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番外——酱肉包是猫

作者:酱肉包是猫  录入:05-06

 文案:

 已至壮年的吴历在乡下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名叫刘巧莲。 刘巧莲本以为吴历在城里是有钱人家,后来才发现事事不如意。 吴历心怀愧疚,对刘巧莲是百般依顺,但她就是不领情。 直到两年后,刘巧莲的弟弟来到城里,寄宿在姐姐姐夫家。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历,刘君澜 ┃ 配角:刘巧莲,董梁 ┃ 其它: 1.故事的开始 刘家村有一个户很穷很穷的人家,有一对儿女,姐姐叫刘巧莲,年正二八,因为家贫,没有人上门提亲。弟弟叫刘君澜,比刘巧莲小四岁,虽是不谙世事,但也懂得为家里分忧,不怎么捣蛋。 这年夏天,刘巧莲在院子里整理晒着的萝卜干,估算着要是这几天太阳都这么好,下次赶集就能拿到集市上换米了。 她正想着,只见爹娘带着两个男人往院子里走来,还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本来农村姑娘,不像城里那些姑娘那么贵气,也没有避嫌这一说。看到有客人来,她自然是好奇到盯着他们看了。 老远,爹爹就招呼刘巧莲:“巧莲啊,快过来见见吴官人。”而娘亲只是在旁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刘巧莲看着爹娘带来的男人,笑笑:“吴官人好。” 被称作吴官人的男人笑着应着:“巧莲姑娘好。” “这位是吴历吴官人。”爹爹对着刘巧莲说着,随后指着刘巧莲对吴历说,“这就是我的女儿,巧莲。” 礼让一番,爹爹对刘巧莲说明吴历的来意。吴历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向刘家提亲,想要迎娶刘巧莲。吴历家没有亲长,只他一人,亲事便是他自己说了算,而他已是壮年之人,也只有乡村这样的穷苦人家,才肯把女儿嫁给他。而刘家,已经是内定的女婿,带吴历过来,也就是想然这两个人见见面而已。 刘巧莲本是百般的不愿意,但父母之命,她又何尝不知道?况且人家吴历好好说歹说,也是城里人,肯娶自己这样贫贱的乡间女子,已是给了他们刘家莫大的面子,再拒绝,也是说不过去了。 于是,刘家与吴历,便这般结下了因缘。婚期定在这月二十七,时间稍显有点仓促。二十七那天,吴历还是吹吹打打地把刘巧莲接走了。 刘巧莲在花轿上时,竟然是满心欢喜的,想想他吴历,怎么也是城里人,怎么也不会比自己现在为止的日子差,或许今后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2.两年后的,故事真正的开始 这年刚过完春节,刘巧莲十四岁的弟弟刘君澜来到城里,想在城里找份活计。到城门口接他的,正是他的姐夫,吴历。 两人说笑着往吴历家的方向走,当转过一道弯,简陋的屋瓦呈现在刘君澜的眼前时,他的脸色变了变,疑惑地看着吴历:“姐夫,你住在这儿?” 吴历没说话,拍了拍刘君澜的肩头,率先走进了屋子里。 刘君澜有些失望地跟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自己两年没见的姐姐。“君君来了,姐姐可想你了。这两年你都长大了!爹娘怎么样?身体好吗?姐姐是不是都老了?”带着点关切和撒娇的语调。 “君君也想你了,姐姐。”刘君澜看了看姐姐高高盘起的发髻,只是用一只简单的木簪固定,身上也没有别的什么首饰,看起来确实过得清苦。“爹娘身体都还好,只是去年秋天,娘亲受了一次风寒,大半个月才大好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姐姐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到城里来了两年,一点没变,而且更好看了。”刘君澜没有说谎话,到城里来生活了两年的刘巧莲,是比以前好看了,至少气质变了。 “君君,过来坐。”刘巧莲拉着弟弟在堂屋的长凳上坐下,有点对自己丈夫视而不见的味道。随即又递给刘君澜一杯水,“来,喝水。” 刘君澜坐在长凳上,打量着这显得有点破漏的房子。刘巧莲坐在刘君澜对面,弟弟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她的眼底。“很破吧……一开始,我也以为,和他到城里来,有大房子住,可以过上好日子。其实,你姐夫他只是一个客栈跑堂的,一个月也挣不到几个钱。哎……” 刘君澜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吴历从厨房探出头来:“姐夫今天买了鱼,君君想怎么吃?清蒸还是红烧?” 刘君澜张着嘴,只好先对姐夫说:“姐夫看着办吧,我不挑食的。”然后看着吴历欢乐地应了一声,回到厨房去忙活了。 这时候,只听刘巧莲轻声叹息:“哎,你姐夫啊,就是这样,又没什么出息,又要死撑面子。都是自家人,没钱就没钱,去买了鱼就能表示有钱了吗?还不如拿着这些钱多过几天日子。” 刘君澜有些不解地看着姐姐,总觉得姐姐有点嫌弃姐夫的样子。最后还是聪明地岔开了话题:“姐姐,君君现在还没找到活计,只好先在姐姐姐夫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刘巧莲尴尬地笑了笑:“你在这里住姐姐当然是欢迎的,只是屋子有点小,可能要在堂屋给你搭张床板。你姐夫每晚要起夜很多次,姐姐怕吵到你睡觉啊。” “没关系,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君君,只要是睡着了,雷都打不醒。”刘君澜露着牙齿笑,样子憨憨的,很可爱。刘巧莲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晚饭还算是和谐,席间无话。 晚饭后,三人各自道了安,便去睡觉了。刘君澜躺在堂屋里专门为他搭的床板上,盖着不厚不薄的被子,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姐姐白天时对姐夫的态度,心里想不过味来。 这时,他听见里屋传来蹑手蹑脚的声音,想了想,应该是姐姐说的姐夫起夜吧。刘君澜怕姐夫担心他睡不着,就合上眼睛假寐。 吴历去了外面,不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想来是小解完了,要回去睡觉了。可刘君澜没想到的是,吴历没有马上会里屋,反而走到自己的旁边。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站在那里,但刘君澜能感觉到姐夫在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刘君澜都感觉起了一身的冷汗的时候,吴历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为刘君澜掖了掖被角,才回到里屋去了。 刘君澜半天才敢睁开眼,看着满屋子的黑暗,愣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3.青菜和两个鸡蛋 吴历在他干活计的客栈给刘君澜找了一个打杂的差事,一月二钱。只是这客栈也是不管吃住的,刘君澜还是只得在姐姐姐夫家借宿。 姐姐姐夫对他都很好,但他还是想早点搬出去自己住。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姐姐姐夫间有什么秘密,甚至连他这个做弟弟的都不能知道的秘密。而且,刘君澜觉得自己姐夫起夜的频繁程度,有点异常,感觉……像是有什么病的样子。对于这些,刘君澜也不好开口去问,不仅可能让姐姐姐夫的关系更紧张,而且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和姐姐姐夫的关系。 中午的午饭,都是吴历从家里带来的饭菜,刘君澜和他的是分开的。某天,刘君澜无意间看到姐夫的午饭里,只有很少的几颗青菜。而自己的,里面有两个圆滚滚的鸡蛋。他不知道这两个鸡蛋是姐姐放的,还是姐夫放的,但是心里突然有一种心酸。 这段时间,他一直接受着姐姐和姐夫的关怀,尤其是姐夫,对他就像是亲弟弟一样。刘君澜一直觉得是姐夫是爱他姐姐的,虽然姐姐并不爱姐夫,但姐夫对当年骗姐姐嫁给他,心里有亏欠,所以对姐姐是百依百顺,也没有去计较姐姐的态度。姐夫对自己这么好,也是因为他爱屋及乌的心理使然。但他看到那几颗青菜和这两个鸡蛋的时候,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当天晚上,刘君澜跟着吴历回家,沉默地吃了饭,沉默着自己去睡觉,却有一次失眠了。 今天的月色很好,透过堂屋的窗户细细密密地洒落进来,能看清这个不大的屋子。刘君澜傻傻地睁着眼仰面躺着,听着姐夫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 过了好久,刘君澜还是没睡着。刚刚才进了里屋的吴历突然来到他的床边,坐了下来。刘君澜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只是没想到,吴历看了他一会儿,就钻到他的被窝里面了。刘君澜自然是装睡不了了,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吴历:“姐夫,你干嘛?” “啊……还是把你吵醒了。呵呵。”吴历憨憨地笑起来,“君君,你睡吧,我就过来和你挤着睡一晚上。” 刘君澜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让吴历能睡在上面。“姐夫,你怎么想到过来和我挤了?怎么不回里屋去睡?” 吴历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我怕吵到你姐姐睡觉,就来和你挤挤。不会吵到你吧?” 刘君澜看着姐夫在月光下的小脸,心里很不是滋味,肯定不是姐夫怕吵到姐姐才出来的,一定是姐姐嫌姐夫吵到她了,不让姐夫上床,这才会到自己这里来。“没事,姐夫都是为了我姐姐。君君睡觉很沉的,不怕吵。” “嗯,君君,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客栈干活呢。”吴历声音低低地在刘君澜的耳边响起来,带着困意和迷糊。 “姐夫也睡吧。”刘君澜也没多话,就让吴历在自己身边这么睡着了。而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两个人的体温,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那天晚上,吴历又起夜了几次,但刘君澜睡得很熟,并不知道。他同样不知道的还有吴历起夜回来之后,有好几次都盯着他的脸微笑,要过好半天才会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4.学商 转眼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冬天早已经过去,天气也开始慢慢好了起来,小河边的柳树开始抽芽,桃树也开始开花,刘君澜依然跟着吴历在客栈干活。 虽然刘君澜和吴历也是一家人,但刘君澜除了每个月往家里寄点和自己存点外,其它钱都交给姐姐姐夫做了伙食费。起先刘巧莲怎么也不收,最后也不知道刘君澜用什么方法把她给说通了,也就收下了,同时吴历一家的生活也得到了一些改善。 刘君澜一直不知道姐姐平时在家都在干些什么,家里的家务全都是客栈打烊之后,姐夫在家做。自己要去帮忙,姐姐还不让。姐姐难道就这么不喜欢姐夫吗?刘君澜对这个几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却又不好说。 这天午后,客栈不怎么忙了,刘君澜独自在井边洗碗,突然吴历来找到他:“君君,你想不想学做生意?” 刘君澜从碗堆里抬起头来,看着吴历,“想啊,可是没机会。而且那些生意人收徒弟都开好高的价格,学不起啊。怎么了?姐夫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啊?” 吴历蹲下来,“刚刚城东的董家有人过来吃饭,多喝了几杯,说董家当家的想要找几个机灵的孩子去学做生意,说是要培养日后董家分号的掌柜。虽说这学费高点……但是姐夫能想到办法的,你放心去好了。” “姐夫,这不行……”刘君澜连忙摇头,“姐姐和姐夫待我很好了,要是我去学做生意了,你和姐姐……” “别担心,你没来之前,我和你姐姐不是照样过日子吗?而且,董家找学徒,总不可能不包吃不包住吧!”吴历笑眯眯地看着刘君澜,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刘巧莲会不会同意刘君澜去学做生意。 刘君澜看着姐夫的样子,也不好说拒绝的话了,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晚上,下工之后,回到家,姐夫做饭,自己和姐姐在堂屋一边拉家常一边等着姐夫做好饭。刘君澜不是没有想过去帮姐夫的忙,只是姐姐不让自己去。 估计是这两年刘巧莲的训导,吴历做饭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刘君澜觉得自己和姐姐还没说上几句话,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吴历第一个动作就是给刘巧莲夹菜。刘巧莲却瞪了他一眼,用很不耐烦的声音问:“你又有什么事?” 吴历尴尬地笑了笑,不自觉看了一眼刘君澜才说:“是这样的,今天我在客栈听到董家的人说他们当家的想找几个孩子学做生意,培养分号的掌柜。我想然君君去……” “这是好事啊!”刘巧莲一听,马上面露喜色,“现在做生意能找大钱,以后也不会被自己媳妇看不起。”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刘巧莲还斜睨了一眼一旁的吴历,后者也只好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刘君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是学费肯定很贵……在姐姐姐夫这里住着已经让君君觉得很感激了,要是因为要去学做生意而加重姐姐姐夫的负担,君君会愧疚的。” 吴历突然站起来,坐到刘巧莲的旁边,“是这样的,我给客栈掌柜的说了,掌柜的说可以借我一些钱,也可以不要利息。但是作为代价,我要连着君君那份的活儿一起干了,而且每个月在工钱里面扣除一部分的钱,直到还清。这样只是我累点,每个月少给你一点钱,君君就能去学做生意了。” 刘巧莲还没说话,刘君澜就抢着说:“这怎么行?!姐姐姐夫对我已经这么好了,我怎么好意思还来拖姐姐姐夫的后腿呢?” “君君,听我的。”刘巧莲放下饭碗,摸了摸刘君澜的头,“姐姐也想你过上好日子。你去学了做生意,以后挣了钱,姐姐也好巴着你享福。要是君君真的过意不去,就好好学,到时候有钱了,再来报答姐姐。再说了,姐姐和姐夫在你没来的时候也是那么过的,你去不去学,根本谈不上拖后腿。君君从小最听话了,这次也要听姐姐的。以后姐姐走出去也有面子了,可以说我是你刘君澜的姐姐。” 刘君澜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5.面试和董家当家的(上) 刘君澜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去城东董家就可以学了,但是吴历告诉他,还有个面试什么的东西,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要是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两人在客栈掌柜的白眼中请了一天的假,去董家参加面试。 一路上,吴历显得比刘君澜还要兴奋,不停地说着话,一会儿让刘君澜不要紧张,一会儿叮嘱他要是面试过了,就要好好地学什么的。 快到董家的时候,吴历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和这个才十四岁的孩子,拍拍他的肩说:“君君,你……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学东西,到时候真的挣大钱了,也不辜负你姐夫我用私房钱给你交的学费。” “什么?姐夫,你刚刚说你用你的私房钱给我交的学费?你不是说找掌柜的借的吗?”刘君澜吃惊的看着吴历,提高了音量质问。 吴历自知失言,也知道辩解是没用的,就转过身,说了一句:“我们进去吧。”就往董府的大门走去。 刘君澜无声地叹口气,跟了上去,心里却实在是揪得慌。他不知道姐姐是给了姐夫多大的压力,想到这么老实的姐夫也会藏私房钱,刘君澜就觉得心疼。然而又想到姐夫竟然为了自己向姐姐撒谎,这多少让他对姐姐有些愧疚。 刘君澜闷闷地跟了上去,到了所谓面试的地点,也就是董府的前庭,这才发现想抓住今天最后机会的不止是自己。前庭里放着一排一排的长凳,长凳上坐着的都是前来面试的人和陪同的人。一个个脸上都写着紧张,到显得刘君澜的闷闷不乐看起来有点像是被逼前来的味道。 刘君澜和吴历找了两个位置坐下来,离开始面试的时间还有一刻钟,现在董家当家的还没有露面。前几天来面试的,都是董家董家的在大厅里亲自出的题,想来今天也不会例外。 刘君澜和吴历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搭话,也就这么尴尬地坐着,好在旁边的人都很骚动,也不会过于安静。 没一会儿,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两人才意识到,一刻钟就在他们出神中就这么溜走了。 顺着人们的视线望去,大厅的主位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两个家丁样子的男子站在一旁,案几上也多出来了一盏茶。看样子,当家的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的期盼中,一个玄色袍子的年轻男人走上了大厅,坐在了主位的椅子上,冰冷冷的眼神将坐在前庭里的人扫了一遍,指了指坐在最后头的几个人,张开嘴,冰一般的声音划过每个人的耳畔:“你们几个,滚出去。” 由于刘君澜二人来的比较晚,坐得离被赶出去的那几个人不远,在听到当家的发话之后,清楚地听到后面那几个人说:“果然不行……来过一次就被记住了。真是的,这董梁的记忆力真不是吹出来的。” 刘君澜一个激灵,光是今天一天的人就这么多,还有前几天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这么看一下就能记下来,真的可以说是恐怖的能力了。 整个院子,两百来号人,在董梁的气场中只敢沉默不言,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待那几个人走出了大门之后,董梁缓缓端起茶盏,慢慢撇撇茶水上浮着的茶叶,抿了一口,再放下茶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声音,都准确地落到在场的人的眼睛里和耳朵里。 “我就是董家现在当家的,董梁。”他再次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以后可能会是你们中某个或者某些人的老板,所以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记忆力,也不要试图在我眼下搞什么花样。否则,我会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死的很难看。” 6.面试和董家当家的(中) “我就是董家现在当家的,董梁。”他再次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以后可能会是你们中某个或者某些人的老板,所以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记忆力,也不要试图在我眼下搞什么花样。否则,我会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死的很难看。” 董梁的目光又将底下的人扫了一遍,看到大家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样子,冷哼一声,又说:“陪同的人出去等,准备开始面试了。” 吴历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刘君澜,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识字的留下,不识字的离开。”这次说话的不是董梁,而是旁边的一个家丁。这个要求很合理,做生意,不识字是肯定不行的。此话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唉声叹气,走掉了一部分人。好在刘君澜以前在乡下,农闲的时候就喜欢跑去村里书院偷听,识字不算多,但还是算是认识几个。抱着一丝侥幸,他也留了下来。 这时,来了十几个家丁,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沙盆和一根细木棍。众人疑惑时,先前说话的家丁又发话了:“在沙盆里写下你们的名字。当家的不喜欢浪费东西,所以没有给你们发笔墨。”这算是下马威了吧,不过董梁这样的人,给这种下马威也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刘君澜握着木棍皱着眉,心里暗想:“我的名字啊……要让我看到我都认识,可这刘和澜两个字太难写了,我还没学会,怎么办啊?” 正在思索时,家丁发话,说要把沙盆收上去了。刘君澜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捡自己会写的字来写,在沙盆上写下“牛君南”三个大字。 沙盆收上去之后,刘君澜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这么个投机法,能不能入董大当家的眼。没一会儿,家丁开始叫人的名字,叫到的人都站了起。 …… “张二虎。” “赵大牛。” 一连好多个都没念到自己,刘君澜有些泄气,觉得可能是没希望了。 “牛君南。” 刘君澜愣了愣,想起来自己写名字的时候的小插曲,站了起来,稚嫩的脸上难掩兴奋。 “其余的人,离开。”家丁叫完名字,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现在院子里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五十人了。“会珠算的留下,不会的离开。”没等那些人完全离开,家丁有一次开口。话音一落,又有二十来个人往大门走去。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十几个,不足二十人了。 刘君澜留了下来,但是心里已经是在打鼓了,如果说识字算是自己真的会一点。但是这珠算……他只是这几个月在客栈打烊之后给柜台做清洁的时候,听掌柜算账听来的一点东西,要说的话,自己连算盘都没摸过。这样投机,他不知道能好运多久。 很快,家丁们把多余的长凳都撤下去了。大大的院子里,稀稀落落地坐了那么十几个人,显得空旷,气氛也更加紧张了。 随后,只见几个家丁把大厅的门关了起来,留了一个人在外面,手上拿着一直写着字的纸,再次开始叫名字。那纸上就是上一关通过的人的名字。被叫到的人被带到大厅里面去,由董梁亲自提问,单独回答。 7.面试和董家当家的(下) 看着出来的人都是一副气馁的表情,刘君澜更加不安起来,自己真的能得到这位年轻的商业奇才的青睐吗? “牛君南。”刘君澜出神时,家丁叫到了他的名字。他吓了一跳,站起来,浑身僵直,一步一顿地往大厅走去。家丁开启了那扇门,他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董梁坐在主位上,斜倚着旁边的案几。他半眯着眸子打量了一下这个秀气的男孩,嘴角勾了起来。 “当……当家的……”刘君澜被这个眸子像猫一样的男人打量的眼神吓到了,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你叫牛君南?”董梁的声音很好听,只是显得冰冷没有感情而已。他看到刘君澜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又说:“可是,我记得来面试的人中,没有一个叫牛君南的人啊。”刘君澜慌了,想开口解释,但又不知道到底是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而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到了董梁的眼睛里,“但是,好像有个叫刘君澜的。” 刘君澜再次一愣,缩缩脖子,“我就是刘君澜……那个……因为刘和澜这两个字太复杂,我不会写,所以就选了两个会写的字写上去。而且,我也不会算盘……”没等董梁说话,他提高了音量,说:“当家的,我知道这样投机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想得到这次机会,所以……所以……总之,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您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没想到的是,董梁却笑了,很淡很淡的笑。“投机?不会算盘?一人做事一人当?”三个问句,这让刘君澜倍感压力,只有低着头,不敢吭声。“哼!那你想过你这些事败露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吗?”见刘君澜还是不吭声,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地低头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董梁又说:“商人不只是要会投机,不只是要有担当。而且必须会的是在对自己不利的条件下,把损失降到最低。不识字,不会珠算都可以学,那些都是死的,而面对事情的应对能力才是活的。” 说完,董梁闭上了眼睛,大厅里陷入了沉默。刘君澜冷汗直冒,他不懂董梁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低着头站在那里。反而是旁边的家丁,吃惊地看了董梁半天,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到大门口,对外面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听见外面一片哀鸿,倒是刘君澜什么没听到家丁说了什么。 随后,董梁起身离开了大厅,留下还傻站在大厅上的刘君澜。之前出到门口的家丁折回来,看到还低着头的刘君澜,走过去对他说:“你通过了,先回去吧。这个腰牌拿去,明天辰时之前带着这个腰牌到府里来。” “啊?”刘君澜接过腰牌,比自己向董梁坦白之后等候发落时心跳还要快,“小哥,你说什么?我怎么过的?我识字不多,也不会算盘,我还骗了当家的,我怎么可能过了呢?你不是骗我吧!” 家丁瞥了一眼眼睛瞪得像铜铃的男孩:“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当家的的心思,怎么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猜透的?叫你什么时候过来,你就什么时候过来;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是最好的选择,废那么多话干什么?”说着,家丁要往里面走去。 “小哥,等等。”眼见家丁要走,刘君澜连忙拉住,脸红红地问:“那个……就是……在董家学习……包吃包住……吗?”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家丁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们只是作为一个掌柜来培养,能不能最后排上用场都不一定。老实告诉你吧,董家现在只打算做两个分号,选出来的人有六个,所以当家的当然不会为你们浪费资源。况且,学习是从辰时开始,酉时三刻结束,中午这顿是算董家的,但是也是课程的一部分。你们的家都在城里,也没必要在董家食宿。当家的说了,如果有想在董家食宿的也行,另行交一部分食宿费就行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进去忙了。” “没……没有了……”刘君澜愣愣地摇摇头,觉得今天的好运降临地太快了,他甚至感觉到了新的未来在向他挥手。不管能不能成为董家分号的掌柜,至少在董家学到的东西是不会白学的。 8.省亲 当吴历看到刘君澜一脸失神地从董府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以为他也被刷下来了,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说:“君君,没事的,那么多人,你能到最后才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没被选上我们还有那笔钱,有姐夫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喝粥。” 这个十四岁的小男孩不管多么懂事,都还是一个孩子,转身搂住姐夫的脖子痛哭起来,把一切的惊恐和不真实感都哭出来了。吴历抚摸着刘君澜的后背,慢慢地,轻轻地,一下一下,让他安心,嘴里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君君已经很棒了。都怪姐夫,非要让你来参加这个,你还小嘛,以后还有机会的。别哭了,乖啊。” 刘君澜慢慢忍住哭,从吴历怀里抬起头来,少年带着哭腔说:“姐夫,他们说……我通过了!真的!你看,这是董府的腰牌!我真的通过了!”说着,少年又欢快地笑起来,甩甩头,把眼泪抛到一边了。是啊,对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来说,这样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这足以让现在这两个粗布麻衣的人感到无比地兴奋。 “君君,你说什么?”吴历扳着刘君澜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本来吴历让他来这里,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让他碰上了!“你通过了?!你真的通过了?!”得到刘君澜肯定的回答,吴历狠狠地一把抱住他,嘴里不停念着:“君君是最棒的,我就知道,我们的君君是最棒的!”吴历的眼眶也是不住地泛红,声音也慢慢开始梗咽起来,“我们,我们快回家,告诉你姐姐这个好消息,走,我们走。”说着拉着刘君澜急急往家里走去。 当吴历拉着刘君澜进家门的时候,刘巧莲看到的情况是吴历紧抿着唇,身后跟着的是低着头,隐约可以看到眼眶还红红的刘君澜。刘巧莲不是笨蛋,但是显得稍微自作聪明了一点,从吴历身后拉出刘君澜,问:“君君累了吗?喝水吗?” 刘君澜抬起头,两眼泪汪汪的,但嘴角却还挂着笑容。刘巧莲看到弟弟这个表情,着实被吓了一跳,一把把刘君澜抱住,摸着他的头,带着哭腔说:“君君,我的君君,你别吓我啊!不就是没选上吗?我们不稀罕,你千万别有个什么啊!姐姐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我们不求荣华富贵,只要你好好的啊。” 刘君澜奋力从姐姐的怀里钻出来,抬头看着姐姐,带着哭过之后特有的语调说:“姐姐说什么呢!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吴历这时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里面接着说道:“是啊,君君他通过了!董家要让君君去学做生意了!不管最后能不能当上他们董家的掌柜,但是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头嘛!” “是啊,是啊!姐姐,以后我赚了大钱,就该我来好好报答你和姐夫了!”刘君澜挂着眼泪花,笑着看着姐姐,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刘巧莲瞬间僵在那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门外,表情说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真……真的吗?君君他……真的通过了?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是啊!是啊!姐姐!我一定会让爹娘还有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刘君澜突然一伸手,揽住了姐姐和姐夫,三个人就这么抱成了一团。 “明天……”这时,刘巧莲突然开口了,“我回娘家一趟吧,把这个消息也说给爹娘知道,他们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呢!我们家终于有人出头了,终于不会被村里人都瞧不起了,终于不用在其他人可怜的眼神中过日子了!君君,我明天回娘家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爹娘知道!” 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充斥着一种喜悦和新生的气氛,也许是一种终结,也许是另一种开始,但是这绝对是一个转折。 9.守时 第二天清晨,三人早早起来,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回娘家的回娘家,好不忙碌。 董家的课程是从辰时开始,刘君澜到的时候卯时三刻,提前了半个时辰。倒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去客栈上工时候的时辰和到董家的时辰相差无几,就是习惯而已。 刘君澜在董家大门前踌躇了老半天,不知道怎么进去啊……大门紧闭着,外面也每个人守着。刘君澜正想着是叩门呢还是大叫的时候,朱漆大门突然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丁,拿着一张抹布,正准备擦拭石狮子。看到一脸窘样的刘君澜,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刘君澜一时被问得慌乱,猛然想起昨天那个家丁给他的那个腰牌,连忙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在家丁奇怪的注视下,一顿忙乱,总算是把那个重要的物件给找到了。递了过去,家丁一看,脸色就变了,忙说:“原来是来是未来掌柜的啊,快里面请。”虽说来学的人不一定能够成为董家分号掌柜的,但同样不一定不会,家丁对他态度好一点也是为自己铺路。 刘君澜一路随着家丁来到昨天大厅上,看着现在还一个人都没有的大厅,那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他还在怀疑,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请您在这里等一会儿,当家的辰时的时候自会出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家丁的声音唤醒了还在出神的刘君澜,没待他出声,就拿着抹布再次往大门方向走了去。 刘君澜就这么站在装潢考究的大厅上打量着周围,想坐下,又害怕,窘迫的样子倒是很可爱。好在不多时,又有两个人结伴走上大厅。两人看到这个衣装粗陋的男孩,先是一讶,然后主动和这个腼腆的孩子打起了招呼。寒暄间,三人也算熟识了,两人中较高的叫卢池,是个书生。另一个叫许晏,算是卢池的学生,两人是结伴来的,其实也没想过要争取董家分号的掌柜,只是卢池想带着许晏见见世面,让那个大男孩褪去青涩。 这厢还聊着,从大门处又走来一人,竟是一个女子。脸上冷漠,上到大厅,也没有搭理三人,瞥了眼厅上三人,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辰时一到,董梁准时出现在了大厅上,看着来了的四个人,冷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辰时,来了四个人。卢池,许晏,刘君澜,叶裳舞。”想来那最后过来的女子便是叶裳舞了。 董梁自顾自坐到主位去,一言不发,也不叫人坐,只自己眯着眼。这倒让大厅上除了叶裳舞之外的三人感到有些尴尬,三人对视,最终还是选择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着。 辰时二刻,大门处匆匆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自己闷头走过来,看到大厅上的董梁,连忙赔笑道:“董大当家的,抱歉,我家里突然有点事,来晚了,让您久等,实在抱歉。”另一个也在陪着笑脸,连道不是。 而董梁只是不置可否地用鼻子嗯了一声,也不睁眼。两个人看董梁没说什么,准备找个地方落座。谁知刚迈开步子,董梁又开口了:“谁让你们去坐了?”大概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睁开眼,看着还带着虚假笑意看着自己的两个迟到的人,冷冷地开口:“你们两个,滚回去。” 一人道:“当家的,这是为什么?我们不过是迟到一点,也赔过不是了,也不是犯了什么大事,您这可犯不着!” “我叫你们滚,你们就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滚!”董梁慢慢坐正身体,眼神里面泛着精光,着实骇人。 “姓董的!我们不是缺了你这点本事就活不了!走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另一个人沉不住气,立马就放出狠话,转身就走。之前那个人看没有挽留的余地,也只好作罢,转身离开。 董梁幽幽的声音慢慢传了出来:“本来我是可以让你们有条活路的,不过你都说了这话了,我也只好让你们没有活路了。”语气中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气,听得刘君澜一阵冷战。 大厅上缄默半晌,之前那场闹剧放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一课——守时。” 10.沐渊公子 在所谓的第一课之后不久,董梁就离开了大厅。本来嘛,他是生意人,寸金寸光阴,要是一直守在这里,那才不正常。 大厅上四人等了一会儿,过来两个老人,是董家的老奴,来带他们逛董府,然后把董府规矩什么的,事无巨细都讲给他们听。直到到了一个拱门前,本来还和颜悦色的两个老人突然正色:“董府没有别的什么禁忌,只是除了当家的指定的人,谁也不许跨过这个拱门。老奴也曾见过有人进去过,只是……那人再也没出来。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老奴也不得而知。” 刘君澜想想觉得奇怪,他们不过是过来学习的,除了学习会去的几个地方,也不会有机会,而且也没那个好奇心在董府里乱逛。而且也不是会在这里长住,和自己讲这些,显得有些多余。 “几位这边来,下面就是正式的课程了。”一个老奴在前面引路,刘君澜走在最后面,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叫叶裳舞的女子。从开始,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冷淡得显得有点让人害怕,要是这样的人当上了一个铺子的掌柜,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和谐的样子。 两个老奴领着四人到了偏角的一间厢房门口:“几位请进吧。”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侧身让出进屋的通道。 四人先后走了进去,屋里布置倒是雅致,一炉青香,七张桌椅,一张高高在上,正对着底下六张,看样子是夫子的所坐的地方。每张桌字上都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把珠算。与门相对的是两扇窗户,窗外清风缭乱,竹影婆娑。转望,屋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年龄看起来和刘君澜相仿,只是一身儒雅,恍为天上人。 四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刘君澜和卢池二人挨得近,只是那叶裳舞只是远远坐着,还是一言不发。刘君澜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这些笔墨算盘什么的,虽说他在村里的时候去过村里学堂偷学,但还是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如今触手可及的东西,自然是更加好奇起来,还不等夫子开口,就拿着那些东西摆弄起来。 突然听得那位夫子浅笑起来,刘君澜抬头,发现包括叶裳舞在内的四个人都看着自己,眼神里面透着玩味。刘君澜一见这情况,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把头埋得低低的,笑声说了声抱歉。 “四位不必拘束,我与四位年龄相仿,想来也能聊得来。”那位夫子朱唇轻启,声音中透着一股女人的阴柔感。“若是四位看得起在下,或唤一声沐渊公子,不敢请教四位……” “在下卢池,身旁这位是许晏,承蒙照顾。”卢池拱手,随带介绍了身边的许晏,许晏含蓄地点点头,而沐渊公子看到许晏的样子,放佛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叶裳舞。”那个女子还是那么冷淡,而沐渊公子也不在意,对着叶裳舞颔首,最后目光落到一旁的刘君澜身上。 刘君澜还是红着脸低着头,但是对沐渊公子的眼神好像有感应似的,一个激灵:“我,我叫,刘君澜。”说完,再次红着脸低下头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低头,明明眼前这个人很和蔼,他却很害怕。 沐渊公子看着刘君澜的表现也不形于色,只是悦声道:“当家的没有那么多时候来手把手教授你们生意场上的东西,那些粗浅的知识就由我来教授。待到一月或者半月后,少有所成者,便可以在当家身边,亲身亲历地学习。到时候你们命运何从,便要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我能教给你们的也很有限,所以不必叫我夫子,我是担待不起的。” 自此,刘君澜正式开始了学商的日子,不过他的第一天并不好过。本来底子薄,又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五句话能听进去两句,还有一句半是听不懂的,他突然感到前程堪忧了。 番外之闲敲棋子落灯花 正月十五,正是上元佳节。城里四处张灯结彩,街道上一律挂上了花灯,列出了灯谜;家家户户端出一碗碗热腾腾,白胖胖的汤圆。河道两旁和河道中,都有花灯在穿梭。街上更是熙熙攘攘,男男女女都穿上了过年新制的衣裳,有说有笑。更有大户人家,在河边搭起了戏台,邀了一班戏子,咿咿呀呀地助兴。 而有两类人是不过这样的节日的,一种是想吴历他们一样的太穷苦的人,吃了碗汤圆,算是过了;另一种却恰好相反,家里钱太多了,每天都像是在过节,也就不太看中这种节日,比如董梁。 说董梁不过这个节日,也是不准确的,这么一个商机,他是不会错过的。他除了赚百姓的钱,还有官家的钱。他承包了整条街花灯装饰的纸张和蜡烛,还在自家店铺中抽调人手,在河边每隔一段路程,安置一个摊位,卖河灯和孔明灯。不过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就是了,真正到了上元节那天,他倒也闲了下来。 现在的董府,比起外面是冷清得很的,没有挂花灯,只有在大门的左右,放了两个硕大的黄纸灯笼,算是做个意思。 董梁在书房喝了盏茶,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了茶,走了出去。走过回廊,到了一处小花园。偏居一处,竟是一片灯影。满池的莲花还没开,但池中漂浮都是星星点点的莲形花灯。花枝间也闪烁着烛光,煞是好看。 董梁轻车熟路地顺着一条路走了过去,路两旁也有小小的花灯,好似在给他引路。而路的尽头却不是意料中的有个熟悉的人在等着他,看着围棋的棋盘和上面碎了的一颗白子,以及棋盘边,在众多花灯中显得有些突兀的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焰在风中摇摇欲坠。不知为何,董梁的心中就开始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手上逃掉了似的。 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一阵轻笑。转身一看,正是心里的那个人。皎皎的面容在那人提着的花灯的照映下,微醺出红晕,明亮的双眼因为笑意,弯得好似十来天之前的月亮,越是看,越是动人。 “你去哪儿了?”董梁看着来人,无声地皱了皱眉,“又穿得这样单薄,当心伤风了。”他伸手给来人拢了拢衣领,手却不老实地在那人的颈间掠过。 “扑哧,你说我就得了,还用手来冰我,你倒是怕我病呢?还是不病呢?”这人的声音有一种不分性别的阴柔的美。 “好了,沐渊,我们不在外面吹风了,回房去吧。”董梁拽起那人,往房间那边走。 沐渊公子却笑了起来:“董梁,过来坐会儿吧,我们下盘棋。”说罢便径自转到花枝间的棋盘前坐下,也不去收拾那颗碎掉的棋子,信手拈起一枚黑子,转头冲着董梁一笑,“过来啊。” 董梁无奈,只好走过去坐着,也不执棋,就看着沐渊公子白净的手上一抹黑色,他很有一种给他抹去的冲动。“你不该执黑子。” “你知道那颗棋子怎么碎的吗?”沐渊公子没有搭理董梁,自顾自说着,也不等回答,又说:“我亲自煮了汤圆在这里等你,本来想和你下一盘棋,一直拿着棋子。古人说:闲敲棋子落灯花。我想那人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人吧,可是你一直没有来,汤圆凉了,棋子也被敲碎了。于是我就把汤圆送到厨房去,让他们热热在端来。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这里了。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至少你还是来了。”沐渊公子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却看得董梁一阵心疼。 “别说了!”董梁猛地站起来,带翻了棋桌,连带棋子散了一地。他一把抓住沐渊公子,按住就吻了上去。沐渊轻轻搂着董梁的腰,轻轻浅浅地回应这这个吻。 上元,花灯璨璨,花间云里,人月两团圆。 11.红杏枝头春意闹 酉时三刻,刘君澜准时地离开了董家的大门。在他走前,沐渊公子单独叫他留下来一会儿,从书桌上拿了两本书,给了他,并说:“你底子薄,多看看书,多识字,还要会写。这几本书简单,你有看不懂的地方,明天过来问我。” 刘君澜抱着几本书,叹了口气,心里沉沉的,他不想辜负姐姐姐夫的期望,但是这事自己好像驾驭不了。 一方想着,一方又迈步往家里走。回首间,看到新开的樱桃花。这江南酉时的天色虽不如北方黑得那么浓厚,却也有些迷蒙了。刘君澜细一想,自己从刚过完春节进城,到现在已经是有两个月了,初来时的憧憬,到达时的失望,还有现在的现实,让他觉得有些累了。 “春天到了……”他低低呢喃一声,“姐姐说会娘家,我好像也有点想家了啊。”他无声地苦笑,朝着姐夫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转头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墙角一没而过。心中猛然一惊,那个身影他怎么会不熟悉?从小到大那个身影无数次地在他眼前掠过,欢笑的,认真的;悠闲的,匆忙的……只是今天那个身影却显得有些反常,似乎不想引人注意,却无意中显得更加显眼。 “刚刚那个……是姐姐?”刘君澜抱着书,歪歪头,“但是……姐姐为什么像小偷那样躲躲藏藏的?而且,姐姐不是说要会家去吗?怎么会在这里?”嘴上还在呢喃,脚上却已经跟了上去。 刘君澜悄悄尾随在刘巧莲的身后,前面的刘巧莲像小偷,后面的刘君澜更像是一个小偷,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在巷子里穿梭。其实刘君澜的跟踪技巧不怎么高明,只是刘巧莲似乎急匆匆地忙着什么事,根本没有发现后面还有个刘君澜在跟着。 刘君澜跟着刘巧莲一路走到了城外,但这并不是回刘家村的路。而刘君澜并不知道,从这个方向出城,还有一户人家,是城北宋家在城外置办的宅子,只供宋家独子宋朝文一人使用。宋家也是有名的有钱人,不过只是小有名气,并不如董家那样富甲一方。而宋朝文又是一个风流公子,刘巧莲这一去,自然是没有悬念的。 瑶纭暮安,倒是一个风雅的名字。 刘巧莲在大门前停了一下,叩了叩门,看了下四周,见没人,就跻身进去了。刘君澜从树后走出来,看着大门出神,心里想:“姐姐到这里来干嘛?家到这里,从家到城里都要走半天,更别说是回家之后在过来这边了。” 刘君澜心中有不安,紧紧抱着怀里的书,顺着墙根开始找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去的。没走多一会儿,就听到有女子银靡的笑闹声,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刘君澜便停了下来,直觉告诉他,今天他会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听墙内男子笑道:“巧莲,过来,近日不见,可真是想煞了我啊。” 女子,却正是刘巧莲,声音柔柔的:“我也想你啊,只是我弟弟从乡下过来了,我也不好三天两头就往你这边跑了。不仅是想你了,而且我还想你的……” “哈哈哈!来,我现在就给你!”不必说,这个男子必定是宋朝文了。 虽说刘君澜还未经人事,但接下来撕裂衣服的声音以及那些银靡的声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少还是能知道点的。 刘君澜惊慌失措地跑回姐夫家的时候,姐夫已经在家了。吴历看着刘君澜苍白的脸色,连忙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刘君澜只是咬着唇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吴历也只当是他在董家受了什么委屈,搂过他,为他抚着后背。 吃过了晚饭,吴历让刘君澜到里屋去睡,原因是刘巧莲没有回来。吴历其实早想到刘巧莲这几天不会回来,因为回娘家嘛,怎么也会住两天的。 夜深,刘君澜趴在吴历怀里,闷了半天,问:“姐夫,你爱我姐姐吗?” 吴历摸着刘君澜僵硬的背脊,声音有点游离:“当然爱了,和爱你一样爱。” “姐夫……”刘君澜又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后来却也这么睡了过去。 12.狐狸精 第二天,刘君澜顶着一对黑黑的眼圈来到董家,直接走到昨天的那个房间。其他人还没来,沐渊公子也还没来。他静静自己的心神翻开昨天沐渊公子给他的书,昨夜一直想着刘巧莲的事,让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看这些书。这会儿翻开,倒是发现了沐渊公子给他书确实是些浅显的,也能引人趣味的神怪小说,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大家几时到的都不知道。 “刘君澜,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用功。”卢池与刘君澜相熟,便过来打趣道。旁边许晏也是眼含笑意看着他。 “啊?”这时刘君澜才回过神来,看到其他三人都到齐了,就是沐渊公子尚未现身。“卢大哥说笑了,我只是来得早了些,没事可做,只有看看这些东西了。”话音一落,猛然想起昨天在瑶纭暮安听到那些东西,心中一沉,把头埋了下去。 卢池和许晏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了刘君澜的异常,但是看他的样子也是不想说出来,只好默然地在刘君澜身边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等着沐渊公子的出现。 这时,房间里面一片沉默,刘君澜面前的书,已经是好久都在那页未曾翻动过了。虽然他的眼睛在书上,但他的心思并没有在书上了。 出神又是许久,沐渊公子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二刻了。沐渊公子走进屋子的脚步很慢,而且走路的样子也有点奇怪。然而下面的四个人,各自怀有心思,似乎并没有在意,但似乎卢池许晏二人看到沐渊公子这个样子之后,有一种一样的东西在流动。 “抱歉,因为今天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所以来晚了,让各位久等了。”沐渊一落座,连忙给四人拱手让礼。 除了还在出神的刘君澜之外,其余三人都回应着无妨之类的话。也正因为刘君澜还在出神,沐渊公子注意到他看着书,眼神却没有焦点。沐渊公子心中微微一笑,也不去计较。随即开始讲授今天的知识。 刘君澜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沐渊公子正在讲着珠算的技巧,不由脸红了,定了定神,开始听沐渊公子讲授的内容。沐渊公子没有在意,看到他回过神,反而冲着他笑了笑。沐渊公子的笑很好看,原本一双大眼睛一笑的时候弯成了月牙,柔美的脸蛋更添光彩。 虽然他现在讲的这些东西对那三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东西,但对刘君澜来说,还是很困难的。听了好些时候,也只是听懂了七七八八。而脑子里又不停地想起昨天的事,一天便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到了酉时三刻,又是一天的结束。 叶裳舞以及卢池二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而刘君澜还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同样的,沐渊公子也没离开,坐在主位上,看着刘君澜,也不说也不问。 屋子里静了一盏茶的时间,刘君澜才慢慢抬起头来:“沐渊公子,狐狸精是什么?” “狐狸精就是修炼了很久的狐狸,成了妖精,可以变成人的样子来勾引人。”沐渊公子也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都会一一回答,“民间也有叫狐媚子的,经常也用来形容勾引男人的女人。” “那……狐狸精都是坏的吗?书上看到的狐狸精都是要害人的。”刘君澜定定的看着沐渊公子,神色一瞬也不瞬。 “在很多人看来是这样的,因为书上的狐狸精都是为了吸取男人的精气;而现实中的狐狸精往往会破坏别人的家庭,也是有目的的,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欲望。” 刘君澜背脊一僵,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为了钱,为了钱……是啊,从姐姐一开始的反映来看,就是嫌弃姐夫家里没钱啊,自己到现在才弄懂了,好像有点晚了。姐姐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好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谢谢沐渊公子,我先走了。”刘君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顿一顿地痛,摇摇晃晃地出了董府。外面偶尔吹来的春风才让他清醒了点。 他慢慢挪着步子,心中暗暗想着:“这事千万不能给姐夫说,等姐姐回来了,我单独找姐姐说说。” 13.餐桌上(上) 又是一天过去了,刘君澜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吴历的胸膛。他这时起来,姐夫说姐姐没回来这几天,他们俩就一块儿睡。听得刘君澜一阵心酸。 刘君澜抬头看着吴历的脸半晌,咬了咬唇,决心今后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男人过上好日子。即使万一那时候姐姐和姐夫已经不再是一家人了,他也会好好对待这个人。 他轻手轻脚地从吴历的怀里抽身出来,下床去厨房做了点早餐,这才将吴历叫醒,“姐夫,起床了,吃点东西去上工了。” “君君?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做东西?”吴历揉揉眼睛,竟然有种稚气,看得刘君澜有种伸手去揉他头的冲动。 “谁做不是一样啊?快起来吃饭吧。”刘君澜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种宠溺,似乎对方是自己平生仅爱的人。 “嗯,好。”吴历仿佛没听出来刘君澜语气中的东西,迷迷糊糊地趿拉着鞋子坐到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简单的食物却是食指大动。 刘君澜痴痴地看着吴历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心里满满的,就算不吃东西,也没有饥饿感。吃了一会儿,吴历才发现刘君澜没有动筷子,便问:“君君一直看着我干嘛?不吃点东西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刘君澜这才一下醒悟,刚刚自己竟看着自己的姐夫出了神。不自禁红了脸,连忙提起筷子,嘴里含糊道:“没有没有,只是很少看到姐夫吃东西吃得这么香。” “哈哈哈,当然了,这可是我们君君亲手做的东西,怎么能吃得不香呢?”吴历倒是坦诚,却没有发现刘君澜的头埋得更低了,脸也更红了。 吃过早饭,收拾停当之后,两人一行出了门,仍是那样,吴历去客栈上工,刘君澜去董府学习。这时间尚早,又逢这天天气晴好,杨柳风徐徐而过,两人在安静的街上走着,倒也惬意。 刘君澜到了董府,仍然是径自走到了那个小屋子里,在前两天的位置上坐着,趁这个时间看着沐渊公子给他的书。 他沉浸在书中,自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只是抬头的时候,屋子里面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他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心中正思量着奇怪,许晏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君澜,你终于没在看书了。”说着,这个小男孩微微笑,“卢池让我过来叫你去吃饭了。” “吃饭?午饭?”刘君澜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是啊,不然呢?你该不是看书看到忘记时间了吧。”许晏说着拉起刘君澜的袖子就往外拽。 “上午的课就上完了?”某个还在云里雾里的人跟着拽着他的人走了出去,嘴上还在问着问题。 “你啊!”许晏佯嗔了一下,“今天说是沐渊公子身子不爽,似乎是昨天的病情恶化了,今天只学。刚刚家丁来说的时候你看书正入神,我们都没叫你。这会儿要去上课了,我才过来叫你。听说,今天是当家的亲自来教我们。” 刘君澜背脊一僵,心里苦笑道:“看来是真要好好学习,这和董梁一块儿吃饭,怎么能吃得下啊?” 一行到了餐厅,看到另外二人已经在圆桌左右落座,剩下的就是给董梁预留的上座和卢池身边两个座位。 刘君澜只得在下座坐下,把卢池身边那个位置留给了许晏,许晏给卢池点点头示意,然后也坐了下来。 14.餐桌上(下) 午时三刻,正是菜市口行刑的时刻,而董梁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像阎王一样黑着脸,似乎心情不大好。他打量了四人几眼,看到刘君澜的时候,不自禁地皱了皱眉,脸又黑了几分,冷哼了一声,落座于上座。 刘君澜四人当然看到了董梁脸色的变化,心下正奇怪,董梁一挥手,叫人上酒。刘君澜一下就慌了,一半是因为之前董梁的眼神,一半是因为酒。刘君澜生来就在贫苦人家,没工夫学那些纨绔子弟寻欢作乐,酒这种东西更是沾都没沾过。董梁叫人上酒,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要独乐乐啊。 刘君澜正思量着一会儿推脱的说辞,家丁就已经将五个人的酒杯满上了。除了刘君澜之外,还有一个人看着酒杯发愁,这人就是许晏。许晏不是不会喝酒,而是卢池不许他喝。每次喝过之后,都少不了一顿惩罚。他就是想到这里,脸就像烧起来一样红。而卢池却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示意就算是今天,他也不会放过他。再看叶裳舞,虽是女流,却分毫不让,处变不惊。 董梁看着在席四人脸色变化,心中对四人的评定已有了七七八八。用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一桌的沉默:“酒桌上的应承,是商场上少不了的手段。当然,你们要是能到我这一步,也可以不用。不过我招你们来,自然是要你们去为我做事。” 卢池反应倒是快,径自执起酒杯,起身对着董梁一拱手:“承蒙当家的照顾,我等如有失礼,权当初入商界,不知礼数。卢池先自罚一杯。”说罢仰头喝下。 叶裳舞也端起酒杯对董梁一揖,眉头都没皱一下,灌下了一整杯澄澈的液体。许晏在卢池的示意下也站起来一礼,喝下一杯。 刘君澜见状,自然知道该做什么。苦着一张脸,站起来,双手举起杯子,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闭着眼睛,像灌药一样灌下一杯酒。他只觉得酒沾过的地方都火辣辣地烧地疼,从舌头一直烧到肚子里。 董梁饶有兴致地看着四个人不同的表情,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特别是看到刘君澜强迫自己和下酒的样子。没自觉,勾起了嘴角,然后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此外,席间无话,只是一些常规的礼仪教学。其实针对的就是刘君澜,其他三人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但也乐的在这里和刘君澜一起温习。而枯燥的讲授中,少不了举樽共饮几杯,董梁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刘君澜皱着脸,像喝药一样地喝着这陈年的美酒。 不过三五杯下肚,刘君澜就昏昏沉沉直犯困。这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董梁宣布:由于沐渊公子身体不适,所以今天的授课只有这一项。所以散席之后,都可以各自回家了。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觉得特别的,只有刘君澜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是他实在是站不起来,脚下发软,头重,站不稳。 其余三人和刘君澜不同方向,无法送他。董梁无奈,只得拨了两个家丁,架着刘君澜往他姐夫家走去。 刘君澜和两个家丁到的时候,吴历还没回来,刘巧莲也没有回来过的迹象。两个家丁把刘君澜安置在床上,对着破落的屋子大发了一顿感叹之后,悠闲地离开了。 刘君澜本来还强打着精神想要爬起来,后来实在敌不过酒劲,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约酒劲散地差不多了,他忽然听到屋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动。猛一惊醒,第一个想到的是:“有贼?” 刘君澜轻手轻脚地摸出去看,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身形还有些熟悉。可能是酒还没醒完,刘君澜躲在门后愣了老半天,才认出来那个人,忍不住脱口而出:“姐姐?你……”之后的话还没出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硬生生地断在了那里,心中却是莫名有股火气。 15.东窗事发 刘巧莲听到身后的喊声,慌慌忙忙地转过身来,背紧靠着柜子,惊恐地看着刘君澜,语气中还带着害怕:“君,君君,你醒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喝酒了?” 说着慢慢向刘君澜考过去,似要揽过少年的肩。少年却不依,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打断道:“站住,别动,别过来。” 刘巧莲真被这么一声给唬到了,吓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动了。“君君……你,你是怎么了?怎么凶干嘛?是酒还没醒吗?那就快去躺着吧。姐姐还有事,这马上要出去。” “不许出去!”刘君澜看到刘巧莲,就会想到吴历的脸,心里莫名的就火气起来了,可能真的是酒还没散尽,趁着这个劲,一把拽住了刘巧莲的手腕。 “君君,你干嘛!”刘巧莲提高了几分声音,她是真的被刘君澜现在的反应吓到了,心里还暗自在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她这个弟弟生气了,全然不知自己红杏出墙的事已经被刘君澜知道了。 刘君澜死死盯着刘巧莲,腮帮子崩得紧紧的,看得出来,他在死命咬着牙,忍下可能爆发的脾气。好一会儿,他才低沉着嗓子说:“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把我被董家录用了的事告诉爹娘?是不是没有见爹娘?是不是没有回家去?” 刘巧莲脑子“嗡”地一响,血液像凝固了一样,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来,却强装镇定,“君,君君,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没有回家去呢?爹娘知道了你被录用了的事,别提多开心了。” “姐姐……”刘君澜低下头,轻轻唤了一声,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说了,“你是谁?你不是我姐姐!在我记忆中,我姐姐一次谎都没有对我撒过!你到底是谁!”刘君澜突然抓住刘巧莲的肩膀,猛地摇晃起来。 “君君!君君!你怎么了!君君!到底发生了什么!别摇了,我的腰,好痛……”刘巧莲开始挣扎起来,可是就算是刘君澜比她小,但是她终究是个女子。 刘君澜哭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弱了下去。刘巧莲一个趔趄,撞到了柜子上。柜子的门被撞开了,里面的东西跌落了一地。 刘君澜看着地上的东西,止住了哭,但是脸色更加难看了。刘巧莲也看着地上的东西,彻底呆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什么也解释不了了。 刘君澜麻木地蹲下来,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东西:“珍珠?玛瑙?玉佩?银钗?哈哈哈,姐姐,我从来不知道姐姐家也这么富有啊!”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眼神像死灰一样,“可是……这些东西都好脏!”说着,把刚刚捡起来的东西一样不漏地全部丢到刘巧莲的身上。 刘巧莲站在那里,无从解释,也无法解释,她看着刘君澜绝望,她看着刘君澜哭,可是无能为力。她不知道刘君澜到底知道的有多少,但是看得出来,她是让她弟弟失望了。虽然知道解释是没用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抓住刘君澜的袖子,辩解道:“君君,你要相信姐姐!姐姐是有苦衷的!” “苦衷?”刘君澜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刘巧莲,“哼,你的苦衷是不是姐夫太穷了,给不起你想要的生活?所以你就要去做狐狸精,去勾引男人,从他们身上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刘巧莲被刘君澜说地哑口无言,她不知道她这个弟弟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可以这么一针见血。是的,她刘巧莲就是为了从宋朝文身上获得她在吴历那里得不到的东西。 “姐姐,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女人,我一直觉得你会是那种愿意勤勤恳恳过日子的人。姐夫对你好不好我们心里都清楚,你这么做,最后是想怎么收场?被浸猪笼?还是等自己人老珠黄,那个男人不要你的时候,才肯和姐夫好好过日子?” “我……”刘巧莲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想到就觉得害怕。“君君,你听我说,人都是想过舒坦的日子的。以前在乡下,没有那么多的有钱人可以看到。可是在城里来了,见的富人多了,我也开始幻想以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我已经是有夫之妇,宋朝文看上了我的年轻美貌,我就会一辈子过着这种贫苦的生活。君君,你知道吗?我只要过过那个瘾就好了。就算我不是宋家的少奶奶,但是我也尝到了那种生活的滋味,而且宋朝文能够给我你姐夫不能给我的一切。我已经迷恋上那种生活了,我不想再回来了。君君,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个破屋子,一起住到宋朝文那里吧!他答应会养我一辈子的!”刘巧莲有种病态的疯狂,双手搭在刘君澜的肩上,期待地看着他。 “刘巧莲,你给我滚出去!”刘君澜没来得及说话,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吴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工回来,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16.姐夫的秘密 刘巧莲看到了吴历,知道事情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咬了咬唇,索性就这么离开了,也没有管还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 刘君澜看着吴历,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小和他最亲近的姐姐,做出了这样的事,他面对吴历,于情于理都觉得过意不去,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该离开还是该呆在这里。 吴历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刘君澜说话,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在那里,互相对望着。 沉默了好久之后,吴历终于开口了:“君君,这是我和你姐姐之间的事,你不必操心。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我都会陪着你。你和你姐姐不一样,你比你姐姐更善良。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姐夫……”刘君澜抬着泪眼看着吴历,突然忍不住大哭起来,一下扑到吴历的怀里,埋头在他胸口上大哭起来。 吴历心疼地抚摸着这个少年的头发和后背,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身子的单薄。刘君澜伏在吴历怀里抽泣,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个男人的臂膀这么的温柔,让他觉得安心。 又过了一阵子,刘君澜啜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大致是哭累了,迷糊中竟然又睡着了。吴历把他安置到床上躺好,自己坐到堂屋的桌子旁边坐下,看着门外渐渐黑下来的天发呆。 刘君澜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多久,吴历也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当刘君澜站在里屋门口叫吴历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 “姐夫……”刘君澜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太合适,在那里窘地说不出话来,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又过了好一阵子,感受到吴历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才又开了口。“你……会赶我离开吗?” 吴历却笑了,站起来,几步走到刘君澜的面前,双手捧起面前的少年的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傻瓜,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我怎么会把你赶出去呢?就算我和你姐姐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对你的。” 刘君澜迷茫地看着吴历,眼神空洞得有些让人心疼。“为什么?姐姐她……她都……我怎么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吴历犹豫了一会儿,把刘君澜带到桌边坐下,悠悠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娶你姐姐,只是想多看看你。”无视了刘君澜惊异的眼神,他继续说:“在我娶你家提亲之前,我去过一次你们村子里。那时候就看到了你,你知道你当时在干嘛吗?”吴历顿了一下,“你趴在学堂的窗口,偷听这先生上课。那时你的神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后来,我四处托人打听你的消息,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本来,我是不该和人成亲的。我……那方面不行,会耽误人家的女孩子。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去你家,向你姐姐提亲了。我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的,而是……我想再多看看你……我对不起你姐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恨她,我希望你还能和以前一样的单纯。” 刘君澜看着吴历慢慢靠近的脸,没有挣扎,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四片唇贴合到一块儿,然后相互厮缠着。刘君澜怎么也没想到,吴历对他好,不是因为他爱姐姐。而他对姐姐好是因为姐姐是自己的附属品。而他自己,对吴历的接触,不仅不反感,而且还很留恋。刘巧莲出墙,也不仅仅是因为物质上满足不了她……吴历每晚那么多次的起夜,也是有原因的。 刘君澜和吴历吻着,脑子里想着,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心酸,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对他的决心。 17.两个人的日子 后来,吴历一封休书将刘巧莲送回了娘家,本来刘家的父母想要找吴历要个说法的,但是最后刘巧莲拉着了父母。倒是刘君澜,一直在吴历家住着,吴历也没有说什么。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吴历把堂屋里的床板收了起来,以后的每一个晚上,他都和刘君澜搂在一起迎接黎明。三个人住,变成了两个人的生活。吴历很乐意下厨,很乐意照顾他的君君,喜欢看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而刘君澜在吴历的照顾下,一开始的伤心失望和对他们关系不安不适都一扫而光。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吴历白天还是像往常那样上工下工,刘君澜也像往常那样到董家去学习,然后回吴历家里,或者说是他们家里。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半月过去了。刘君澜在沐渊公子的小灶下,进步非常快,再加上他自己也很勤奋,距离卢池三人已经不甚远了。再加上刘君澜经历了刘巧莲的那件事之后,人也变得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行为更加内敛。如果说以前的他是自卑,那么现在他就有点深藏不露的味道了。 算起来,刘君澜四人在董家学习也有两个月了,这天快要到时间离开董家的时候,沐渊公子突然告诉他们,第二天董梁要对他们考试,通过考试的,就可以呆在他身边,到店铺里面去学习。而没有通过的,则不用再来了。 那天离开的时候,四人各怀心事。沐渊公子也没有说董梁是要怎么考,要考什么。刘君澜回家的时候,眉头紧紧扣在一起。 吴历回来的时候,看到刘君澜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呆,就悄悄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但是刘君澜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似的,还是愣愣地想着什么。 刘君澜发呆了多久,吴历就这么看着刘君澜看了多久。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刘君澜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胃里面空空得难受。转头看到吴历,吓了一跳,“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饿了……” 吴历看着刘君澜,微微有点担心,最终还是选择暂时不问,钻到厨房,给他的君君做晚饭。 饭桌上,刘君澜还是对吴历说了第二天董梁要给他们四个人测试的事。“姐夫……我很害怕,我……要是没能通过……你的钱就……” “君君,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姐夫,直接叫我名字,要是你愿意,还可以叫我一声吴大哥。”虽然在吃饭,吴历还是伸出了手,摸了摸刘君澜的头,安抚着他。“还有,我也说过,你只要尽力就好。我相信我的君君是聪明的孩子,你不一定非要给董家做事,你在董家学到的东西,足够你做小本生意,足够你过上不好不坏的生活了。” “姐……吴大哥……可是我们也没有那个本钱来做生意。而且,我学的,也是书面上的东西,要是不通过这次测试,就没有机会留在董家的店铺里面继续学习……所以……我怎么也有点担心。” “君君,你只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就好了。就算是有个什么万一,剩下的,都由我来想办法。”吴历认真地看着刘君澜,给他最大的鼓励。 刘君澜看着吴历的眼睛,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18.测试要来了 不管刘君澜多么不想第二天的来临,朝阳还是那么准时地出现在了东边的山头。刘君澜在吴历的催促和鼓励下磨磨蹭蹭地起了床,在吴历不断的催促和鼓励下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吴历不知道,他这样鼓励刘君澜,反而增加了他的压力。现在,刘君澜就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尚没有行人的街道上。现在已经是初夏了,清晨的风吹来,还稍微带着点凉意。而刘君澜的头上,却渗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其实昨天家丁传来董梁的意思是,让他们四人在酉时到,直接测试,然后第二天会有人通知他们结果以及选上的人,和之后的安排。但是刘君澜实在是在家里呆不住,头天晚上也忘了给吴历说时间的变动,以至于吴历一大早就把他给叫了起来。 刘君澜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就一个人顺着河堤走,找了个不远不近又还安静的地方听流水,看着前几日在沐渊公子处借来的书。现在他看的东西,已经脱离了以前那种浅显的东西,越来越有深度了。 一开始,刘君澜心里的急躁和紧张让他怎么也看不进去。后来,流水声渐渐抚平了那份不安,让他终于可以安静地看书了。 不得不说,刘君澜真的是一个爱看书的孩子,一旦看进去了,就不能自拔。现在亦然,等他看完那本书之后,抬头一看天色,发现已经过了申时三刻。不过好在他找的这个位置,离董家不算远,稍微走快点,两刻钟便可以到达董府。 刘君澜急忙整理起书本,往董府奔去。今天,吴历特意让他穿上了看起来最新的衣服,虽然还是那么寒酸。 董府。如他所料,除了他,其他三人都已经到齐了,在大厅上等着董梁的出现。而左边主位上,是沐渊公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刘君澜匆匆而来。 刘君澜顺了顺气息,用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沐渊公子面前,上手捧出书,道:“一直以来都受您的照顾,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向您借书。不管怎么说,都是非常感谢的。” 沐渊公子伸手接过书,不轻不重地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声音还是那么轻柔:“严重了。书本来就是给需要的人的,要是没人看了,它们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我很高兴那些书能够帮助到你。快去坐下吧,当家的这快来了。” 刘君澜不再言语,对沐渊公子深深一揖,转身又对在右边陪坐落座的三位作了一个揖,待三人还礼之后,他才到左边陪坐上去坐下了。 厅上虽有五人以及家丁数名,但仍然是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觉得有点压抑。不时,董梁从大门处走了进来。众人看到正主来了,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看着董梁走近,走进大厅。 董梁却径自走到沐渊公子的面前,悄声询问着他什么,并没有搭理厅上其他人。董梁背对着下面的四人,所以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们能看见的是,沐渊公子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坚决,频频摇头,分明是不肯对董梁说的事情做出让步。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最后妥协的尽然是董梁。他转过身来,看着下面几个人。四人赶紧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微微颔首,等待这这位董大当家的发话。 “很好,来得都比我早。”董梁没头没脑地一句话扔出来,下面四人都愣了,但是明显看得出来,这个难以捉摸的人的心情不怎么好。“都坐吧。” 说罢,他自己先坐下来。刘君澜等人看到他坐下来了,也坐了下去,但是仍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开口,包括卢池都是。 “今天的目的,你们都知道了吧。”用的句子是个疑问,但语气却完完全全是陈述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命令和质问,疑问这种东西,已经是过去式了。“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他顿了一下,马上又说:“一个人直接通过,一个人直接不合格。其余两个人,才是我今天真正要测试的对象。” 董梁的目光扫过下面四个人,刘君澜只觉得自己的背脊都在发凉,只等着董梁说出最后的结果。他在自己心里安慰自己:“最坏的结果就是直接不合格。虽然很对不起姐夫,但是我也可以像姐夫说地那样,自己找到门道做生意。别怕,别怕。” 虽然刘君澜这么想着,但是颤抖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最真实的心情。 19.留宿(上) 四人静坐,等着董梁宣布死刑令。但高坐在上的董大当家的却悠然自得地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才开了口:“你们几个人的身世背景,我都已经全部查了清楚。”说话间,董梁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到叶裳舞的身上,之后又说:“不过,我并不是单单看你们的身世背景,还有其他因素。” 他转头看了一眼沐渊公子,眼神里面有说不出来的宠溺和无奈。而沐渊公子仍然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的坚持。 董梁无声地叹口气,转头看着下面几个人,又说:“卢池,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我就认为你有这个能力。但是许晏,你一直在卢池的身后,这对你自己的发展很不利,要是卢池什么都帮你做了,你是不会有进步的。所以,卢池和你,一个留下,一个离开。” 是的,许晏没有通过,卢池通过了。但是许晏和卢池也只是相视一笑,没有在意董梁话里的东西。许晏愿意依赖卢池,卢池愿意照顾许晏。 “至于叶裳舞和刘君澜,你们两个,才是我真正要测试的对象。”董梁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随着他站了起来。“叶裳舞,你的性格过于冷漠,但是人很聪明,很会取巧。刘君澜,你底子薄,但是你学东西快,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倒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今晚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要好好的考验你们。” “是。”叶裳舞毫不在意,拱手之后,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可是……”刘君澜犹豫了,“我没有给姐夫说我晚上不回去,他会担心的……” 沐渊公子走过来,停在刘君澜面前,笑笑,说:“没关系,安心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我会派人去你家里和你姐夫好好说的,他不会担心的。” 刘君澜咬着唇,想了想,最后点了头。 这么一通宣布之后,董梁又自己离开了,沐渊公子也随着他的步子离开了大厅。剩下四人在片刻的沉默后,刘君澜走到卢池面前,拱手:“卢大哥,恭喜你了。” 卢池笑笑,身边的许晏也笑笑,对他说:“你也是,加油啊,我看你最近都很勤奋,都快追上我们了,好好加油,倒也不是没可能的。” 之后寒暄几句,卢池和许晏便双双告辞。大厅上就剩下叶裳舞和刘君澜两人,正在刘君澜因为沉默窘得浑身不在的时候,一个家丁走了今天,对两人说:“二位,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请随我来吧。” 刘君澜从窘迫中解救出来,立马跳了起来,紧随着家丁的步子。叶裳舞不紧不慢,默默地跟在刘君澜后面。 “叶小姐,这是您的房间,请进。”穿过好几个回廊和好几个拱门之后,家丁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前,为叶裳舞打开了房门,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叶裳舞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答谢,然后就走了进去。 家丁为叶裳舞敛上门,带着刘君澜继续穿梭在偌大的董家宅院里。又走了好久,刘君澜注意到,他刚刚过了一个拱门,和当初那两个老家丁带他们看了,并且警告不能通过的那个很想。刘君澜转念一想,这么大的宅子,多少会有点想象的地方,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刘公子,这是您的房间,请进。”家丁像给叶裳舞打开房间门那样,为刘君澜打开了房门。 刘君澜走了进去,正看着房间的布局,突然听见门外有落锁的声音,一下慌了,往门边奔去,却还是慢了。他一边拍着门,一边大吼着:“你要干嘛!你这是干嘛!” 门外传来家丁淡然的声音:“这是当家的的意思,我们下人也是听主子的命令。你也不必着急,董家是不会短了你的吃穿用度的。这几日,当家的可能会来,到时候你乖乖听话,伺候好了主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的这边,刘君澜愣在了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刚刚那个家丁的意思很明显,董梁是要让他最他的娈童,测试什么,都是假的! 20.留宿(下) 天开始变暗的时候,门口的锁突然传来了被打开了的声音。这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刘君澜一惊,瞬间心思电转。想过是送饭的,也想过是董梁过来了,还想过是家丁要带他去沐浴。但是走进来的人,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刘君澜瞪大了眼镜看着沐渊公子在夕阳的余晖中进来,然后敛上门,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冲着他微微笑。 “你……你……沐渊公子……你怎么会过来?你……”刘君澜着实吃惊了,看着沐渊公子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乱糟糟的话来。 “别害怕,让他们把你留在这里,其实是我的主意。”沐渊公子还是笑着,只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似乎就要喷薄而出。“让当家的收下你,也是我的主意。所以,你不要恨他,要恨就恨我。” 刘君澜在听到这个真相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给自己和沐渊公子倒了茶,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才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要死了。”沐渊公子微笑着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但语气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自小身子虚,跟了当家的之后,他为我调养,我才可以活到今天。但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已经挨不过这个今年冬天了。” 刘君澜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三个字:“你爱他?” 沐渊公子坚定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我爱他。我舍不得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承受孤独。我也承认我和很自私……” 刘君澜沉默了,慢慢喝着茶,也不看沐渊公子,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有夕阳的余晖在一点点地消褪。 “你……真的很自私。为了你爱的人,要把我也做陪葬。”刘君澜淡淡勾起了嘴角,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沐渊公子,“你有爱的人,我也有爱的人。你是为了你爱的人,要牺牲两个人,你懂吗?” 沐渊公子也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要他不会再感到孤独。”顿了一下,又说:“我要死了,但愿他的一切孽债都可以算在我的身上,我愿代他下地狱。” 刘君澜再次沉默了,他实在无话可说。沐渊公子爱董梁,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他现在一点也不敢去想董家人是怎么和吴历说他在董家这边的情况的,如果说的是他要留在董家做董梁的夫人,吴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他一点也不敢去想。 沐渊公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他说:“晚点会有家丁给你送饭,你好好休息。我会尽量说服当家的今晚就过来和你圆房。别想逃,逃走对你和你姐夫没有好处。至于拜堂,之后会有安排,你只需要等着就好。” 说着,沐渊公子就敛上门出去了,不久后就传来落锁的动静。门外,有人看着。 刘君澜紧紧攥着桌布,胸口闷闷的感觉,像是一口气堵住了,像是马上就要断气了。他猛地以用力,把桌上的一切都扫到地上了。传出去的,只剩下悲哀的,凌乱的陶瓷碎裂的声音和里面那个人低低压抑着的抽泣声。 夜色渐渐浓了,有家丁进来过,送来了晚饭,收拾了被刘君澜打碎的茶壶和茶杯,又撤走了一口没有动过的晚饭。而刘君澜,自从沐渊公子走了之后,一直就像木偶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曾动过,也不曾吃饭饮水。 21.离开 一连两天,沐渊公子没有再过来,董梁没有来过,而刘君澜也没有进食,还是像木偶一样坐在那里,看着房门,看着晨曦和夕阳交替。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本来是下人例行来收走刘君澜没有动过的晚餐的时间。来的人,却是董梁,家丁全部被他留在了外面。 刘君澜看着房门,当然看到了董梁的到来。但是他现在心里却特别平静,用死灰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董梁,随即马上又恢复了没有焦距的目光。 董梁看到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坐到了两天前沐渊公子坐过的位置上去,说:“听说你一直都不吃东西?怎么?想绝食?逼我放了你?” 刘君澜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目光穿过他的身体,看向一个渺远的地方,那里也许有谁在等他。 “很好。”董梁却笑了,眼神里面放出凶光来。“沐渊卧病在床,你是他挑选的人,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的。就算是我不愿意看到你,我也不会这么白白放你回去。你想知道我的人对你姐夫说了什么吗?” 唯独说到这里,刘君澜才有了反映,猛地睁大眼睛,张着嘴,却因为一直没有喝水,嗓子干涩,只能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董梁看着刘君澜的表情,笑得更残忍了:“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的人给吴历说:你嫌弃他家没有钱,在董家学习这段时间,千方百计勾引我,最后我答应留下你来玩玩。你姐夫一开始还不相信,不过我的人把银票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最后还是觉得乖乖地离开这座城市,不再见你了。你看看,这就是你爱的人!为了钱,可以出卖你,即便他都不确信消息是不是真的。” 刘君澜的表情开始扭曲,张大嘴巴,但是喉咙里面只能发出干涩的啊啊声。甚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姐姐因为钱,背叛了姐夫,现在,他甚至以为自己也是那样的人,可以为了钱,去抛弃他们之间的感情,心里好痛。最后因为两天水米未进,身体虚弱着,一口气没提起来,晕了过去。 董梁看着昏死在地上的人,最后把家丁叫了进来,让他们把刘君澜扶到床上去休息,然后自己离开这个房间。 刘君澜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面亮堂堂的,身体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头很痛,但是身体上没有了疲惫感。房间里面也萦绕着柔和的粥的香味,刘君澜猜测是自己晕倒这段时间里,有人来喂过他东西吃。不过一想起之前董梁说的那些话,心里就一阵堵,险些把才吃下的东西吐了出来。 他索性仰面躺在高床软榻上,看着帐子发呆。出神没一会,突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但这之前,却没有开锁的声音。 刘君澜一个激灵,用手肘把身体撑起来,警惕地看着外面。 不出他所料,进来的,果然就是董梁。董梁从门口幽幽走来,看着刘君澜的眼神,嘴角却勾勒出来一抹笑意,“怎么?醒了?” 刘君澜紧紧抿着唇,神经也绷得紧紧的,死死盯着董梁。老半天之后,才说:“你不是说沐渊公子卧病了吗?你不去陪着他,到这里来干嘛?” 但是让刘君澜没想到的是,他刚把这句话说出口,董梁的脸却黑了下来,不由分说地用手钳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沐渊。你以为我很愿意过来吗?你以为我不想呆着他身边吗?他要我过来,他不要我陪着他,他要我到你这里来,不然就不吃东西。哼,你,我是一点不想看到。” 刘君澜在董梁的钳制下,艰难地开口:“你以为我很想见到你吗?你不想过来,大可以不过来。你可以去书房,去店铺,去任何地方!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 “你?就凭你?”董梁看着他,眼睛里倒映出刘君澜表情的坚决。他放开了钳制这他下巴的手,平淡地说:“那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是只有两年。两年之后,要是没做到,我要你和你姐夫给沐渊陪葬。” 刘君澜坚定地点点头,但是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同情地看着董梁:“你……已经知道了?” 董梁也是一愣,最后闷闷地哼了一声,摔门而去。刘君澜看着还在铮铮响着的门,在床上坐着出神半天。最后不可置信地穿上鞋子出去了。 董梁说过的话,果然算数,一路从董家出来,他没有遇到半点阻拦。他走在街上,对会不会去姐夫家有点踌躇。最后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既然董梁可以对吴历说话,那么他也一样可能对自己说谎。 可是当他真的站在了吴历的家,或者说是曾经的家。这个不大的房子,已经被搬地空空荡荡的了,完全没有人住的感觉。刘君澜看着这样的情况的时候,心里瞬间就空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两个人的家,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晚上。吴历走了,留下刘君澜一个人。两年,为了自己,为了他爱的姐夫,他不得不收藏着悲伤,去努力。 不过,先让他就这样哭着渡过一个晚上吧…… 22.被逼远行 随后的几天中,刘君澜在城里四处寻找可以做的工作。他现在手里没有钱,所谓的白手起家,在头里面一分钱都没有的情况下也是行不通的。 但是不管他怎么说怎么表示自己的能力,还是没有一家店面录用他,甚至是体力活都不能找到。这让他也感到非常纳闷。 这天傍晚,他又碰了一鼻子灰,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里非常失落。突然看到迎面走来了两男一女,仔细一看,却是卢池,许晏,叶裳舞三人。本是相处了两个多月的人,这么几日来,刘君澜又是这样的遭遇,看到他们自然是亲近感倍增。 “卢大哥,许晏,叶姑娘,好久不……”刘君澜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却看到那三人默契地无视了他。面无表情地径自往前走,仿佛面前没有这么个人一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刘君澜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紧紧咬着嘴唇,从牙缝里面挤出轻轻的呢喃:“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也……” 就在刘君澜胸口堵得慌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卢池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冲着自己勾了勾,好像是在叫自己过去。他迟疑了一下,却发现叶裳舞和许晏都不约而同地微微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许晏甚至还向自己挤了挤眼睛。 刘君澜心中紧了一下,这明显是在示意自己跟上去。但是他们这是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呢?好像和他见面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虽然他在这么想着,还是远远跟上了前面三个人。而前面三个人中的两人看到他跟了上来之后,也安心地转过头去,不再向刘君澜示意什么了。四人看起来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就这样,三人在前面走着,刘君澜在后面远远跟着,一路走出了城门,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又走了好一会儿,前面三个人才停了下来。 三人转身看着刘君澜慢慢走近。第一个拉起刘君澜双手的,是和卢池关系最近的许晏。第一个对刘君澜说话的是竟然是叶裳舞,她清冷的声音响在其他三人的耳边:“你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董大当家的?让他这么对你。” “什么意思?”刘君澜疑惑地看着叶裳舞,不懂她在说什么。 叶裳舞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卢池开口说出了真相:“董梁对全城,甚至的临近的几个镇子村子都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录用你干活。甚至不许任何人对你帮助,还特地给我们说了,连你见都不能见。” “怎么能这样……”刘君澜听到真相的时候,吃惊了。“难怪我在这里都找不到事做,难怪你们看到我都是这个样子!我以为连你们都……” “怎么会呢!我们怎么都是朋友嘛!”许晏握着刘君澜的双手,晃了晃,表示自己对这份友情的肯定。 卢池沉默了一会儿,上前一步,走到刘君澜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说:“不管怎么样,你要是还想活下去,就先从这个城镇离开。我们知道你现在没有钱,我们作为你的朋友,手头也不算紧,我们帮你准备了一些盘缠。你快点离开,不然董梁有的是办法整你。他势力大,但是也不知道天下都是他的。我们给你准备的盘缠有宽裕的,你可以用那个来做点小生意起家。我看你在董家学习挺努力的,应该不愁活下去。我们也不能太长时间地和你见面,董梁肯定派了人看着你。你自己小心,我们……我们先走了……” 然后,三人就这么默默离开了。 刘君澜看着手里他们塞过来的包袱,心里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是啊,他们是他的朋友。 刘君澜一直在郊外呆到了天黑,趁着夜色,他才回到了吴历家,那个已经没有人的家。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只是想看看,最后再看看这个有过两人记忆的房子。 他没有等到天亮,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了三人给的盘缠,一步一步向着城门走去。 23.沐渊公子之死(上) 到城门的时候,宵禁的时间还没过,刘君澜只好倚着城墙根,稍微坐下来,想着之后的事情。 他想在隔壁镇子购置一些小东西,带到下一个镇子去卖,从货郎开始。他想过董梁会来干涉,但是相隔一个镇子之远,想他的眼线要联系到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就算是一开始就有人告诉了那些人,不要和一个叫刘君澜的人做生意,但是他不自报家门,谁又认识他呢?况且,他必定是不能在一个地方购置,当然是要分开来。 想着,便打定了主意。没一会儿,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渐渐亮了起来,出城的大门也缓缓开启了。 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刘君澜就这么背着小小的行囊,一步一步,路过一个一个长亭短亭,渐渐离那个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城市远了。 三天后的傍晚,他到了一路上第一个镇子。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要是从下乡到城里那次不算的话。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却没有什么喜悦感,他只是看着热闹的人群,想着自己何去何从。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购置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找了一家破旧的客栈,因为这里比起其他地方都要便宜,虽然饭菜不太好,住宿条件也不太好,但他也管不了这么些许多了。刘君澜现在首要的,就是要在卢池他们给他的有限的钱上面,活下去,并且让这些钱再生出钱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大早,刘君澜就去了市场。首先他去找了个木匠,做了一个货郎用的挑子。做挑子需要几天的时候,他就在这几天中开始购置一些小玩意。譬如梳子,再譬如一些给小孩的玩具,拨浪鼓之类的。一般的货郎有的东西,他都东东西西地购置了些。 几日后,木匠那里的挑子做好了,刘君澜去领了来。第二天打点了一下,便出发向下一个城镇出发了。 路上,倒也是碰到了些来问他东西的,多少是卖出去了些。刘君澜的目标是前往京城方向,有点远,但是他只是把京城作为目标,可能并不能到那里。 转眼已是深秋,刘君澜一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毫无音讯,而董府里面的沐渊公子,已经卧床好几个月了。董梁一有时间,就到他的床边,亲自给他喂药喂饭。董梁对沐渊公子那是无微不至,只是有一件事瞒着了他:他和刘君澜的那个两年的赌约。而沐渊公子的病情很是让人担忧,初夏时还能下床走动,到了这深秋时节,已经是经常会好几日地昏睡过去。当然无暇顾忌那个他的替补,甚至都没有余闲去问董梁一句为何日日都在他身边。其实实话说的话,于他自己,他更希望在自己重病这段时间,董梁能够陪在他身边。至少他离开前一秒,还能再看看他。 董梁和沐渊公子心里都清楚得很,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药石无灵了。但是每日每日地喝药,董梁只是在尽人事,而沐渊公子却是在安董梁的心。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沐渊公子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洞开着,便想起身,外出走走。哪知道挣扎之下,浑身没有力气,一下跌倒在床下。这几日的昏睡中,他没有进食,本来身子就弱,哪儿禁得起这么折腾,一时间,竟然连呼痛的气力也没有了。 在床榻上试图起身,却还是没有成功,索性便在榻上睡着看门外的落叶。 沐渊公子酷爱枫叶,所以他的院子里种满了了枫树。这初秋一到,他便令下人不再清扫院子,许多年也不曾变动过。如今已是深秋,落叶已经慢慢铺了一院自。而他现在和落叶躺在同一条地平线上,看到了落叶,就像看到了自己。 而他,微微笑了。日光透过凋落的红叶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24.沐渊公子之死(下) 董梁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沐渊公子正卧在榻上沉沉睡着。董梁心里一紧,手里的药当时就撒了一地。他匆匆奔了过去,顾不得被药汁渐逝了的衣袂,喉咙里面像塞了什么东西,连叫一声那人名字的能力都没有了。 在离床榻还有几步的地方,董梁停了下来,嘴唇抖动着,看着这个面容沉静的男孩,换成很慢很慢的脚步靠了过去。慢慢地蹲下,颤抖着抱起沐渊公子的身子。发现他的身子还是柔软的,董梁这才迟疑地伸手扣住沐渊公子的手腕,又探了探鼻息,虽然很微弱,但是他确实是感觉到了。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把怀里的人放回到床上,又掖好被子,为他理了理鬓发才在床边坐下来皱着眉凝望着这个白瓷般的人儿。 想来是下人们见沐渊公子还在昏迷,觉着没什么事可做,便跑去偷懒,哪知道沐渊公子会突然醒过来。董梁越想越气,他最疼的人儿,怎么可以在那群下人手里有半点闪失呢?即使……即使……也不可以!随后便把当天在沐渊公子这里当值的下人全都召集过来,一个个责问。 沐渊公子再次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旁边坐着的是脸色难看的董梁,屋子里跪了一屋子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的下人。沐渊公子是聪明人,就算是在重病之时,看着这情况,当然也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挣扎之下,当然是惊动了坐在一边的董梁。他赶紧转身扶住这个柳条般柔软的孩子,放轻了声音,问:“你醒了?饿吗?要吃点什么吗?一会儿要吃药了。” “当家的,不要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好,非要下床。”沐渊公子没有回答董梁一系列提问,反是冲着他笑了笑。虽说是气若游丝,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和。 “你不用给他们求情,若不是他们偷懒去了,你又怎会……” 不待董梁把话说完,沐渊公子像耍小性子的孩子一样,撇过头去,赌气道:“那我便不吃饭喝药了,可好?” “你……”董梁看着这个孩子,最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好好,我都依你。不过你不许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随后转过去对跪着的下人们说:“都给我退下去。我可告诉你们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偷懒,可不是滚出董府这么简单的。今天你们要好好谢谢沐渊公子留了你们一条狗命,以后要好好给我照应着沐渊公子。听见了没有!” 下面的人无不唯唯诺诺应下来,又叩谢了沐渊公子,这才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了董梁和沐渊公子两个人。 沐渊公子叹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明明知道我这条命,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何苦去折腾下人们呢?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董梁沉默了一会儿,决定绕过某个他听了不舒服的话题,揉揉面前这人额前的碎发,笑着说:“还说我呢!刚刚是谁还赌气说不吃饭不喝药了?谁小孩子心性啊?” 沐渊公子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认真地问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听我的吗?”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转眼,秋天已经过去了,这南方的城市,竟然是迎来了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雪。想必这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吧,特别是北方。 就在这第一场雪的时候,沐渊公子的病情又加重,即便董梁令人在沐渊公子的房间每个角落和床边都点上火盆,但是病榻上的沐渊公子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的克制,但是还是没办法把那种刻在骨子里寒冷忍住。甚至好多次哭着对董梁说,让他死去好了,那样自己就一了百了,董梁也不会看着难受了。 董梁时时刻刻守在他的床边,放着好多生意都不做了,这份损失是能承担的,但是最害怕的是失去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 “当……当家的……”沐渊公子现在说话都困难,往往说了几个字,就要歇下来,喘上一会儿。 “嗯,我听着,我听着,你说吧。”董梁是一个自尊心何等强大的男人?而他现在,却跪在床榻上,紧紧握着沐渊公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甚至还有明显的泪痕。 “我……你还是让我……让我……就这么……死了……咳咳……”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了起来。董梁咬着牙,一言不发,手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直到他咳嗽的声音渐渐止息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我,我想永远做你心目中最脱尘的南宫沐渊。当……咳咳,当家的……我……” “别说话了,别说了!”董梁一把把他抱住,眼泪忍不住从眼睛里面滑落,大喊道:“是的,你永远都是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脱尘的沐渊!你永远都是,永远都是……”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恸哭,却没有一点声音。 沐渊公子伏在董梁的怀里,大口地喘着气。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时间了,他现在只想再贪婪一会儿这个人的怀抱。 “沐渊,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再那样叫我一次吗?”董梁的声音低低的,还夹杂着重重的鼻音。这让沐渊想起来,小时候的事,那时候,董梁受了委屈,都会这样抱着自己,时而痛苦,时而抽泣,有时候又只是这么静静地拥抱着。 沐渊公子微微抬起头,嘴唇付到董梁耳边,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才轻轻唤到:“董家哥哥……” 随后,董梁就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儿突然一重,心里仿佛被什么人狠狠捏了一下,又将胸口掏空了一样。很难受,但是他没有痛哭,只是紧紧拥抱着这个不会再对着他笑的人,默默地流着泪。 25.锦州 同时,刘君澜却在锦州。 刘君澜在路上第一个大城市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商队,正巧他们在找一个算账的,待遇并不短了他的。他就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这个活计。后来商队转水路,并没有在京城停留,一路便到了锦州。 冬天的锦州,漫天漫天的大雪,满地满地的大雪。放佛这个世界,除了这种颜色,再没有了别的。刘君澜自小在南方长大,虽然到了冬天也会下雪,但当然是没有看到过这么壮丽的雪景。同样的,他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所以刚到的时候就大病了一场,现在还是只能在房间。好在他的能力在商队里面也有了一席之地,每天有人将账本送过来,让他可以在房间里面一边休息一边做账。 这日,刘君澜早早醒了过来,转头望去,天还没亮。他忘了,现在他在的锦州,夜晚是比家乡的长了好多好多的。 他叹口气,看着外面飘舞的雪花的影子,喃喃道:“我记得,沐渊公子说……他好像不能挺过这个冬天了。也不知道姐夫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了……”他咬咬唇,眼睛一阵酸涩,“我明明……我明明说过要让他过上好日子的!现在却……可恶!姐夫……君君好想你啊。之前那些都是误会,你现在知道了吗?还不知道吧……你还会觉得难过吗?姐夫,君君好想再和你住在一起,好想……再抱抱你……只要再抱抱就好了。” 刘君澜突然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被子,却发现寒意不是从身体上传来的,而是心里,是脸上。他愣愣地伸手在脸上擦了擦,才知道自己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董梁的缘故,他和他最爱的姐夫分崩离析,董梁有他爱的人,那么他刘君澜又何尝没有?刘君澜一咬牙,暗暗发誓,剩下的时间,他非做出一番成就不可。为了自己,为了吴历。 的确,天大地大,凭他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找到吴历的,更何况那人的本意是要故意躲着他。只有他有势力了,在各地都有来往了,他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爱着的那个人。 就这样醒了躺着不知道多久,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问:“刘公子,醒了吗?掌柜让我给你送早餐和账目过来。” 刘君澜一边披上衣服下床开门,一边应着:“醒了醒了,等一下,我就给你开门。”打开门,看见的是笑意盈盈的李四,穿着大袄子,一手提着食盒和账本,一手提着一个印着商队徽记的灯笼,一双手冻得通红。 刘君澜连忙接过来,拉着他进了屋子,说着:“小李哥进来坐会儿,喝口热茶。真是麻烦你了。” 李四天生就是一张笑脸,见谁都是笑着的,他说道:“哪儿的话,我们大伙儿都知道你是南方人,受不住这北方的气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出来闯荡也不容易,权当我们几个做哥哥的照顾弟弟了。” 刘君澜也笑笑,和李四家常几句,他便说前头还有事,匆匆离开了。这个商队的人待刘君澜确实很好,上上下下都拿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着。商队的掌柜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是家里的少爷,家里给他定了亲事,他不愿意,便跑出来做生意,也当作是继承家产前的历练。这月余相处下来,倒也是个儒雅却不失魄力的人物,叱咤商场也就是时间问题。 刘君澜在房间里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细细一笔一笔地核对着账目。待他把账目核对完了之后,抬头一看,天都已经大亮了。他笑了笑,熄了灯,点数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银两,皱了皱眉。 中午的时候,还是李四过来,收走早饭的食盒,带来了中午的食物。在李四准备离开的时候,刘君澜却叫住了他:“小李哥,今天少当家出去没?” 李四被这么一问,倒是好奇地看着他:“今天正巧,盘点货物,没有出门去。刘公子是有事吗?要是身子没好,我去传达也是一样的。” “盘点货物啊……看来有点忙啊。”刘君澜没有回答李四的发问,倒是低下头细细琢磨起来。“那我晚点去找他吧。”随后又抬起头来,对着笑盈盈的李四说:“小李哥,谢谢了,你先去忙吧。” 时间又晚了些,刘君澜穿上一件厚厚的袄子,想了想,又披上了一件斗篷,拿上算好了的账本,出门去了。 刘君澜这趟出去,是要亲自去找商队的老大,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掌柜和少当家。 他来到那个人的门前,敲了敲门,待到屋里人应允了之后,才推门进去。“少当家,这是今天的帐本,请您过目。” “是你,账目上的事,我信任你的能力。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少当家微微笑着看着刘君澜,他很欣赏这个孩子。 “嗯,好些了,多谢少当家的关心。”刘君澜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拘束。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像这样生分的样子,我看了真不好受。”少当家看着刘君澜,知道他是有话,但是说不出口。这个孩子就是这里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成熟。 刘君澜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开口:“少当家,不瞒您说,我和人有一个两年的赌约,赌注是我和我深爱的人的性命。所以……我现在的钱攒够了,可以自己经营小店面。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少当家的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自认为我家的势力足够强大,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完全可以帮你。” “少当家的好意,刘君澜心领了。”刘君澜躬身作揖,慢慢说道:“既然是我和人家的赌约,怎么也该是我亲自去完成。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我能力不济,不幸因为这个赌约丢掉性命,也不会后悔。” “可是你说还有你深爱的人……” 听到这里,刘君澜却笑了:“要是临死前能见到他,我就满足了,总比我现在想着他却见不到的好。” 少当家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说:“那好吧,我也不强留你。丢了你这么个人才,是我的损失,要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助,随时都可以开口。” 刘君澜再次一揖:“大恩不言谢。” 于是,刘君澜在将这个月做满之后,就收拾了行囊,离开了这个商队。 26.只找董家做的生意 这一去,又是好些日子过去了。又是一度的春暖花开,落叶凋零。 董梁所在的这个南方城市也是一片的落叶,气候还不算冷,但是行人们也在风中裹紧了衣服。董梁独自坐在花园里发呆,突然又怀恋起来,那个会在旁边孜孜不倦却有不冷不热地给自己这个怎么都逗不笑的人讲笑话的少年。继而又想起那个被他当作替补的少年,想起了那个两年的赌约。自沐渊公子离世之后,董梁的眼线便失去了关于那个少年的消息。想这也快到期限了,那个少年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而在这半年间,商场上崛起了一颗新星,大家都知道他是从最小的地方开始白手起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的成就。大家也知道这颗新星非常年轻,好像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不到二十。这在商界来说,是一个新的天才,比当初董梁成名还要早上几年。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天才的名字,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就算有人问起来,他便说:“叫我小公子就好。” 虽然这个人怪了点,但是脾气是顶好的,在生意上的能力也不输给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商界的声望却不小。听说他最近要到南方的一个城里找人做生意,好像就是要去董梁所在的那个城市。 然而,当传说中的天才出现的时候,大家却发现,虽然他还是很年轻,但是不如传闻中那么年轻,是个近而立之年的青年。在那个青年身后的,穿着朴素,一副小厮模样的,不正是刘君澜吗?而这个青年,正是一年前那个商队的少当家。刘君澜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会又一次出现在了这个队伍里面?目前,一切都不得而知,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一队人马在城里的客栈驻了下来,为了不被人打扰,把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一时间,客流如织的客栈就静了下来。这小公子,放佛把这个客栈当作了自家的后院,一切公事私事都在客栈处理,几乎连客栈大门都没有出过。 三天后,客栈里面的人差人到了董家,传话说有一笔生意要和董梁做,希望董梁赏光到城里最大的酒楼落雁楼去一叙。董梁当场撕了那张请柬,来人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告辞转身走了。 又三天,小公子再次差人去传话,还是那套词。董梁不耐烦地把请柬往旁边一扔,道:“去告诉你家主子,不管他怎么说,我不会去的。像你们这种才成名半年的商人,我董梁不屑接触。” 来人还是笑,堆着笑意盈盈的脸,说:“我们家小公子知道董公子会这么说,早吩咐了小的告诉您:您是忘了两年的赌约了吗?你要的那个不成器的人,正在我们小公子手上,就算您不打算做生意,还不想亲手去把他抓回来,履行了赌约吗?” 董梁抬眼看了一下来人,冷冷笑了:“哼,想不到你们小公子也挺为我着想的啊。为了和我做生意,不择手段,连诱饵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推拒了。虽然对这个饵料不算满意,但我还是咬一次钩吧,也算不负你们小公子的一番美意了。” 被差遣来的人,欢天喜地地回去给小公子复命。董梁看在眼里,心里满是不屑。就是答应了去吃饭而已,就能让这些人高兴成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还说是什么新星,哼。 小公子宴请董梁的时间正是中秋,花好月圆。 落雁楼。二楼雅间已经预定给了小公子,同时会来的,还有董梁以及他的两个得力助手。自沐渊公子离世之后,董家上下,除了大事是由董梁自己决断,其余都是交给了那两个住手全权负责。 首先到达,并在雅间里面等待的,自然是小公子和刘君澜一行人。而一向守时的董梁,却在约定时间之后半个时辰都没有出现。而小公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坐着,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不急也不气。而他旁边坐着战战兢兢的刘君澜,想来他已经是知道了自己将要被交出去的命运了。待他当弟弟的人却会为了生意,把自己交出去。 不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想是董梁到了吧。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董梁,身边陪同着一男一女,男的嘴角微勾,带着一分笑意;女的面无表情,冷冷冰冰。可不是刘君澜当初在董家学习时的同伴卢池和叶裳舞吗? 刘君澜看到来人,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而卢池和叶裳舞看到刘君澜时,脸上都是一僵,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之后又当没看到这个人一样。 小公子站起身来,将手中扇子合拢握在两手间,对着董梁拱手道:“想必这位气度不凡的,就是董老板了。久仰大名。” 董梁还礼:“不敢。”眼睛撇到一边的刘君澜身上,看到他正在扶正因为小公子起身而匆匆起身时自己碰倒的凳子,心里暗哼:“就这样,还想踩到我的头上,我真是太瞧得起你了。”这边嘴上却说:“今日承蒙小公子款待,董某不胜荣幸。敢问能让小公子这样大费周章,甚至还洒出饵料来的生意,究竟是什么?” 小公子“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幽幽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手上有一批兵器,想要转让给董老板。若是董老板有意向,之后我们可以再约时间看货。今天我们是初次见面,也就不谈这个了。董老板,这是见面礼,请收下吧。”说着,一把把刘君澜推了出去。 董梁在那方看到刘君澜被推向了自己,便笑笑:“你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董梁对这笔生意还是有一点兴趣,于是在酒桌上一阵寒暄后,定了个时间去看货,这又散了。 27.旧友 不久,宴席就散了,董梁叫人把刘君澜带回了董府,自己在和小公子寒暄几句之后也随着回去了。 董府,大堂,那个以前刘君澜经历第一次考验的地方。而现在,他被家丁狠狠地丢在地上,并且按着头,不让他有起来的可能。当然,这也是董梁的意思。 此时,董梁却高高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下面的人,下面的闹剧。一时间,整个董府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少时,董梁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近地上趴着的刘君澜,又挥挥手,示意家丁们都退下。家丁们向着董梁点头,然后往门外走了出去。而刘君澜只觉压迫在自己头上的力道消失了,艰难地转头,却看到一个人长袍的下摆在眼前。 刘君澜缓缓抬头,仰望这那个人,喉咙里面涩涩的,不能言语。而董梁,眼眸中却是含着笑意的,一种带着杀机的笑意。他托起刘君澜的下巴,让这人能更好地看到自己,缓缓阖动着嘴唇:“想不到,你真会来赴两年的赌约,虽然你不是自愿的。怎么样?现在你的能力,足以把我踩在脚下了没?” 刘君澜撇开眼睛,不看董梁。死死咬着嘴唇,就是一言不发。 “哦?这样看来,你是还没有这个能力了?”董梁戏谑地笑着,残酷地继续说了下去:“诶?我们的赌约内容是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刘君澜狠狠地瞪了一眼董梁,咬着牙说:“愿赌服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是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 “好啊,我就听听你的遗愿。”董梁倒是做了一个大度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个仍然没有长大的少年。 “我……我……”一时间,刘君澜却又开不了口了,吞吐了半天,才说到:“我只求在我死前,能再见姐夫一面。而且……我刘君澜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你……放过我姐夫……好吗?” 董梁冷哼一声,道:“又是这句话!当初我就是看中你敢作敢当,不然,你也不会有今天。我记得……当时你也是为了袒护你的好姐夫,才会说出这句话来的吧。但是,我若是没有记错,吴历的生死也是在我们赌约里面的。怎么,你现在想反悔了?” “你我的赌约,姐夫并不知情,你不能这么草率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刘君澜突然大吼起来,他自己的性命他可以不顾,但是要连累了他深爱的姐夫,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啊。 “当初你敢草率地接受这个赌约,现在又叫我不能这么草率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哼,抓贼的放贼的,都是你啊?”董梁不齿地笑笑,鄙夷地看着一时间没有言语能够回敬自己的刘君澜,站起身来,俯视他,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会让你见到你的姐夫的。我也会亲口把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他,到时候欣赏你们的生离死别。哼哼,至于你死后,我要怎么处置你姐夫,也许也会让他死吧,也许不会。因为我最能理解,爱人死后,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刘君澜目瞪口呆地看着董梁,他从来不知道董梁是这么狠的。 董梁又把下人叫了来,吩咐道:“把刘君澜给我关到柴房去,三天内,除了水,什么都不要给他吃,也不许任何人探望。” 然后刘君澜就这么被带到了柴房,关了起来。家丁们很听从董梁的话,谁也没同情这个少年,除了水,没有再给他任何东西吃。 到了第三天傍晚,门开了,还带来了食物的香气。虚弱的刘君澜立马抬头,看着来的人,在逆光中身影很是熟悉。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转身把门敛上了,把强光隔离在门外,刘君澜这才看清楚,来的人,就是他旧友们——卢池、许晏、叶裳舞。 叶裳舞远远倚在门口,看似无意疏离的动作,其实是在放风。而卢池和许晏来到刘君澜跟前,把一碗白粥和一碟素菜放到他的面前,说道:“快点吃点东西吧。这几天可是苦了你了。” 刘君澜无言地看着三人,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低着头,忍着泪水,慢慢端起粥,开始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许晏焦急地站在旁边,忍不住埋怨道:“你真是的,董梁本来不会特意来找你。你倒好,自己跑回来了,你……哎……我该怎么说呢?我们不知道你和董梁结下了什么梁子,但是看他的样子,并不想要放过你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刘君澜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没有回话,也没有抬头。柴房里,除了许晏叽叽喳喳的抱怨声,也没有了其他声音。包括卢池,也只是皱着眉,看着这个少年慢慢的动作,心下奇怪:他不应该是饿了三天了吗?怎么还是这么……有一点奇怪的感觉在卢池的心里升了起来。 刘君澜放下碗,抬起明亮的眼眸,看着三人,嘴里吐出一句话来:“听许晏对董梁的称呼,好像你们对现在的老板,不怎么满意啊。”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一阵诧异。确实,他们对这个暴戾,特别是在沐渊公子离世之后变得变本加厉的老板不是很满意,要是不是顾忌与这个人的势力,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 “你变了。”卢池幽幽开口,犀利的眼神死死锁住一身粗布麻衣,坐在地上的刘君澜。“从你刚刚开始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我很想知道你这两年都遇到了些什么事。” “是的,我变了。”刘君澜笑了,纯洁的笑脸像一朵沾满了毒的花。“不过这两年我遇到了什么事不重要了,只要你们还是我的朋友就好。也许,不久之后,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卢池三人面面相觑,看着刘君澜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最后叶裳舞开口了:“放心,我们相信你。虽然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相信你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谢。”刘君澜微微笑着。 番外小剧场之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也不一定断魂,要是冤家路窄就好玩鸟~ 1.禁火 “说到清明节,就不得不提一下其前几天的寒食节。相传春秋晋国晋文公时期,名臣义士介子推在晋文公流亡的时候,割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给他充饥。后来晋文公回朝之后,分功却忘了介子推。但是他不愿争这一份功劳,就带着老母去了山里隐居起来。后来,晋文公想再次请他出山,他婉辞了。晋文公不放弃,最后终于用了强迫的手段——放火烧山,想要把介子推逼出来。而介子推最后却抱着母亲,被烧死在了一颗树下。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名臣义士,所以在介子推遇难之日不用烟火,不食热食,寒食节由此而来。由于寒食节和清明节相差没有几天,所以渐渐也就把寒食节和清明节合并了起来。在清明节禁火,不食热食也成了习惯。”一个小私塾里,年轻的先生一身白衣,对着半大的孩子们讲着,微笑着。 “南宫先生,可是到了晚上,不用火,什么都看不见啊!”一个孩子对着先生提问。 南宫先生,就是南宫沐渊。他笑笑,说:“要怎么看,就在于你们了。好了,今天下学了,都回家去吧。”说罢,自己也收拾了东西回到了董府。 很快,天就黑了,在沐渊公子的极力要求下,整个董府都是黑魆魆的一片。角落里还时不时传来一点讲鬼故事的声音,倒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悚感。 “我就说不要这样嘛,你偏要,你看这些可好,茶也是冷的,饭菜也是冷的。你不让人吃热的东西就算了,还不让点灯。”花厅里,传来董梁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偶尔伴随着被什么东西呛到的咳嗽声,以及沐渊公子压抑着的,低低的笑声。“沐渊,你就是想看我丢丑才做这种要求的吧。” “嘻嘻,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沐渊公子不否认,反而一口就肯定下来,到弄得董梁无奈起来。 同时,屋子里面一片漆黑的,还有吴历家。这不是吴历和刘君澜在禁火,而是家里灯油用完了,他们又没人去买,已经黑了好几天了。不过这两人倒是乐得自在,没灯就没灯,黑灯瞎火好办事【咳咳】。 “君君,轻点!”吴历小心翼翼地声音响了起来。 “姐夫才是,轻点夹,你看看,都快被你夹坏了!”这次是刘君澜抱怨的声音。 “我……我又看不见……哪儿知道轻重啊?”吴历有点小抱怨地。 “啊啊啊,算了,给你吃吧,给你吃吧。免得都让你夹坏了。”刘君澜赌气。 “君君生气了?”吴历探视着问,“那,我不吃了……君君吃,来,姐夫喂你。来张嘴~” “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呢!哼!”刘君澜继续赌气。 其实他们……只是在吃豆腐……很嫩的豆腐什么的…… 2.扫墓 说到清明,不得不说的就是扫墓这个活动了。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在这天都是要祭拜先祖的。至于那些远在他乡的,也会弄个牌位来上柱香什么的。 而就在这一天,刘君澜带着吴历回到乡下家里祭拜先祖。自然,他们家穷,自然是没有一大片土地来做祖坟的,只是几个低矮的坟堆,就是家里的祖坟了。 刘君澜带着吴历欢天喜地地回到了家里,自然,吴历是要避着刘家人的,所以在一旁偏僻的角落等着。直到刘家其他人都回去了,刘君澜找了个理由留下来,他才出来了。 刘君澜在先祖们的墓前,笑眯眯地说:“不肖子孙刘君澜,带着媳妇给先祖们请安了。虽然这个媳妇是个男子,但是相信先祖们不会怪罪的。刘君澜怎么说也是先祖们的后代,哪有长辈不希望后辈幸福的呢?是吧?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吴历在一旁,冲着坟头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宠溺地捏捏刘君澜的鼻子,打趣道:“要是他们真的说话了,还不吓死你?” 刘君澜正待说话,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阵清嗓子,叫人注意的声音,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对着坟头跪下,大叫起来:“啊!鬼啊!祖辈们,刘君澜知错了!知错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里啊?”那个清嗓子的声音继续问道。 “我……我……”刘君澜踌躇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索性一闭眼,说道:“我不该在祖辈安息之地,与媳妇打情骂俏,卿卿我我。” “扑哧。”之前清嗓子的声音没了,反而传来一个娇弱阴柔的男声:“好啦,你也别逗他们了。刘君澜,你也别害怕了,我们不是鬼,也不是你的祖辈。” 刘君澜转头一看,哪儿是鬼啊!明明就是银魂不散的董梁,当然旁边也带着白衣翩翩,温文儒雅的沐渊公子。 这下搞清楚了来人是谁,刘君澜当然不会害怕了,一蹦就站了起来,看着董梁,没有好脸色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董梁白了他一眼,幽幽说:“我怎么在这里,关你什么事?” 刘君澜一时被噎到了,闷闷地说:“这里可是我家的祖坟,我问问总是应该的吧。”随后在吴历的示意下噤了声。 沐渊公子也出来打圆场,把他们为何在这里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我和董梁就是趁着这清明节,出来踏踏青。真巧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你们了,就想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董梁小孩子心性,会来吓唬你们。” 吴历和刘君澜暗中好笑,这怎么都像母亲在替自己做错事的孩子道歉,而董梁确实像个孩子那样,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现在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反而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了。 3.清明粑 这日正是清明,客栈老板也要回乡祭祖,有适逢店里长工短工都请假要回乡,老板索性就关了门,反正这世上的钱也赚不完,不差这一天两天。而这就便宜了在客栈做工的吴历,白白得了这么个清闲休息的日子。 趁着这个日子,刘君澜缠着吴历带着自己出门踏青。吴历也乐意,自己带上了些食物和水,就携着刘君澜出门去了。 大街上,确实是热闹非凡,虽说是买卖香烛纸钱的人比较多,出门游玩踏青的人也不少。拖家带口出门玩乐的,担着担子叫卖的,拿着香烛匆匆走过的。而吴历和刘君澜手牵着手,亲昵地走着。他们年龄的差距然他们看起来像兄弟甚至是父子,所以就算在大街上手牵手都不会惹人注目。 吴历拽拽刘君澜,问他:“君君,要吃清明粑吗?” 刘君澜敝开眼睛,言不由衷地说:“要是自己做的话,我倒是有点想吃,要是在外面买的话……还是算了吧……挺贵的。” 吴历笑了笑,揉了揉刘君澜的头发,说:“好好好,我家君君懂事,知道给姐夫节约钱。作为奖励,姐夫给你买一个吃。”说着就要掏钱去买。 刘君澜赶紧抓住吴历,说:“我……我们……我们还是自己做吧。外面买的不干净,我们自己去采清明草来做吧。” 卖清明粑的摊主不乐意了,说:“你又没看到我做,你就知道我的东西不干净了?你不想买就不买,别坏我的招牌!” 吴历见状,赶紧赔笑脸,道:“小老板,别气,这小孩子童言无忌,犯不着和他生气。我们当然自己您这儿的东西干净又好吃,只是这孩子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了。别和他一般计较。” 然后,吴历在摊主冷哼中带着刘君澜往郊外走,刘君澜不服气地转头冲着那个小摊做了个鬼脸,才在吴历的拖拖拽拽下离开了城里。走远了,刘君澜又对吴历说:“姐夫,对那么个小摊的摊主,犯得着又赔笑脸又说好话的吗?反正过了两三天,谁也不认识谁了。” 吴历笑了笑,说:“你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些麻烦,总比到处惹是生非的好。”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郊外。 郊外,一片苍翠,低矮的有,高大的也有。地上小小的,开着小黄花,叶子小,但是很长的,浅浅绿色,上面还有白色绒毛的,就是清明草了。这种小草,只有清明时节才有,才会开花,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在很多地方,清明节的时候采摘这种小草,和糯米一道蒸熟,然后放在石槽里,舂到清明草的汁液和糯米混合,变成翠绿色,就成了清明粑。可以蘸特制的糖汁就这么吃,也可以像汤圆那样,在里面包上一些东西,再煮着吃。 吴历和刘君澜在郊外一边打闹,一边收集清明草,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等他们觉得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日头也已经西斜了。吴历本是说要回家了,但是刘君澜说前面有一片林子,想去看看,就又耽搁了一阵。 不过那林子里,确实有东西。用刘君澜的话来说,其中一个还不是个东西。好吧,其实在林子里的,就是董梁和沐渊公子。至于刘君澜口中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是谁,就不必说明了。 当两人惊动到这对鸳鸯的时候,董梁开始放冷气,死死盯着刘君澜,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恶狠狠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刘君澜一脸不以为意,故意做出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说:“怎么?这里你们能来,就不许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你家,又不是你说了算。” 沐渊公子在一旁,没忍住笑,说道:“我和董梁本是祭祖,后来我想出来走走,就在祖坟附近转转,没想会在这里遇到了你们。” “哦~原来你们是祭祖来的啊~”刘君澜看着董梁,继续一脸欠扁地说:“我和我姐夫,是来踏,青,的!”还故意把踏青两个字咬地很重。 看着董梁吃瘪的样子,刘君澜很满意地笑了笑,对着沐渊公子温和地告了辞,去城里买了点米,回家做清明粑去了。 4.荡秋千 清明节食寒食,自然要做一些运动来防止寒气入侵,比如插柳、射柳、蹴鞠、荡秋千、放风筝,都是在清明节流行的活动。 刘君澜一大早就缠着吴历带他去有秋千的地方玩,他小时候一直没有玩过,现在一时间小孩子心性犯了,死活都要去。 好巧不巧,董府,沐渊公子说想要荡秋千,董梁立马叫人在院子里面搭秋千架。待秋千架搭好了,董梁亲自试过其牢固程度之后,才让人去把沐渊公子请了出来。 沐渊公子看了秋千架,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拉着董梁就往府外走去。董梁也是丈二和尚,不知道为什么沐渊公子为什么会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之后顺从地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会儿,沐渊公子才停下来,说:“董梁,你不能一直关在那个董府里面。我知道你心里是排斥外面那些人的,但是你也要和那些人接触啊!我也知道你就算是谈生意也是交给了得力的助手的,自己是不会去那那些人接触的。可是……可是……”沐渊公子想了半天,找不到好的措辞,只好说:“总之,今天我们去外面荡秋千!我不要在府里!” 董梁难得看得到沐渊公子任性的样子,倒也愉快地点头答应了。 民众们的秋千架在城西的一块空地,空地有一颗很高大的柳树,秋千就是用两个很粗的麻绳绑在柳树最粗壮的一根枝干上的。每年都有人来检查更换,倒是也没出什么事,挺安全的。平日里,城里小孩也喜欢过来玩玩。 当沐渊公子拖着董梁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堆满了人了,而且多数是女子。这猛然来个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倒很是显眼。 现在正在打秋千的,是一个绿衣服的姑娘,后面有一个蓝衣服的姑娘手上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推她。而这时候,刘君澜正站在秋千架旁边,专心致志地看着秋千一下高,一下矮,头摆来摆去,滑稽得可爱。吴历又专心地把刘君澜这些样子记在了心上,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无良的作者什么时候又要把他们拆散,记住点是一点。于是,这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后面来了两个人,也没注意到人群自动给那两个人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直接到了身后。 “给我让开,你们挡路了。”董梁一看到面前挡着的两个人,不自觉就开始放冷气。 首先察觉到的就是吴历,一看是董梁,背后就是一阵发寒,咽了口唾沫,弱弱地拽了拽刘君澜的袖子,示意他给这尊大佛让条路。 刘君澜丝毫不给面子,还是看着秋千流口水。最后在吴历死命的拖拽下,终于怒了:“姐夫,你干嘛!马上就要到我们了,拽我什么啊!” “君君,董梁……董梁来了。”吴历小小声地对刘君澜说。 “我管他董梁董柱子的!让他后面排队去!”刘君澜丝毫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立刻就吐出这么一句话出来,顺道无视了好几次吴历对他挤眼睛的动作。“真是的,排了好久的队才到这里了。” 而现在的董梁……只能用像涂了炭来形容他现在的脸色了。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说:“还真是抱歉了,我家沐渊要打秋千,麻烦你们让让。” “去去去,排队……额……”刘君澜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想赶走董梁,却在转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来人到底是谁,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面。他转头看向吴历,却看见吴历不住地苦笑摇头。然后他脸一变,马上贴了过去:“诶?这不是董大老板吗?怎么有闲心到这里来了?你们是要玩秋千吧,来来来,前面请。” 董梁冷哼一声,撇下这个狗腿的家伙,带着沐渊公子往前去了。刘君澜闷闷地牵着吴历的手,腹诽着:“真是的,自家的院子那么大,非得来这里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挤,有毛病!” 5.放风筝 刚过了午饭的时间,吴历发现刘君澜看着外面在发呆,便过去问他在看什么,却没想到,他只是很没有精神地回了一句没什么。这让吴历有点担心了,扭过头,不由想道:“君君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到了思春的年龄了?还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在一块,看着外面发呆。 过了好久,刘君澜说:“姐夫,我们……”带着点犹豫,却让吴历的心都抓紧了。“我们……去放风筝吧……” 吴历一听,心中暗叫不好:“看看,看看,这不是男子幽会女子常用的方法吗?风筝传情什么的……”嘴上却说:“君君,怎么突然想要去放风筝了?” 刘君澜不自然地撇过头,说:“没……就是看着今天天气好,小风吹着,太阳也不是很强烈,而且……看到其他人放风筝很好玩的样子……” 吴历心中苦笑:“看吧,看吧,借口。就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了!”他叹口气,无奈地看着刘君澜,说:“如果……你想的话,就去吧……我……要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此时,刘君澜的眼睛更是一阵发亮,盯着吴历,一脸欣喜:“真的吗?姐夫,你答应了?!好高兴啊!” 吴历看着这么兴奋的刘君澜,心里一阵无奈,孩子大了,留不住了,自己也不要对这孩子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一个欢呼雀跃,一个死气沉沉的状态下出了门,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准备放风筝。这地方是平坦,就是挤了点,因为这附近就这里是放风筝最好的地方,所以周围的人都到这里来,把这块本来就不算大的地方搞得更加拥挤了。 刘君澜以前没有放过风筝,笨手笨脚的样子,让吴历忍不住过去帮忙。刘君澜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一句一句地把吴历说的技巧记在心上。当他顺利把风筝放上天的之后,他一把把吴历抱住:“姐夫~你真厉害!!” 吴历继续无奈地叹口气,摸了摸刘君澜的头发,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刘君澜从吴历怀里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和我一起出来玩,姐夫不高兴吗?” 吴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还是舍不得,便说:“哪儿有啊,只是觉得你也不知不觉长大了而已。” 刘君澜不解,心中隐约还有些不安,正想说什么,却觉得手上拿着的风筝线紧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风筝线和别人的缠绕在一起了,在风的几相拉扯下,终于双双断掉了。 看去,那个风筝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姑娘,正在那里气得跺脚呢。吴历看着这个人,总觉得好生眼熟。 细想下来,不就是之前一起荡秋千,本来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女子吗?吴历不由想道:“难怪君君说要来放风筝,原来是看上了这家姑娘了。哎……也罢,这老天爷也是帮着君君的啊。” 刘君澜见那边姑娘正气着,便过去好好地道歉。那姑娘倒也率直,挥挥手说了没事,这怨不得他。刘君澜见人家姑娘不计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了吴历身边。 这下可好,风筝也没了,只有看着人家的份。刘君澜和吴历背靠背地坐在一起,看着姑娘小子一阵一阵地跑来跑去。吴历突然开口问:“君君,你觉得刚刚那姑娘……”顿了顿,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就这么突兀停了下来。 “不错啊,长得也好看,人也率直,不像城里那些姑娘哪样。”刘君澜也没多想,脱口而出这样的答案。 听到答案的吴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确实是个好姑娘……君君,若是你真的喜欢她的话……姐夫,姐夫托人去给你说媒。” 刘君澜听到这里,突然就被口水给呛到了,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吴历:“姐夫,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女子呢?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是你啊……”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下去。 6.插柳 清明节插柳,是为了纪念教民稼穑的神农氏,后来慢慢演变成了辟邪。人们认为柳条可以辟邪驱鬼,在清明节这天插柳戴柳,就可以防止鬼气上身。 自然,这柳条不是你随便就可以去柳树上弄下来的。试想,全城那么多人,柳树才多少啊,要是人人都去柳树上直接弄一根下来,那柳树还能有枝条吗?自然是有人做贩卖柳条的生意的。其中就有董家。 董家专门培育柳树,主要目的是买整颗的树木,对象是那些有钱人,他们的花园里面总得有些这个。而好看的柳树是不能任其生长的,得剪枝。什么时候剪呢?清明节是再好不过的了——剪下来的枝条,直接就流入了市场,卖给那些要插柳的人。这才叫物尽其用。 当然,城里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买。像刘君澜和吴历,就是不愿意花这份钱的。 “姐夫,姐夫,我们插柳吗?”刘君澜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吴历,趴在桌子上,问道。 吴历停下手中的事,想了想,说:“倒是想,就是有点贵……” 刘君澜走了过去,神秘兮兮地冲着吴历眨眨眼睛,说:“姐夫,我带去你个好地方,那里有好多柳树,而且没人看着,我们去那里悄悄弄一枝回来,那个不要钱的!” “这样好吗?”吴历露出迟疑的神色,“万一是人家专门种的呢?” “你见过谁家专门种的树还不派人守着的啊?我看啊,铁定是没主的柳树林子。所以,姐夫,我们去去吧~就算真的有个万一,就把我当在那里,你把我赎出去就好了啊~”刘君澜拽着吴历的胳膊撒娇,最后还拍拍胸脯做保证。 “你?人家还嫌你只会吃东西,浪费他们家粮食呢!”吴历听了好笑,却放下了手上的事,随着刘君澜往外面走了。 而事实上,真的有人专门种树还不让人看着的,那人自然就是财大气粗的董梁了。所以说,这个清明啊,刘君澜和吴历注定要和董梁有扯不完的事。 到了刘君澜说的那个没主的柳树林,确实是一片大林子,也确实没有人看着。但是吴历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而且心里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慢慢升起。 刘君澜现在可没察觉到吴历的心思,献宝一样地冲着他说:“看吧,看吧,我说得没错吧~这里真的没人看着。所以,我们就算是弄走一枝两枝也没关系的!” 吴历只想是自己多心了,便陪着刘君澜在这林子里面逛着。他们也没急着去采柳条,刘君澜估计是想要在这里玩一会儿。 其实要是他们不玩那一会儿的话,也遇不到沐渊公子陪着董梁过来视察柳林的情况。要说的话,刘君澜他们也是赶巧了,董梁这正和一个官人做了一笔柳树的买卖。那个官人最宠爱姨太太最喜欢的就是柳树,他们才置办了房产,他就想给姨太太做一个柳苑,听说了董梁这里可以买到,就联系了他。他们之前就已经谈好了,今天董梁特地过来再看看这批货,带着沐渊公子,也当是散心了。 董梁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家的林子里面遇到“熟人”。看到他们在这里的时候,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倒是沐渊公子,看到刘君澜,主动地去打招呼。 刘君澜和吴历看到这两个人也很是意外,心直口快的刘君澜立马问:“沐渊公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不等沐渊公子回话,他又接着道:“哦~我知道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也是来偷柳条的吧~来,我告诉你们,这里是没主的林子,你们来偷了,没人知道的。只要你们也不告诉别人就好!” 而董梁的脸更黑了,淡淡地吐了一句话:“这片林子是我的。” 28.重逢 在刘君澜被关进柴房的这段时间内,董梁去看了小公子说的那批兵器。生意的事情也基本上算是谈妥了,小公子将这部分货物的出售权一次性转让给董梁,钱货两讫,之后盈亏互不相关。 然而在刘君澜被关的第九天,董梁再次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一个刘君澜心心念念的人——吴历。 门开的时候,刘君澜被午后的阳光晃花了眼,不知道是阳光的关系,还是看到了光里出现的人的关系,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他嚅嗫着嘴唇,只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门口的人也呆呆看着一身狼狈的刘君澜,半晌没有挪动步子。 而准备看戏的董梁,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眼神里面也是一片冰冷。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吴历,说道:“怎么?听下人说,你一路上不是一直念叨着这个前妻的弟弟吗?还说要当面给他道歉。现在见到了,倒还愣着不说话了?” 吴历这才回过神来,像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踹了,顺势一下扑到刘君澜跟前,一把把他抱住,一面哽咽,一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这时候已经醒悟过来的刘君澜,皱着一张小脸,轻轻抚摸着吴历的背,小声说:“姐夫,君君好想你,君君好想你……这几年,君君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太好了,姐夫你还好好的,只要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吴历沙哑的声音这时才慢慢被找了回来,颤抖的声音轻轻回响在刘君澜的耳边,回响在这个逼仄的小柴房里面,“君君,君君,姐夫……姐夫对不起你,我……我本来应该信任你的,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还有资格爱你,我怎么还有资格得到你的爱?我……我真该死,害你落到现在这幅田地……我……” “没事,没事,我不怪你,姐夫,我没事。”刘君澜紧了紧自己抱着吴历的手臂,缓缓说:“是我自己,答应和这么个不切实际的赌约,不仅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连累了姐夫……我……”他哽咽了一下,之后又说:“我,刘君澜,平生不后悔爱上吴历。在有生之年能再见吴历一次,便已死而无憾。”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即使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吴历一把握住刘君澜的肩膀,把他扳过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啪啪啪”,两人正在情意缠绵之时,身后看戏看了良久却一语未发的董梁突然拍起手来,三声掌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董梁慢慢走近两人,吴历看到他的靠近,让自己的身体护在刘君澜的前面,说:“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君君!” 董梁没回应他的话,也无视了欲言又止的刘君澜,委身蹲下,眼神里面还是那种残忍的笑意,低沉的男音从他口中吐出:“好一对苦命鸳鸯,可是我拆散了你们?”不理会两人怒目而视,兀自说着:“你们演给谁看?嗯?给我看吗?”刘君澜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怒气,沐渊公子的离开,对他来说,似乎真的是一道不可抹杀的伤口啊。 两人没有回应他的话,还是盯着他,只是看着他的眼里,除了怒气,还有了一丝怜悯。而董梁似乎也看出来了,心里自然是盛怒,让他这个向来不喜怒形于色的冰山突然失控了。“好!好!好!很好!你们尽然敢这样看着我!我要你们都死!谁也别想活着!”说罢,拂袖而去。 在董梁离去后,守着门口的下人自然而然地落了锁,于是,吴历也这么自然而然地被锁在了柴房里面。 柴房里面的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生死已经不是他们之间的阻隔了,只要对方还在身边,只要对方是自己死前能够最后看到的人,只要知道对方是爱着自己的,死亡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在这两个人看来,是天长地久,或许仅仅在他们的时间里是一瞬,柴房的门有一次开了。这次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董梁,是卢池三人。 刚进门的三人,看到柴房里面多出来一个人,而且是和刘君澜拥抱着的,自然是吃了一惊。三人都是清明之人,而后自然知道了这人一定就是刘君澜心心念念的姐夫吴历了。 卢池看到这二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三个大烛台,只好好心地低咳一声,提醒他们有人造访。 听到咳声的两个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弹就分开了。刘君澜小脸更是白里透红起来,吴历一张老脸,除了有点尴尬,也看不出来红没红。刘君澜抬眼打量了下三人,卢池不用说,自然是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样,许晏把持不好面部表情,捂着嘴在旁边偷着笑,三人中最是冷淡的叶裳舞的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一点了。 他们是他的朋友,是的,也只有他们会在这种时候还会来看自己了。 刘君澜也学着卢池的样子,轻咳了两声,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些事要问你们,还有点事要托付给你们。” 三人听着刘君澜一本正经的声音,却看到这人不敢拿眼睛看他们,又是一阵好笑。 29.算计 自上次见到吴历,两人被关在柴房,又是好几天过去了。吃喝虽然不好,但是也没有短了两人的。只是奇怪,当时董梁那样震怒,要致两人于死地,现在反而对两个人不闻不问了。吴历不止一次问刘君澜怕不怕,后不后悔。得到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只要姐夫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怕,只要能在临死前再看姐夫一眼,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这天傍晚,夕阳染红了一半的天空,从这个小小的柴房的窗户望出去,有一种格外凄美的壮丽。刘君澜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纯白的男子,一个已经死去了的男子。 正在刘君澜发愣的时候,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刘君澜和吴历对视一眼,都觉得是送晚饭的下人过来了。 但是等门一打开,来的却是一队官府的人。 一个拿着大刀,捕头模样的人向后吆喝:“大人,柴房里果然有人。” 不多时,一个穿着官服的胖子在一堆人的簇拥之下来到柴房门口,看到屋子里面两个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外面一堆人的时候,转身问身后的董梁道:“董大当家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有人举报你在府里私设牢狱,现在人证物证俱在。” 董梁也不恼不急,悠悠道:“大人,这两个是家里小仆,因犯了董府的规矩,污了我董家的颜面。我将这二人关起来思过,可也有错?” 大人一下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若这两人真是你家家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若不是……”说话人正是小公子,优雅从容地轻轻摇着折扇,“董大当家的,为了洗清你的嫌疑,请将这两人的卖身契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可好?” 董梁一听,狠狠瞪了一眼小公子,叫来管家,让他去取来卖身契。 不多时,管家便带走两张纸返回来了,呈与大人看。小公子在一旁,看到两张卖身契,心里暗笑。向大人一拱手,求来一看,一下真笑了出来。道:“董大当家的,你没有他们两个的卖身契也不要紧,世上没有用钱买不通的路,何必造假呢?”拿着两张纸,转身对大人说:“大人请看,这几处,墨迹尚未干涸,这怎么可能是这已经被关了近半月的人卖身契呢?” “这……这是因为存放卖身契的屋子这几日起潮,所有的墨迹都有一点湿润。”老管家一头的大汗,赶紧解释道。 小公子笑着,说:“若真是起潮,湿润的不止是墨迹,包括纸张。大人请看,这两张纸还十分干燥,而且墨迹没有一点晕开的痕迹,大人觉得这还是因为起潮吗?撇开这些不说,这两张纸上都是签的名字,据我所知,吴历是不识字的,这纸上怎么可能会有他签的名字呢?就算是有人代他签的,那么又怎么说明这个不是伪造的呢?” 那位大人沉吟了片刻,看着老管家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紫,便对董梁说:“董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董梁倒是没有再否认什么,冲着小公子勾起冷笑,道:“好你个小公子,竟如此这般摆了我一道。”转而对大人说:“依大人看,这事该怎么办?”董梁自然和这些官府人士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了。 “人自然是要放走了。至于这事瞒不瞒得住,这就要看董大当家的怎么表示了。”难怪自古便有官商一家的说法。 这厢董梁还没来得及表态,那厢就走来一个带刀的捕头,伏在大人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大人脸色瞬时就变了,怒气冲冲地看着董梁,大喝一声:“董梁,现在就算倾尽家财,我也办法给你洗脱罪名了!来人,给我拿下!” 夕阳下,一阵刀光闪动,然后聚集在董梁的脖子上。董梁却真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大人,你拿人也得给我一个理由,我做了什么?”董梁不死心,不卑不亢地抬着下巴看着大人,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勾结匪类,谋反朝廷,这件事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了!”说罢,便不再看他。 “勾结匪类?谋反朝廷?我?”董梁不可置信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小公子的身上。“是你?是你陷害我?” 小公子收起折扇,走到董梁的身边,缓缓说:“我?我可没有。刘君澜一事是我设计没错,但是这词罪名,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可怨不得别人。” “我来给你解释吧。”柴房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清朗,淡然。众人转头,看到的是一身狼狈的刘君澜。他缓缓扶起一旁的吴历,不急不缓地搀着他走了出来。“是那批货的问题。小少爷转让给你的那批货,其实是官家的生意。而你,偏偏卖给了江湖匪类。而这上好的兵器,给官家自然没有匪类出的价钱高。我赌你会铤而走险,没想到你还真的这么配合。而官府知道你手上有一批好货,给了匪类而没有给官家,后果自然可想而知。况且,这批货本来就是官家的。这顶帽子,你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大人,你都听到了,是他们陷害我的。”董梁这时候有点慌了,这个罪名不是自己能顶得起的。 “董大当家的,这话就不对了。”小公子温文地笑,“当初我是把货物的出售权转让给你了,钱货两讫。也不是我叫你把这批货卖给那些江湖匪类的,怎么能把这样的罪名安排到我们的头上呢?怪就怪你,偏偏选了这样的买家。” 董梁脸一黑,自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没什么好争辩的,甩开捕快们钳制住自己的手,怒道:“我自己会走。”便不争什么,和大人一块离开了这个董府。 30.只要有你就好 吴历还处于不明情况之下,只见刘君澜对着小公子拱手鞠躬,道:“这次还要多谢小公子的出手相助了。我刘君澜欠小公子的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小公子连忙笑道:“说什么呢,这小公子的名分,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过是顶着你的名字而已,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至于这所谓的人情,你也不必在意,以后都是商场上的人,合作的机会还多。” “刘君澜再次谢过大哥。”刘君澜再次拱手鞠躬。 “君君……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吴历还是一头雾水,拽了拽刘君澜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吴大哥,这事让我们来给你解释好了。”不知何时,卢池三人已经出现在了人群里面。听到吴历发问,许晏便靠了过来,对大家说:“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官府的人应该会过来查封,不如我们先去卢大哥家,大家坐下来慢慢说,时间晚了也好有个地方休息。” 于是,大家便移步到了卢池家。这两年来,姑且不说在董府每月的例银,就是自己私下做了点小买卖,也弄到不少钱。卢家不说有董府那样的富丽堂皇,怎么也算得上是一幢大宅。 顺理成章,刘君澜,吴历以及“小公子”都被留在卢家用晚饭,饭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件事的始末说来给了吴历听。吴历听后,只觉得自己脑子发钝了,怎么也想不到,真的是自己的君君陷害了董梁。 已经沐浴更衣了的刘君澜毫不避嫌地伸手揽着同样已经洗漱完毕的吴历,开口问:“卢大哥,我之前交待你的事……” 卢池笑了,轻轻将筷子放在碗上,眼镜中闪过一抹精光:“都做好了,你放心,这次不怕他董梁逃得过偷逃税务的罪名。”他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放在桌上,仿佛是在克制心里的激动。 “卢大哥,感谢你。”刘君澜微微笑,“卢大哥现在可有打算了?” “我们三人商量之后,决定留在你那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叶裳舞突然发话,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小公子”甚至一开始没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女子。叶裳舞冷冷地扔了一个眼刀给“小公子”,继续冷冷地说:“我们现在虽然有资金自己起手做生意,但是商界已经有你一个小公子了,我们不如打着你的名号去招摇撞骗,这样我们也不会亏什么,出了什么事,还有你背黑锅。” “小公子”被叶裳舞的眼刀投掷到了之后,正端着一盏茶水掩饰自己的失态,谁知道叶裳舞这样一席话,让他差点把茶喷了出来。刘君澜也一时被噎到,说不出话来。至于吴历,还在那神游,没回来了。 卢池掩饰地咳嗽了两声:“那个什么,这只是我们商量的时候,我说的玩笑话,你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我以为你就是这么定的。”叶裳舞还是冷冷地,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丝毫没有受到气氛影响地吃着自己的饭。 刘君澜咳嗽两声,有点不自然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乐意和三位共事。以后还要请三位多多帮助我了。” 卢池也顺着台阶就下,一拱手:“好说,我们是朋友嘛。” 于是,晚餐就在“其乐融融”的气氛里结束了。而后,几人各自被带到客房,吴历自然是和刘君澜一个房间。 刘君澜坐在桌子前,看着吴历还是一副回不过神来样子暗自好笑,也不去打断他的出神,就这么看着,像打算这么天长地久地看下去一样。 “你说……”吴历目光还是没找到焦点,但是张开嘴,吐出两个字,却又没有下文了。 刘君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姐夫,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我有你就好,我们在一起就好。现在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吴历目光总算是落到了实处,看着刘君澜,正想张嘴说什么,只听到门口一阵敲门的声音,说话的却是“小公子”。“君澜,睡下了吗?我有点事想找你商量一下,现在方便吗?” 刘君澜现在只想和吴历呆会儿,很想说不方便,但是想着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总不好做过河拆桥的事情,便应了一声,让他自己推门进来。 “大哥有什么事,劳烦你怎么大晚上地特地来找我。”刘君澜笑着。 “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小公子”舔舔嘴唇,有点紧张地说:“今天在席间说话那个女子,是叫叶裳舞对吧。我……我想找你要人。咳咳,我的意思是,那个什么的……我想把她收到我这里为我做事。” 刘君澜自然明了,但是也不点破,只道:“他们的去留我不会干涉,只要大哥有能力,将她从我这里挖走,她也愿意和你走,我刘君澜是半分怨言也没的。” “此话可是当真?”“小公子”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之后,总算是说话了。 “句句当真。”刘君澜还是笑,笑得很真诚,并且把心底的狂笑都隐藏得好好的。再何况,就算隐藏得不好,估计现在这位这么激动的情况下,也看不出来。 “谢过,告辞。”“小公子”一礼,退了出去。 “君君,这样把你的人放走了,真的好吗?”吴历忧虑地拽了拽刘君澜的袖子,把他心里想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的傻姐夫啊,你看不出来大哥对叶姑娘有意思吗?若是他能打动叶姑娘,我们这样成全,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啊。”刘君澜用手挑起吴历的一缕头发,解释之后又说:“今天先睡觉吧,我明天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这一夜,刘君澜隔了两年多,再次搂着吴历进入了睡眠,那么安心,那么踏实,就像拥抱着全世界。 第二天,刘君澜去探监了,去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刘君澜站在董梁的牢门前,给了牢头一些碎银子,说想和董梁单独说会儿话,牢头拿了钱,自然听从刘君澜的安排。 董梁颓废地坐在牢房的一角,他自然知道现在会来看他的人还会有谁,头也没抬,嘶哑着嗓子说:“他们说我偷逃税务,也是你干的吧。” “是。”刘君澜很坦然地承认了,“但也不是。”他顿了顿,看到董梁没有什么反映,又说:“真正做假的,自然就是你最信赖的卢池和叶裳舞。” 这时候董梁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人,看了好久才说:“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两年前的刘君澜。” “我是小公子,我才是真正的小公子。你所看到的那个人,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我请他来帮忙演戏给你看。”刘君澜轻蔑地笑了,“而你,似乎很喜欢这出戏。” 董梁也笑,笑得非常疯狂:“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真的能做得到。你真的能骑到我头上来!哈哈哈哈哈!现在是你赢了,你是要让我死吗?作为让你和你姐夫分隔两地的报应。” “不,我不会让你死。”刘君澜眼中没过一抹精光,“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圣人,不会以德报怨。你本来是要我和我姐夫死,我现在,要让你生不如死。” 董梁选择无视了他的话,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白手起家,甚至比我在商场上成名还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而且,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刘君澜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东西,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都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对了,我已经帮你通融了,大人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将你发配边疆。”说罢,便离开了。 回到卢家,大厅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叶裳舞。叶裳舞看到刘君澜回来了,站起身来,不等刘君澜说话,便冷声说:“我又想了想,有卢池在,我留不留下来都无所谓,我想到处走走看看。相信你不会拒绝吧。还有,如果我到处游历的时候没钱用了,我是会来找你的。” 刘君澜心里暗笑,笑这“小公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晚上就把叶裳舞挖走了。但是嘴上还是说:“叶姑娘的要求,刘某怎敢不从?叶姑娘自便就是。” 两个人寒暄一会儿,也就各自散了。刘君澜回到房间,看到吴历刚从床上起来,正在穿衣服。 “不用穿了,一会儿还得脱掉。”刘君澜打趣地说道。 “啊?”吴历不解地转头看着刚刚出现在门口的刘君澜,穿衣服的动作就这么生生停顿在那里。 刘君澜轻笑,敛上门,慢慢靠近。“姐夫,你说过,你在那方面不行,所以,以后都交给我就好了。” 春宵(晓?)帐暖,鸾凤颠倒。 正文完
推书 20234-05-06 :别闹,娘子们(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