑,却已经有了几分严肃。 偶然的一次相遇,江意可以当作是巧合,可当这巧合变多的时候,就明显有问题了。江意是很普通,但他身边的男人却不普通。 慕容烈接二连三的跟他套近乎,江意的直觉告诉他——有事。 对面的男孩怔了怔,忽地带着撒娇的味道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哥哥好讨厌哦,一下子就看出人家的来意了,接下来的戏可要怎么演?我原先想着还得跟你邂逅个四五次,跟你建立起感情再慢慢的把你诱上钩的,眼下可怎么办呢?” 看着这小妖孽般男生,江意有些哭笑不得了。有什么人会在被人道破来意时,一口承认的?甚至还把后续计划都说出来,这是太没有心机还是太有心机? “说吧,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慕容烈却带着狡黠的笑意看着他,“哥哥真的不记得我啦?” 江意摇头,对于想不起来的事,他一向不会多费神。 “真忧伤啊,那你还记得那天在街上,有人给了你一把雨伞吗?” 江意一下子警惕起来,“那天的人,是你?” 慕容烈眨巴着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用力点头,“我盯着你已经很久了哦。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家伙好坏,他发现了我藏在伞里的追踪器,却故意没有动,害得我趁你们不在家时,偷偷摸摸溜了进去,结果差点送掉小命。” 他撅起小嘴,拉开外套,江意看到他的胳膊上缠着的一圈纱布,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大夏天里穿外套,身上还有股怪怪的味道,那是酒精混合药物的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江意无法保持镇定了,能让尉迟临风不惜以暴露自家为诱饵,引人上钩的,这孩子是第一个。 慕容烈又露出那妖孽般的狡黠笑容,“不如,你猜猜看?” 42. 任江意猜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个看起来象高中生一般的妖孽男孩,正儿八经的职业居然是——“慈善家。” 而他也不是什么高中生,实际上大学都快毕业了。只是脸嫩,看起来显小而已。 来回转圈的时候,江意已经回到自己差点被慕容烈闯进来的家了。 家里一切如常,但走到阳台上查看左边靠墙的那块玻璃,表面上虽和其他的一样干净透亮,但仔细看下面的边缝,却明显比其他的要新一些,是换过的。 慕容烈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曾经来过。 想想他跟自己说过的话,江意不自觉的屈指,咬上食指关节。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一遇到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咬那里,可今天似乎紧张得格外厉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疼的时候,嘴里已经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了。 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捂着嘴冲到洗手间,在盥洗台上吐得昏天黑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在洗手池里残留着苦苦的黄,看着人又是一阵反胃。 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听着那哗啦啦清爽的水声,似乎胃里也舒服了一些。 肚子很饿,但完全没有胃口,只喝了半杯清水,江意就回到房间躺下了。 可是睡不着,怎么说服自己似乎都不够力度,两只太阳穴跟紊乱的心跳一样不停的突突直跳,他想静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最终,只能妥协的拿起电话,顺应自己的心意拨出了。 电话是通的,却没有人接,一直响到断线。立即重拨。可还是没有人接。 江意跟着了魔似的,不停的不停的重拨,嘴里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呢喃起来,“求求你,求求你接电话吧!” 可是电话依旧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中,心象是被看不见的猫爪使劲挠着,不停挠着,想逃脱,却没有丝毫办法。 当这股郁愤积累到他受不了的时候,终于,象是泄愤一般,手边的餐椅被横着扔了出去。 紧接着,是沙发上的椅垫,茶几上的水果,他能抓得起来的一切一切。甚至,还有这个万恶的,怎么也无法接通的手机。 等到门铃暴躁的不知响了多久,已经累得全身大汗,趴在地板上的江意才总算是听见。一俟听见,他立即跟条件反射般跳起,冲到门口接起可视门铃。 可是对面却出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只是他身上穿着的制服似乎有些眼熟。 “先生,对不起,请问您家是出了什么事吗?您的邻居已经在投诉了,如果您再这样的话,我们就要报警了。” “不要,不要报警!我们改,马上改还不行吗?”江意慌了,浑沌的大脑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语言。 可是与此同时,可视门铃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脸,他无比熟悉的脸。 那人正要上楼,却突然从旁边听到一声变形得有些刺耳的呼唤,“尉迟临风!” 尉迟临风微怔,转过头看着大厦的管理处人员,“你这是干什么?我家出什么事了吗?” 那保安无奈的摊手,“先生,您最好尽快回家,您的家人似乎情绪有些不稳定,一直在砸东西,引起了邻居的投诉,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准备报警了。” “不必了。”尉迟临风迅速沈了脸,可是很快又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心情不太好,请谅解。我上去之后,他会好的。” 保安点头,去安抚那投诉的住户了。 尉迟临风进门的时候,江意已经多少冷静下来了,看着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家,他都无法相信这是自己会干出来的事。 “我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前后摇摆着,江意厌弃得简直想把自己掐死。 尉迟临风并不在乎家里的乱状,只是在他前面蹲下,墨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江意愤怒的嘶吼起来,“是在想着怎么和冼氏家族联姻,然后给红门找个保护伞吗?” 他怎么会知道冼氏家族的事?墨黑的眸子猛地一跳,但还是先解释了句,“我之前走开了,所以没听到,后来回来看到的时候,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可是你的电话却不通了。我怕你着急,立即就赶回来了。” 为了证明,他还把自己的电话调出拨打记录,放在了红了眼的男人的面前。 江意没看手机,却是仰起头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睛。 墨一般黑,玉石一般漂亮,让人着迷的眼睛。 许久许久,屋子里响起一个陌生得不象是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我们分手吧……你放过我,好不好?” 43. 年轻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江意没有逃避,仰视着他,甚至有一种想把自己的心彻底剖开放在他面前的冲动。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慕容烈的话,依旧清晰的在耳边回响。 “我是个慈善家,但不是那种拿着大把的钞票乱洒的人哟。在我英明领导下的基金会,现在的目标是致力于解决造成贫困与不幸的深层原因,并努力去消灭它!” 挤去这男孩话里的大量水份,更多的信息却是真实而严肃的。 “尉迟临风也许并不是个坏人,但他所在的红门确实是一个有组织的黑社会。虽然他现在分管的这一块不贩毒,也没有干什么欺压良民的大坏事。但是却在走私军火,贩卖枪支弹药,还为一些有钱有权的人提供非法的色情交易,在他旗下的赌场,还为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进行洗钱活动。而且,也有证据表明,红门有在进行黑市的人体器官贩卖。” “我查过,你最早和他认识就是因为这个。你应该可以理解,有些交易虽然看似自愿,但万一这期间有人出于私心使点手段,那后果是谁也无法控制的。” “我知道这社会有光明就注定会有黑暗面,我也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拯救所有的地球人。但当自己有这个能力时,帮助更多的人走向光明合法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尉迟临风现在正在做社团的转型,他开了一个建筑公司,生意还挺红火。他能有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好的,但他这么做,不也证明了他是看到了其中的问题,并想加以改正?可他能这么想,但并不表示红门的人都这么想。否则上回也不会弄出秦爷那事了,对不对?” “我们曾经尝试和尉迟临风私下接触过,但他却对跟我们的合作一口回绝了。对了,忘了介绍一下,我们基金会推动的这个项目是得到联合国批准的哦。或许他是考虑到与红门的感情,怕到时有些人必须伏法才拒绝吧,这点我们也能理解。 但是,仅凭他个人的努力,想要在短期内实现改造社团的目的,恐怕很难吧?如果晚一天改造,那就代表着红门会做多一天的坏事,就会给地球增加多一份不安定因素。所以虽然从我个人角度来说还蛮欣赏那个大帅哥的,但也不得不出手想把他捉拿归案。“ “我会来找你,也是有查过你的资料,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想拜托你劝劝他。要么让他跟我们合作,如果他还是不同意的话,我个人建议你还是离开他算了。” 慕容烈最后望着江意,告诉他一件事,“红门现在打算拿帮会里高干子弟婚事做交易,想和冼氏家族联姻,以求得到庇护。这个家族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是怎样赫赫威名吧。如果冼氏家族真的插手了,确实能给我们增加不少麻烦,但他们也只能庇护红门一时,不可能庇护得太久的。我现在告诉你,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你和尉迟临风的关系。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就这么简单。” 可爱的妖孽的男孩蹦蹦跳跳的走了,可他带来的影响却象狂风暴雨般,一遍遍敲打着江意,让他无从遁形。 “从前,我总是对自己说,只要看不见,只要听不见,我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个学生,也许性格恶劣了点,但你还是个好人。”江意颤抖着,从嘴唇里一字一字的拼出话来,“但现在,我做不到了。你是黑社会,肯定会做不合法的事情。如果是为了公道,为了正义,那就算是用非法的手段,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但是,你能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道,为了正义吗?” 墨黑的眼睛沉默着,宛如一片深海,夜色中深不见底。 “你做不到,对不对?”江意笑得很苦,心更苦。 他哆嗦着抚上年轻男人俊秀的面庞,冰凉的手指触到冰冷的面颊,只有加倍的绝望,“所以,我不能再欺骗自己,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我很怕,我怕你哪天突然就不见了,就象今天这样,或许是被警察带走了,或许是悄无声息的死掉了,就和——” 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的道,“你父母一样。” 他的声音轻得近乎梦呓,又悲伤得让人落泪,“到时留下我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办?” 良久良久。 “好。”低低的一个字,象是被咸咸的海水侵蚀得太久,吐出来的时候已经带着伤痕累累,千疮百孔。 江意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 有力的手,温柔的从他脸上拂过时,江意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了。来不及后悔,这双手又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到柔软的沙发里。 尉迟临风就半蹲半跪在他的面前,突地,露出一抹罕见的微笑,“在你离开之前,再陪我一星期好不好?你也要时间收拾东西,打包行李的对不对?我只要七天,要不五天也可以,我们好好的过完这几天,好不好?” 江意满心满脑都被那个笑容占据了,尉迟临风很少笑,可是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就象是冰天雪地一夜春回,美得让人惊心动魄。可是,今天的笑容却与往常都不一样,宛如开满鲜花的海市蜃楼,仿佛轻轻一碰,立即就会片片碎裂。 在头脑还没有响应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回答。 点头,用力的再点头,连颊上又滑过温热的液体也顾不得了。 “谢谢你。”年轻男人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着从来没有道过的谢,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腼腆笑意,坦率得近乎脆弱,“我现在肚子好饿,你能不能煮饭给我吃?我在外面这些天,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刚拭去的眼泪又落下来了,心里的酸楚刹那汹涌着泛滥上嘴角,江意用力的眨掉眼中的泪,生生挤出一抹笑意,“好……我现在就去做饭,做你最喜欢吃的菜。这几天,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全部都做给你!” 洗菜,做菜,他努力让自己忙得象一只陀螺。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江意拼命告诉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肯定会立即倒下,再没有爬起来的勇气。 44. 从来没有这样子做过。 被抱着的时候,一直看着身上的男人。虽然眼睛还因为羞耻不敢完全睁开,但仍是鼓起勇气,偷偷的看着。 看着他如何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他的衣服;看着他如何靠近自己,吻上自己;看着他如何分开自己的腿,把性器送进自己的身体;然后,爱抚着,摇晃着,让自己除了呻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做爱竟是这样子的么? 江意从不知道,原来尉迟临风做爱的时候是那么性感。 尤其他脱套头衫,弓着腰往上用力的时候,整个腰背的美好线条与肌肉完全展现出来了。就象古希腊雪白的大理石雕塑,却比那冷冰冰的雕塑更加活色生香很多,美得诱惑又让人赞叹。 而他靠近自己,吻上自己时候又象是狩猎中的猛兽,体型纤长而优美。就算是那么危险,也让人无法拒绝。 何况,江意的身体早已知晓,尉迟临风会带给他快乐。所以大腿在被他热情的手掌烙上的时候,就已经哆嗦着分开了,当那炽热的带着雄性麝香的蓬勃之处挑逗着自己的秘处,江意虽然看不见,但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喉音滚动的声音。那是带着三分紧张,和着七分兴奋的干渴声。 江意从来没有抱过女生,他不知道施的一方是怎样的感觉,但他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象尉迟临风这样,带给他这样强烈的刺激和欲望。 眼前的这个人,在他体内抽插穿刺的年轻男人,将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人。哪怕自己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只要想起他的名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心脏还能跳动,就不会忘了为他而悸动。 热热的液体再次落下,用力的攀紧他的肩,江意第一次没有咬唇,没有压抑的释放出自己的声音。 那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生生挤出来的声音,大得超乎想象,可江意却偏偏觉得不够。他尽力把哆嗦着的齿关开得更大,让那声音爆发得更有力量,似乎是在为身上的男人加油喝彩,也象是在为自己吟唱。 是的,他得为自己吟唱,大声吟唱。否则,每一滴血液里翻滚的,那浓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怎么办? 年轻男人的动作越发热烈而狂浪了。 突然的抽出性器,把江意快速翻了个身,再次重重的埋进他的体内,仿佛要挤进他的心里。 “临风……尉迟,临风……”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江意竭力喊着他的名字。象是在念某种古老的咒语,又象是等了千年的呼吸,似泣似叹。 身后的男人益发贪婪的噬咬着他的颈,他的耳,他的一切一切。如,喂不饱的狼。 面前的枕头渐渐濡湿了,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咸咸的流进嘴里,然后一点一点,渗进骨血。整个人就象是跳上岸又吞下大量盐巴的鱼,一层层的渗出更多的汗和泪来,最后还能剩下什么,已经无法去想。 整整七天,江意体验了从未领略过的人生。 每天都会在尉迟临风的吻里醒来,然后象一对连体婴儿般的生活,又在吻里安睡。 手机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电脑也不上,两个人安静的象是生活在钢筋丛林的世外桃源里。 十指紧扣的依偎在沙发上看书,任明媚的阳光在身上调皮的流转,也许抬起头来的时候会接个吻,然后可能就此做下去,也有可能不做。都没关系,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当然,江意每天还得做饭。 不仅是做饭,还把他会的不会的,只要是尉迟临风提到一切甜点都做了一遍。电脑只在这时候才被需要,而也仅仅用于搜索菜谱而已。 至于每天想吃的菜,加点外送费,打个电话给超市就好。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他们居然送来了那天江意提到过的红苋菜,然后煮了一锅很正宗的面疙瘩汤。 配上江家祖传秘方的卤菜,味道好得连江意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手艺,就算是爷爷还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可总也要有出门的时候,譬如——看房子。 但就算是这种时候也没有任何伤感的气氛,象新婚的小夫妻要搬家似的,甚至还带点跃跃欲试的味道。 房子最后是尉迟临风选的,一套带全套家私电器的小公寓。 虽然老旧了一点,但地段不错,尤其管理特别好,旁边都是些正正经经的老住户。要不是房东太太的老伴身体不好,儿子不放心要接他们去同住,老两口根本舍不得把房子放出来出租。 见江意斯斯文文一个读书人,房东两口子也很满意,要的租金也不高,只是要求一次性支持全年的费用,省得老人家来回讨要。 这笔钱江意当然是拿不出来的,尉迟临风替他交了。 虽然屋子里什么家具都有,但床上用品总是要用新的,尉迟临风也替他买了,全是最好的东西。 本来江意想说,拿家里旧的就行,可想想家里宽大的双人床,再看看这里窄小的单人床,到底还是没吭声。 第七天的晚上,他们当然又做了。 本来应该在浴室里结束的时候,江意带了点小心机,最后要了尉迟临风一次。他们的开始是在浴缸里,结束也应该是在这里。 看着水气氤氲镜子,在那一片潮湿模糊的影像里,江意最后看了一回身前的年轻男人,以及,当时的自己。 而尉迟临风的名字,也被呢喃了整整一夜。 第八天的早上,尉迟临风才睡着,江意就悄悄起身了。 进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冲洗干净,习惯的翻开药盒,拿出一根药势放进自己的身体。因使用过度而略有些红肿的内嬖在汲取到药势的清凉时,立即舒服了不少。 可江意想了想,又把它拿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就带着这难言的疼痛,拖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形单影只的走了。 身后好象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但江意没有回头。就这么拖着行李,毅然决然的往外走。 只是出门前,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一下,然后带着几分不舍,放下了一串犹带着体温的钥匙。 45. 男人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尉迟临风一直在门口看着。直到无情的大门隔绝了那道清瘦的身影,才上前拣起那串被遗弃的钥匙。 气温虽然不低,但失了体温的钥匙还是很快就凉了下来。就好象失了培育的花,无论怎么拼命挣扎,都再开不出绚烂的花。 有些风景得远远的欣赏才能看出它的壮阔雄奇,但有些东西却注定得牢牢抓在手边才最能让人安心。 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下,尉迟临风把那串钥匙装进自己的裤兜里,墨黑的眼睛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随后也出了门。 …… 终于搬出来的江意象是初次独立的小孩子,对新家充满了探索与好奇。 他不能不好奇,也不能停下目光和脚步,否则胸口就会被宛如湿透的厚重棉被死死压着,那种透不过来的窒息里只写着四个字——尉迟临风。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无奈的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止住那种热热的液体又想涌出来的冲动,最近的他,变得很是多愁善感。 可能,他是真的爱上那个男人了。 怎么能不爱呢? 那样俊美,那样好看的男孩子,就算脾气臭了点,又不爱说话,但他是除了爷爷以外,对江意最好的人了。 这些年跟他在一起,江意再没有为生活操过心。不必再害怕有人来追债,也不用操心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尉迟临风带他读一流的名校,给他安定的生活,就算江意怕自己堕落而刻意清贫,但他的清贫之于许多普通人,已经是一种奢侈了。 清点着行李箱里因为怕浪费而带来的营养素,江意仿佛看着年轻男人在不动声色的用他的方式,把自己圈养。 是的,托着近来圆润不少的下巴,江意知道,尉迟临风一直在试图圈养自己。 他异常挑食,他三餐都要有规律,他的家要时刻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在进门的时候,一定要看到江意的身影。 这在无形中对江意就是一种圈禁。 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江意只能在放学之后立即回家,只能为了满足尉迟临风的胃学会做各种菜式,而为了低调和保密,江意甚至连交朋友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长此以往,江意的人生中除了尉迟临风,还能剩下什么? 叹息着拿起手机,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号码抄出来,然后,把卡折断,扔进了垃圾桶里。 年轻男人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江意不得不用那种蹩脚的借口离开他。而在离开他之后,还不敢掉以轻心。得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斩断与尉迟临风之间的所有联系。 他放过自己,放得太过容易了。 容易得让江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惚觉得自己就象那只孙猴子,怎么也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别说眼下这个住处是尉迟临风决定的,就算不是他决定的,以他的手段,只要他不愿意,有可能让自己逃离他的视线吗? 钱包里一共没有两百块钱,坚持不到一个礼拜。而万一有点什么急事,那自己得去找谁?所以江意出门之后,就找公用电话亭给艾伦打了个电话。 “这些东西算是庆贺你乔迁之喜吧,快过来帮忙。”艾伦快乐的打开车尾厢,提出四五个大胶袋,里面满满装的都是家庭日用品。不昂贵,却是江意目前都能用得上的。 把东西提进门后,也不等江意开口,他又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支票,“这是你这次应得的报酬。” 江意知道,按正常程序,自己的报酬没这么快发下来。这个男人不仅温柔,而且非常的善解人意。 江意不知该怎么感谢,收下支票,只说了一句,“如果下次有工作,还请来找我。” “那当然。”艾伦大笑着,坐在了餐桌前,充满赞叹的看桌上的四菜一汤,“可以开动了吗?看着好诱人哦。” 江意含笑点着头,递上碗筷,“本来就是请你来吃饭的,之前也不方便,没请你去家里,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能和你一起看着夕阳吃美味的食物,那样的体验我不介意再多来几次。”艾伦的话里和闪闪发亮的眼神里,明显表达了想更进一步的热情。 但江意却只能告诉他,“我现在要以工作为重,恐怕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等到以后闲了再说,好吗?” 他得顾忌着尉迟临风,不想一下子把那男人激怒。 可艾伦那双近乎黑色的深棕色眼睛已经高兴得象是甜美的卡布奇诺,江意没有拒绝,就表明有愿意给他亲近的机会了。 吃了饭离开,艾伦开车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在车里放声歌唱。也许他的第二春真的来临了,这让他怎能不兴奋? 甚至拿出过世情人的照片,微笑着问,“莱安,这是你在天上为我祝福,是吗?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也要幸福哦。” 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人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车子一出了江意的家门,就被人跟踪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超乎想象,窗外的树叶从夏天的浓绿变成秋天的斑斓,也不过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江意终于完成了他的论文答辩,正式毕业了。和所有的毕业生一样,来不及欢呼,就迅速加入到了求职大军中。 但他也许比大多数人幸运一点,因为在电视台的工作经验,所以教授又介绍了几份临时性的撰稿工作给他。生活费的问题暂时不必担心了,但江意却多了另一方面的小小困扰。 呕——呕! 大清早的,再一次在洗手池里吐得昏天黑地后,江意好不容易止住那抑制不住的恶心。当看着镜子当中吐得鼻子红红,又眼泪汪汪的自己,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大夫了。 可是,刚做出这样的决定,在看到温暖舒服的床时,又忍不住爬上去躺了下来。心想着只要歇歇就好,却一觉睡到了中午12点。 再度起来时精神是好了许多,连两颊也酡红的好看起来,但肚子又饿了。看着冰箱里的菜,却又胃口全无。 待会儿吃点什么呢?想着此事的同时,突然记起今天原本约好的面试。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让原本平静而温和的心情瞬间变得焦躁而暴怒。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记不住?江意自责的想收拾东西赶过去,却偏偏笨手笨脚的撞翻了水杯,洒了刚换的衣服一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好另一套衣服,却突然醒悟,面试时间是上午,现在大中午的跑过去,还能有人在吗? 果不其然,打个电话过去,人家的面试已经结束,迟到者自然自动出局。 啊——从胸腔中暴发出的嘶吼,渲泄着江意此刻心中的自我厌弃。 他究竟是怎么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连一份象样的工作也没有找到。而这还不怪别人,十有八九都是被他自己搞砸的。 不是忘了面试时间,就是记错了面试地点。又有几次,在面试时那古怪的呕吐症时而发作,弄得脸色极差,完全打不起精神来应付。以至于有些招聘人员还好心劝他,应该去做个体检了。 可江意能够确信,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病痛,只要让他呆在家里,不着急不上火不紧张不生气,做那些临时性的工作,他就一点事也没有。 可为什么一出门就不行了呢?江意真的搞不懂自己。难道是被那个男人圈养久了不适应社会了?可以前上学也不会这样的啊。还有他的体重,一直都在微妙的增加着,如果是有病,不应该消瘦吗?怎么还会长肉? 正在懊恼着,忽地听见门铃响了。 门外来的,是他绝对意想不到的访客。 46. “来杯红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了,白水就好。” 可端上来的到底还是一杯麻烦的果汁,斯斯文文的男人很是体贴,“女孩子,多喝点果汁皮肤好。” 桑德拉今天仍是一套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不过是七分袖的秋装配长裤款,略低的V型领口里系着一条银蓝色的丝巾,和柔和的朱红色唇膏搭配,显得原本张扬美艳的人多了几分深沉与内敛。正如这窗外的黄黄绿绿的树叶,虽然依旧明媚着,却仍是能感受到初秋的凉意。 浅啜一口杯子里加了黑莓的果汁,那酸酸甜甜的好味道立即让人胃口大开。忍不住又饮了一口才放下杯子,“谢谢,真的非常好喝。” 江意浅浅一笑,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我也很喜欢。” 他跟桑德拉不象逄燚一样熟,但也算认得。知道这个漂亮女孩也是红门里一个重要人物,就更加奇怪她会来找自己了。 难道是尉迟临风有事?不太可能。如果真是他出了事,桑德拉不会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跟他讨论果汁。 那她今天来是干什么? “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得还好吗?” 桑德拉的问题让江意有点糊涂,点了点头,“还好。” 碧灰色的美丽双眸注视着他,“也许我这么问有些失礼,可是离开了他,你真的能过得好吗?” 江意反而笑了,“为什么不能呢?” 桑德拉费力的想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得更明白一些,“可你们……不是曾经在一起同居了那么久?离开他,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 江意有点困惑了,“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和尉迟临风的感情是他们的私人隐私,桑德拉打听这个干什么?听她的意思,好象一定要他承认很难过一样,那就算是江意承认了,对她又有什么用? 桑德拉低了头,近来清瘦不少的下巴勾勒出一个美丽而哀伤的弧线,“我这么说,你可能会笑话我。可是我真的很难过……”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了。一手快速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江意忽地一下明白了,把纸巾盒推到她的手边。低着头默默喝着果汁,却觉得索然无味,都是那小子惹的债啊! “对不起……”好几分钟,桑德拉才控制住了情绪,抽起纸巾按了按眼角,再次抱歉,“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宽容的笑笑,江意对眼前的女孩充满了同情。 也许他也算是个失败者,可他比她好的地方在于,起码他曾经和尉迟临风在一起过,并且得到过他的关心与照顾。可桑德拉的满腔爱恋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独自默默忍受单恋的苦果。 “现在我离开了,你应该有机会了呀?去他面前好好把握,比到这里来看我强吧?”说出这话的时候,江意的口气是尽量无所谓的,但心头却似滚过一只小刺猬,扎得遍地生疼。 “你别笑话我了,我哪里会有什么机会。”桑德拉黯然神伤的样子不象是在作伪。 江意倒是诧异了,“为什么?你很漂亮呀,条件也那么好……” “再好,比得过冼家的公主吗?”桑德拉抬起那双碧灰色的双眼,里面尽是苦涩与无奈,“其实我早就想来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摆脱这份痛苦的。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江意看着她,目光中更多了一份怜惜,“其实你应该觉得幸运。如果我们换个位置,现在的你可怎么办?” 桑德拉猛地抬起头,似要反驳,可最终又垂下头去,“是,我要是你,一定活不下去了。不过——”碧灰色的眼眸突然又热烈起来,“我要是你,我一定不会让!” “为什么不让?跟着尉迟临风,到底有什么好呢?”江意问得很冷静,也很冷酷。 桑德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他是个多么出色的人,能遇上他,这一辈子才不算白活!” 江意轻轻笑了,“果然是小女孩,还在做梦的年纪呢。那让我来告诉你,尉迟临风有什么不好吧。” 又喝了口果汁,他的目光悠悠落在不知名的远方,“他很爱干净,却很懒,什么家务也不干,却要求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随地能拿得出美味的食物。而他又不太喜欢请人来帮忙,所以如果你跟着他,就得有做他24小时保姆的准备。当他找你的时候,你必须立即出现,而他有事不在,你却不能问,也不能打听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把眼光转了回来,“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事,甚至是死。” 桑德拉已经听得呆了,连面上的泪痕也忘了擦就反驳,“他怎么会死?他功夫那么好,又那么机智勇敢。” “那我问你,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的父亲又是怎样死的?” 江意尖锐的问题,让桑德拉无法回答了。尉迟临风的爸爸当年也是叱吒一方的枭雄,却正值壮年时死于暗杀。 “所以,”江意淡淡笑了笑,“离开他,没有机会去爱他,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你有机会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一段正常而平凡的生活。当他惹你不高兴的时候,你可以发火,可以敲他、骂他,甚至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去做家务。你下班回家,就算他暂时没回来,你也不必太担心。因为你知道,他总会回来的。” 桑德拉突然明白了,“你,就因为这样离开了他?” “是。”江意坦然承认了,“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想过一份简单安宁的生活。我不想成为他的保姆,不想成天为了他提心吊胆。哪怕他是个再出色的男人,可我是要跟他一起生活,不是来膜拜他的。所以他随便要娶冼家还是谁家的公主,只要他能放过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桑德拉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可我……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受不了我们帮会的背景才离开他?” 江意笑出声来了,“这话是谁说的?逄燚?” 桑德拉有些窘的低下头,耳朵不自觉的红了,却显然是默认了。 只听斯文男人笑道,“我又不是救世主,你们要去打打杀杀,要去走私军火,那也是这个世界存在不安定的因素才会如此。要认真说起来,我相信有些政府可能都不愿意你们消停,否则那么多的军火制造商可怎么办?我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真正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的一天,但你们只要存在一天,就证明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如果你们自己做事的人都不怕报应,我一个什么坏事都没干过的人怕什么?” 桑德拉忽地恍然了,“那你离开他是自愿的?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是觉得他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江意微笑着,但笑容里却有了几分嘲弄之意,“一个连自己的婚事都决定不了的人,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桑德拉哑然了,半晌才道,“逄燚说你是杯温吞水,看来是他根本就不了解你。” 江意淡笑,把最后一口果汁饮尽,“这话我同样想回赠给你。你觉得尉迟临风很好,那因为他只是存在于你想象中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生活中的他,就为他弄得痛苦不堪,说实话,真不值得。” 桑德拉揉揉酸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回去好好想想了,“谢谢你的招待,还肯跟我说这么多话。” “不客气。毕竟你们都曾经为了我做过不少事,就当是我还个人情吧。”把桑德拉送到门口,江意也顺便带上了外套。 “你要出门?上哪儿?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吧。反正我现在也没心情回去工作,只当兜风了。” 江意笑了笑,“那麻烦你送我去这附近的诊所。” 谜。 华灯初上,夜店最忙的时候,桑德拉终于回来了。 “大小姐,你总算是出现了。”逄燚如见到救星一般,松了口气,“现在有三个打架的,两个抢包厢,一位小姐得罪客人的要摆平,交给你了,我得去吃饭,都快饿死了!” 桑德拉随口就道,“快去吧,别也弄出神经性胃炎来。” “也?还有人跟我一样可怜?” 桑德拉意识到说错话了,可逄燚是什么人,看着他红果果的眼睛,她想想觉得没什么,还是说了。 “是江意。我今天去看他,陪他去了趟诊所。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总是吐,可医生也问不出什么来,说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所致,让他好好休息。可他说最近睡眠很好,甚至有些嗜睡,但还是吐。胃口也是时好时坏,可体重反而增加了,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去看的是哪家诊所?”背后蓦地传来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尉迟临风目光幽深的看着桑德拉追问着,可熟知他的逄燚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奋? 江意生病了,他开心什么?难道是想着趁机把人再接回来?逄燚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尉迟临风已经叫上桑德拉,跟他往外走了。 逄燚怔怔目送着他们的远去,忽地想起,桑德拉走了,谁来帮来干活?他还没吃饭呢。他可怜的胃! 47. 桌上放着只小沙锅,里面是熬好的一锅粥。 一看这粥就熬了很久,粥已经呈现出牛奶一样的奶白色,米粒软糯的翻着花,看着绵软可爱。粥里还洒了剁得碎碎的肉末,还有碧绿的青菜叶子,不光颜色漂亮,那浓郁的米香包裹着肉菜的混合香气,更加的沁人心脾。 可桌旁的人已经盯着这粥很久了,却迟迟没有动一口。手中的筷子却一下一下的落到旁边的酸菜碟子里,眼看一碟酸菜都吃完了,他还是愁眉苦脸的望着这锅粥。 江意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 下午去看过医生之后,听说胃炎的人最好喝点稀饭面条之类好消化的食物。可是江意精心熬好了一锅粥,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其实这粥已经花了他很大工夫了,可就是一看着那白糯糯,软绵绵的东西,江意想象着吃在嘴里的感觉,就没有了半点胃口。 他不想喝粥,也不想吃面条,他想吃烤排骨。最好刷上一层酸酸甜甜的草莓酱,一定很好吃,要不烤鸡翅膀也行。烤鱼不要,那个太腥了。但如果是那种小小个的海鱼,烤得焦焦的,应该也很好吃吧。 吞了吞口水,江意再看一眼面前的青菜瘦肉粥,越发觉得索然无味了。可是医生说了,现在的他最好不要吃煎烤油炸类食物,他应该吃粥。 理智命令他举起了汤勺,可脑子里却有一个小恶魔在不停的叫嚣,不要吃不要吃不要吃! 不吃当然是不行的。江意强迫自己去跟那个小恶魔讲道理,不吃身体会不舒服,为了舒服,还是吃吧。!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小恶魔态度异常顽固而且恶劣,让江意突然想起了那个年轻男人。他也是这样,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是半口也不会吃。 心肠突然变得有些恶狠狠的,原本的理智化身成从前学校那个严厉的训导主任,跟那个神似年轻男人的小恶魔赌起了气。 你不吃就偏给你吃,不吃也要吃! 和着粥面,把那层温热的粥皮刮了一满勺,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嚼都不嚼的吞下,象在强制喂养那个年轻男人。 然后又是一大勺,跟着是第三勺。反正手在我身上,看你还挑不挑食! 脑子还沉浸在一种报复的快感里,可是身体已经做出了强烈的反应。 一个反涌,刚喝下去的粥逆行冲上了喉咙,江意捂着嘴,克制着反胃的冲动,强行把粥咽下。 可身体里的小恶魔似是在跟他做对一般,让那反胃的感觉来得更加汹涌了。一下子,更多的粥反呕到了嘴里,甚至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了出来。 江意再也不能咽下,捂着嘴快步冲到洗手间,对着洗手池就是一通狂呕。 还是被打败了啊,这回的呕吐里又多了些别样的沮丧,象是又被那年轻男人打败了一般,让江意心里更添了一层郁闷。恨恨的想着,如何把这锅粥塞进那小子的胃,把他逼得和自己一样狂吐就好。 “你没事吧?” 突然落到背上的手把江意吓了一大跳,连嘴都来不及擦的转头,却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正在诅咒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关切。 “很不舒服吗?吐完没有?”尉迟临风一向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心虚,还有些歉意,扶着他局促的问着,那模样象极了想献殷勤又不知从何下手的小媳妇。 这感觉实在太诡异,让江意连呕吐都止住了,直起身子,需要让脑子转一会儿,才问出话来,“你怎么来了?” 不过问完之后,他又觉得这是费话,只要尉迟临风想去的地方,哪里能挡得住他? “听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你。”墨黑的眼睛清澈的直视着他,并没有撒谎。 想想桑德拉,江意了然了。女人,果然没有不八卦的。 想再开口,却突然闻到自己嘴里的异味,江意拿杯清水漱了漱口,又放水清理洗手池,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我来吧。” 他这是怎么了?江意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轻男人,笨拙的将水龙头放到最大,拿抹布擦拭着洗手台,地方是打扫干净了,可也溅了自己一身水。 “这样,好了吗?”看着年轻男人越发小心翼翼的态度,江意眉头皱得更紧了,只觉情形越发诡异,要不是眼前这男人身上的味道化成灰他也记得,真怀疑是有人冒名顶替了。 没说话的关掉水龙头,看了尉迟临风一眼,“可以了,出来说话吧。” 看着桌上的那锅粥,江意有话题了,“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正好。“你吃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江意不自觉的嘴角微翘了一下,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暗爽。 可尉迟临风断然拒绝了,“不要。” 江意还没发现的时候,自己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你不喜欢?” “不是。只是……这是你的饭吧,你不吃会饿的。” 年轻男人踌躇的表情让江意越发想把这锅粥灌到他胃里去了,“我现在不饿,你吃吧。” “你真的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出去吃也行的。” 心里有莫名的火气在累积,江意瞧着他越发退让的态度,更加不客气起来,“不想吃就直说,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客套了?” 年轻男人看着他难得的火爆性子,诧异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坐在餐桌面前,拿起他用过的汤勺就开始吃粥。 看他终于老实下来,吃自己讨厌的食物了,江意的心情忽地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又放晴了。 带了点负罪感去给他又倒了碟酸菜出来,然后,坐在旁边看他吃粥。 被人这样盯着,哪怕这锅粥再香,尉迟临风也有点吃不下去了。尤其他知道,对面的男人还是饿着肚子的时候。 “你……不再弄点东西吃?” 江意给他这么一问,似乎也觉得有点肚子饿了,但比起肚子饿,他想起一个更加实际的问题,“你怎么这么有空,来看我了?” 美味的粥也有些咽不下去了,墨黑的眼睛迟疑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开口。所幸,自小的训练不是白受的,所以,尉迟临风很快就恢复了平素的表情,告诉他,“我也毕业了,最近比较闲,今天到夜店遇到桑德拉,听说你不舒服,就过来了。” 哦。江意点了点头,却也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年轻男人低头喝着粥,想了想,然后问,“你最近好吗?电视台还有跟你合作吗?上回的节目做好没有,什么时候能播?” 一连串的问题终于把江意的话匣子打开了。 电视台的节目录好了,制作的片花也出来了,因为上一集的成功,这一集有更多的广告商想参与,所以电视台很重视,务必要把后期做得更好,所以进度慢了。 但艾伦已经能够很确定的告诉江意,肯定会做第三、第四集的,目前他们节目组已经得到了台里的经费,在寻找下一个目的地了。 所以江意虽然暂时没找到稳定的工作,但一时之间还不必太为生计发愁。只是他目前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很怕到时录制节目时也出问题,所以有些焦虑。江意怀疑,搞不好这胃炎就是这么来的。 “别光吃咸菜,也喝口粥吧。” 完全没有预警的被年轻男人喂了一勺粥后,江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那碟酸菜拿出自己面前,还用手拈着吃光光了。 而给尉迟临风喂下去的那勺粥,也完全没有引起胃的反感,反而象是被勾起了馋虫,竟然觉得很美味的样子。 “是不是嘴里有些咸?那你先吃几口压一压吧。”尉迟临风很自然而然的把剩下的小半锅粥推到他面前,“要是不够,我们一会儿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烤排骨。”江意其实想拒绝的,可手却不听使唤的拿起了汤勺,话也不听使唤的从嘴里溜了出来。 年轻男人笑了,“好,我先订个位子,吃完就走。” 他转身打电话了,江意心里一面古怪着,一面把剩下的粥喝了下去。心里越发肯定自己有病,这个病还是不定时发作,并会在短时间内出现极端反差的怪病。 当尉迟临风打完电话回来,继收拾洗手台后,又来帮他收拾碗筷时,江意开始觉得,这小子好象也生病了。 不过看在烤排骨的份上,他暂时不去计较那么多了。 48. 这家烤肉店的门脸并不算大,但味道却十分的好。尤其是可以提供各式各样的丰富调料,无论你长了个欧洲胃亚洲微还是美洲胃,总可以调配出自己喜欢的味道。 所以江意吃得非常满意,在支使尉迟临风回家去给他拿那瓶忘在冰箱里的草莓酱时,已经吃得小肚子溜圆,再也吃不动了。 可是,当看到那瓶草莓酱时,江意突然又有些胃口,一面说着“谢谢”,一面又找服务生来再点了几盘肉,好奇打听,“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年轻男人可从来没带他来过这里。 尉迟临风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不答他的话,只含糊说“你喜欢就好”。 可话音未落,服务生专程送上冰冻啤酒和一大盘子搭配好的菜,却并不是江意点的。 “这不是我们的。” 他刚指出来,那服务生却象是吓了一跳,看着年轻男人甚是敬畏的弯着腰,结结巴巴的解释,“这是东哥……东哥让给老大送来的。” 江意无言的看向对面,尉迟临风只好拿出平时的冰山脸,瞟了那服务生一眼,“下去吧。” 侍应如获大赦,立即跑了。 江意忍不住轻哼一声,“既然是你管的产业,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抓起一只肉串,放在嵌着桌子里的铁板上炙热,使劲的咬了一口泄愤。可是不到一秒,却又吐了出来。 “烫到了吗?要不要冰水?”刚把自己面前的冰啤酒递过去,尉迟临风又似想起什么,立即缩了回去,害得伸手去接的江意扑了个空。 这下就更生气了,江意把肉串一扔,瞪着对面的男人,自己去伸手倒啤酒。可是尉迟临风却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他。 “你还是喝白水吧,啤酒伤身体的。” 虽然他说这话的表情看起来诚恳无比,可江意还是怒了,连杯啤酒也不给,太小气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要你来管?” “你真的不能喝。”尉迟临风严肃的望着他,摆明了绝不会让他在自己面前有沾任何一滴酒的机会。 不在你面前喝,我自己去喝。既然有这么好吃的地方,为什么早不带他来吃?江意忿忿的喝着白水,心里奇异的逆反着,就象是陷入青春期的少年,却忘了以前的自己根本不爱吃烧烤。 待嘴里那滚烫的感觉下去,他又把出气的目标放在面前的食物上。明明用中式酱汁烤的肉,他偏偏又要刷上一层酸酸甜甜的草莓酱,那果酱明显比平时的口味要酸一些,这样搅和起来,就象是有些老外吃中餐时,总要蘸一点蕃茄酱一样,说不出的古怪。 尉迟临风绝不会去碰江意调制的怪味烤肉,但他对他的古怪行止表示充分理解和包容,只要江意愿意,哪怕他现在想去吃星星,尉迟临风都会想尽办法给他摘一颗下来。 但他如果想要吃些绝对不应该碰的东西,尉迟临风还是坚决不会让步的。虽然知道对面男人可能会有怨言,但尉迟临风很安静的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在烤好自己的食物时,只要尝着味道不错,就分一半给他。 虽然江意一直有在吃,但吃的几乎全是肉类,这似乎不太健康吧?所以尉迟临风临时充当起保健医生,烤了些豆干玉米蔬菜给他,江意原本嫌弃的不想碰的,可吃了几口之后,发现味道似乎也不错,所以又在男人的盘子里叉了不少走。 要是以前的他,是绝对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动,但此刻,江意不仅是胃口变得古怪,连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脑子里好象断了一根弦,那些脑细胞都不知道被谁消耗走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尤其是在面对食物的时候,有种本能的东西驱使着他,要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管对方是谁。 气氛诡异的一餐饭吃下来,好歹是把两个人的肚子都填上了。尉迟临风还有些不饱,可撑着不能动的江意一嚷着要去散步,他就立即停下了筷子。 就算是红门的产业,但尉迟临风还是把单买了。又低声告诫了两句,江意不去听也猜得出来,肯定是说得一视同仁,不得优惠呗。 这抠门的小气老板!撇了撇嘴角,江意优哉优哉的出了门,尉迟临风很快追了上来。他显然清楚的知道这条街的方位,让江意等会儿,他先换个地方停车,一会儿顺着这条街绕上个二十分钟,差不多就可以上车回家了。 江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去,自己就顺着他说好的路慢慢走着。尉迟临风明显有些不放心,要叫个伙计来陪他,可江意却有些不高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会走丢?” 看他负气已经迈动的双脚,尉迟临风只好让人在他身后偷偷盯着,自己赶紧去换停车位了。他的车上有太多东西,可不能随便给人碰的。 这是江意第一次到这条街来,难免好奇的左右打量。看得出,这条街属于城市的中等消费区,集中了不少特色餐饮,很受普通大众的欢迎。眼下正是晚餐时间,家家店里都是人满为患。 “哟,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江家大少爷呀!你怎么有空,纡尊降贵来这种小地方了?”阴阳怪气的腔调,除了江恩,不作第二人想。 象是刚吃饱了饭,突然看见厨房里蹿出只老鼠,江意好好的心情顿时给败坏了。吸口气慢慢的转过头,却差点认不出他那个的宝贝弟弟来。 江恩新染了一头酒红色的头发,修剪得十分精致,看起来颇为时尚。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看起来并不廉价。耳朵脖子手上挂着的那些亮晶晶的饰品也是,在这个普通消费的区域里,显得格外出众夺目。 江意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疑惑他是哪来的这些钱,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主动去问,江恩反而什么也不会说,所以他只是态度冷漠的道,“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的话,那我走了。” “别走啊!”见他如此,江恩反而主动迎上来了。笑得幸灾乐祸,“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一家人对不对?看你倒霉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听你哭几声的时间还是有的。听说风哥现在遇到真命天女,你被扫地出门了?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哎,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 江意淡淡笑了笑,“你要觉得是就是吧,我只问你一句,爸妈还好吧?” 江恩不答,眼神蓦地怨毒起来,“我们的死活你还放在心上吗?看你眼下这样子,混得也不怎么样吧?等到有一天你跪在地上求我们的时候,我也绝不会让你再进家门一步!” 虽然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江意听到这里,还是心尖一疼。想想小时候,自己曾经是多么喜欢这个弟弟,带着他玩,教他功课,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让着他,江意只觉得一阵悲凉。 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静静的走着自己的路。 “这么轻易就想走吗?”江恩忽地上前,把他的手腕紧紧抓住,“你刚才不还问起爸妈?那你身为长子,总要给赡养费的吧?可别说尉迟临风跟你分手,连一毛钱都没给你!” 难得遇到,江恩才不会放过这样敲诈的机会。反正江意现在离开了尉迟临风,还有谁为他撑腰? “我确实是一毛钱也没给他,他也从没管我要过一毛钱。”蓦地,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虽然年轻,却充满威严,听得江恩浑身一颤。 尉迟临风插着裤兜,就这么闲闲散散的走过来,却宛如自丛林中走出的猛兽,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江恩不觉松了手,连脸上的表情都已僵硬。只见尉迟临风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江意身上,象是在他身上画了个圈,瞬间让旁人不敢觊觎了。 只得抖着嗓子,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风……风哥。” 尉迟临风看了江意一眼,头一次正正经经把目光落到江恩身上,“以后离他远些。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阿喜。哪怕你是他的弟弟,可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惹他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走吧。” 他抽出只手来牵着江意,就这么继续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 江恩背后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小恩,你怎么样?”江母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旁边暗处走了出来,她同样打扮得很年轻也很时髦,就是那过分裸露的胸脯和大腿实在不象是一个人到中年的良家妇女应该干的。 “我没事。”江恩偷偷吞了吞口水,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走吧,咱们继续开工。” 可江母犹豫了,“小恩,我们能不能不干了?我好害怕,总是这样,迟早会出事的吧?” “就是出事就又怎样?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不过是给人占点便宜,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不开工,你哪里有钱去买那些化妆品,新衣服?” 面对儿子理直气壮的质问,江母无语了。 她是个爱物质爱享受的人,要她没钱,真比死还难受。所以她才会同意儿子的话,去布最古老的仙人跳局。由江母以美色诱人,再让江恩出面闹事,多半能讹些钱财以供挥霍。 江母虽老,但风韵犹存,还是很能吸引一部分中年人的。要是有人看上了江恩,还可以反过来闹事,所以母子二人总是一起出马,增加机会。 只是这法子好是好,就是让人害怕,江恩是男孩子,胆子大,但江母却胆小得很。 刚才看见江意,那最后一点为人父母的廉耻之心让她不好意思出来相见,后来又见他和尉迟临风一起走了,很是惋惜。 “要是能搭上尉迟这条线就好了,可惜你哥就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只是这尉迟临风也是个狡猾的,一面去追求冼家的小姐,一面还是偷偷包养你哥,他倒是什么都不耽误。” 江母这番话,突然让江恩脑子里灵光一闪,兴奋的道,“老妈,我有个发财的好主意了!” “什么?” 可江恩却有些嫌弃的看了江母一眼,不肯说了,这件事如果做得好,赚多少钱全是自己的,又何必分给老妈? 她花钱花得实在太厉害了,江恩觉得自己可不能当冤大头,哥哥都不养父母,他凭什么养? 行了,这事就自己去办了。至于江母,用几句甜言蜜语,很快就哄过去了。 想想很快就能有一大笔钱入账,江恩的开心难以言表。 49. 坐在副驾驶位上,江意的心情有点乱。 刚刚,年轻男人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出言维护了他;还第一次牵着他的手,走在大街上。虽然天已经黑了,但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就算他们不是刻意亲密,但肯定还是被人看见了。 只要一想起来,江意的耳朵就有点烧得慌,心也没来由的怦怦直跳。他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可是,自己不是都跟他分手了吗?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就算是念着旧情,在江恩面前说那几句话也就算了,牵他离开也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为什么在走远之后,自己甩了好几次,也甩不开他的手? 尉迟临风的手始终是温暖而干燥的。不象江意,爱出汗。从前看过中医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点虚。那是爷爷过世后,从小就为了家计操劳,无论寒冬酷暑还是夏日炎炎都要在水里洗洗涮涮,做卤菜时落下的病根,怎么也调养不过来了。 带汗的黏腻的手,摸起来当然没那么舒服,可尉迟临风没有嫌弃,一直抓在手里心,并不算强势,却让江意挣脱不得。 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年轻男人把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白皙匀净,沉稳镇定。指间因长年习武留下的茧也跟他的人一样,再犀利也是隐藏的,不动声色的释放着压力。 尤其是这双手落在自己身上时,完全无法拒绝。 该死!自己想到哪里去了?江意只觉耳朵更烫,连脸上也烧得慌,而手心里当然又开始冒汗,心也怦怦的跳得更快。 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到车窗外,可脑子里却忍不住开始回想年轻男人的脸。尤其是在浴室里,那张镜子里沉浸在情欲中的脸。 俊美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绯红,象春天的桃花,樱红的唇里喷吐出如上等美酒一般醉人的气息,而那墨一般黑的眼睛里更是涌动着如迷药般的火。只要对上一眼,就让人逃也逃也掉,挣也挣不脱。只想投身在那火里,任它熊熊将自己烧成灰烬。 所谓欲火焚身,也不过如是了。 咕咚,是江意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动作虽然不大,但足以把他自己从幻想中惊醒。可他以为很大声,惊惶失措的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年轻男人,象是做错了事又不小心露出形迹的孩子,那份不安如清浅的溪水,一览无余。 “怎么了?”尉迟临风控制好车速,侧过头问。 “没……没事。”江意又把头扭了过去,这下子,连脖子都是红的。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对着他居然发起花痴来?难道这就是饱暖思银欲? 一只手带着体温落在他的大腿上,江意惊得一弹,可那只手仍隔着布料抚摩着,明显没有离开的意思。本能的伸手去推,可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了,还恶劣的往大腿内侧滑去。 “你……专心开车。”好半晌,江意才憋出句话,然后下定决心去推那只可恶的手。可这回根本不需要用力,轻轻一推就开了。 白皙的手回到方向盘上,依旧是那么道貌岸然,安静沉稳。 斯文败类!江意不知怎地,恶狠狠的盯着那只手脑子里就冒出这样一句。而此刻,他根本不敢去看的年轻男人,眼中却出现了一抹罕见的,足以称得上戏谑的笑意。 家,很快的就到了。 在江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尉迟临风已经停下了车,解开安全带,按开了车门锁。 可旁边的人却奇异的没有动,那古怪的表情象极了在考试中憋着一泡尿又不敢去上厕所的小学生,只是嗫嚅着在黑暗里磕磕巴巴的说,“呃……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我改天,呐个你有空再谢谢你吧。对了,你……你毕业了吗?” 说完这话,江意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没话找话么?尉迟临风让他去读硕士,就是为了配合他的毕业时间。自己的毕业证书都拿到了,象他这种三好学生怎么可能还没毕业? 可又怎么能不瞎扯?刚刚被那小子一摸,一个多月禁欲生活的不良反应立即汹涌来袭。胯间早已竖起了小帐篷,怎么也消不下去,如果此时下车,不论是被身边的年轻男人发现,还是被外人发现,江意都不要活了。 年轻男人转过头,定定的看了他一时,江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不敢正视。满脑子只在碎碎念,快下去,快下去!你怎么还不下去? 可他都急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了,那不听话的玩意儿还是无动于衷的挺立着。甚至,在年轻男人的目光里,有越发壮大的趋势。 这一刻,江意连剁了它的心都有了。 蓦地,哢嗒一声,是车门重新上锁的声音,江意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随着座椅往后倒去,年轻男人整个扑了过来,瞬间把他压到身下。 “不要!”想也不想,江意扭头拒绝了。可是口干得更厉害,心也跳得更快了。 年轻男人不理,瞬间抽开他的皮带,白皙的手灵巧之极的解开他的裤扣,拉下他的裤裢,如入无人之境的闯了进去。 “我说了——唔!”扭过头要发表的强烈愤慨被人堵在了唇舌间,和着两人的津液,尽数吞了下去。 当尉迟临风放开他的唇舌,转而侵占他敏感的耳后颈脖时,江意半个字的反对意见也说不出来了。 早已挺立的地方在被年轻男人的手捉住之后,就厚颜无耻的陷入了情欲的泥淖,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一下就表示臣服并主动献媚了。 就算理智还在那儿苦苦支撑,但浑身瘫软的反应让江意悲哀的意识到,就算他再不情愿,但早已变得银乱的身体只怕还是会立即迎向年轻男人的插入,与之交合。 在自暴自弃的全然放弃之后,一直挺翘的那里,很快就在男人手上爆发了。 闭着眼睛微敞开着双腿,却没等到意想中的侵入,反而是温柔的纸巾。难道他又想玩什么新花样?困惑的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却看到年轻男人擦干净了那里,又替自己穿起了衣裤。 脑子象是被驴踢过一样,带着江意自己都不明白的失落,问,“你不要吗?” 他明明感受到,年轻男人早已勃发的硬挺了。 墨黑的眼睛盯着他,好似有几分愠怒,却什么也没说的又打开了车锁,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下车!” 江意脸有些发烫,灰溜溜的从另一边下来了。 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却不自觉的又习惯性的跟在男人身后,偷瞧着他的背影,心中在忐忑之余又有几分欢喜。 他没有在车里要自己,那是对自己的体贴。可是,江意突然又意识到,难道回家之后就要做?那样的话,他们算什么? 可如果不做,要怎么叫年轻男人离开呢?说实话,江意觉得光自己享受到了,对年轻男也似乎有点不公平。可要是做了,自己是不是又吃亏了?要说起始作俑者,不正是他么? 斗勇那是不可能的,脑子里正翻来覆去的琢磨着要怎么斗智,把年轻男人礼貌的请出去,忽地听到尉迟临风冷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诧异抬头,就见一团黑影从自家门口前的楼梯上站起来,“怎么是你?我是来找江的……小意!你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江意有些牙疼的看着手捧鲜花和礼物,一脸殷勤的艾伦。难道这就是上天派来解决问题的使者?可瞧这模样,怎么更象把问题复杂化了? 50. 左手一杯咖啡,右手一杯绿茶,江意在走出厨房时,又犹豫了三秒钟的时间。硬着头皮这句形容词,现在他比谁都有能体会。 这套居室的客厅不大,沙发也小,一个双人的旁边侧摆着一个单人的,正好分两拨坐着两尊神。 尉迟临风是首先走进来的,想当然坐的是双人位,不过艾伦坐在那个单人沙发上也看不出什么局促的表情,如平常一样,温和随意。可当真要是个温和的人,就根本不会留下来。留下来,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战。 江意突然有些不爽,是不是自己看起来太好说话了,所以才会让他们有留下来你争我夺的念头? 这么一想,原本忐忑的心情就生出些不快,把茶和咖啡放下,淡淡的分别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这是他的房子,他要送客。 艾伦迟疑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尉迟临风冷着脸坐在那儿,既不喝茶,也不动。看他不动,那自己也不必动了。艾伦不忙着喝咖啡,微笑着对江意说了声谢谢,拆开自己的礼物,“你看,这是我今天烤的蛋糕,饼干还有水果布丁,你要不尝尝,给点意见?” “谢谢,我刚吃过饭了。”江意是真的吃不下,他的胃已经被塞满了,散步回来,现在只想睡觉,看两个无动于衷的男人,他只有把话说得更加直接,“我现在想休息了。” “那……不好意思。”再看尉迟临风一眼,艾伦终于站起来了,又对年轻男人微笑,“咱们一块走吧。” 可尉迟临风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甚至连话也不回一句。 江意有点生气,艾伦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同事的朋友,尉迟临风这样无礼,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索性直接对尉迟临风道,“你也该走了吧?我和艾伦还有几句话要说。” 艾伦一听这话,立即又欣喜的坐下了。江意的意思在他看来表示得很明显,他想结束旧恋情,开展新恋情。 尉迟临风抬眼扫了扫江意,虽然他坐着,江意站着,但那感觉却仍象被他俯视一般,让人莫名压抑。 在江意又要冒火的时候,黑着脸的年轻男人终于开口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也有件事要跟你单独谈谈。”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江意以为他在找借口留下,是真的生气了,心里象窝着一团火,赌起气来,“那你有什么就说吧!” 尉迟临风又扫他一眼,“我要跟你说的事,不能被外人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一定会后悔。” 艾伦急忙做出保证,“我以姓氏起誓,绝对不会外传。” 江意本来想让尉迟临风就这么说出来拉倒,可突然对上那双墨黑里隐含凌厉的眼神,他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失去了那股笃定。 心中思量一二,到底是请艾伦离开了,“谢谢你的点心,改天我会请你吃饭的。” 艾伦这回不再坚持了,只是江意送他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尉迟临风一眼,然后果断伸手抱着江意,贴上他的面颊。一个原本在西方再普通不过的贴面礼,可被他有意的放慢动作,就显出几分情人的亲昵。 江意有些微窘,不仅是心理上,还有身体上的。 不是说艾伦体味不好,而是江意除了尉迟临风,完全没有亲密接触过其他的成年人。所以一经触碰,那并不熟悉的感觉,瞬间让身体紧绷,皮肤上还不自觉的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好象在抗议外来者入侵竖起的刺。好在艾伦没有发现,微笑着道一句晚安,他很绅士的离开了。 转过身,屋子一下静了下来,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悄悄流转。 江意当然不是胆小,只是不想被卷进低气压的中心,站在离沙发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有什么话,你说吧。” “去洗澡。”年轻男人摆着一张臭脸先扔出句话来,噎得江意无语。 同居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嫌弃他被艾伦亲过了。男人古怪的独占欲和洁癖被激发起来,正闹别扭呢。 幼稚!江意心中暗下个定义,交叉抱着胳膊在对面盯着他,大有绝不让步的气势。“你先说。” 年轻男人又看了他一眼,似是要发火极了,可不知想到什么,又生生忍了下来,“那你先坐下。” 他下巴往对面一挑,不是艾伦刚刚坐过的那张沙发,而是一个圆墩。 既然他妥协了,江意也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喜悦,给他个面子到对面坐下,等着他开口。 可尉迟临风好似有些纠结,墨黑的眼睛不似往日的坚定,反而闪烁了好一阵才艰涩的开了口,“本来我是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的,起码也应该做个全面的体检再说。但是眼下,还是告诉你吧。” 他抬眼的瞬间,江意忽地有些莫名的心慌。他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虽然年轻,但行事说话却是有板有眼,绝不会乱开玩笑。尤其他此刻的态度还这么认真,那么他要说的事,一定是真的,直觉还告诉他,一定是不好的事情。 “你,有孩子了。”说出这五个字,尉迟临风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看来,这句话要说出口,对他来说也很不容易。 江意诧异的看着他,这男人脑子没坏掉吧?这些年他一直跟在他身边,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不过很快,江意又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下他真的暴怒了,“你怎么能这样?都不问过我就擅自偷取我的精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回头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尉迟临风,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利用孩子来威胁我,那不是一件玩具,那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做这种事,就不怕报应吗?” 他只顾骂得痛快,却没有注意到年轻男人越来越阴沉的脸。江意以为,尉迟临风肯定是偷了他的精子,找代孕妈妈给自己生下了小孩。就算那个女人是自愿的,可这种事情怎么能被允许?他自己已经尝够了缺失父爱母爱的苦,他实在是不想也不敢让自己的小孩也在这样不健全的家庭长大了。 “够了!”尉迟临风突然站了起来,墨黑的眼睛里已经燃起了压抑已久的火,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孩子在你自己的肚子里!如果你真的要跟那个男人,我不会勉强,但请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小生命,你要是怕报应的话,就把他好好生下来,到时我会带走,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江意傻了,他刚才听到什么了?尉迟临风到底在说什么? 可是年轻男人没再给他追问的机会,大力摔上门,走了。 还没到停车场,有通电话打了过来。 “老大,唔……刚才那个男人又过去了。” “不用管他,你们都下班!”啪地一下关上手机,尉迟临风驾着车,风驰电掣的消失在夜色里。浑身火气之大,连电话那头都感受到了。 “真的走吗?”两个负责安保的家伙面面相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问问胖姨吧。”其中一人又打了个电话,很快提到逄燚的指示。 两人安心的继续呆了下来,并开始计时,要是那男人过了十分钟还不出来,就打骚扰电话进去。 逄燚放下电话却托腮皱起眉头,看样子老大的情路,遇到问题了。  51. 门铃响了好一阵子,江意才想起去开。可来的不是怒气冲冲跑掉的那个年轻男人,而是艾伦。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阵奇怪的情绪,竟然有些失望。 “嗯……抱歉,我实在有点不放心,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虽然这样做可能有些趁虚而入的嫌疑,但我是真的关心你。你没事吧?”艾伦一边说着,一边想往里走。 可江意堵在门前,苦笑着把他挡住了,“谢谢你的关心,真的。但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我只想好好静一静。”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江意抚额,胸口翻滚着不太愉快的情绪,让他忍不住说出憋了许久的话,“拜托,别把我当成女人好吗?我没那么弱。” 听出他话里的怨气,艾伦识趣的站住了。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实在有些尴尬,“真抱歉,我不是有心冒犯的。那我走了,如果有事,记得跟我打电话。” 江意点头,关上了家门。 背靠着门板慢慢滑下,他突然觉得很疲惫,肩膀上象压着无形的重担,让人说不出的心烦。 艾伦的心情他无法体谅,现在的江意,满脑子只被一个念头占据。 他有孩子了?尉迟临风居然说他有孩子! 这是开的哪一国玩笑? 江意百分百的确定,自己是男人。可他也能够百分之两百的确定,尉迟临风没有开玩笑。那他怎么会说自己有孩子了? 如果是真的,孩子在哪里?自己肚子里?这不可能! 医学常识让江意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最近自己身体的特殊反应又让他疑心重重。之前没人说起还好,可在尉迟临风说起之后,江意再比照自己的症状,也越来越觉得不安。 嗜睡,嗜酸,莫名其妙的干呕,体重增加以及情绪化。 如果以上症状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连江意都会认为她是怀了孕。可自己是男人,是男人! 脑袋被这古怪的问题搅成了一团乱麻,神经越发疲惫了。江意知道,如果他想知道答案,别无选择的就要跟年轻男人打电话。 可偏偏他现在不想打,那该怎么办? 去睡一觉吧,也许等醒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江意命令自己站起来,把浴缸注满热水。当浑身赤裸的泡进热水里时,整个人的身体也不觉放松下来。 可脑子里仍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古怪的问题,手也在自己没察觉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搭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会有一个孩子?那会不会跟女人一样,慢慢的膨胀起来?小小的胎儿在里面一点一点,从小蝌蚪的大小长成足够成熟的婴儿,然后分娩…… 等等!江意抿起突然开始微笑的嘴角,有些恐慌的瞪大了眼睛。他要怎么分娩?他是男人,可没有产道!那孩子要从哪里出来?难道是剖腹? 不行了!江意一想到自己浑身赤裸被绑在手术台上,给人开肠破肚取出个婴孩的场面就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想象太过恶劣,会激起他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所以江意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把脑子逐步放空,安逸的泡在热水里,象是躺在温暖的床上。 夜一点一点的黑了。 逄燚一直无法联系上他们家的老大。 尉迟临风的手机是通的,却始终无人接听。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通过,第一次曾经通过,可在逄燚表示了少许的关心后,老大就在那头毫不留情的掐断了电话。 可眼下有件事,逄燚是正经要向尉迟临风汇报的,却被老大以为是持续不断的“关心”而拒绝,逄燚也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 直到他接到守在江意门外安保人员的来电,才得知老大又回到了江意的住处。 算了,那还是让老大先去解决感情问题,再跟他说吧。逄燚好心的做出了决定,却不知道他的这一份好心,却给老大的感情问题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江意是被人从浴缸里捞出来的。 “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想活了吗?在浴缸里就敢睡觉,是嫌命长吗?” 震耳欲聋的咆哮吵得他还没清醒的大脑越发迷糊了,想要打开眼皮,可眼皮却酸涩得象是吸饱了柠檬汁。勉强撑开一线,可那平时看起来很是柔和的灯光此刻却格外刺眼,刺激得他立即又死死的闭上眼,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冷得慌。 不过幸好,很快就有温暖干燥的大毛巾把他包裹起来了,虽然粗鲁了一点,但是温暖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紧接着身子一轻,就移进了更加温暖干燥的床里。江意想当然的就往里钻,却被个讨厌的人死死拉住,强迫他靠在某人身上,还打开风筒呼呼的给他吹着头发。 真烦!江意不悦且苦恼的如木偶般被人操纵着,直到给人放进被窝里舒服的躺下,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猛地意识到不对,本能的转头,却见一个年轻挺拔正往浴室走的背影。不用看他的脸,江意就松了口气,这是尉迟临风,不必怀疑。 定一定神,他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自己应该是在泡澡时睡着了,幸好这里的浴缸浅,人没有滑进去。但如果不是尉迟临风及时赶来,自己在冷水里泡一晚上,也肯定是受不了的。 手不自觉的搭上小腹,江意暗自庆幸之后,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象摸到块烙铁似的马上把手甩开,他努力不去想那诡异的事,起身找了内裤穿上。 时候不长,年轻男人从浴室里出来了,穿着江意的内裤。虽然有些小,但他毕竟原本就不胖,再说他拿穿的是江意有些宽松的四角裤,穿在身上倒也不会太不舒服。 不知为何,心跳乱了几拍,江意咽了咽唾沫,把目光从年轻男人的下腹处移开,对上尉迟临风的脸。 冲了一个凉,年轻男人的脸色也看起来好了许多,只是那眼神仍是硬梆梆的,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可他有什么好不满的?江意正踌躇着要怎么开口,尉迟临风就径直走过来,挤上江意的小床,还粗鲁的在他身上摸了几下,却不带情欲。 “我没发烧。”江意原本很想跟他认真谈一谈的,可两个都只穿着内裤的男人,光溜溜的挤在一张小床上,这气氛无论如何也严肃不起来。 尉迟临风把他打算坐起来的身子又按回去,把被子给他掖好,不等他问,就闷闷的自行开了口,“我们家族要追溯起来,非常古老。而祖先留下一样东西,是由我们尉迟、陈、罗、黄等七家人共同保管的。” 江意一颗心晃晃悠悠提了起来,知道最关键的地方要来了。 “那是一种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药,但是同时,也能令男人生子。上回你受了枪伤,所有的大夫都说你没治了,我只好回去取了一颗来给你服下。” 江意猛地瞪向他,“那你既然早知道会有这种副作用,怎么不早跟我说?” 年轻男人瞟了他一眼,似乎不屑于回答。 江意忽地想了起来,在自己伤好之后,两人做爱的时候,尉迟临风是有用避孕套的。当时自己还觉得奇怪,也觉得戴套不够尽兴,所以才让他扔的。 可这……这不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吗?虽然有借口开脱,但身上却有些发热,脚趾头也因为那股子羞意蜷缩起来。 江意努力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却底气不足的又质问一遍,“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跟我先商量一下吧?” “怎么商量?”尉迟临风突然逼视着他,“你那时都快死了,我要怎么问你?就算我跟你做的时候有戴套,可套子不是也会破吗?既然迟早都会生,不如趁着年轻早点生,不是更安全吗?” 他!他竟然还有理了? 可江意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因为年轻男人说的全是事实。 当时情况危急,在生死与生子之间,他选择给自己服药并没有错。而后以两人那样的亲密程度来说,迟早会中招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可是江意总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只是他现在无法回到过去,只能关注未来,“那现在怎么办?” “顺其自然。”年轻男人淡定的伸手关了床头小灯,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睡觉。” 不过在夜色里,他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不用太担心,我们家祖上就有不少男人生子的,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出事。” 是吗?在江意把这些令人震惊的事实完全消化之前,已经在年轻男人的安抚下进入了梦乡。 所以他没看到,年轻男人隐藏在夜色中,那分明有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神情。 52. 窄小的单人床,出乎意料的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意也没觉得有什么缩手缩脚带来的腰酸背痛。 尉迟临风已经走了,但被子里还残余着他的味道,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的在那一侧的被子上划过,似乎还能触摸到年轻男人留下的轮廓。 突然,江意意识到一件事情,今天尉迟临风可起得比他还早,这可真是件难得的事情。 小孩子就是懒,尤其江意还要准备早点,所以总是先于尉迟临风下床,那他今天起得这么早,吃的是什么? 睡饱饱的江意突然来了点兴趣,躺不住的起来到厨房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尉迟临风什么也没吃,艾伦送来的那么一大盒点心就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可他碰都没碰一下。 这小子,可真是别扭。 江意毫不在意拿起一块艾伦做的小蛋糕咬了一口,可是还没咽下去,那翻江倒海的干呕却被勾了上来。 艾伦做的蛋糕太甜了,完全不符合江意的胃口。尤其在这种特殊时期,稍稍有点不如意就会被那只挑剔的胃加倍夸大。 好容易止住恶心的江意认命的给自己熬上一锅粥,在浓浓的米香渐渐安抚了空虚的胃后,他总算有时间坐下来安静的想一想了。 无疑的,他已经相信了,尉迟临风说的话是真的,自己的肚子里已经多了一条小生命。 江意突然觉得很神奇,一个活生生的,由他和尉迟临风结合而生出来的小家伙会是什么样? 那绝对不应该是个女孩。江意不是重男轻女,相反,如果他是正常的结婚生子,反而更想要个贴心乖巧的小丫头。 可他自己要是生个女孩出来,江意完全无法想象,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要怎么照顾一个小姑娘。 所以这必须是个男孩,那他会长得象谁呢?眼睛、鼻子、嘴巴、眉毛,他和尉迟临风组合起来,要怎样才会最好看? 虽然江意知道自己五官寻常,可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亲生儿女漂亮得完全不象自己。于是,和天下所有的准父母一样,在最初接受孩子的存在时,江意也不能免俗的开始在心中悄悄勾勒孩子的小脸蛋,并想得津津有味。 因为早上下了一场雨,润湿了窗外的树叶,显出比之前更深的黄,带出浓浓的秋意。 尉迟临风从来没这么在意天气,可眼下却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应该给那人添置几件秋装了?还有宝宝,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生?是不是也应该为小家伙准备几件衣服?可刚出生的宝宝要穿多大的? “老大。”逄燚不得不再次出声,才把明显走神的尉迟临风唤了回来,“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 尉迟临风似乎才想起来究竟和他在说什么,“阿喜是说江恩已经走了?” “是的。”逄燚无奈的把事情又复述了一遍,“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偷偷走了,连他妈妈也显然并不知情。虽然他有留条说是去和朋友散心,但明显是在撒谎。” “那现在我们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吧?”此刻的尉迟临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犀利。 逄燚有些讪讪的挑了挑眉,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是实情,“这全怪我,要是昨晚……” “算了,该来的总也躲不过。”年轻男人淡淡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责备之意,似乎没什么能难得倒他的。 逄燚心里暗生敬佩,据可靠线报,江恩极有可能是拿江意和尉迟临风的关系到冼家去说事了。 而现在红门正是有求于冼家的时候,就算尉迟临风无意和冼家大小姐联姻,但在此时爆出这种消息,就算冼家不能把尉迟临风怎么样,但红门内部肯定会对他多加责难。 可既然尉迟临风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逄燚也就不再拿这事烦他了,提起另外件事,“对了,还有件事。阿喜也毕业了,他想搬到建筑公司那边的宿舍去住,跟同事也好有个交流。但这样的话,原本住在他家的人怎么办?” 要逄燚看来,江家那父子三人简直是厚颜无耻,又懒又馋,还总是小偷小摸,跟邻居关系也处得不太好,总是被人投诉,阿喜能忍他们那么久已经算很好脾气了,眼下想离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如果他离开了,谁还愿意作江家的承租和担保人?如果由红门的人出面,一定会被他们跟三只蛀虫似的缠上。 尉迟临风想了一想,“让阿喜告诉他们,就说是我的意思,房子就租到这个月底了。让他们要么收机票回国,要么自己想办法,总之红门不会再给他们半毛钱。” 逄燚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为难的问,“那……江伯父怎么办?” 哼!尉迟临风冷笑了起来,“这个问题让他去问他的宝贝小儿子。我肯出这张机票,还是看在他的份上。对了!”他忽地想起一事,“以后在他身边多加一组人。” 交待了这么一句,算是把此事揭过了。接下来,尉迟临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譬如,要给那人买衣服;譬如,要让他搬回家里去住;譬如,应该准备一间婴儿房,住宅附近还得考虑是否有小孩子将来要上的幼儿园、学校…… 当然,更重要的是,得去找个大夫给他做个体检,确认下大人好不好,宝宝好不好。 年轻男人沾沾自喜的以准爸爸自居,心情大好的去忙活了,却全然不知这些安排是不是那人愿意接受的。 53. 几场秋雨过后,天就彻底的凉下来了。这才刚刚过了四点没多久,下午的太阳就明显没了热力,吹到身上的风也觉得凉飕飕的。 江意竖起米色风衣的领子,又下意识的伸手搭上了小腹。距离他知道这里有可能住着个宝宝的消息已经过去三周了,小腹终于开始明显的变化。 包裹着这一块的肌肤开始变得明显紧绷,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被顶了出来。虽然穿了外套还并不明显,但在家里洗澡的时候,只要侧身对着镜子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心里不由得有些焦躁,尉迟临风说要给他找的大夫怎么还没来?就是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几天都不见人影。 不过他这回倒是记得跟自己提前打招呼了,也会每天早晚都给自己打个电话,问候他好不好。只是,那恐怕还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更多一些吧? 带着几分嘲弄和不明所以的复杂心情,江意撇了撇嘴角,走进了电视台的大门。 熟门熟路的上到四楼,在节目组的办公室外敲了敲窗户,看见他的女孩立即笑了,江意往空中露台上的咖啡区一指,自己先过去找了个位置。 终于坐了下来,两腿才觉出酸来。这身体真是不行了,搭地铁过来并不算太远,可已经开始觉得疲惫了。 江意苦笑着摇摇头,要了一杯白开水。 坐了五分钟不到,艾伦就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看桌上放着的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外面又下雨了吗?在这种天气还叫你出门,真是对不起。” “你太客气了。外面其实也没怎么下雨,就出门那阵有点小雨,我才带了伞的。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好消息。”艾伦坐下,在他面前摊开一份文件,“台里想跟你签正式的合约,聘你做专题纪录片的主持和撰稿,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 江意怔了怔,连看都没看就把文件又推了回去,再度苦笑,“其实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今后我可能无法再给节目出镜了,不过撰稿还是没问题的。” 艾伦惊讶的蓝眼睛瞬间睁大了,“为什么?难道是你有了更好的选择?那没关系,条件我们还可以谈。” “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我的身体出了点状况。”江意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宝宝,他又何尝不愿意签下这份合约? 他参与制作的后几期节目也播出了,反响非常好。已经有别的电视节目制作中心,甚至经济人找到他,想跟他签约,条件无一例外都开得非常优厚,只是江意无法接受任何一家的邀请。 尉迟临风跟他下了最后通牒,在把手头现有的工作结束后,不允许他接受任何一家的工作,可江意还是偷偷保留了一些撰稿方面的合约。 “我大概还能工作三四个月,然后就得休假了。如果恢复得快,我会回来找你的。”江意诚恳的望着艾伦,他说的不是假话。 艾伦很担心,“我能问下,你到底是怎么不舒服吗?你知道的,我们在这一行干,方方面面认得的人都比较多,找医生也方便。” 只可惜,他的好意江意只能拒绝,“对不起,我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体状况。” 艾伦沉默了,灰蓝色的眼睛里有一抹藏不住的忧郁。江意也沉默了,捧着已经温热的白开水,不知道能说什么。 自从上次那样不太愉快的分手过后,两人就没再见面了。当然艾伦有打过电话来,江意也做了几道菜拜托邻居赚外快的小孩送过去,但是两人之间已经找不到最初相处时的位置了。 “江,”颇有些艰涩的吐出他的名字,艾伦问出最想问的话,“你说,我还会有机会吗?” 犹豫了一下,江意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苦笑,“对不起。本来我想说等过一两年再看,可仔细想想到底不能耽误你的时间,我们……还是算了吧。” “是因为你的前男友还是你的身体状况?”艾伦试图表示得更加委婉一些,可话一出口全都变样了,“瞧我,怎么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不过江,我是真的对你有好感,如果你也是同样心情的话,我愿意等你。” 江意感激的抬头,“谢谢你的坦诚和心意,不过我得老实跟你说,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这个问题,是他深思熟虑后才得出的决定。 “为什么?”艾伦困惑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江意发现自己最近苦笑的时候特别多,为难的挠了挠头,他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艾伦。 “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我发现我们之间在性格上可能有点差异。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从前你和莱安在一起时,是不是什么大事小情都是你作主?” 艾伦愣了,随即默认,“他,就象个大孩子,如果我不照顾他,他会玩得连饭都忘了吃。” “这就对了。”江意反而松了口气,“我和……呐个他也是这样,或许他外表看起来很强势,但实际上,是我照顾他比较多。” 江意没有把话说尽,但艾伦已经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了。 两人相处,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总会有人属于相对照顾人的一方,而另一方就属于受照顾的一方。但如果两个都习惯于照顾别人,当他们在一起时,并不会强强联合,反而更容易发生矛盾。 江意也是事隔了好几天,才渐渐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尉迟临风虽然强势,却除了限定江意生活的大方向,于那些细节方面并不会干涉太多。相反,在这些事情上,反而是江意决定得更多。 比如每天要吃什么菜,家里要怎么布置,应该添置什么东西,基本都是江意决定的。虽然他也会问过尉迟临风,但在他开口询问时,自己往往已经做出决定了。除非尉迟临风非常反感,否则一般都是按他的意思来办。 江意也是男人,就算是被压的那一个,可他骨子里并不柔弱,否则当年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挑起家庭的重担了,所以那天他会对艾伦去而复返并表示关心的行动心烦,并产生压力。 这并不是他不喜欢被人关心,而是这种关心的方式并不是他喜欢的。 最终,了解到他心意的艾伦象是被传染一般,也苦笑起来,“我明白了。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那天你让我离开,我很不适应,总感觉自己……” 他想不出来合适的形容词,江意替他总结了一句,“英雄无用武之地。” 艾伦笑着叹了口气,“就是这样,简直贴切极了!那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我将来可能还有不少事要拜托你。”江意也如释重负的笑了,忽地觉得和艾伦把这个话题谈开是完全正确的。 当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反而两个人都更加轻松自在了。 心情愉快的出了电视台,江意没注意到已经进入到下班高峰,还是走进了地铁闸口。可在车厢里被挤得跟沙丁鱼罐头时,他就算是再深切的后悔也没办法了。 头晕、胸闷、恶心。 狭小车厢里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的沉闷,蒸熏得他的大脑一阵阵的发出呕吐的指令,只有紧紧捂着嘴巴才能勉强克制。 等到好不容易下了车,江意再也忍无可忍的冲到垃圾箱旁呕吐起来。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那种恶心,他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力气回家了。 可是刚走出地铁口,被突出其来的冷风一吹,他的脑子忽地一片眩晕,整个人迷迷糊糊,跟软面条似的就倒了过去。脑子虽然还清醒着,但眼睛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暗中负责保护他的安保大惊失色,正想冲过来,路过的一辆小轿车突然停下了,有个年轻人跳了下来,诧异的喊着江意的名字,把他扶上了车。 这是熟人吗?那应该没事吧?安保犹豫着给逄燚打了个电话,最后只来得及记住那个车牌号码。 54. 高雅整洁的击剑馆内,两个同样身着白色击剑服的矫健身影正战在一处。旁边坐着几个人,但谁都没有出声,全都专注的盯着比赛,不算太大的剑馆里,只回荡着剑柄格斗时的金属搏击声。 突然,场上交战的左边那人大步出击,而右边那人似是早有预料,往旁边退开小半步,一个横手劈挡,挡开他的剑,瞬间反守为攻,斜刺里刺向他的面罩。 可左边那人身手明显更加灵活,在那人的剑尖触及他的面罩之前,手上的剑尖已经刺向对方暴露出来的大腿。 剑尖上红绿两道光束几乎是同时亮了起来,可明显绿光是比红光亮得更早一些。 右边那人揭开面罩,喘着粗气笑了,“不比了!真是老了,打不赢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即使是被汗透了的一张中年人的脸,依旧英俊潇洒,透着身份特有的尊贵和沉稳。 观众席中,一位腰背笔直,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带着几分客套笑着说,“冼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要不是您有意放水,他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可能打得过您?” “嗳!宾之你这话我可不承认,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在别的地方我或许会谦让,可击剑场上再谦让就太没意思了。”冼卫然毫不介意的将手伸向对手,“小子,好样的,晚上一起吃饭。” 对方很快将刚刚摘下面罩的交到拿剑的另一手,腾出手来握着他,“多谢伯父。” 被汗濡湿的眉眼黑得越发纯粹,没有舅舅陈宾之那样成熟的客气,反而透着些青涩的生疏,却更让冼卫然欣赏了。 “这小子真的很不错,没给尉迟家丢脸。晚上在酒桌上,可也不许丢脸哦。”他哈哈笑着,转身去更衣室洗沐了。留下的助手在跟陈宾之确认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后,很快的追随冼卫然而去。 击剑馆里,只剩下三人。 陈宾之这才怒目而视,瞪着满头大汗的尉迟临风,“都跟你说了要注意分寸,把人打败就很有意思吗?” “叔叔!”陈泓开口替表弟求情,“小风确实已经很注意分寸了,否则不会跟那老头子纠缠这么久,还只赢他这么一点点。如果放水放得太厉害,回头人家知道底细,不得更加生气?” 陈宾之怒火稍炽,却仍是很不高兴的训斥着外甥,“当初我就说了不让你拿圣药,你非要拿,眼下事情怎么办?自己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牢靠,居然让人抓着把柄闹到冼家来,接下来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尉迟临风默默无语,只是低垂着的眉眼显出几分倔强,陈泓急忙把陈宾之往外推,“好啦叔叔,再怎么生气也让小风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出来挨骂吧。晚上还有饭局,您不也得去准备准备?” “那你给我看住这小子!”陈宾之横了尉迟临风一眼,却到底是气冲冲的顺着台阶下来了。 等他走了,尉迟临风才抓起旁边的水杯,咕嘟咕嘟滋润着干渴已久的身体。有一些来不及咽下的,从嘴角溢了出来,和着汗水一起淌下,在皮肤上滑出让人生厌的负担。 象是要把那些烦恼全都甩开一般,忿懑的甩着头,任水珠四溅。 陈泓笑笑的站在一旁,也不管那些溅到自己身上的水和汗珠,只伸手挡着自己宝贝的脸,直等尉迟临风长出一口气,把水杯放下,才问,“好些没有?” 尉迟临风不想说话,只是烦闷的伸开两条长腿坐下了。 陈泓在他旁边坐下,拍拍他的肩,“你别怪叔叔罗嗦,他会骂你也是为了你好,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了。不过我有件事真的不懂,你干嘛还要护着那个出卖你的小子?这种人还要客气什么?” 尉迟临风终于闷闷的开口了,“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他弟弟,如果犯在我手上,他心里不会好过。” 陈泓笑着叹了口气,“要我说你什么好?算了,不谈他了。咱们说正经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冼家也是怪,明明都知道你和男人在一起了,怎么还对你这么有兴趣?那位冼小姐就算对你有点兴趣,但也不至于非你不可吧?你到底给人家灌什么迷魂汤了?” 听了这话,尉迟临风露出一抹无奈,垂头丧气的闷了好一时,才道,“表哥,求你个事。” “说吧。” “舅舅不肯去帮他检查,你帮我去说说。” 陈泓嗤笑,“叔叔正在气头上,你觉得我能有多大面子劝得动他?劝你省省吧,只要他没什么异常,就按一般孕妇先照顾着,回头等事情摆平,舅舅气消了再说。” 年轻男人流露出一点他这个年纪才有的无措,懊恼的道,“可我连宝宝到底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怎么给他准备衣服鞋子?” 陈泓看着表弟的表情,忍俊不禁,“你还挺有点当爹的架式了啊?行啦,这件事我记着了,你赶紧去洗洗,晚上先打足精神应付冼家那老家伙吧。不过,万一冼家大小姐就是认定了你,这事还真挺麻烦的了。” 尉迟临风霍然起身,去更衣室了,那烦燥的心情就是从背影里也能看出来。陈泓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带着几分担忧看着表弟的背影,替他发愁。 家族规矩,一旦动用圣药之人,就一定要为家族利益做出奉献。现在正是红门遇到麻烦,有求于冼家的时候。如果冼寿春一定要嫁给尉迟临风,就算是表弟再不愿意,恐怕也必须屈服。 摇了摇头,反正他陈泓这辈子是肯定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求圣药的。不管是男人女人,谁都不行。 不过让个男人为自己生孩子,也挺有意思的吧?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浮现起一张又倔强又无助的脸来,如果让他怀上宝宝……打住!陈泓一阵后怕,出门去了。 洗了个澡,尉迟临风出来想给江意打个电话。今天晚上有饭局,肯定会弄得很晚,就不再影响他休息了。 可是拿起手机时,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了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逄燚的。这是出什么事了?尉迟临风立即回了过去。 电话一通,对面就是逄燚略带惊慌的声音,“老大,今天江意回家的路上昏倒了,当时安保看他是被熟人接走的,就没过去。但现在我们怎么查,也查不出他的下落了!” 什么?心头一跳,手机不觉从手上滑脱,幸而机敏的身手反射性的又及时抓住,才不至于摔了电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语气已经变得十分恐怖,“查不到?怎么会查不到?” “当时跟着的人有记住那个车牌号码,可是……可是那个车牌号码没有任何资料显示。” 没有显示的车牌号,可能是问题车辆,也可能是某些特殊机构的车。那么江意到底给谁带走了?他又怎么会认得那样的人?他现在还怀着宝宝,万一给人发现,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把他当成怪物?万一此事泄露,那又将掀起多么大的风波? 心头的阴影如蔓延的冰川般迅速扩大,冻得尉迟临风每个毛孔都透着寒气。 55. 江意又做梦了。 这一回的梦里,不再是他和尉迟临风两个,而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孩子。 孩子的脸上象是蒙着层面纱,让他怎么也看不清,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他的孩子。孩子很小,好象才两三岁吧?还没自己的大腿高,但那软软的小手和稚嫩的笑声却让自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梦中依旧是在那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但已经没有了漫天的黄沙,只有绿绿的草原和无数星星点点的小花。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太阳照到身上是暖融融的,他带着孩子欢快的奔跑,张开五指,任凭风儿从他们指尖滑过。 小家伙笨拙的张开五指,又费力的合拢,似乎想把风儿抓住。 真是个小傻瓜!江意只觉得自己的孩子可爱得不得了,风儿怎么能抓得住呢?但他还是不厌其烦的和孩子一起一遍又一遍试图抓住那飘渺的风。 突然,他突然想出一个好办法,把双手窝起来合拢,这样是不是就能抓住一丝风的尾巴? 正想讨好的给孩子看,却蓦地发现,孩子不见了! 霎时间天昏地暗。 天是灰的,云是灰的,草是灰的,阳光是灰的,连花也灰了。铺天盖地的灰霾里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可就是找不到他的方向。 孩子!孩子!江意急得也快哭了,心象硬生生被人从中凿出一个大洞,呼呼灌着冷酷的风。 他不知道孩子丢在那里了,但他却有种莫名的绝望,这辈子,他都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他不要,不要! …… “醒醒,醒醒!” 脸上传来的轻微的痛感,让江意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中,仿佛被冻得麻木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一点感觉。 费力的睁开眼,他惊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你梦到什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等脸上的泪水被温柔的拭去,江意看到一张不算太陌生,可也不太熟悉的脸,让他有瞬间的迷惘。 “你是——” “你不会失忆了吧?还是被穿越了?睁开眼睛,好好想想我是谁。”对面的男孩眨巴着一双异常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那神态象极了正在卖萌的大白猫。 江意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从恶梦中清醒过来的脑子慢慢开始运转,想起来了,“你是……慕容烈?” “还以为哥哥把我忘了呢?原来还是记得我的呀。我就说嘛,象我这样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年,怎么可能没人喜欢?” “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背后,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医生,不满的拿文件夹在慕容烈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去把门关上,如果不能闭上嘴巴老实坐下来,就出去呆着。” 江意愣了,看医生的年龄,明显比慕容烈年长一些,两人面貌也不甚相似,但却奇怪的给人一种违合感,就象是一家子。 很快,慕容烈就捂着脑袋,皱着那张妖孽般的脸证实了他的猜想。 “哥!我都几岁了,你还打我的头?我要回去告诉老爸!” “你就是长到一百岁,我也还是你哥。就你这样成天嘻嘻哈哈,不负责任的人生态度,老爸早想揍你了。以为自己是超人吗?还妄想拯救地球,也不算算自己有多久没回家了,你怎么不去拯救外太空?” “我是想去的嘛!可是买不到飞机票,又没外星人来抓我。要不你召唤一下?” “滚啦!再气我,信不信把你揍成猪头,让爹地也不认识你?” “爹地脑袋经常脱线啦,他本来就不太认得我,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老爸。” “你有完没完?没看见这里还有病人吗?” 慕容烈终于被大哥吼得老实下来,去关门了。但他没有出去,而是气鼓鼓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还嘟囔着,“在我朋友面前,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这就是你做大哥的态度吗?” 江意完全给这兄弟俩无厘头的对话弄傻了,这家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不管是哪一家,如果有慕容烈这样的活宝,估计都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做医生的哥哥收起面对妖孽弟弟时的凶恶嘴脸,转过头来对着江意友善一笑,“你好,我是慕容刚,是一名医生,刚才没吓到你吧,我弟弟性格有点古怪,你不要理他就好了。” “喂!”慕容烈刚开口抗议,就给哥哥瞪了回去。 慕容刚不跟他罗嗦,转头继续问江意,“你现在完全清醒了吗?知道醒来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体贴的把床头靠背摇起合适的角度,方便江意靠着,又倒了杯温水过来。水里还格外加了一勺蜂蜜,散发着好闻的淡淡花香,顿时让江意觉得口渴起来。 喝了两口水,整个人舒服多了。再次打量这屋子,好象是一间病房,却布置得很温馨。 “这里是医院?我记得自己在路上晕倒了,是你们救了我?” “是我,我救了你!”慕容烈坐在沙发上,从哥哥身后露出炫目的笑容,“你要不要以身相许?放心,我大小通吃。” “慕容烈,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慕容刚的声音奇异的冷静下来,可那只妖孽立即老实下来了,这回连嘟囔也不敢。 再次转过头来,慕容刚依旧是斯文儒雅的医生。可江意突然觉得,搞不好这兄弟俩都有变脸的基因,只是一个正常点,一个夸张点。 “虽然我弟弟的话有些夸张,不过这件事是真的。”名叫慕容刚的医生温和的注视着江意的眼睛,委婉的问,“你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 江意微哽,不知道应不应该承认。毕竟他到底有没有宝宝,只是听尉迟临风在说,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这样的态度,很快让对面的医生明白过来。 “你不用担心。”慕容刚在床边坐下,摘下胸牌递给他看得清楚,“我是医生,还是研究特殊生殖以及遗传方面的医生,这次来欧洲是来开一个专题会议。因为我弟弟把你带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异样,所以我对你的身体作了个小小检查。很抱歉触犯了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愿意留下的话,随时可以离开。但这里有份病历,还请你先看一看。” 不得不说,他自然亲切的态度极大的缓解了江意的尴尬。打开面前的文件夹,赫然看到一张彩超的图片。 那一团花花绿绿的影像旁边,用中英文清楚的标明,“胎儿约为3.7-3.8cm,发育正常,妊娠约为9-10周。”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了,可真正看到这行字,还是让江意脑子空白了一瞬,再看旁边那团影像,他忽地明白过来,吞了吞唾沫才艰难的问,“这个……就是他?” 这样意味不明的话,慕容刚也听明白了,耐心的讲解着,“对啊,小宝宝正在里面努力的生长呢。最危险的流产期就快过去了,现在他的肾、肺、生殖器和胃肠系统都已存在,只是还没有发育成熟。如果是个小男孩,他的睾丸已经开始产生睾酮了。 你可别以为他在里面乖乖的睡觉,其实他会不断的动来动去,不停的变换着姿势。他的胳膊和手会比腿脚长得更快一些,再过2周左右,他还会打哈欠呢!“ 江意听得傻了,不自觉的追问,“这么小就会打哈欠?” “当然啊,这是为了出生之后最重要的第一课,也就是呼吸做准备。我家小闺女就是12周的时候观察到呼吸的,当时可把她爸爸乐疯了。” 看这位医生脸上幸福而腼腆的笑容,江意反应过来之后,再一次傻了,结结巴巴的问,“她……她爸爸?” 慕容刚拿出手机,调出照片大方递到他面前,“喏,我们一家四口。” 照片里,一个帅气逼人的男人正露出满口白牙傻笑着,亲密的侧头和慕容刚抵在一起,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 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娃,打扮得跟洋娃娃一样,乌黑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镜头,那好奇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可慕容刚怀里抱着的一个小男孩正调皮的扯着那小女娃粉红色的小袜子,把妹妹肉肉的小脚丫都暴露出来了。 照片中,小男孩身后的慕容刚应该是发现了这一点,伸手正想拍开小男孩的手,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可那样的神态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甜蜜的烦恼,看得人整颗心都是暖融融的。 “我们一家就没拍到过一张正经合影,有小朋友在,每回总是有人出状况,这张算是最好的了。”慕容刚呵呵轻笑着,注视着照片的眼睛里,一片温馨与满足。 “真好。”江意是真心说这话的,可是他更加不解了,“可这孩子是……” “我生的。”慕容刚坦率的回答让江意瞪圆了眼睛,就见对面的医生和善的笑笑,“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和我慢慢聊?” 用力点头。可江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在这里,会不会麻烦到你们?” “放心,不会的,这里的安保措施非常严格,谁也不会打扰到我们。” 江意安心了。 忍了很久的慕容烈拉拉他哥的衣袖,无声的动了动嘴。 “行啦,你说吧。”面对弟弟,慕容刚瞬间又拉长了脸,“不过只限于在我拿饭菜回来之前!” 慕容讨好又谄媚的点头,一等他哥离开,立即长长的出了口气,“憋死我了!我告诉你吧,我哥那张照片就是我拍的,拍的好吧……” 江意含笑看着他开始夸夸其谈,突然觉得,自己能有机会认识这样两兄弟,说不定是一种幸运。 56. 酒宴已经散去,可桌上的菜还剩了一半以上,全都没了热气,凉飕飕的蹲在那里,等待被当成垃圾处理的噩运。 砰!桌子猛地一震,带动着这些菜一起跳了起来,有些汤汁还不小心飞溅出来,落在雪白的餐布上,留下星星点点可恶的油渍。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宾之是真的生气了,中年人的沉稳不复存在,看起来比身边的两个晚辈还要年轻气盛,简直是暴跳如雷,指着斜对面的年轻男人痛骂,“好好的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黑眸幽暗,脸色很不好,“江意,他不见了。舅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 “不见就不见了呗!”陈宾之刚想发火,一旁的陈泓却诧异的下巴都快惊掉了,“你的人也会弄丢?” 陈宾之听了这样一句话,忽地醒悟过来。丢了人是没什么,问题是丢的人肚子还有外甥的骨血,有谁这么大胆敢把他们家的人弄走? 他的脸也沈了下来,“人是怎么丢的?怎么就找不着了?” 尉迟临风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和焦急,“就丢在家门口,他在地铁里吐了,出来就晕倒了。上了辆熟人的车,可按那车牌号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你没给他配车吗?”陈宾之顿时又吼了起来,“没事去挤什么地铁啊?他现在这样能去挤地铁的吗?打车不会吗?你是怎么教人的?” 尉迟临风无言以对。如果事情能够重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让人24小时贴身跟着江意,可现在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陈宾之吼着,已经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骂,“早说了让你别拿圣药,你非要拿。拿了药弄出事来,还得我们这把老骨头给你收拾烂摊子!” 陈泓赶紧把尉迟临风扯了跟上,低低耳语,“你别往心里去,叔叔就是这个暴脾气。不过他肯去就是肯帮忙了,回头也肯定会帮你看他的。” 舅舅对自己的好,尉迟临风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心里紧张,江意到底去哪儿了? 江意在慕容兄弟的照顾下,过得很好。 慕容刚不愧是专业医生,自己又有过生育经验,他给江意调配的营养餐既美味又健康,可比他由着自己喜好胡乱瞎吃一通要好得多。 吃饱了饭,又跟他聊了许久,江意反而只觉得自己有更多的问题想问了。 慕容刚呵呵笑了,“这些事一天两天都是说不完的,尤其是关于宝宝,你会慢慢发现各种问题简直是无穷无尽。你先休息,我在这里的几天,只要不开会都会来看你。对了,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江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难得有这么个清静的地方,他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从前有些事自己没想到,可跟慕容刚聊过之后,他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这么简单,他也必须做出调整了。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之后,江意吃了早饭想去楼下的花园散个步。 慕容烈自告奋勇的陪他去,还一路兴致勃勃的担当讲解员。 “这个城堡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听说我们家祖上曾经做过海盗,酷吧?本来我也想弄艘船出海去,探险考察什么的,可是我爸不同意,说那个太危险了,要是我去了,全家人都会睡不好觉,所以我只好出钱资助了一些人去探险考察,还真捞上不少好东西哟。有鱼、有虾……” 江意听他唧唧呱呱的说着,脸上不觉一直带着微笑。这个家伙虽然有些妖孽,但和他在一起,总是让人感觉很愉快。看他们兄弟俩说起家人时也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温馨,应该是个非常幸福的大家庭。 和慕容兄弟聊了那么久,他现在也知道了慕容家的一些事。 比如他们家有些遗传基因上的问题,才能男男生子,这跟自己的情况还有些不一样。又比如在他们爹地手上曾创办了一个基金会,而现在已经归慕容烈接管,所以他才会满世界的花钱,乃至盯上尉迟临风。 听江意说起弟弟曾经跟他讲过的那一番大道理,慕容刚报以嗤笑,“你别信这小子胡说八道,他十句话里能有一句正经的就不错了。也许他是做了点事情,但绝不是为了什么正义公理。完全是他想做超人,拯救地球的古怪梦想在作怪罢了,我们家人都是不理他的,你也随便听听就好。” 江意想到这里,突然问起身边的慕容烈,“你哥说你花钱很辛苦,是吧?” “当然啊!”慕容烈想也不想的道,“如果可以随意挥霍,而不用管怎么花,花钱就很轻松。但要是花钱成了一项工作,就很痛苦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才念完大学的小花骨朵就被苦逼的踏上社会?就是我爹地啦,管了这些年管得烦死了,所以一有借口就甩手不干了,拿着退休金成天臭美去了……” 江意突然又问了一句,“那你跟踪尉迟临风,也要花不少钱吧?” “当然啊!我光是添置那些设备就花了好多钱咧,不过全是公款,嘿嘿,真好……” 呃,慕容烈笑到一半笑不出来了,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透着一丝狡黠的江意,“你好坏,你套我的话!” 江意忍不住学他哥的样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却又问他,“慕容烈,如果哪天我弄到很惨,你也来拯救我好不好?我让你做超人。” 慕容烈怀疑的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江意冲他挑衅的挑一挑眉,“你怕了?是不是怕打不过尉迟临风?” “我才不会怕他!”慕容烈先英雄气概的一口否认,想想才又道,“那家伙确实蛮强的,要是单打独斗我肯定打不过他。” “那要是拼装备呢?”江意笑得有几分诱惑,“你不正好又有借口多花点钱了?” 慕容烈学小孩状,两根食指相对戳戳,偏着脑袋想想,忽地浮现出一抹惯常妖孽般的笑意,“死相,你看上人家就早说啦,拐来拐去拐这么多弯,原来是想要和我私奔。没关系啦,我罩着你!” 江意知道这孩子虽然满口不正经,其实聪明绝顶,他已经明白过来了。那有些话,他就不必多说了。 57. 午后的阳光透过金黄的树叶斑驳洒进室内,虽然是秋天,却有一种让人感觉富足与温暖的美。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一张白板上写写画画,而坐在他旁边的唯一听众显得无比关注与认真。 “你看这里,很奇妙的,类似于女性的子宫长出一个孕囊,胎儿就在这里汲取养分。而因为这个孕囊的影响,你身体的各项激素也开始变得异常,很接近于我当时的激素水平。等到胎儿分娩,这个孕囊应该会随着宝宝一起脱落,然后你身体的各项激素也会恢复正常,所以不必有任何副作用的担心。” 慕容刚讲得非常形象,江意听得也很仔细。正犹豫着要如何启齿,问问他分娩时到底有多痛,慕容烈推开房门,探进个脑袋来,笑嘻嘻的道,“中场休息的时候到了,请问医生大人,小的能送水果进来吗?然后,好象有一个修车的家伙说他女儿午睡醒来想爹地了,请求视频,请问大人是见还是不见?不过有鉴于此人惯会撒谎,他女儿还不到说话年纪,这话应该不能采信。但旁边还有一个会说话的小盆友说,你要是不见他妹妹,她就要大哭抗议的。这个小盆友的话倒是值得考虑考虑,大人以为呢?” 江意听得顿时笑了,拍了拍慕容刚的肩膀,“你快去吧!” 慕容刚狠狠剜了弟弟一眼,跟江意点了点头,立即起身跑去找电脑视频了。 江意微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可冷不丁慕容烈托盘水果蹿到他跟前来,跟做特工似的咬耳朵,“亲爱的,有人想见你。” 江意诧异了,谁这么神通广大找到这里来了?慕容烈不是吹嘘这里是绝对不会被人打扰的吗?那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见他神色,慕容烈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告诉他,“那丫头家世很不寻常,跟我,呐个……也算有点私交。不过我没告诉她你在我这里,是她自己今天突然联络我,说想打听你的下落。要不要见她,你自己决定。” 丫头?江意心头一跳,有个隐隐的预感,“寿春?” 慕容烈一竖大么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们私下会面,但这事千万千万别告诉我哥。” 看江意疑惑,他抓抓耳朵,还是决定老实说了,“我欠了这丫头一个人情,要是哥哥知道,肯定会追根究底,到时就会牵扯出很多很多事情,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要是等我说完了,我肯定会被他念死!” 他抬起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眼神,“拜托了,咱不管见不见,都不说好啵?” 江意无奈点头,慕容烈特意避过他哥跟自己说这事,肯定是干了让人担心的事情,才怕被哥哥知道。 说实话,要是有个这样的弟弟确实让人操心。不过再想想,慕容刚还是有福的。起码这个弟弟还知道怕被哥哥念,哪象自己那个弟弟,完全就是一副债主模样? 暗自叹了口气,江意将手搭上了小腹,心意更加坚定了。他的亲人是指望不上了,但这个孩子既然是他孕育的,那就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就连尉迟临风也不行! 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告诉慕容烈,“你去安排吧,我其实也挺想见见她的。” 慕容烈敬了个礼,夸张的呼哧呼哧跑出去安排了。哥哥每次和家里视频,没有一两个小时下不来,这段时间他得抓紧! …… 谜。 办公室里一片肃穆,气氛凝重得好象压着一朵乌黑的云,随时都能结成冰块砸下来。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把人在眼皮子底下弄丢了,找了这么些天还一点头绪没有,都是群没脑子的白痴吗?” 一屋子人静静站着,垂头挨骂。而在他们面前,那个腰背笔挺,气势十足的中年大叔还越骂越生气,指着领头一个黑衣青年的鼻子痛骂,“还有你!上回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都给人摸到老巢来了,居然至今还查不出底细,你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骨头都散了?这回把人弄丢了,也是你自己活该!” “那个……”旁边有个碧眼美人想开口替他说情,可立即被旁边另一个青年打断,“谜是我负责的,这件事我应该负全责。” “舅舅,”一直不吭声尉迟临风开口了,“要接受惩罚,最先惩罚的也应该是我。” “当然是你!不过你们一个二个都做好准备,收拾包袱去过苦日子吧!” 陈宾之是真的火了,连陈泓都一声不吭,不敢多说什么。 上回尉迟临风在谜里遇到神秘攻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是他建议表弟不要上报。红门高层虽然对外团结,但人总是有私心的。 尉迟临风在父亲被暗杀之后,一路在红门的照顾下,青云直上。感情好的觉得应该,但也引起了不少年轻少壮派的妒忌,他们如果抓住这次的把柄,极有可能在家里的老头子们念叨,念叨得多了,未免会让人对尉迟临风的能力产生置疑。 陈宾之虽然心疼外甥,但他在帮派里负责的就是执法一职,所以在意外查出尉迟临风之前的那件事时,以他耿直的个性和肩负的职责肯定不会包庇。 所以尉迟临风及手下受罚是难免的,陈泓现在只能请求一事,“叔叔,这些事回头都好说,还是先想办法找人吧。” “不用找了。”陈宾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又把更加严酷的目光落到尉迟临风身上,“人在冼大小姐手上,她刚给我打了电话。” 什么?连尉迟临风都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人在她那里?怎么会在她那里?” 他忽地收口,想起上回江意出外景时和寿春的偶遇,两人认得也不奇怪。可亲眼见到江意丢失的保镖却说,他看见的是个男人,那跟寿春又会有什么关系? 陈宾之冷哼了一声,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外甥,“去见冼大小姐吧,记得多带点礼貌。现在人家一句话,可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了。”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只有尉迟临风听得到,墨黑的眼睛陡然抬起,却在舅舅眼中见到一抹焦急与关怀。 很多人的生死?应该是孩子的生死吧?尉迟临风的心陡然一沈,象是掉进了冰窖里。不敢去想,如果寿春以孩子的事情来要胁自己,那他该怎么办? 58. 会面的地点是寿春指定的,尉迟临风找过来还费了点工夫。 这是一家开在老巷子里的小店,店很窄,只能靠墙摆着柜台陈设货品,那全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唯一的店员,是个笑容可掬的中年大叔,如好爸爸般的形象意料之中的讨女孩子们喜欢。 尉迟临风过来的时候,他正被三四个年轻姑娘围着,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看尉迟临风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给他指了上二楼的楼梯,就继续好脾气的应付那帮小姑娘们。 可尉迟临风只看了他的手一眼,就知道这位大叔绝对是个玩枪的高手。冼寿春身边的人,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从古旧的木制楼梯上去,再怎么小心,还是会发现虽是咯吱咯吱的声响,所以尉迟临风想主人应该会有准备,可当他上来,看着正在明亮的橱窗边叮叮当当拿着钉锤敲首饰的寿春,还是吃了一惊。 此刻的寿春,完全不是骑在马上那位高贵美丽的公主,她系着一条旧围裙,戴着袖套,美丽的长发用头巾包起,还有几绺被汗黏湿贴在额头上,一如辛勤劳作的小妇人。但看她专注的神情,却象是最虔诚的工匠,让人肃然起敬。 这是尉迟临风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寿春,当摒弃了那华丽的外衣,内在的寿春象是未开琢的璞玉展示着自己的美。 那是由内而外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知等了多久,当一枚抽象化的蝴蝶胸针终于在寿春手上完工,她对着窗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眼中是那样不加掩饰的快乐。 那是一种劳动之后收获的快乐,跟农夫收割庄稼一般,看得人心生羡慕。 “你来啦!等半天了吧?”寿春满意的收好戒指,示意尉迟临风到安放着坐垫的窗台上去坐下。 也不打扮,只是到疑似储物间旁边的水池那儿洗了手,寿春泡了两杯花茶,就算待客了。可尉迟临风一点也不觉得简陋,反而觉得舒服得很。 “你喜欢做首饰?”啜饮了一小口那芬芳的花茶,尉迟临风踌躇着开了口。 “是啊,这店就是我开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寿春环视着这巴掌大的地方,脸上却是如女王巡梭自己领地的自豪。 尉迟临风很佩服,不过他今天来,可不是来对寿春表示敬佩的,所以虽然艰难,还是开了口,“他好吗?” 寿春笑了,“我还在想,你得在第几句话问到他,没想到还是挺快的嘛。” 尉迟临风有些讪讪的微垂下眼,就听寿春很大方的告诉自己,“他很好。那天遇到他的是我一个朋友,他也看过江意的节目,后来听我说起他,知道我们认识,那天在路上看到他晕倒就把他直接送我这来了。因为他当时有些不舒服,我就留他多住了几天。”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尉迟临风的黑眸却渐渐凝重,寿春就算是要留他,为什么不让他跟自己联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接他?”冷静下来的尉迟临风又是睿智而犀利的,再也不会客套。 寿春笑了,“连个谢字也不说吗?” 尉迟临风摇了摇头,“我以为,道谢和道歉一样,都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如果真的有诚意,应该拿出行动来。” “说得好。那你准备拿怎样的行动谢我?”寿春也放下了茶杯,腰背挺得笔直,就算她仍穿着围裙和袖套,可那样倨傲的神态也不比尉迟临风失色。 黑眸里掠过一抹欣赏,却很快化为加倍的沉静,“那要看冼小姐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可以做到的,一定会帮你实现。” “那就好。”冼寿春唇角虽带着笑,但眼神却认真起来,“我要你娶我。” 尉迟临风沉默着,却好象一点都不意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为什么是我?” 冼寿春淡然一笑,“你我应该都明白,我们这种人从生下来就是身不由己的,尤其是在婚事上。眼下我并没有完全脱离家族的能力,就必然得受他们的掌控。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选个容易解决的对象,既给自己涂上了一层保护色,又顺了长辈们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要你尽丈夫的职责,只要这段婚姻持续到我找到真爱就会中止。” 年轻男人哽了哽,似乎难得有这样吃瘪的时候。人家姑娘不过拿他当个摆设了,就跟墙上这些亮晶晶的玩意儿一样。 不!还不如。因为这些东西是人家珍视的,而自己不过是个活道具。 沉默了一会儿,尉迟临风问得有些艰涩,“能不能换一种方法?” “不能。”冼寿春斩钉截铁的回答让黑眸瞬间暗沈,可美丽的小公主继续毫不留情面的打击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说实话我根本不会选你。虽然你很帅,但要一辈子看着你这面无表情的样子,我还真怕自己会消化不良。而且我听江意说,你又懒又馋,又霸道又无趣,除了宅在家里看些无聊的漫画,什么事都不干。想想这样的人生,我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怎么可能愿意和你共渡一生?” 年轻男人的脸一点一点的青了,极快的说了句,“我明白了。”才算是打断了寿春喋喋不休的吐槽。 寿春劈哩啪啦损了一通,好似狠狠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怨气,志得意满的端起茶杯润润喉咙,“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我会替你把江意保护起来,你们爱怎么过是你们的事,但有我需要你的场合,你必须出现。” 尉迟临风心头一跳,寿春并没有提到孩子的事情,那是她不知道吗?不过也对,江意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跟人说起这个。如果现在答应寿春,可以立即换回江意和孩子,尉迟临风无疑是愿意的。可要是答应了,那他就得接受这份婚约,如果江意知道,他会怎么想? “你别想着先敷衍了我,等人回到手上再说。”寿春狡黠起来的样子颇象一只狐狸,但那话语里的威胁却又让人不可小觑,“你是知道的,我既然有办法把他带走一次,肯定还有第二次。尉迟临风,除非你不是红门的人,否则你非听我的不可。”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寿春的神情有些异样,只可惜,尉迟临风没有听出来的,他更关注的是男人的肚子。 只怕在她手上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所以年轻男人妥协了,“好,我答应。” 从小店离开的时候,黑眸里平添了几分苦涩,自然没有留意到,寿春眼中的那一抹失望。 如果他此时回头,应该能看到,在那二楼的窗户上,还有一双本不该在那里出现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背影。 可尉迟临风偏偏是个不喜欢回头的人。 59. 一夜风狂,吹落黄叶无数。 等到天光大亮再看枝头,那些落叶乔木已经光秃秃只剩下剑戟般的躯干,斜斜的指向天空,透着一股冬的苍茫与萧瑟。 “再睡一会儿吧。昨天晚上刮风,吵得你没睡好吧?”年轻男人说着这样的话,却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把自己空下来的地方压实,免得漏了空气进去,回头问依旧躺着的男人,“你早上想吃什么?” 男人背对着他,低低的唔了一声,却没吭声。 年轻男人有些无措的僵在那里,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又问,“喝粥好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才吐出不甚心甘情愿的两个字,“随便。” 墨黑的眼眸滞了一滞,年轻男人出去了。 推开门,才发现这地方出乎意料的大。并不是实际面积有多大,而是房间设计得非常好,尽量避免了那些繁复而花哨的设计,才显得宽大而舒适。 地上全部是防滑地板,所有家具的边角全部设计成圆形,松软而舒适的宽大沙发,简约而实用的家居摆设,最大限度的减少了意外造成的伤害,正是尉迟临风推行无障碍家居的典范。 而现在他们所住的,并不是之前隐匿形迹的高楼,也不是江意租来的房子。这是一所小巧的独立宅院,位于远离市区的郊外,某个受红门庇护的修道院后面。 四周种着大片林木,极是安宁又隐蔽。 那也因为隐蔽,也显得格外安静,有任何一点小小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象是昨晚的风,还有,现在厨房里叮叮梆梆,跟打架似的声音。 江意无奈的睁开酸涩的眼,慢慢下了床。因为只穿着贴身的睡衣,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腰腹部已经不正常的隆起。 从上次意外“走失”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肚子里的宝宝早就开始拳打脚踢,而且这孩子完全没有时间观念,只要高兴了,就不分黑白的在里头瞎扑腾一气。 江意当然不会生宝宝的气,只是睡觉就继之前的呕吐后,成了另一件让他无比辛苦的事情。 平时还好,昨晚一刮风,听窗外树枝吹得劈里啪啦,呼呼作响,江意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身边年轻男人平稳好眠的呼吸就越发的来气。早上好不容易盼到风停了,他想睡一会子,那小子又在外面捣乱了。 忿忿的怨念着,但江意还是好好的给自己穿上厚厚的家居服,洗漱干净,这才习惯性的把手搭在肚子上,略带些鸭子步,摇摇摆摆去了厨房。 见他出来,年轻男人瞬间回眸,脸上有些不太自在。 那双挥舞起飞镖来可以出神入化的手依旧高举着把菜刀,可那不协调的感觉却象是关公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完全无用武之地。 砧板上又是想当然的一塌糊涂,江意已经无力抱怨什么,只是默默的挽起袖子,从男人手上把菜刀接过,看了一会儿被他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原材料,开始化腐朽为神奇。 尉迟临风识趣的退出去了,可是回到房间除了把被子摊开散热,实在是无事可做。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可有些事真的不是人愿意努力就做得来的。 十五分钟不到,厨房里终于飘出好闻的食物香气。 “吃饭。”江意喊了一声,年轻男人蹩手蹩脚的出来了,从前总是理所当然坐下的餐桌,现在却象是他越不过的一道坎,尽情嘲笑着他的无能。 江意微微叹息着,将一盘煎得香喷喷的鸡蛋饼放下,“你去把粥添了。” “好!”年轻男人总算是找着点事做了,急忙冲进厨房。揭开锅盖,里面已经不是他怎么也熬不好的白粥,而是一锅散发着丰富食材迷人香气的八宝粥。 墨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尴尬,其实他真的不是不努力,可不管怎么努力,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好象在跟他过不去。 明明是同样的东西,在江意手上就很听话的呈现出该有的状态,而在他手里,就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年轻男人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和厨房的八字相克? 添了两碗粥,先送到江意面前,然后才是自己的。 吃了几口,江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想起身。 尉迟临风急忙站起,“要拿什么,我去拿!” 江意淡淡一笑,“那你去把坛子里的酸黄瓜挟些出来,配粥和饼子正好。” 尉迟临风点头,那道菜他也爱吃,是江意亲手腌的,酸辣爽口,很是下饭,只是眼下顾忌着孕夫,他都不敢放开来吃,只偶尔在他想吃的时候顺便尝几根而已。 也许是觉得这样一大早就沉闷的气氛对宝宝不好,江意终于大人不计小人过,主动开口闲聊,“说来真要谢谢你舅舅,一直给我们寄这些新鲜菜来。” 尉迟临风听得心头一松,极力附合,“舅舅他是嘴硬心软,别看他表面上好象很凶,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人的。” 江意喝了口粥,唔地应了一声才咬一口鸡蛋饼道,“人家都说外甥象舅,你和你舅舅的五官虽然不太象,但从背影看,那个味道还真有几分相似。” “是吗?”尉迟临风已经端着碟黄瓜出来了,江意刚夹了一筷,突然注意到他手上的筷子还是之前吃饭用的,顿时变了脸色,但仍抱着一线希望道,“你换了干净筷子才去挟的吧?” 墨黑眼睛又是一滞,江意头疼的抚额,“快把那坛黄瓜拿出来,尽量吃吧。”可到底忍不住的抱怨起来,“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挟酸菜的筷子一定要用干净的,否则里面一旦被污染会很快变质的!” “我……忘了。”尉迟临风站在那里,完全就象做错事的小孩。 江意无奈翻翻白眼,把嘴里的小黄瓜嚼得咯吱咯吱作响,坏心眼的加了句,“反正我看你也挺喜欢吃这个的,只要不浪费就行。” 可这样一说,年轻男人更加愧疚了。弄得好象是自己想多吃才故意这么做作似的,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他怎么会和孕夫宝宝抢东西吃? 可再懊恼有什么用?错误已经犯下,要他弥补也是不可能的。只好听凭江意数落,出出气了。 想起之前被某个女孩指着鼻子大骂的话,墨黑眸子里一片沮丧。 在江意回来之后,一是出于安全,二也是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尉迟临风和江意特意搬来了这里。因为孕夫的体型已经很明显开始变化了,无法见人,所以请人来打扫还得特意安排他避开。 说实话,年轻男人是很想亲手照顾他的,可这些家事他怎么也做不好,弄得还是孕夫成天伺候他。 他也有想过可能自己离开,反而对江意更好的念头,但是,一想到他和宝宝都不在自己身边,年轻男人就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了。 那样丢失的痛尝过一次,他就再不愿想第二回了。 于是,明知道自己没用,还是得厚着脸皮和他住在一起,每天吃着他煮的饭,穿着他整理好的衣服,眼都不眨的盯着他,看着他,才能让一颗心真正安定。 “呃……你要去散散步吗?”尉迟临风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是他能做的,但是他怕自己笨手笨脚做不好,给人心里添堵,所以建议江意出去走走。 昨晚虽吹了一夜的风,但今早停了,眼下外面的阳光也出来了,看起来天气不错。 正窝在沙发上打饱嗝的江意看了他一眼,“你想去?” “我就不去了,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下。”年轻男人依旧不会说谎,只是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修道院后面的冬樱花可能快开了,你刚吃饱,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江意皱眉,搭在肚子上的手在那团滚圆上摸摸,似乎被最后一句话给说服了,把搁在茶几上的脚放了下来,“那我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我给你拿外套。”年轻男人跑进屋,给他拿来出门的厚外套,还有围巾帽子和手套。 可江意在他帮助下穿上外套,就只戴了围巾,“那些不要了,还没下雪呢,就包成这样还了得?” “还是带着吧,万一冷了好加上。”尉迟临风执意给他塞进大衣口袋里,江意也就不坚持了。 “还有手机!”年轻男人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东西,检查下电力充足,才交到他手里,“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知道啦。”有些受不了他罗嗦似的挥了挥手,江意在进门玄关处的鞋柜凳上坐下,要换鞋了。 年轻男人又赶紧给他把鞋拿出来,为了减轻弯腰的负担,现在江意的鞋全是不用系带加防滑鞋底的,但江意脚型偏瘦,直接蹬的鞋总不跟脚,所以给他新添的鞋全是扣绊的,而每天帮他穿鞋也许是尉迟临风做得最拿手的事了。 垂眸看着年轻男人半跪在地上,把自己的脚托在他大腿上,细心的给他穿上保暖的短靴,江意突然很想伸手摸摸那头乌黑的短发,可手刚伸出去,到底生生忍住了。本想说出口的话,也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心底暗暗叹息着,走出家门。 60. 出了门,江意才觉出外面的冷来。看起来很灿烂的太阳照在身上根本没有多少暖意,风虽然停了,但空气里就象是结着细细的冰碴,每次呼吸都有纯白的薄雾在嘴边成型,象挥之不去的泡泡糖,光看着,就觉得冷起来。 把口袋里的羊绒帽子拿出来戴好,手套也戴上,全副武装起来的江意这才觉得安心。看着自己在阳光下拉出的笨拙身形,他却颇为愉悦的按着肚子,低低的说,“好啦,这下宝宝就不会冷了,对不对?” 大衣遮掩下的肚子一动不动,但江意跟天下所有固执的父母一样,认为孩子听得见,并且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他又开始用一种非常温而且充满爱意的声音低低说话,“宝宝看,这里的冬樱花真的开了哟。花是粉红色的,虽然不香,但是很漂亮呢。昨天晚上那么大风,它们都这么坚强,没有被吹坏,宝宝长大了也要跟花儿一样,做个坚强的人,好不好?宝宝知道了呀,真乖!” 自问自答的江意这才心满意足的抬头看花,尉迟临风会选在此处住下,除了因为这里的清静,再有就是修道院后面的这一大片冬樱花,难得可以在瑞雪皑皑的冬季带来一抹不一样的颜色,让人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慕容刚跟江意说过,在怀孕的时候多看些美好的事物对大人孩子的心理都会起到很健康的调节作用。但担心过多的花粉会令宝宝觉得不舒服,所以江意很小心的并不会靠得太近。 眼下,这片冬樱花只是刚刚进入花期,开得并不茂盛,想来等到过些天,花全部开了,应该更加的如诗如画吧。 在心里憧憬着那时的美好,江意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好。只是忽地,他查觉到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人在打量着他。 可是四下望望,什么人都没有。可那种被暗中觊觎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特别敏感的缘故,慕容刚也曾经说过,他在有宝宝的时候会变得比较神经质,虽然在亲人身边时会很懒散,但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就会非常警惕,有次还因此幸运的避过一只恶犬。 从科学上说,这也许是人类保护子孙的本能作祟,不过也有些老人会说,这是因为有了宝宝,多了一双眼睛的缘故。 江意宁愿相信后者。 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如果宝宝觉得不舒服了,那肯定是有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东西。江意没有往樱花林的深处前行,而是果断掉头,走上来时的路。 一抹比绽开的冬樱花要红艳的格子围巾出现在离江意不过七八十步远的樱花树后,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戴着顶鸭舌帽,遮着大半张脸,但从那微露出来一点面颊不难看出是是个亚裔,很年轻的亚裔。 所以会穿着时尚的有系腰带的黑色短羊毛呢外套,下面是深灰褐色的长裤,裤脚扎在中帮皮靴里,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 “原来是这样一个男人啊,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真的有那种事……”年轻男人低低惊叹着,目光落在江意用厚重大衣刻意遮掩的肚子上,久久不去。 直到那受惊的人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转过身,毫不怜惜的折下一枝阻拦着视线的花枝,随手抛在地下,大踏步的碾过,走远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一进家门,江意就给惊着了。 那个跪在地上,端了盆水,系着围裙擦地板是谁?这肯定不是尉迟临风,他一定是看错了! 年轻男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明显有些窘,连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都爬上一抹嫣红。 墨黑的眸子极快的闪烁了两下,冷静下来了,“昨天那么大的风,天气肯定是干燥的,就想把地板擦一下……你,不喜欢?” 江意动了动嘴唇,半天才说出话来,“呃……也不是,那你擦吧。” 他默默的转身到书房去了,还体贴的掩上门,免得年轻男人尴尬,但也是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爆笑出来! 哈哈,尉迟临风居然会擦地?他脑子是给驴踢了吗?家里明明有空气加湿器,也有拖把和吸尘器,他为什么全都放着不用,反而要象个中世纪的女仆似的,跪在地下擦地?还系着小围裙! 江意突然恶劣的脑子里勾勒出一副年轻男人打扮成女仆伺候自己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欢畅。 一扫早上被尉迟临风笨手笨脚做饭带来的闷气和之前赏花时不舒服的怪异,眼下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又开始跟宝宝说话。 “你看你那个笨蛋爸爸,是不是很搞笑?他居然跪在地上擦地板耶,那以后是不是也会跪在地上给你当马骑?到时宝宝可不要客气哦,大胆的骑上去吧,爸爸支持你哦。嘿嘿……” 正恶劣想象着年轻男人化身为奴的有趣场景, 江意自然不知道,在这城市的另一头,刚才那个盯上他的人,眼下找到了他的家人。 这是一处贫民窟,房屋破旧,街道狭窄,还堆满了大包小包的垃圾,污水横流。就算是冬天,也有不怕冷的老鼠在黑色胶袋上蹿来蹿去,就是偶尔带出一截腐烂的不知名的肢体,都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戴着鸭舌帽,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走在这里,简直象一堆黄金亮闪闪的闯了进来,短短的数分钟内,已经吸引了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有人想跟他擦身而过,有人轻佻的对他伸出丰满诱惑的大腿。但当那个跟他擦身而过,想窃取钱财的家伙被他如倒栽葱般塞到垃圾山里,那个对他伸出大腿的女人被他扯着脚跟,狠狠按下一字马而活活痛晕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出手了。 所有的人都关上了窗户,锁上了门,生怕这漂亮的杀神找上自己。 杀神一步一步,坚定的接近着自己的目标,那是一所破楼的天台临时搭起的棚屋,房租特别便宜。 可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这样的破房子根本不足以保暖。而主人又没有钱生起炭火或者用上电暖器,只好为了那一床并不暖和的被子而争吵。 “这么冷的天,你是想冻死我吗?”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另一个年轻男人懒洋洋的道,“那就试试看罗。成天除了吃就知道睡,你这种人死了才是给社会减轻负担呢!” “你这个不肖子!不想想我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居然拿你的亲生老子去买保险,想撞死我骗钱,幸好老天有眼,我活了下来。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哼!你这一套拿去跟你大儿子说吧,少拿来哄我了。老天要是天打雷劈,就该第一个打死你这瘫子!我再怎么不肖,也没有败光祖宗的家产,弄得老婆还要出去卖身度日吧?” “你——我不跟你说!叫你妈来。我要回去,回去!” “死老头,最好识相点,有饭你就吃,有水你就喝,我肯白养着你已经不错了。再要叽叽歪歪,小心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当乞丐!”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还以为能飞黄腾达吗?是啊,你说我没用,我承认。可你是我的儿子,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你不是仗着你哥去弄了一笔钱吗?怎么这么快就灰溜溜的回来了?还要靠你妈养活?都是你自己蠢!被那种下三滥的小流氓给骗了,连相都破了,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要是你把钱交给我,我都不会象你这么白痴!” “你再说!再说!” 房间里,传出唔唔的声音,应该是儿子用被子捂住了老子的嘴才会发出的动静。 鸭舌帽在门外有些犹豫,要不要等人家父子相残完了再进去?在他看来,打扰人家杀人和打扰人家做爱一样,没有公德。 可是身后,过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虽然脂粉很厚,但已经遮不住岁月的鱼尾纹,她手里拿着才买的劣制面包,疑惑的问,“先生,你找谁?” 鸭舌帽回头笑笑,“江夫人?” 妇人一怔,才迟疑着问,“有事?” 鸭舌帽什么也不说,先打开钱包,取出一沓钱,低声问,“我们是出去谈,还是进去谈?” 江母迅速把钱抢过塞进低得不能再低的衣领,“您先出去,右拐,在那个小咖啡店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鸭舌帽唇角微勾,走了。 而家门已经打开,江恩疑惑的探出头来,原本漂亮的鼻子被打歪了,又没有及时矫正,弄得从前很是英俊的脸显得说不出的丑怪。 看一眼母亲,他问,“刚才有人?” 江母冷笑,把面包往他手里一扔,“是啊,刚有个新租户上来,我勾搭上了,你的晚饭有着落了!” 她看也不看屋里被闷得咳嗽连连,喘着粗气叫自己的江父一眼,扭头就走。因为她已经深知,这世上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是老公,还是儿子。 61. 肮脏破旧的小咖啡馆,除了环境恶劣,还一天到晚充斥着醉鬼。不过很是奇异的,那顶明显昭示着富贵气息的鸭舌帽坐在这里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仿佛他与生俱来就和这里的黑暗相融,并怡然自得。 江母特意兜了个圈,确信江恩没有跟在后面,才快步来到这里,可就着咖啡馆落满灰尘的橱窗模糊的照照,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服太廉价,妆也太浓了。 江母也许只会打扮并贪图享受,但这种女人往往都对男人有一种奇特的敏锐,她能从短短一眼里就观察出这男人喜欢什么,并做出适当的调整。 于是,江母低头拿餐巾纸抿去唇上过分浓艳的口红,又把腮上的腮红擦些下去,把露出深深乳沟的领口往上提了提,这才尽量仪态端庄的走进去。 鸭舌帽一直在打量着她,打量着这个已经人老珠黄却风韵犹存的女人。当然,这并不表示他对她有兴趣,就算江母再年轻上二十岁,他也看不上这种货色。 但他愿意关注她,因为这将是他交易的对象。既然是做交易,总是相互了解得更多一些会比较好。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鸭舌帽很有绅士风度的替江母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江母把背挺得更直些,尽量模仿着他的风度,却很没风度的给自己点了杯这里最贵的红酒和牛排。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所以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有些失礼,她也顾不得了。 鸭舌帽的眼神藏在长长的刘海下看不清楚,但从他凉薄的嘴角微勾出来的笑意,却看得出几分嘲讽。 等待上菜的间隙,鸭舌帽开口了,“江夫人,今天请你来,是有件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是关于我大儿子的吗?”江母不傻,要说自家还有足以吸引这样人找来的,唯有跟尉迟临风扯得上关系的江意了。 鸭舌帽笑意更深了些,却淡淡的开了口,“你要多少?” “您也看到了,我有一个瘫痪的老公要人照顾,还有一个破相的儿子要整容。我也这么大年纪了,不想再为后半生发愁……” “告辞。”鸭舌帽只用两个字就打断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足够付账的钞票压在咖啡杯下,站了起来。 “等等!”江母慌了,语无伦次的道,“先生,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个高价,实在是家里过不下去,我一个女人真是没有办法了……” 她说着,还耸着肩膀哭了起来。 只可惜,眼泪打动不了鸭舌帽,“对江夫人的不幸,在下深表同情,不过您要哭诉的话,应该去找福利署不是吗?”江母顿时止了哭声,鸭舌帽男人又紧接着道,“现在我问,你答。我会看你回答问题的情况给你付钱,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江母哽了一哽,知道遇到厉害对手了,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鸭舌帽掏出第一张钞票,“江意最喜欢的颜色。” 江母一怔,她还以为鸭舌帽会问大儿子与尉迟临风相关的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鸭舌帽扣着钞票不放,又换了一个问题,“他最喜欢的菜。” 江母瞠目结舌,还是答不上来,对大儿子,她实在是不够了解,可看着那张钞票,她又心痒之极,急中生智想了个答案,“他……他不挑食。” 然后想去拿那张钞票,可惜对面的男人扣得很紧,根本纹丝不动。 “看来,我是找错人了。”鸭舌帽说着,在江母失望时,却又迟疑了一下,突然放了手,把钞票拱手送上,“最起码,你告诉了我一件事,你们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在意他的。” 他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可江母哪里舍得,象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先生,我还知道很多事的。我大儿子这个人其实心很软,如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把他叫出来!到底我是他妈,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鸭舌帽回过头来,带着讥诮问,“哪怕我要对他不利,你也肯帮我约他出来?” 江母噎住了,可依旧拉住鸭舌帽的手却说明了一切。 鸭舌帽又递给她一张钞票,“给我个电话,如果我有需要的话,会打给你。” 目送着鸭舌帽离开,江母面对着热腾腾送上来的新鲜牛排,想想这些年来一直无怨无悔照顾全家人的大儿子,有些食不下咽了。 可身体的需求却让她只停了那么一瞬,就仍是一手执刀,一手执叉,一块块的割下鲜嫩的、还带着血丝的牛肉,一块块送进嘴里。眼中,最后一丝没有泯灭的母性让她觉得是在吃亲生儿子的肉般,涌上了罪恶感的眼泪。 可当那久违的鲜美滋味在舌尖绽开,温暖了饥肠漉漉的肚腹,她连最后一些母性也遗忘了。狼吞虎咽的把一大盘牛排吃得干干净净,唯一后悔的只是没有多叫一份。 不过看看鸭舌帽留下的钱,她在心中迅速算了笔账,又好胃口的叫了一份馅饼上来。至于还没有发生的事,她担心那么多干嘛? 人家也不定会对江意不利的,不是吗? 江母自我安慰着,开始盘算着要把今天得来的钱怎么藏好,千万不能被老公,尤其是那个贪婪成性的小儿子发现。 …… 江意又做梦了。 又是千年以前,又是穿着那样奇奇怪怪的宽袍大袖。不过这一次并不在黄沙满天的草原上,而是在家里。 有个腿儿短短,个子小小的小男孩正欢快的骑在年轻男人的背上,驾驾地稚气呼喝着,骑着大马。自己在旁边兴高采烈的看着,拍着手叫好。 就算他还是看不清那孩子的面容,可江意清楚的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而四肢着地的年轻男人,就是尉迟临风。 心里正想着他为什么不穿女仆装,年轻男人突然回头冲他一笑,“你要不要也上来?” 江意有些跃跃欲试,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可小家伙对他伸出了小手,“爹爹爹爹”口齿不清的叫着,引得江意到底走了过来。 同样跨坐在年轻男人身上,只是双脚落着地,不敢太使力,可年轻男人笑笑说没关系,当真驮着他们父子在地上爬。 江意笑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他突然一点也不羡慕慕容刚了,就算比不上他儿女双全,也不羡慕他了。 可是,胯下随着与男人背的摩擦,渐渐生起另一种难言的想法。 江意觉得这么做不对,孩子还在呢,他应该立即停下。可他就是不想停,反而愈加用力的摩擦起来,脚尖也微微勾了起来。 怎么办?他想要了,还好想要。 …… 尉迟临风是被身边男人磨蹭醒的。 江意的头就埋在他的臂弯里,虽然因为肚子的关系,即使两人面对面,也无法再搂紧他的腰,却可以扯着他的胳膊,用两条大腿夹缠着他的腿,使劲磨蹭。单薄的睡衣下,已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胯下的隆起。 伸手拍开了感应式的小夜灯,在柔和不刺眼的灯光下,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江意的诉求。他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异样潮红着,嘴唇更是如艳红欲滴的玫瑰,还微微张着,泄漏着心事的急促喘息。 年轻男人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跟他在一起的江意始终是内敛的含蓄的,就是在情热的时候,也是被自己挑逗得无法可想了,才会不得不出现这副模样。虽然这样子也让他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很是满足而怜爱,但有时也难免会有点小小的遗憾。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做。为了宝宝,他甚至隐忍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欲望之后,江意居然开始发春梦了,那是不是证明自己没有尽到职责? 虽然在私下的补课里,尉迟临风也听说怀孕的人因为胎儿压迫的关系,性欲会特别强,但江意一直表现得很是清心寡欲,而且他也很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伤到宝宝,所以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眼下人家都主动求欢了,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宽松的睡衣很容易就给脱掉了,扒下江意内裤时,他甚至无意识的抬高了臀部配合着,等到终于脱下最后一丝束缚,还微松了口气的张开了双腿。 这么主动鼓掌求欢的模样,看得墨黑眼眸几乎是瞬间就燃起火。 早已给他自己磨蹭得湿漉漉的臀间完全不需要更多的前戏,稍稍用手指一拨,那平时总是如蚌壳般紧窒害羞的后薛就松软的敞开,摆出欢迎的姿势。 年轻男人无须忍耐,径直把自己滚烫火热的分身对准那里,坚定的压下。而唇舌更是迫不及待的捕捉到那肖想已久,江意胸前因孕育而格外丰腴的殷红上。 江意低低的唔了一声,无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可很快,年轻男人的手温暖的覆上他的眼,“没事,是我。” 唔……江意在这熟悉的温暖里,咕哝着应了,又安心的阖上了眼睛,彻底放松的享受着年轻男人的服侍。 可这样全然任君采撷的模样,更加激起年轻男人的热情,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要狠狠的冲到他身体最深处,把他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 但那横亘在两人之间,隆起的肚腹让墨黑的眼眸无论怎么燃烧,都保有最后一丝清明。把最怜爱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到那里,以钢铁般的意志克制着自己,小心再小心。 可身下的男人对这样温柔的磨蹭有些不耐烦了,渴望释放的身体难耐的扭动着,想要被更加粗暴更加狂野的对待。 “骑……骑……” 浑沌不清的大脑模糊的吐出最私密的心事,激得年轻男人墨眸一沈,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这样懵然又娇媚,迷糊又诱惑的江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如果可以,他多想抛开一切顾虑,在他身上尽情享受驰骋的乐趣?可是不行,他从来没象此刻一样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父亲,他得保护自己的后代,但他也得满足他的伴侣。 所以,他如江意所愿的小心调整了姿势,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抱着翻了个身,屈起双腿,让他披着被子舒服的骑在了自己的身上。 江意似乎还在梦中,自发自动的夹着男人的腰,磨蹭得更加厉害了,但这样无意识的扭动,又能有什么快感? 尉迟临风从没做过这样高难度的事,既得小心的不惊着他,还得妥善的给予他想要的满足。 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江意直到抵达高朝的那一瞬,才终于清醒了一回,不过身体很绵软,好象掉进了棉花堆里,脑子也很迷糊,象是灌进了一盆糨糊。 身边的年轻男人又用那样蛊惑的声音呢喃着,“我在,没事的,睡吧。” 闭着眼睛嗅嗅,周遭都是年轻男人的熟悉味道,江意安心了,继续呼呼大睡了。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体竟然丢脸的霸道的死死的夹着年轻男人那儿,怎么也不肯放他出去。 手一挥,再度把灯熄掉,年轻男人略带几分苦笑,把他拥进怀里,不住的抚摸着他的肚子,继续从身后给予他温柔的满足。 直到再一次高朝过后,江意的身体得到彻底满足,年轻男人才悄然退出,打来温水,替他温柔的擦拭干净。 可是忽地,一个始料不及的吻轻落在男人的眉心。那双墨黑的眼眸在暗夜里注视了他许久许久…… 62. 一夜好眠,天快亮的时候,生物钟提醒江意醒来了一次。不过实在是睡得太舒服了,让人一点都不想动。于是他懒洋洋的眨巴两下眼睛,往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可惜睡过去不久,他就梦到自己怀里好象抱着一只小猫,那只顽皮的小猫不住的往外扑腾,一个劲儿的闹着要吃包子,还要吃那种皮薄馅大的酱肉大包子。 江意费力的安抚着,可小猫就是不肯听话,嗷嗷的在他怀里闹着,两只肉肉的小前爪不住扒拉着他的手,委屈之极的瞪着他,人家就是要出去,人家就是要吃包子。 终于,江意给打败了。 睁开眼睛,江意满脑子还转悠着酱肉大包子,伸手往肚子上一搭,不觉苦笑。哪里有什么小猫,分明是肚子里的小家伙饿了,要吃饭了。 胳膊往旁边一挥,年轻男人已经不在了。不过厨房里倒是静悄悄的,没听到那些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道他是不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彻底放弃厨房了。 扶着腰起来洗漱,可无意瞧一眼搁在床头柜里的手机,上面竟然收到一条简讯。 警惕的往门口瞄了一眼,江意点开。 看过之后,他迅速回了一条又把那条简讯删掉了。 收好手机,走出房间时,就见尉迟临风刚好拎着几只袋子从门外回来。 “你出门了?” “是啊。刚出去一趟,给你买了些早点。”尉迟临风殷勤的把袋子打开,确实很丰富,里面有包子馒头花卷稀粥豆浆煎饼等等十几样东西。 江意默默的拿起只包子啃着,“去茶楼了?” “是啊。我看你还在睡,我又不太会弄,就开车出去了一趟。”年轻男人说得轻松,但瞟一眼他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江意却是知道,他们这住处很偏,就是开车飙个来回也是很辛苦的。不过他头上的汗应该是心急得吧,怕在自己醒之前赶不回来。 心里有点暖,也有点酸酸的,又看了他一眼,“还站着干嘛?快去洗手,一起来吃啊。” 尉迟临风答应了,却站在桌边犹豫了一下,一副有话想讲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有事吗?”江意拿了一杯豆浆,直接插上吸管递到嘴边,可豆浆滚烫,一不留神舌头就给烫到了,顿时呼呼吸起凉气来。 年轻男人立即紧张起来,“你没事吧?烫得严重吗?” “没事。”江意伸出舌头扇了扇风,还想接着刚才的问题,可尉迟临风却去给他倒了杯冰水,明显没机会谈了。 一顿早饭吃完,江意斟酌着第二次开了口,“呐个……你刚才是不是有话想说?” 尉迟临风看了他一眼,墨黑的眼眸有些不稳的迹象,但是很快,他就遮掩着道,“我想问你中午吃什么,我已经约了几个厨师,以后不用你做饭这么辛苦,想吃什么就点菜,他们做好了,会有人送过来。你放心,用的不是餐馆的调料,都是家庭调料,不会太油腻。” 江意哦的应了一声,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静默了一时,尉迟临风突然开了口,“我今天可能要出去一趟,你不用担心,我晚上会回来的。这附近我也安排了人,你要是闷的话,叫他们陪你出去走走也行。” “不必了,正好我想看看书。”江意意兴阑珊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进了书房。 黑眸有瞬间的幽暗,可还是狠狠心,转身离开了。 陡然安静下来的屋子空荡荡的,就跟人的心一样,没着没落的。捧着本书,江意呆呆看了许久也没有翻动一页。 直到孩子在肚皮里踢了一脚,才让他回过神来。 “好啦,宝宝,爸爸会振作起来的!”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江意深吸了口气,打开了电脑。就是为了宝宝,他也不能这么郁郁寡欢。 …… “你跟他说了没有?他能接受吧?”坐在加长轿车的后座,陈宾之按下与驾驶座相连的玻璃,威严的看着外甥,目光锐利。 黑眸低垂,就跟年轻男人身上的黑色西装一样,再帅气也透着一股凝重和约束的味道。 看他这样子,陈宾之恼火的不问了,“算了,说不说也是一样,再怎么也是个男人,难道还好意思哭哭啼啼跑过来抢婚?吩咐好人看着他就行。明天我跟你去看看他,差不多再有三四个月就该生了,到时有得他忙,也没心思管你这头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他送到我那儿去养几个月。” “不!”尉迟临风蓦地回过神来,看舅舅隐隐有些愠怒的眼神才改口道,“我不是不信任舅舅,是他那个人不太会和人打交道,就在我那里吧。” “哼,我看你是太久不出门,连世道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了!”陈宾之横他一眼,扭过头道,“罗家的四小子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从小就喜欢跟你争。这回总部名义上派他来做你的助理,但实际上谁助理谁还不一定呢!你不打起精神好好应付他,还顾得上别人么?” 尉迟临风淡淡的别开了眼,“如果他想要,就让他好了,如果把我派到清闲点的地方,我还高兴了。”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陈宾之那个火爆性子又上来了,气得破口大骂,“一步让,步步让。你要是无心做下去,早那些年又何苦这么拼?” 尉迟临风口气不变,依旧是那样一副不关已事的模样,淡淡的道,“当年也不是我愿意的。” “你!”陈宾之一时气结,顿了顿方道,“可你现在想退就退得了吗?你拿了圣药,门里不同意,你还能退到哪里去?” 尉迟临风沉默了。 甥舅俩就这么坐在豪车里各望一方,看着窗外不停流逝的景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63. 电话响了,江意接起来的时候,才意外的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小意,是妈妈呀。你现在有时间吗?妈妈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江意犹豫了一下,“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电话里可能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能不能麻烦你出来一趟,妈妈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这算是妈妈最后一次求你了,出来一下,好不好?” 江意真的不想答应,可稍稍一动,隆起的肚子就顶在了沙发靠背上,提醒他那个女人曾经孕育过他的事实。一想起妈妈也曾经这么腰酸背痛,忍受十月怀胎之苦才把他生下来,江意的心肠硬不起来了。 “那好吧,你说在哪里,我一会儿到。” 从公用电话亭里出来,戴着鸭舌帽的俊美青年递了一张支票过去,“这算是首期,待会儿照我的吩咐做,你还会拿到尾款。虽然不够你挥霍下半辈子,但要是精打细算,也够用上十几二十年了。” 江母默不作声的接过支票,塞进随身的小皮包里,这才抬眼扫了扫他,踌躇着道,“罗先生,您不会真的对我儿子怎么样吧?他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尉迟先生的事,他多半是不知道的。” 唇角微弯,俊美青年笑得开怀,“没想到江夫人还是个慈母啊,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你担心了,你只要好好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去吧!” 江母再看他一眼,却依旧是得不到任何承诺,最后只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说不会有事,拿着支票走向指定的地点。 江意想了想,临行前又用了会儿电脑,这才拿了东西,换好衣服出了门。 安保立即现身,“江先生,您想去哪儿?” 江意并不意外,反而很温和的告诉他们,“我想到市里去买点东西逛一逛,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就送我一程吧。” 就是他不说这话,安保也得跟上。一名安保去开车,另一个拿出了手机。 “不用告诉他了吧?”虽然江意没有指名道姓,但安保还是听懂了,“不用告诉尉迟先生吗?” 江意轻轻一笑,“我又不是出远门,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也有他的事要做,不必为这种小事打扰他了,等他回来你们再向他汇报吧。” 安保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尉迟临风临走时曾经交待过他们,如果江意想出去逛逛,就陪他出去走走,那么不说也没什么了。于是,他收了电话。 江意微笑着瞥了这位好说话的安保一眼,突然问他,“你有孩子吗?”看他错愕,才笑道,“我看你带着结婚戒指。” 安保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动一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有孩子了,刚九个月。” “那应该很可爱吧?” “乖的时候是很可爱,但是哭闹起来就很让人恼火了。” “小孩子嘛,哪里有不哭不闹的?你既然当过爸爸,肯定有经验,那一会儿帮我挑些婴儿用品怎么样?” “婴……婴儿用品?”安保瞪大了眼睛,虽然江意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但他们并不能近距离接近江意,再加上尉迟临风有意识的封锁消息,所以没一个知道他身体的真实情况。 江意微笑,“是啊,买几样婴儿用品,要送人的。” 安保松了口气,他刚才一时想岔了,还以为江意是要去找某人的麻烦了,如果只是送朋友的话,那也说得过去。 很快,车来了。 两名安保自然是在前面,江意一人坐在后面,不过开车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依稀有些留恋。 “再过些天,冬樱花就要开了呀。” “是啊。”听江意喃喃自语,前座上跟他攀谈过的安保顺嘴接了一句,“等花全开了,一定很美的。我昨天还拣了一朵回去给我家小宝宝放在床头,他很喜欢呢。” 江意笑了,“等花都开了,你们一家可以带着东西过来赏花野餐,一朵花再怎么也不能代替整片花海的美啊。” 安保感谢的笑了笑,却摇了摇头,“这边不太方便,如果有假期的话,我会带他们去公园,那边也有冬樱花。还有不少小朋友,可以一起玩。” 江意淡然一笑,“也是,这边冷冷清清连个人也没有,小朋友就是来了也不会喜欢。” 安保有点囧,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江意已经不再出声,他也只好保持沉默了。 车开得很平稳,到市区也还算顺畅。江意下了车,进了家婴儿用品店买了几样东西,可恰好他要的另一样东西,店里柜台没现货,要到库房去拿。 江意觉得有点累了,让那个陪着他购物的安保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就到旁边的咖啡馆里坐一下,你一会儿过来找我。” 安保觉得有点不妥,可江意已经走了。他只好给在车上的另一位同事打了电话,让他盯着那间咖啡馆,自己继续在这里等。 那名安保迅速把车开到咖啡馆门前,就见江意进去之后,坐在大橱窗对面能看得见的地方,他安心了。把车停在路边,本来是想下车去陪他的,可很快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来到江意面前坐下,安保认了出来。那不是江夫人吗? 看来是她约江意过来的,那他就不要过去碍眼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两母子,总有些家务事要解决的,他就在这里看着人就好。 江母在江意面前坐下,笑得有些勉强,“我不是招手叫你过去吗?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这位置阳光好些。总是在一家咖啡馆里,没所谓的吧?”江意笑容很恬淡,丝毫没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还关切的问起,“你们最近过得好吗?” 江母心虚的不太敢抬头,却见江意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积蓄了,拿去吧。钱不多,但足够你们三个买机票回国的。家里的店子只要好好做,总是有你们一口饭吃,何必在这异国他乡的地方寄人篱下?” 如果是从前,江母只会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开始渐渐明白,大儿子从前对他们的奉献是怎样的无私了。 再想一想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她更加愧疚了,“你……你把钱都给我们,你要怎么过?” “再挣呗。”江意说得很是轻松,“不管怎么说,我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找起工作来总是容易一些。爸爸眼下这个状况,估计下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度过了。妈妈你要是愿意守就守着他,要是不愿意守就离婚再找个好人正正经经嫁了吧。至于小恩,他破了相倒是个好事情,没了那张脸,让他安下心来脚踏实地学门手艺,总比成天坑蒙拐骗强。” 江母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你都知道?” 江意苦笑,“你们再伤我的心,总也是我的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不过妈妈,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帮到你们了。你们要是不听劝,我也没办法。还记得小时候爷爷说过,各人的路要各人来走。我不是你们,管不了你们那么多,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不可能总是做你们的救火队员。妈妈,你能明白吗?” 江母羞惭的低下头,无比艰涩的挤出话来,“明白……妈妈能明白的。从前,是我和你爸爸不好,也惯坏了你弟弟……” “算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将来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去过的。妈妈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你最近可瘦多了。” “不!不用了。”江母捂着嘴,忽地有眼泪落在她面前的台布上,她急急抹去,还掩饰性的拿手捂着。头也不敢抬,如背书一般低低的说,“小意啊,妈妈……妈妈突然有点不舒服。你,你能到后面的药店去给妈妈买一盒消化药吗?” “好啊。”江意问都不问的就站起身来,还关切的问,“光吃消化药够吗?还要不要别的?” “够了。”江母的头埋得更深了。 江意应了一声就往后门而去,可在错身而过时,江母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快走!这里有危险,小意你快走!”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江意弯腰轻拍拍她的手,表情一如既往的恬淡温和,“妈妈你不舒服,就不要担心了。我去给你买药,很快回来。” 江母怔怔的看着儿子,他究竟要做什么? 64. 午后的阳光还没有淡去,但宽大的厅堂里已经打开了所有的灯。 一盏一盏的水晶灯,就是一件一件最精致的艺术品,将电的光芒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折射出最奢华的模样,投射到被它笼罩和眷顾的人群当中。 由无数水晶杯垒成的香槟塔散发着醉人的香气,雪白桌布上摆着美味的糕点菜肴,琳琅满目,却很少有人动用。 也是,在这样盛大豪华,衣香鬓影的氛围之中,吃什么显然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觥筹交错之间,他们能说什么,做什么,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能够得到什么。 门开了。 年轻男人一身帅气的黑色西装,背着两手,跟在长辈身后走了进来。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笑容,却有着让人无法小觑的气势。引得许多宾客交头结耳,暗自议论。而三言两语之后,那些原本陌生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羡慕妒忌甚至是恨起来。看着那个白皙冰冷却帅气的年轻男人,仿佛抢走了他们口袋里的钞票。 “别紧张,不招人忌是庸才。”陈宾之腰背笔挺的走在前方引领着路,就象一杆经历岁月的洗礼,仍不失锋芒的标枪。 尉迟临风不紧张,他只是有点无奈。好吧,是非常无奈。 并不是无奈于旁人看他的目光,而是无奈于自己即将被迫接受的现实。 “恭喜。”突然,旁边有人堆起一脸市侩的笑,冲他们甥舅俩举起了酒杯。 陈宾之含蓄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示意,但尉迟临风却连这样一点表情都欠奉送,依旧冷着脸往前。 “得意什么?”旁边有人冷哼出声,“不就是靠一张脸巴结上了冼家?眼下只是订婚,结不结婚还很难说呢!” “那要这么说的话,眼下连订婚也算不上,毕竟主人还没有正式宣布呢!” 吃吃的笑声,隐晦却又张扬。也许是嘲弄,也许是妒忌,尉迟临风统统没心情去理,只是尽职尽责的跟在舅舅身后,数次服务生送过酒来,他都懒得拿。 陈宾之突然轻飘飘的往后丢了一句,“你是来当保镖的吗?” 如玉的脸庞一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过一杯白葡萄酒,在手心里来回荡着。突然,大厅里的音乐一变,在人群之中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此次宴会的主人,一身雪白西装的冼卫然挽着美丽的公主从楼梯上出现了。 那是位真正的公主,也许比现实世界里的许多公主还要更加让人羡慕。 一身酒红色的长裙优雅的包裹出她青春曼妙的身材,精良的剪裁与做工,让她看起来就象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还是镶着钻石的,无比高贵的玫瑰。 挥了挥手,冼卫然微笑着示意人群安静,站在麦架上说话了,“身为主人,非常高兴诸位贵宾能够赏脸,出席小女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今天,对于我的爱女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当然,对于我这个老爸来说,也是意义非凡。毕竟,在我身边的,可是我花了二十年心血才培育出来的宝贝。” 伴随着人群善意的笑声,冼卫然微笑着看了女儿一眼,目光中却有几分感慨,“相信在座的父母都能理解,在这人世间,再没有什么比孩子对于我们来说更加珍贵的了。他们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他们的快乐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 年轻男人触动心事,恍惚间有些出神,可突然,那位美丽的公主,冼寿春打断了爸爸的话,“那么,在这么幸福快乐的时刻,能不能允许我邀请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和我共舞一曲?” 一句话,瞬间把人群中的欢乐点燃,鼓掌声,叫好声,甚至口哨声都响了起来。 冼卫然诧异却宠溺的摇了摇头,“好吧,世界总是年轻人的。既然我的公主迫不及待想要跳舞了,那我这个身为老爸的只好听命。我的公主,请去选择你的舞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尉迟临风的身上。 冼寿春也是,一步一步如公主般高傲的走下舞池,她目视着尉迟临风的方向露出最迷人的微笑,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来,没有人不妒忌这个幸运儿。 可那年轻人依旧是一张冰山面孔,除了眼中多了几分狼狈,再没有其他。简直生在福中不知福嘛!许多人忿忿的想着。 可是,冼寿春忽地一个原地转身,在舞池里对着冼卫然弯腰行了个屈膝礼,俏皮的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我的爸爸,赋予我生命,对我最为重要的男人与我跳第一支舞呢?” 掌声更加热烈了,说不清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的幸灾乐祸。 “非常荣幸。”冼卫然夸张的挑一挑舞,下场与女儿跳第一支开场舞。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所有人妒忌的年轻人却暗自松了口气。 陈宾之正想训斥外甥两句,忽地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拿起耳机到旁边少人的地方去接听起来。 片刻工夫,他的脸色已经凝重了不少,再看尉迟临风一眼,显得有些犹疑不定。可是很快,他就做出决断,“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就这样。” 尉迟临风虽然没有跟来,但他看得出舅舅的神色有点不对,“怎么,出事了吗?” “没有。”陈宾之矢口否认,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更加疑心了,于是他很快又补了句,“不是什么大事,是你表弟那儿出了一点小事。臭小子,等我回去修理他!” 尉迟临风知道,舅舅的小儿子确实非常顽皮,于是他没有深思。可他忘了,他的表弟可有很多人。 很快,一支舞跳完了,冼卫然亲自牵着冼寿春的手,往尉迟临风的方向走来。 “我现在,可把我最宝贝的女儿交到你手里了。” 这样一语双关,含意深远的话,让尉迟临风哽在了那里。墨黑的眼眸闪了闪,对于这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竟不知如何接话。 “爸爸!”冼寿春嗔了冼卫然一眼,“不过是跳一支舞,何必说这样的话?过会子我还要找你跳的。” 冼卫然这回却不说话了,只是宠溺的笑笑,倒是冼寿春,大大方方的牵起尉迟临风的手,把他拉到舞池里。 欢快的舞曲再度响起,青春明艳的女孩和英俊帅气的男生翩翩起舞,场面就象一副画。 可惜,那美丽的女孩微笑着在男生耳边说的话,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知道吗?江意被人抓了。” 什么?年轻男人的脚步顿时乱了,女孩不客气的一脚踩了上去,继续拉着他旋转,“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下手的应该是你们红门内部的人。” 尉迟临风二话不说,转身就想离开。 可惜女孩拉着他又转了一个圈,回到了他的面前,“你就这样离开的话,我多没面子?” 年轻男人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们不是说好——” 寿春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你想去英雄救美,也得出得去才行。你舅舅就在那儿,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瞟一眼旁边,尉迟临风深吸口气,追随着她的脚步,僵直着旋转,“要怎么做,你说。” “很简单,想做英雄就得不怕做狗熊。你怕不怕?”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只要能让我离开这儿!” “那好。”寿春笑得有几分坏,突然,她往尉迟临风怀里一倒,做了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尉迟临风只好配合的托着她的腰。 就在此时,寿春穿着细细高跟鞋的脚,似乎不小心的勾到了他的裤脚。就是那么刁钻的角度,只听嗤啦一声,年轻男人的一只裤脚,从脚踝部分一直撕到大腿根! 满座哗然,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年轻男人比脸还白的大腿,还有黑色小内内的一角。 寿春在只有尉迟临风看见的角度,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啊!真对不起,你快去换换吧。” 废话!年轻男人黑着脸,捏着自己的裤根,勉强遮掩些春光,别扭的走了。 陈宾之一张老脸也忍不住抖了抖,转过身对着冼卫然干笑起来,“这裁缝也是的,用的什么布料,也太不结实了!幸好是个男孩子,被人看看也没关系。” 冼卫然哈哈笑了,拍拍他肩膀,示意没什么,但回望着女儿灿烂的笑容,却有些狐疑。 65. 夕阳西下,给枝头上那粉色的冬樱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美得让人为之眩目。傍晚的风渐渐大了些,带着深秋的微凉,一不小心就拂落几片花瓣,盈盈落到俊美男子的身上,象是一副绝美的画,让人不忍心破坏。 可惜有的人却完全无视这样的美,大踏步踩着落叶枯枝,任其咯吱作响,突兀的闯了进来。 “嘘——你听,花落的声音。”被打扰的男子直到那脚步在自己身后停住,才低低的出声。可他也不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说话,那一双眼睛还是落在枝头美丽的花上。 身后的年轻人安静了一瞬,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真心的愿意给他时间去听那所谓的落花,然后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气,出言讥讽,“原来你还是懂得爱惜花草的人吗?” “那当然。”俊美的男子转过身来,他头上的鸭舌帽已经摘掉,微微侧头,将长长的刘海甩到一旁,露出比女子还娇美的容颜,低笑,“任何美好的事情,我都懂得爱惜。只是你身上的衣裳,怎么搭得这么奇怪?几年不见,你的品味果然下降得厉害,是给那个没用的男人拖累的吧?” 对面的年轻男人,确实穿得很奇怪,上身是正儿八经的西服,下面却是一条不伦不类的运动裤,还是哈伦风格的那一种。 “我只说一次,立即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尉迟临风望着他的眼睛,脸上的冰厚得可以结霜。 比他还略微显小的俊美男子笑得有几分挑衅,“其实你想对我动手已经很久了吧?既然如此,还费什么话?” “罗智贤,这话其实是你自己想说的吧。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服气,好,我现在给个机会让你挑战。”尉迟临风把西服脱下,往旁边一扔,衬衣袖扣解开,往上挽了两下。 罗智贤略显狭长的俊美眼中顿时迸射出热烈的光,那是嗜血而好战的光。一样把外套和围巾甩下,穿着姜黄色高领紧身毛衫的他,显得身形更为纤细,却半点也不单薄。 “来吧!” 不需更多的鼓动,罗智贤一个飞踢就对着尉迟临风面门狠狠踹去,从这一脚还挂着的凌厉风声不难听出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尉迟临风不躲不避,竟是正正的迎面就去挨他这一脚。只是右手已经凝掌成刀,对着罗智贤的侧腿挥去。腿虽然长,手虽然短,腿出得快,手出得慢,但尉迟临风拿捏得分寸极好,他这一掌挥下,绝对能在腿踢中自己之前削中他的腿。 罗智贤眼眸微闪,凌空一个翻身,原来那正踢是假,侧身旋踢才是真的。可尉迟临风很快应变,微微侧身,右手回撤,左手成拳,方才那一招竟然也是虚招,眼下这一招才是真正杀招。 当下两人目光中同时浮现出一股凝重之意,谁都没有藏私,实打实的一拳一脚就这么对了上去。 砰地一声巨响,如裹着丝绸的钢铁相击,闷然作响。四周的冬樱花瓣承受不起这样的力度,震得漫天飞舞,煞是艳丽。但交手的两人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各自稳住阵脚,再度出击。 罗智贤的靴尖亮出了尖刀,而尉迟临风的指间也夹上了银镖。 枝头上的冬樱花挺过了昨夜的狂风,却经不起他们两人的凌虐。一路交手,一路花瓣飘零,虽然美极,却也带着刀锋般的冷酷。 胜与负,生与死,在这极柔极美的花雨下,反而衬托得更加的惊心动魄。 “够了!”突然,一团白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在二人当中爆发,散发出丝丝甜美的味道。 这比任何言语都有效,二人迅速往两边跳开,同样的掩袖捂鼻,同样带着淋漓的汗水,看向同一个方向。 陈宾之气急败坏的拿一支生化枪冲了出来,“你们两个兔崽子还窝里反,连老窝都给人端了知不知道?” 尉迟临风不关心这些,“舅舅,你让他先把人还给我,否则我跟他没完!” 罗智贤冷哼,“我可以把人还给你,不过这一区的老大得我来做!叔,你来做见证!” 陈宾之快气疯了,“连‘谜’都给警察封了,你还做个屁的老大啊!你们两个混蛋不想吃牢饭的就马上给我离开这儿,有多远滚多远!” 什么?两个人都怔了,尉迟临风更加熟悉情况一些,不由得问,“我们的夜店已经改回正途了,警察凭什么封我们的店?” “有人寄了之前的光碟到警署里去,把我们告发了。要不是冼家得到消息,刚才通知了我,连我都不敢相信。老四,眼下真没时间给你们斗了,快把人交出来,跟尉迟一起走。直升机已经快来了,你们真要斗,离开这里斗个你死我活我也不管!” 罗智贤怔了怔,终于开口了,“跟我来,人就在修道院的钟塔里。” 不用他多说,尉迟临风已经冲了出去。 古老的修道院,古老的大钟,但那上面哪里有江意的半点人影?除了几只晚归的鸽子咕咕叫着,好奇的打量着闯入它们家园的陌生人。地上,只有两个被打晕的看守。 罗智贤脸色变了,“怎么可能?以他们的身手就算是遇到突袭,也不可能半点警报也不发出,就被人把人劫走吧?” 尉迟临风不说话,只是一双墨黑的眼眸变得跟冰山一样冷酷。 远远的,已经听到警车的鸣笛了。 轰隆隆隆,直升机终于抢先一步赶来了。抛下舷梯,罗智贤毫不犹豫的跳了上去。 陈宾之把还不肯走的尉迟临风往外推,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人是给谁抓走的,总能找回来的是不是?你要是不想被抓进监狱里,什么都做不了就快走!” 尉迟临风动摇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如果被困住,江意还不知下落,那该怎么办。可是刚抓住舷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可是舅舅你呢?” 陈宾之豁然一笑,“舅舅留下来给你们善后。” “不!”尉迟临风想跳下来。 可陈宾之冲上面的驾驶员喊,“快走!” 看尉迟临风还想往下跳,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盒药向他抛去,“尽快找到他,生产的时候给他服下,可保他和孩子平安。” 尉迟临风伸手抓药的时候,直升机已经带他快速驶离了钟楼。在半空中,尉迟临风看着下面已经被大批警车包围的修道院以及自己的别墅,心头纷乱如麻。 舅舅是留下来承担责任了,事情虽然麻烦,但尉迟临风相信会有办法解决。可是江意呢,他和宝宝去了哪里?谁能告诉他,他们好不好? 66. 三年后。 国内某幼稚园的门口,正迎来放学时间。等候已久的家长们一拥而上,纷纷领回自己家的小宝贝。因为幼稚园放学的时间早,大部分来接孩子的都是头发白了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再有一些全职妈妈,而来接孩子的年轻爸爸就非常少见。 应该说,就这么一个。 男人生得很清秀,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只是眼下却被老师叫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谈话,在门口都能瞧见,那位年轻的爸爸明显是在挨批,脸上的窘态显而易见。 有经验的家长们都知道,这肯定是孩子闯祸了呗! 虽然会同情被训斥的年轻爸爸,但家长们还是更加关心自家的小宝贝,尤其是同班同学的家长们,急忙就问,“宝贝儿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有个已经三岁的小姑娘伶牙俐齿的指着教室,奶声奶气的跟爷爷八卦,“江石他又不跟小朋友玩,也不跟我们做游戏,老师让他跟我们玩老鹰抓小鸡,他到处乱跑,害得大家都摔跤了,我的手都痛了。” 小姑娘的表述虽然还有些不清不楚,但心疼孙女的爷爷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牵着孙女离开时,低声告诫,“那以后你就别跟他一起玩了,离他远点。” 小姑娘有点不解,歪着绑着漂亮蝴蝶结的小脑袋说,“可老师说不能不跟小朋友玩,那个,那个是不对的。” 她努力的想把不能孤立别人的意思表达出来,却始终不得其法,但聪明的爷爷已经领悟到了,偷偷跟孙女传授腹黑哲学,“不是让你故意不理他,只是离他远点,那个江石不是力气很大吗?上回就推到那个叫小明的,害人家膝盖都摔破了。要是好好玩,就能在一起,要是做游戏,你还是离他远些,免得被他伤到,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可爷爷却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跟幼儿园老师谈谈了,不是他们一定要孤立这孩子,实在是这孩子有些别扭。 上学才一个多月了,可他哪天不闯祸的?而且性格也有点问题,要不送回去,大一点再来上幼儿园吧。否则这样在班上,总会影响到其他小朋友的吧? 有同样担心的,可不止这位爷爷。 幼儿园的老师无奈的看着对面的家长,“……我知道你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爸爸,江石也不是什么坏孩子。相反,他在运动方面还极具天赋,力量、速度都很好,可他的性格实在有点问题。也许我这么说,会让你不高兴,但他真的不太适合集体生活,要不要等他再大一点来上幼儿园呢?我会跟校长反映,把这学期的学费退给你的。” “不!”对面的男人看着老师,紧张哀求,“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单亲爸爸,除了照顾他,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小石确实不太懂事,但我会努力教他的。也请你们不要放弃,再给他点时间适应好吗?他在家里很乖的,真的,他只是不太会跟人相处。” “好吧。”看在墙角站着,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女老师既无奈又有些同情的点头了,“那就请你也多多费心吧,毕竟孩子不是光在学校里学东西,在家里的时间更长一些,身为父母,你们的责任也更重一些。其实我能体谅你的难处,但也请你体谅我们老师的难处。如果有太多的家长来投诉他的话,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了。” 年轻的爸爸连连道着歉,把自己的孩子带走了。 小不点似乎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一路低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只顾着看自己的小小脚尖,连头也不敢抬。看着这样的孩子,当家长的也怎么生不起气来了。 年轻爸爸叹了口气,弯腰把儿子抱起,带他上了公交车。 虽然还没到上下班的高峰时间,但公交车上人还不少,已经是座无虚席,但有位热心的大姐看他抱小孩子上来,立即就起身让座。 年轻爸爸看人家年纪明显比自己还大,很是不好意思,“大姐,不必客气了,我们就两站路,我抱一会儿没事的。” “小伙子,你还是坐下吧,抱着个小孩,万一磕着怎么办?你到了再让我就是。” 爽朗的大姐让年轻爸爸无法拒绝了,只得道了谢抱着孩子坐下。那大姐还挺热心瞧他的孩子,“你这孩子多大了啊?” “两岁半了。小石头,快给大姨道谢。” 可是小不点紧紧的把小脸埋在他肩头,怎么也不肯抬起来。 年轻爸爸很不好意思,可大姐不介意的笑了,“哟,这孩子还害羞了。不过这是个男孩儿吧?要是男孩儿这样可不大好,你以后得多带他出来走走,跟别的小朋友一处多玩玩,性格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年轻爸爸给说得不住点头,可眼中那一抹担忧的神色却更重了,连坐在椅子上也跟有针扎似的,怎么也坐不安稳,好容易等到两站路到,跟逃似的抱着孩子下了车。 拍着赖在他怀里,跟小袋熊似的儿子,叹气,“小石头啊,爸爸给你起名叫小石头,只是希望你跟石头一样稳重大方,可不是想让你跟石头一样不言不语啊。你总是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呢?” 小家伙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默不吭声。年轻爸爸摇着头,抱着儿子走向他们的小家。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普通住宅楼,附近都是居民区,配套非常成熟。 回家的路上,不断有带孩子的家长跟这位年轻爸爸打招呼,“小石头爸爸,你们回来啦。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雨变天,你再送孩子上幼儿园,可得给他多带件外套。” “好的,谢谢你提醒。你们家豆豆最近还咳嗽吗?别老是吃药,给她蒸点梨子水吧,我有个方子挺管用的,回头给你发个信息。” “哎哟,那可太谢谢你了。” …… 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爸爸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他怀里的小不点,却没什么人招惹。 而在有人问起,“小石头爸爸,你晚上还出来讲故事吗?”时,小不点果断在爸爸耳边吐出两个字,“不讲!” 年轻爸爸无奈的跟人道歉,“对不起,今天晚上有点事,可能讲不了了,改天吧。” “哦哦,那你忙吧。不过你讲的故事真好听,我家奇奇每天吃了饭就惦记着往楼下跑,你要不来,他可失望呢。我们怎么讲,他都觉得没意思。” 年轻爸爸抱歉的笑笑,抱着孩子回家了。 一打开门,走进熟悉的小天地,那原本沉默寡言的孩子顿时跟换了个人似的,立即活泛起来。 肉嘟嘟的小脸洋溢着开朗的笑容,兴奋不已的扑向家里的大狗,“小西小西,我回来了!” 一人一狗迅速滚成一团,跟亲兄弟似的。别看小家伙这么点小,但身手极其灵活,力气也大,跟有成人膝盖那么高的大狗一处玩,也完全不用担心。 年轻爸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养的是只土狗和拉布拉多的混血犬。狗狗毛发金黄,性格温驯。却不是买的,而是一年多以前,带儿子在外面散步,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摇摇摆摆从街边的垃圾筒里抱回来的。 还记得当时小狗只有巴掌大小,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谁知长得这么快,一下子就有这么大的个头了。要说自家连狗粮都没买,完全跟着主人吃饭,它怎么就这么会长呢? 真是让人想不通。 但让人更加想不通的还是这个小人和小狗身上同样的一个坏毛病——在家的时候就各种正常,活泼可爱,可一出门,全都变样了,全成了严格贯彻沉默是金的忠实信徒。 唉,真是头痛。年轻爸爸自认已经很尽责的照顾他们俩了,并尽力带他们参与社交活动了,可他们俩怎么都这样别扭呢? 真是唯小人与小狗难养也! 年轻爸爸郁闷归郁闷,但还是认命的给儿子和小狗准备了水和零食,让他们在客厅里玩,自己回书房工作去了。 刚连上网络,就收到新信息。 “江意江意快出来!有大事发生了!” 67. 一看信息发布人的昵称,江意原本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带着忍俊不禁的微笑回复过去,“什么大事?是你的房子着火了吗?还是你又在哪里失手,被人抓起来了?” 昵称叫做星际无敌美男子NO.1的人很快回来信息,“你回家了吗?这回真的是有大事发生了。你家那个隐藏属性的小妖怪他爹……” 哪怕是坐在电脑这头,江意在看到这行字时还是心尖忍不住颤了一下,看慕容烈迟迟不接,终于忍不住哆嗦着手指头,敲上一句,“他怎么了?” 慕容烈回过来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来了。” 江意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大门。 在呆了有两秒钟之后,他迅速冲了出去,把门反锁,连窗户都全部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在客厅和大狗嬉戏的小不点惊着了,茫然的视线跟着如临大敌的爸爸左右摇摆,小脑袋瓜里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很快,连他自己也从地上被爸爸一把抱起,冲进书房,还反锁了门,幸好大狗小西跟进来的动作够快,否则一定会被夹到尾巴的。 把儿子紧紧的抱在胸前,确认家里的门窗都关严了,江意才敢继续面对电脑屏幕。却见自己不在的时候,上面又多了几行字。 “你别担心,他不是来找你的。不过是有项生意要谈,临时路过而已。只要你们这两天不要出现在市中心的王府大酒店一带,应该不会有机会遇上。 嗳,人呢?在吗?“ 呼!江意重重的长出一口气,没好气的敲了一句回去,“差点没被你吓死!” 对面发过来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脸,“你不会吓得准备打包跑路了吧?哈哈,放心啦,这个地头很安全的,他没那么容易找得到你。 哎,刚刚收到最新情报,他回程的机票在后天下午三点四十,那就是说,你们只要平平安安度过这四十八小时,就安全了。“ 只是四十八小时,那应该很容易过去的吧?江意的心情终于渐渐安定下来了。 三年前,他假借被罗智敏绑架,在慕容烈和冼寿春的帮助下,暗中逃脱。先是在慕容刚的医院里躲了半年,直到平安生下儿子,然后江意带着孩子来到这座离他们家不远的城市,开始了独自生活。 拜托现在网络资讯发达所赐,就算足不出户,也能找到不少工作。当然一开始是有些困难,可江意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很快就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眼下,他除了给人做历史资料的修正,还应出版社之约,专门写一些历史题材方面的小说。 虽然是天马行空的内容,又加了很多狗血的东西,但拜他扎实的历史功底所赐,江意写的东西可比一般人经得起推敲多了。况且他又有海外留学的经历,眼界开阔,想法自然也更加新颖。 想想当年,虽然被尉迟临风关着,与人接触很少,但江意也因此扎扎实实多读了好些书,如今用来,倒是信手拈来,比常人更加轻松。 当然,他所有对外的名字都是笔名,真名很少有人知道。 当在这个圈子里渐渐有了一些名气之后,有些电视剧的导演听说他是科班出身,还专门递了他熟知年代的剧本给他,让他帮忙把把关,免得弄出秦琼战关公的笑话。 这样接活的渠道一多,江意的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但他要带孩子,还得打理家务,实在是接不了太多的差事。 但江石渐渐长大,江意也跟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想给儿子更好的东西,所以只好在小家伙两岁多一点,就在前不久的九月,把他送进了附近一所口碑不错的幼稚园,以期腾出更多的时间接活赚钱。 可是小家伙对幼稚园的不适应程度完全出乎了江意的意料,他不是象别的小朋友一样哭闹不休,而是采取一种不理不睬不合作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头疼。 江意忍不住又想到那个别扭难搞的年轻男人,难免有些怨念,这孩子怎么好的不遗传,把那样的臭脾气学了十成十? 揉着小家伙的脑袋,江意反正没心情工作了,开始跟儿子开始谈心,“小石头,你今天在学校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害得别的小朋友都摔倒了?” “不是我推的!”小不点从他怀里仰起小脸,皱着小眉头,瘪着小嘴一脸委屈,“是老师,老师叫我做老鹰,去抓小朋友,我就去了。我就是这样跑,再这样跑,然后全都抓住了,可是他们自己就倒了。” 小家伙手脚并用的跟爸爸解释着,外人兴许很难理解,但江意很容易就听懂了,却更加无语了。 他的儿子,才两岁半的小不点,居然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在游戏中玩了一个声东击西的策略,通过迂回包抄方式,利用自己速度上的优势,把一票扮小鸡的小朋友全都消灭了。 他是应该赞扬自己儿子的出色,还是再一次感慨遗传的强大? 江意知道,自己是个完全没有运动天赋的人。可是江石不一样,他与生俱来就遗传了他另一位老爹发达的运动神经。在他还几个月的时候,就表现出比其他孩子更加灵活和协调的肢体反应。 当时每每听到体检时医生的夸奖,江意还沾沾自喜,倍感骄傲,可如今他却有些发愁了。孩子聪慧是好事,可比旁人高出一大截之后,又不能很好的融入到小朋友当中,这就会出现很多问题了。 江意之前就是意识到儿子性格有些冷漠,所以刻意和邻居交好,每天傍晚都到楼下小花园里去跟他讲故事,也吸引其他的孩子来听,从而打开儿子的社交圈。 可小不点不喜欢。 他家的小石头只喜欢爸爸跟他一个人在家里讲故事,那时他会听得非常入神,而且还会跟江意有很好的互动,可一出门就不高兴了。 每回江意跟一大群小朋友讲故事时,他都会很不高兴的带着小西到一边去玩,不肯理他,也不肯理别的小朋友,总觉得是那些小朋友抢走了他的爸爸。 无论江意怎么跟他解释,他都只会搂着江意的脖子,强调一句话,“爸爸是我的,不要他们。” 这样强烈的独占欲,跟某个人从骨子里来说,也是如出一辙的。 听慕容刚说,独生子女当中有不少都有类似的毛病,想要真正解决,方法很简单——再生一个。他们家的老大观观在小时候也有类似的毛病,不过他们很快就要了个女儿,自从有了双双,老大就懂事多了,虽然偶尔也会小小的捉弄一下妹妹,但还是喜欢她的时候更多。 可问题是,江意要去跟谁生?他又不是慕容刚,天生就能生孩子的。再说了,一个小石头都让江意觉得操碎了心,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第二个? 想着儿子的教育问题,江意不知不觉间就把那个男人的问题抛到脑后了。 不过是四十八小时,很容易就过去的,不是吗?
推书 20234-05-12 :魔王与狼人——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