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之养不熟 下——郎骑宝马来

作者:郎骑宝马来  录入:05-04

 第59章:你别跑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溜进来,洒在半边屋内。白玺目光专注而悠远地望着站在光影里的李洱。 这一眼,真不容易。 白玺将近三天没合过眼,精神和体力都有些萎靡,靠一股执着的意念强撑着。直到要找的人站在眼前,乏力的身体就像是找到了暖源,开始源源不断地得到力量和温暖。白玺想起刚入伍那会儿,每当有女军官参加作训,身边的一群牲口们就特来劲儿。那时候白玺还搞不懂他们来个什么劲儿。现在他懂了,对面的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来劲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一旁的李洱被白玺贼亮贼亮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扭着脸别扭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找你的。”白玺语气坦荡荡,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趟,翻了个身就滚到了被窝里。不无感慨地,“还是床上好。” 看到白玺不脱衣服就上了自己的床,李洱立马狂躁起来,勒令白玺,“立刻、马上、现在从我的床上滚下来!”显然,李洱的怒吼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白玺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一颗脑袋埋在被窝里动也不动。 明显的是在耍赖。 可耍赖也要分时间的。李洱自己忙了一晚上也困得不行。看着自己的床被白玺四仰八叉地霸占,恨不得将白玺给掀下去。认识这么多年他都没发现白玺这么无赖,真对上这么个无赖,他还真没办法。 “你先别跑。就算要跑,也等我睡醒再跑。”半颗脑袋闷在被窝里的白玺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疲惫,他说,“我好久没睡着过了,你容我睡一觉。我睡醒了再去追你,别跑太快。” 说完,白玺似乎真的睡了。没多久,卧室里只剩下轻轻的酣睡声,床上的白玺看起来睡得很是踏实。他确实睡得踏实,想见的人见到了,想说的话也说过了,浑身来劲儿又没处发泄的他只能先睡一觉。 李洱定在原地多时,直到白玺真正睡着了,才转身去床边拉上窗帘。窗帘是遮光的,拉上后,卧室瞬间如同黑夜,只剩床头处那盏李洱特意买来的橘子灯亮着晕黄的光,照亮了床上的方寸之地。 面容疲惫的白玺平稳地呼吸着,睡得很香,甚至嘴角都若有若无地翘起了一分弧度。这是李洱第一次去认真看白玺,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去看过眼前这个人。最早的时候,他是将白玺当作自己的玩伴。后来老黄去世了,他信不过旁的人,有事总是拜托给白玺,白玺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再到海底那一次。 林月笙丢下李洱走后,李洱也没想到自己会得救。他当时被人抢救回来,吐出不少海水,却不肯就此离去。他坚持要等。他想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林月笙一次机会。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掺杂了太多过往。 李洱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自己说好听点儿叫做执迷不悟,说难点儿就叫犯贱。可他就是不相信,就是不肯相信林月笙会丢下他。林月笙明知道他从小就怕水,怎么会狠心将他丢在海底? 然后他听到身旁有人紧张地开口说,“竟然有人往海面上射击?我们潜深点儿,准备撤离。” 李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绝望,他趴在那面小小的窗户面前瞪着大眼往外望,他告诉自己,只要笙哥返回来我就原谅他。只要他肯回来,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我有的,我都能够给他。 等了几秒钟,几分钟…… 等了多久都记不得了。 李洱没有失望,方才的那片海域出现了光亮,有个人潜了下去。他指挥着人悄悄潜了过去。 只是当他看清来人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林月笙,不是他! 是白玺! 那么个人,带着海灯,不断地下潜。 …… 再后来,白玺被两个人强制带离。 …… 李洱直到林月笙所乘坐的船开走才离开。潜艇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操作,另一个措手不及地看着李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黄下葬那会儿他都没哭,那会儿他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个笙哥,跟他约好了要过一辈子的。 所以那时候他不害怕,不绝望。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李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哭老黄没了,还是哭林月笙没了。反正都没有了,只有一个缺心眼的人不要命地跑来找他。 就是床上这个缺心眼。 可不管李洱怎么看,床上的白玺都不像个缺心眼? 随便拉个人问问,也绝对不会有人说白玺傻。这明明是个精明得过分的人,尤其是近几年在商业上,谁不说白玺吸血鬼。至于吸的都是谁的血,谁大出血了谁心里明白。白玺就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 李洱心烦意乱地退回去,蜷着身子缩在沙发上。一晚上的训练让他体力耗费不少,缩在沙发上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李洱睡得反而更绵长。等他醒过来时发现在自己在床上,屋里已经没了人。就像是他每次一个人醒过来一样。李洱捏了捏自己的脸,惊觉自己做了个梦。也是离开之后头一次换了梦。 往日总是那个在海水里窒息的梦。 这一次竟梦到了白玺。 李洱苦笑地扯着嘴角,换了件衣服下楼。楼下一如往常,厨房里传来脚步声和炒菜的声音。他自打住到这里,一向是昼伏夜出,庄园里的厨子一般也是晚上才会过来给他做一顿晚餐。他吃完就出发去馆里。 走到餐厅时,李洱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白玺还是穿着那身休闲的牛仔,身前围着一个大围裙,将一盘刚刚烧好的菜端上桌,笑得一派醇厚,“你先坐着吃点儿垫垫肚子,刚刚我让人去弄来了新鲜的小排骨,已经快烧好了。” 白玺很绅士地拉开椅子,将尚在怔忪状态的李洱按在座位上,盛了饭,摆好了碗筷,才搓着手转去厨房。李洱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喉咙里像是卡了刺一样,不上不下,特别不舒服。 捏着筷子的手根本动不了。饭菜真的很香,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李洱这么多天来闻到的最香最贴心的饭菜。可也真的没法下咽,李洱僵硬地扭着头去看厨房里忙活的白玺,白玺看起来很享受做菜的过程。即使围在他身上的围裙跟他真的极度不协调,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照亮体,温馨,温暖,暖人心肺。 很快,白玺将最后一道红烧排骨端上桌。看李洱根本就没动筷子,白玺热情似火地招呼道,“嘿嘿,肯定是等最后一道菜的吧。”说着,将一大块夹在李洱的碗里,这才回头给他自己盛了碗饭,坐到李洱的对面。 李洱垂下头,拿着筷子拨拉着碗里的肉。还没吃到嘴里,眼睛就酸涩起来,声音低沉,充满着抗拒,“白玺,我不想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要!” 白玺刚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饭,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抬头,收敛起一脸的笑意,严肃地看向李洱。 李洱自觉欠了白玺许多人情,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白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醇厚,却又充满着攻击性,强烈地撞击到李洱的软肋。 李洱心疼心酸得咬牙。“我就是不敢,又如何?”他抬起头来,水润的大眼又是倔强,又是委屈地瞪着白玺,“我不要别人对我好,我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别人给的好都不能长久,老黄对我好,可他说没就没了。林月笙对我好,可他说走就走,说变心就变心了。我再也不信什么承诺,永远了,全是假的。” “胆小鬼!”白玺不屑地吐出一句。 李洱那酝酿了半晌的情绪被这仨字激化,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谁是胆小鬼?你说谁呢?” 白玺老神在在地支着下巴看李洱,笑意盈盈道,“谁炸毛我说谁。” 就这样,某只炸起的毛又默默地把毛捋服帖了,继续瞪白玺,“没你这样的,我跟你掏心窝说话,你却反过来嘲笑我。” 白玺马上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对着李洱道,“我保证我不是在嘲笑你。我说的也是掏心窝的话。” 眼瞧着李洱气得快抽了,白玺这才绕回正题,“你觉得我还能活多少年?” ? 李洱一头雾水,眼前这头强壮的大白驹绝对是个长命百岁的主儿,于是翻白眼道,“反正你别想再活五百年!” 白玺噗嗤一乐。心说对面这小混蛋变脸真快,刚刚还是一副要一绝于世的脸孔,一转眼又傲娇起来了。 他又问说,“你觉得我能变心吗?你要军功章,我跑去卖了六年命换回来给你玩。你挑食,外面的饭又吃不惯,我流放了四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了一身做饭的手艺回来。再说你嫌贫爱富,小时候动不动就嫌弃我穷,害得老子下海血拼了四年,多少赚了点儿老婆本。你说就你这混球样儿,除了老子,谁还能瞎了眼瞧上你?” 第60章:挑衅 瞎了眼……瞎了眼…… 李洱心里默念两遍,这世上瞎了眼的人多了去了。再者说,人这一辈子谁就能保证回回眼睛都能擦亮,谁不得瞎了眼栽上一回?可就算这是事实,你也绝对不能说是瞎了眼瞧上小爷的! 鼓着腮帮子的李洱一脸愤愤,反驳道,“谁跟你说我要军功章了。我当年从老头那偷来的那个是我妈年轻时得来的,那是我妈的,不算偷。” 说完,他夹起碗里的大排骨塞进嘴里,香喷喷的一大口咬上去,竟还能违心地抱怨,“你这什么破手艺啊,跟大厨比差得十万八千里。还有,穷就穷,有啥不能承认的。你哪只眼睛瞎掉了看见小爷我是个嫌贫爱富的人了?” 白玺心里怒骂这就是个小混蛋啊!这小混蛋旁的都不行,可颠倒黑白的能力绝对是杠杠的。枉他白玺努力奋斗这么久,第一次表明心意被李洱拿着菜刀砍了出去,第二次……第二次好像也不咋样。 白玺这时候瞧出猫腻来了,别说,对面这小混蛋转移话题装无知的水平还真不赖。这明明就是可正经可正经的表白的话,这要换了旁的姑娘那得感动得痛哭流涕。咋到李洱跟前就换了一通冷嘲热讽。 白玺多受打击。 但李洱已经不愿意搭理他了。李洱开始吃饭了,其实法国菜是顶好吃的,但吃不惯就是吃不惯! 于是,睡了一天的李洱在美食的引诱之下,风卷残云一般,过五菜,斩二汤,饱食果腹,而后挺着吃饱的肚子翘腿去客厅看电视去了。徒留白玺一个人在餐厅里味同嚼蜡地吃着剩余的残羹冷炙。 在自己的深情表白再度被李洱无视之后,白玺的心情绝对谈不上好。所以收拾碗筷的过程也不欢快了,最后把盘子和碗放在洗碗池里,留给庄园里的女工们来处理,他擦吧擦吧手也跑去客厅看电视去。 李洱还跟小时候一个习惯,看电视玩游戏都喜欢坐地上。这时就见他把抱枕隔在屁股底下坐在电视屏幕下方全神贯注地看着大屏幕。此时电视上播放的节目是少儿汉语栏目。请看清楚是少儿汉语。 时下正是汉语热,于是乎开了这么一个栏目,每天半小时教你学汉语。但这是少儿栏目,说白了那就是哄小孩玩的。可也有不小的用处,比如教的直白,又清楚,一句法语一句汉语说得很慢。 这节目还是门口的大叔告诉李洱的,两个人每天晚饭后都看这个节目,一个学法语,一个学汉语。李洱有限的语言能力都是从这个节目上学来的。他跟着节目里的主持人进行缓慢的发音。 白玺没去打扰李洱学习,很识相地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洱很认真地学发音。白玺认识李洱这么多年,最常见的是李洱犯浑,顽劣,仗势欺人,迷恋各种游戏枪支,但学习,这是头一回见,所以他实在不忍亵渎这小爷上进心。尽管这小爷的发音从头到尾没一个准的,白玺也忍住没笑。 等节目结束,李洱才意犹未尽地从地上爬起来问白玺,“我要出门了,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去哪我就去哪。”白玺完全是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样。反正他这回是跟定了,反正在李洱眼里他早就没脸了。如果只有耍无赖以及耍流氓才能降服眼前这个小混蛋,他也不会吝惜自己的流氓天赋。 李洱听了倒是挺高兴,说,“哈哈,那我带你去见识一下馆里的新品。到时候你可别丢我的人,馆里的变态还是很多的。”他还记得当年白玺在院子里玩枪的时候,就是不知道白玺能力有没有退化。 白玺尚在一头雾水,“什么馆?” 李洱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就是这庄园的主人开的一家馆,主要负责检测最新型的枪支弹药。” 楼外已经候着每天负责接送李洱的司机,看到白玺跟着李洱一起出来,对着白玺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显然,上面已经交代过,所以从司机到保镖都对白玺相对客气,没有多嘴去问白玺的来历。 白玺跟着李洱坐在后座上,一路上李洱都在热情洋溢地解说着他最近摸到的新品,性能特征各种都一一列举。在这个时候李洱充分地向白玺展示了他强大的记忆力。对于李洱所喜欢的事物,他总是记得格外清楚。 白玺这几年多少算是荒废了。虽说偶尔为了发泄一下情绪会跑去深山老林里打猎,但毕竟不能天天摸枪,心中总是有遗憾的。此时被李洱几句话挑起了兴趣,两个人在后面聊得热火朝天。 等到了目的地,李洱正式晋升为导游,带着白玺先将馆里的大致布局和以及重要人员介绍了一遍。 然后……然后李洱就跑没影了。 被派来做李洱专属司机的那一位跟白玺解释道,“李三天后要跟先生手底下的一名女狙比拼,所以最近训练一直很卖力。白先生可以随意,先生已经吩咐过您的待遇跟李的是一样的。” 白玺笑了笑,还是跑去看李洱训练去了。当然他自己也提了一杆过去,被完成一轮任务的李洱瞧见,李洱很积极地要跟他比一场。白玺最近都没摸这个,觉得手生得很,说,“你等我先试两枪。” 李洱一百个不乐意,“你见过哪个大姑娘跟男人见面的时候会对着男人说,人家还是头一回,能不能先试两枪?” 这绝对是激将法,赤裸裸的!而且是触犯了白少的大男人自尊心的激将法,愣是被李洱给比作了姑娘。 白玺咬咬牙,这第一,气势不能输啊! 气势要输了,后面就算真的赢了,那也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啊。于是,白玺连试枪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提枪上场了。然后某个即将成功的小混蛋眯着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第61章:咳,队友 在馆里切磋这种事情是时常发生的。一群男人,谁都是气盛的。况且还有个变态的女王时常过来煞一煞这群男人的威风,他们训练起来总是刻苦的。刻苦归刻苦,但也不会阻止大家看好戏的心情。 在李洱选定比赛项目的时候,已有不少人围拢过来观战。李洱选定的是最基础的比赛项目,二百米冷血射击,金属靶心,准备时间两分钟,卧式射击。他与白玺一左一右以标准的设计状态卧伏在地。 周围一片静谧。 很难得见到李洱这么认真的神情,在开始前,白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人说男人一旦认真起来很有杀伤力。而眼前这个从来都是一副慵懒模样的人认真的样子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白玺仔细看着,竟不忍移开目光。 两分钟的准备时间,当裁判宣布射击时,白玺在心里算着时间,目光更多的不是瞄向瞄准镜,而是隐晦又谨慎地侧落在右边的李洱身上。十五秒,当白玺数到十五时,李洱射击了。白玺用余光瞟见了那射击后的一瞬间飞扬起来的眼角,原本认真而严肃的眼睛弯起来,其间透着狡黠的快活。 几乎是在李洱射击的同一刻,白玺专注地瞄准二百米外的金属靶心,扣准射击。枪声响起,击落。时间间隔十秒,白玺回头看向李洱。李洱正抿着唇看向前方已经被击落的两个金属靶。 比赛结果很快宣布。 胜负显而易见的。 李洱击中,射击时间15秒。 白玺击中,射击时间25秒。 李洱站起来时,里面唯一一个能用中文交流的男人拍着他的肩膀恭喜,“干得不错啊,李,记得你上次的记录还是17秒,这么快就突破了。” 李洱哼哼两声,“小爷我是遇强则强,”然后走到白玺身边背着人小声嘀咕道,“你该不会手生成这垃圾造型吧!二十五秒,就你这怂样是怎么在我大中华的精英队伍里面混了这么久的。” 白玺摊着手无奈地笑着,还略带委屈之色,“我都说了我手生,是你不肯让我先试两枪的。” 听了白玺的话,李洱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回。毕竟赢得不光彩,想到自己已经突破了上次的记录,不见得会输给白玺,于是道,“那不然我们再来一回吧,省得你日后说我欺负你来着。” 没等到白玺回答,外围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我跟他来!”罗兰踩着稳健的脚步款款而至,走到白玺跟前口吻分外认真地邀请道,“我能跟你来一场吗?”众人诧异罗兰的口气里竟少了以往那十足的傲气。 白玺看着突然跳出来的长腿美女,棕褐色的长发被干练的盘在脑后,拥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笔直立在那里像是一杆标枪。白玺摸摸下巴,眼前这双腿一直都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最修长笔直的双腿。 李洱看起来很不高兴。 实际上在场的除了白玺和罗兰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高兴。一直被众男封为女神的罗兰突然转性地对一个异国男子示好,任谁都高兴不起来。李洱也不高兴,而且非常不高兴,“不能插队,比也是我先来!”李洱的态度很强硬,站在与他比肩高的罗兰面前不满地抗议。 罗兰都不正眼看李洱,仍是看着白玺道,“我想跟你比一场,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李洱夹在两人中间,强烈地寻找存在感,“罗兰,你听见小爷的话没!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罗兰这时已经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家伙,朝着白玺嫣然一笑,道,“开始吧?我们还是比这个项目。” 白玺点头,再度站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被两个人无视的李洱气冲冲地也站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比就比,要比就仨人一块比,他才不要被无视。 谁知刚站在那里,就被拉住了,趴在他耳朵边小声嘀咕道,“别忘了,罗兰上个月的成绩是13’77。”李洱听完,精神有瞬间的萎靡,叫嚣的气焰就弱了下来,默默地,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将位置让给了罗兰。 两个人开局,步调几乎是一致的。连枪响都像是在同一刻响起的。稍候,罗兰站起来,很热络地笑道,“我果然还是不如你。”罗兰这次速度已然再次提升,但十三秒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已经不可能再快了。 白玺谦逊地赞美,“你一直是我见过的射击最棒的女人。罗兰,好久不见。”白玺礼貌地伸出手,与罗兰相握。中国式的礼节,罗兰客气地回握。此时场外候着的几个看戏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拉着罗兰的助手问个究竟。助手也没藏私,只一五一十地回道,“你们还记得在莫斯科举办的五年一届的世界射击比赛吧,上次应该就是这个人赢了罗兰姐。那时候他好像是代表中国军方参加的比赛,脸上还涂着迷彩,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这时,大家一致将目光转向李洱,唯一能够说中文的飞速问道,“快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变态。是不是你觉得赢不了罗兰专门找来的帮手?” 李洱不服气地撇撇嘴。 而后,不满地嘟囔,“我之前也不知道他这么变态。”不过,这还是李洱第一次听说关于白玺那六年的经历。他心里认定助手嘴里说出的那个能够赢了罗兰的人就是白玺,绝对就是白玺。 那边白玺跟罗兰聊了几句之后便朝着李洱走过来,很认真的跟李洱解释道,“罗兰是我以前一起合作过的队友。” “队友啊?”尾音的“啊——”字不自觉地拖长了音调,李洱掏掏耳朵,漫不经心地回道。“那你们叙叙旧情,我现在要去仓库里看看。” 白玺赶紧热情地附和,“我跟你一起去。” “别!小爷可用不起你。”李洱那口气,绝对是你欠了我二百五十块的刁钻,“手生都能打出十秒的冠军,我这种小人物可用不起。敢情我的水平都已经次到要让你缩手缩脚地让着我了?” 让白玺自己说,他是真没让着李洱。他那时候就是不想错过李洱扣准扳机那一刻,想看看这个小混蛋胜利后飞扬的眼角。就这么微不足道的小渴望,要是没有罗兰突然跳出来,白玺已经实现了。 偏偏罗兰还是曾经的队友,必然看出刚刚的猫腻,用一副你不跟我比一场我就把你作弊的事情告诉李洱的眼神威胁他。白玺咬紧牙关不承认,“第一次真手生,这不第二场嘛,而且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输给个女人,多没面子。” 李洱脚步不停地往仓库走,冷哼一声,反问,“那输给我就有面子了?” 白玺马上正色,严肃道,“有面子!贼有面子!输给你,那是我祖上八辈子积来的福分。用咱家的话说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你都不知道,输给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要圆满了。” “噗嗤”,背后传来掩饰不住的笑声。 两人同时扭头,见罗兰掩嘴笑得花痴乱颤。罗兰身后还跟着几个硬是憋着笑表情扭曲的大男人。 罗兰看了白玺半晌,终于幽幽地来了一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没有表情的,甚至连话都不多说。还有李,我这一个月来总是埋怨我叔叔从哪搞来这么个破孩子,脾气又坏,嘴巴又刁……” “啥破孩子,胡说啥呢。”白玺开口埋怨罗兰,“脾气坏那说明咱家的人有气度,嘴巴刁说明咱家的伙食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决定早点儿带他走了。别的人倒是不会欺负他,但就你一个就够了。他又斗不过女人。” 最后这一大串话白玺是用法语说得。在场的人全都听懂了,只有李洱一个人一头雾水扯着白玺道,“你丫说的啥。罗兰能听得懂中文,你干嘛要说这叽里呱啦的听不懂的。”说完又不高兴地冲着罗兰喊,“小爷一没吃你的,二没睡你的。你不能输给了白玺就来找小爷不痛快。” 罗兰看着李洱,惊觉李洱的气势比往日拔高了三分。 这……这是有靠山了啊。 她也没跟李洱计较,相反,她对白玺的兴趣更浓。今年的比赛罗兰仍然去参加了,而且还碰上了上次的一个老对手。问了才知道白玺已经退伍了。她跟过来主要是好奇心驱使,还有就是难得遇见好手,想多聊聊。 但是白玺宁愿跟在李洱这混蛋后面受骂都不肯跟她聊天,这让罗兰一度很郁闷。罗兰不折不挠地对白玺道,“这么久不见,不介意跟我过去聊聊吧。反正李洱每次去仓库都要折腾好久才能找到称心的玩具。” 白玺刚想说我还是跟着李洱去仓库吧,就瞧见李洱已经大咧咧地一个人冲进仓库,咚地一声甩上了门。 白玺过去敲门,也听不见里面有人应。 等了一会儿,旁边那个中国籍男子宝山笑道,“你别敲了。李子他就这样,一进仓库就要翻腾好久,而且不准别人打扰。不然你跟着罗兰聊聊吧。话说你果然是我大中华培养出来的神枪手啊,哈哈,终于有人压过这女人一头了,哈哈……” 罗兰瞪了宝山一眼,宝山立马噤声,招呼一圈人说,“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 白玺摊摊手,颇为无奈,对着罗兰道,“不介意我跟你到处去转转吧。”然后又对着宝山道,“李洱出来记得喊我一声。” 第62章:别跟我抢 李洱这一次在里面捣弄的时间不算长,往常一摸到就要爱不释手地摆弄上老半天的玩具也不像以前那么爱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开门走了出来。外面的人都在各忙各的,瞧见他出来了,宝山挺诧异,“李子,今天咋出来这么快?” “仓库里全剩老古董了,有什么好玩的!”李洱不满地皱着眉头抱怨,又问,“白玺呢?就跟我一道来的那个。” 宝山暧昧地眨眨眼,怪笑道,“跟罗兰走了。”见李洱抬脚也要走,宝山拉住他继续道,“你小子别不长眼色啊,难得有个男人能一枪就降服了罗兰。你别到时候坏了人家两个的好事儿。” 李洱眨眨眼,看着宝山那猥琐样儿使劲咽了口唾沫,“我呸!好你大爷!”你大爷的,你好样的!敢情来这儿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泡妞的!我让你泡,我今天非要把你们俩给搅黄了不可。 说着,李洱推开宝山的胳膊往外走。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就直接去了罗兰专用的休息室。此时罗兰正坐在沙发上跟白玺聊天,至于内容,自打一开话头就没离开过李洱两个字。罗兰拼命地想要话题绕回白玺身上,但都失败了。 听见敲门声,白玺跳起来一个健步如飞。 几乎是在李洱敲门的一瞬间,白玺就已经将门从里面打开,并附送上一个温厚的笑容,沉沉道,“出来了呀?” 李洱哼了一声,抱着肩走进去。桌上开着一瓶酒,就是那瓶李洱觊觎了很久的罗兰的那瓶珍藏。罗兰放在馆里好几瓶珍藏,李洱一直都觊觎,奈何没胆量动这个女人的东西,所以迟迟不曾动手。而且罗兰平时大方,只在这方面态度比较严谨,好烟好酒她都爱,而且不让旁人乱动。 可是现在这女人竟然拿她最爱的酒款待白玺。李洱走过去,坐在刚刚白玺坐的位置,杯里的酒看起来还没动过的样子。他抬头去看白玺,白玺坐在他旁边,心领神会地笑着说,“我还没喝。” 李洱自然不作假,自顾自地端起来喝。 有了好酒招待,李洱也懒得计较其他的了。罗兰还在试图跟白玺交流一下上次分开后白玺的经历,白玺倒没隐瞒,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简单概括。坐在旁边的李洱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直到罗兰想要给自己再倒一杯酒的时候,才惊觉酒已经被李洱喝得见底了。 李洱的脸红扑扑的,很乖巧地坐在一旁。 乍一眼看去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实际上是喝多了,冒傻气呢。 罗兰无奈地扶额,“这破孩子每回来我这儿偷酒喝都喝成这样,每次我还得将他给送回去。你怎么没拦着他?” 白玺笑得极深,深入眼底。“拦他干什么?有些人需要管制,管好了,就好了。可他不能管,也管不住。顺着他的意,把毛捋顺了,他就服帖了。”白玺伸出指头在李洱面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李洱一伸手,将指头抓住,掰着,一根一根地数,“好多个……” 罗兰惊诧,“你……你们?李洱他跟你怎么会……”顿了会儿,罗兰似是自言自语地继续道,“也对,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就是一个冷兵器,可现在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还以为是你后来的经历所致,原来竟是为了这么个人。李洱……他的命真好,也怪不得会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白玺将某个数指头傻笑的小混蛋抱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罗兰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养成这样惯着李洱的习惯的。老黄还活着的时候,他总爱看着老黄惯着这小混蛋,想象着有一天要没人管这小混蛋了,他得多凄惨。 可真到没人管这小混蛋了,他竟然连想都没想就站了出来。为了什么,有时候白玺都想不清楚,可就是想这么干,想看着怀里的人富丽堂皇无法无天的混一辈子。非要说出理由的话,白玺想,就是想看他一辈子,就这么简单。 罗兰也跟着站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两人,“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庄园那边吧,正好我也想过去住一段时间。” “好。”白玺点头应了下来,抱着李洱跟在罗兰后面往外走。 路上碰见宝山时,宝山一个叹气,怒其不争地想上前去拍拍李洱红润的脸蛋,“不争气的东西啊,果然是坏事了!”手刚伸过去,就被白玺抱着人利落地闪开,眼神不善地落在宝山那只伸出的巴掌上。 宝山被这冷冷一扫冻住,片刻后讪讪地收回手。 白玺的口气还称得上温和,“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我要先带他回去。” 罗兰在一旁使劲儿给宝山使眼色。宝山迷懵着,“慢走啊,你们慢走,改天一定再来光顾。” 罗兰没再搭理不靠谱的宝山,带着白玺继续往外走。白玺先将李洱安置在后座上,然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李洱还是半醉不醒的模样,现在已经懵得一塌糊涂了。 罗兰也喝了酒,便没有亲自开车,坐在副驾上,回过头来看后座上的两人。看到李洱那副醉猫样,调侃道,“李洱,醒醒吧,再装傻我就把你给卖了!再不然就把你的钱都给抢走了。” “你别跟我抢。”李洱睁着迷蒙的双眼去看对面的罗兰,半梦半醒一般,“别跟我抢!别跟我抢……” 谁都别跟我抢。 你们想要的都拿走,把他留给我吧。李洱的手慢慢地触到温暖的源头,死命的抱住白玺的腰不撒手。 白玺没再开口,被李洱一双手臂箍得腰疼,他也只是忍着,没有哼一声。 看着这样的李洱,罗兰突然有点儿心疼。白玺没出现的时候,罗兰只看到了李洱的坏脾气和刁钻的小性子。可你瞧,谁没个怯弱的短处。再无法无天的主儿,他现在不也谨小慎微的,清醒的时候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只敢在喝醉的时候倔强而又执拗地说着,别跟我抢,别跟我抢。 白玺垂眸去看李洱,眼神宠溺如一汪清泉。 他趴到李洱的耳边轻轻道,“没人跟你抢……” ——从来都是你不要。 下车的时候,罗兰早已没了最初的心思,只剩下了动容。当百炼钢成绕指柔,哪个女人能不动容。 “你就这样下去?要是李洱一辈子不开窍呢?”据罗兰今天的观察,至少在酒醉前李洱完全看不出那方面的意思来。 白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迫切性,皱眉思考了片刻,说,“也许,你还能帮上点儿忙。” “嗯哼,我的荣幸。”罗兰朗笑道。而后看着白玺稳健的背影渐渐远去,她能够想象得出白玺有力的双臂抱着李洱时的认真,以及他低头时眼里那从来不去掩饰的宠溺。多少还是有些落寞的,也只是落寞。 “这样一直惯着,怎么也长不大。”罗兰收回自己的目光,自言自语道,“可你又看不得他受苦,真不容易。” 白玺将李洱放到床上,脱了鞋,换了睡衣。 今晚轮到他睡沙发。只是他在沙发上屁股都没坐热,就不得不重新回到床上。李洱的酒品是分种类的,喝白酒,喝醉了倒头就睡,喝红酒,喝完就要就地发疯。这时候就见他一个人在床上又蹦又跳的。 起初,白玺是皱着眉看着李洱跳的。他不打算去管,任他跳来着。结果李洱一个没留神把自己给甩地上去了。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放开小爷!” “不放!”白玺的气息有些紊乱。 “放开!” “啊……”白玺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渗着血的一排牙印。 李洱被按住了上半身,一双长腿还在踢腾。嘴也不闲着,逮着什么就咬什么,咬住了就不松口。 不消半个小时,白玺上半身全是牙印。后腰也被某个小混蛋踹了好几脚。更无奈的是,白玺无奈地仰头看着天花板翻白眼,被李洱打成这样身体都能起反应,卧槽,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这时,李洱一双手得了空,去推白玺。白玺心说要不我把他捆住得了,谁晓得他是不是要闹一个晚上。这么想着,白玺伸手去抓床头上放着的领带,身子刚斜了六十度,就被李洱抓住要害。 白玺闷哼一声,哑声恐吓李洱,“快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李洱眨着眼睛,嘿嘿一笑,手上用了力。 白玺哼了一声,松开钳制着李洱的双手。李洱彻底解放了,还傻乎乎地爬过去看了看白玺。 白玺无力地踹他,“滚吧,下去跳吧!摔疼了别说老子不管你。把你摔疼了总比把老子弄残强。” 不是不管,白玺是真没精力管了。就那一下,命根差点儿被捏折了。敢再来一次,他真的无颜回乡见父老乡亲了。 想跳,让他跳!让他跳! 李洱还真的下去跳了,跳的全是戏里的把式。不光跳,后来还唱上了。从赵氏孤儿到贵妃醉酒,再从大闹天宫到霸王别姬,他一个人在那方寸之地唱尽了生旦净末丑,唱得愈发不像是戏,更像是人生。 到后来,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仍是不肯退场。 白玺下床,走过去。 “别唱了,我听到了。”末了,他将人按在怀里,“老黄也听到了,他听到了……别再唱了。” 李洱终于安静下来,喘着气趴在白玺肩上,服服帖帖的乖巧模样,好像刚才那个疯癫起来的人与他无关。 第63章:心肝,只换,不还 清晨,宿醉和昨夜的癫狂给李洱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胳膊腿都酸疼入骨,头也像是要炸开一样。 刚翻了个身就听见一个关切的声音,“醒了?” 李洱没扭头去看白玺,轻轻地“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洗澡吗?或者先喝点儿东西?” 李洱将身子翻过来,对准白玺的方向,很苦恼地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开口道,“疼!哪儿都疼……” 白玺轻叹,却是将李洱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由颈部开始推捏,力度大却又不会使之有太大痛感。 最开始,李洱还不满地直哼哼。到后来,全身肌肉都放松下来,人就老实了,乖乖地任由着白玺去给他推拿。等推得差不多了,白玺又问,要不要洗个澡。李洱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动也懒得动。 哼哼两声,再没下文。 好在白玺翻译能力极强,从哼哼两字里体会出李洱的意思,径自去了浴室放水,等放好了直接提着李洱往浴室去。李洱几乎是被白玺夹在腋窝下面,等到了浴池前,白玺将人给扔了进去。 也不能说是扔,好歹也是头朝上给放进去的。李洱一顺溜,只剩了个脑袋在水面上,全身都泡在水里。身上的睡衣也没有脱,湿哒哒地粘在身上。有点儿不舒服,李洱抬头瞪了白玺一眼,双手在水里默默地解睡衣扣子。 李洱开始解扣子时,白玺已经转身走出浴室。他下了楼,进厨房,锅里的水已经煮沸,他将准备好的冰糖,切成块的鸭梨放进去。而后,他半靠在橱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这些天,白玺一直在思考去留的问题。其实自打他出来找李洱的时候他就开始想了,但他一直觉得不应该去强迫李洱。所以找到李洱后,他也没提过回国的事情。回去,就意味着要面对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回去就意味着李洱要再度跟林月笙重逢。 再看昨晚李洱的模样,便知他根本放不下。白玺并不想强迫李洱去面对那些,假使李洱愿意,白玺觉得也许自己也可以在这里选一处地点,开一处庄园。又何乐而不为呢?问题的关键是李洱想不想? 白玺觉得李洱不想这样。他的直觉告诉他,李洱想回去了。不管是为了什么,李洱就是想要回去了。 这种直觉很强烈。 天晓得白玺有多烦躁。 很快,梨汤煮沸。白玺将火关掉,盛了一碗汤放在台上。 等李洱洗完澡下楼时,就看见白玺对着一碗汤在发呆。他走过去,也没说话,直接端起汤喝了下去。汤水已经温了,一碗下肚,李洱觉得嗓子被润了一道,舒服了许多,将碗又放回原处。 白玺这时神色已经恢复过来,又盛满了一碗。 李洱随手擦了嘴,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白玺看着李洱,嘴唇动了动,回道,“那要看你想告诉我什么。” 李洱哑着嗓子回答白玺,“我想回去了。我住不惯外面,吃不惯外面,还有……我的壶呢?” 最后一句问得多少有点儿底气不足。 白玺扯着嘴角笑,将随身带在身上的壶拿出来,“在这里。” 李洱搓搓手,无赖道,“还给我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白玺将手缩回来,将那壶妥妥地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已经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李洱气恼,“那时我以为我……现在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你得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的心肝命。” 白玺将碗端起来递给李洱,唇边挂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笑着问,“那你把你的心肝留给了我,是什么意思?” “……” “想补偿我?” 李洱埋头啜着梨汤,不答话。 白玺步步紧逼,“觉得亏欠我?” 李洱仍是不肯答。逼急了,将喝完的碗往琉璃台上一扔,扭头就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儿,又转回来,恶声恶气地冲着白玺道,“把我的壶还给我!”瞧,这小家伙真的生气了。这辈子就这么个宝贝,心里天天念着呢。 换了平素,李洱想要非洲之星,估计白玺倾家荡产也要去南非将非洲之星找回来给李洱拿在手里玩。可现在,白玺明显不打算顺着李洱了。他眉目淡淡地将碗放回到洗碗池,才回过头来与李洱对视。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在李洱面前头一次摆出这样强硬到不可违逆的气势。李洱有些抵不住这样的白玺,一向都知道白玺是个强势而危险的人。可那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白玺,李洱眼里的白玺一直都是那个记忆里的玩伴。哪怕随着时光的推移,也没有变质的玩伴,在一起也从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和尴尬。 白玺伸出食指,在李洱的心口点了点,“这里才是你的心肝。你到底想要哪个心肝,自己去想。” 而后,白玺捣了捣左边胸口放着壶的口袋,“想好了再告诉我。只换,不还。你想要回它,就拿让我满意的来换。” 李洱咬着牙,面孔绷得紧紧的。明显是被白玺一番话给噎到了,又实在想不出话来反驳白玺,自己气得不行。一生气,情绪有些失控,“要么把我的壶还给我,要么现在就滚蛋!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凭什么不还给我?” 李洱气冲冲地指着门口,哑着嗓子吼。吼完了,自觉有点儿失控,这么对着白玺吼实在是不地道。可想让他低个头认个错还真的不容易。眼瞅着白玺缓步往门口走,他那句噎在嗓子眼的“回来!”到底没喊出口。 门声一落。 李洱扶着厨房门,弯着腰咳了几声。 白玺一走就是一天,没个人影儿。李洱晚上吃饭的时候,神色极为不自在地问身边的人,“知道白玺去哪了吗?” “傍晚我回来时,见他在葡萄架下坐着。”一个女工随口答道,又问,“您问的应该是那个刚来的先生吧。他长得可真帅气,庄园里的女工纷纷想上去搭讪,最后都被他给吓得十米内不敢近人了。” 李洱看起来是满不在乎的,继续低头吃饭。只是在吃了一顿白玺做的大餐后,这异国的食物更让他食不下咽了。随便吃了点儿就回去客厅看电视去了。一直到他看完电视,白玺都没回来。 以往这个时间点,李洱已经出发去馆里了。今天也没了兴致,将来接他过去的司机打发走,终于忍不住裹了件外套往葡萄园走去。 远远的,亭子旁,灯光照射下,葡萄架下坐着白玺。白玺此时正背对着李洱的方向,所以李洱只能看到白玺的后背。 距离越近,李洱的脚步越慢,到亭子外面,更是直接停住了脚步。白玺早已听到脚步声,一直没回头。直到脚步声停住,他才转过身来,拍着自己身畔的位置,笑着喊李洱,“过来这里坐。” 李洱别扭得很。 想凭什么你生气就能甩门走,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小爷我还要大晚上地跑出来找你。凭什么啊!但腿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而后一屁股坐到白玺旁边的位置上。 “认真听……”白玺的声音沙沙的,响在李洱的耳边。 李洱一头雾水地听着,只能听得见风吹葡萄架,叶子哗哗吹动的响声,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今天七夕。”白玺突然开口。 而后在李洱诧异地,惊恐的眼里,将略显冰凉的唇贴在了李洱的唇上。这是一个很浅的吻,贴合在一起,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收回。而后,白玺正襟危坐,一身正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洱瞪着一双眼,恼羞成怒,朝着白玺的胸口捶了一拳,“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就这么个谈不上亲吻的吻,还在七夕。 白玺很快问李洱,“你觉得感觉怎么样?” 李洱摇头,“那么快,爷都没得及反应!”然后,又马上改口,“滚你大爷的,感觉个毛啊!” 白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今天是七夕,我亲了你,嗯,然后你并不是很讨厌。” 李洱张口想反驳,被白玺阻止,捂着李洱的嘴继续说道,“我坦白,我白天不该冲你发脾气。一直以来我都没逼过你,你想干什么,我都尽量顺着你的意来。你得明白,要你回去后还坚持要跟林月笙在一起,我可能就……” “就什么?”李洱不高兴地甩开白玺的手,“你想怎么样?” 白玺深深地看了李洱一眼,“要么我再也不会管你了,要么我就是绑也要将你绑在身边一辈子。” 只听得李洱冷哼一声,撇着嘴不满地抱怨,“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管我!” 白玺咬着牙恨恨,“那成,你就再去送死一回,你看我还管不管你!”白玺这个憋屈啊,他图啥呢。他不就是心里没个谱儿嘛。李洱要回去,回去咋整?碰见林月笙了咋整。万一这小混蛋再瞎了眼跟着林月笙跑了又咋整?他这么跟李洱闹腾,还甩门走,为的不就是让李洱说句好听的,给他心里有个底。 可李洱绝对是气死人不偿命。 “你非要逼我是吧!”李洱气得倒抽气,“我操,你拿着爷的壶,爷不也没说非要你还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不高兴,我被林月笙丢在海里,我难过,我不想再去弄那么多幺蛾子,不想去再跟谁承诺什么。你想要什么?承诺吗?我这辈子就承诺过两个人,结果两个人都失约了,你觉得我还会再来第三次吗?” 第64章:回国任教 白玺一只手攥成拳,内心里不断地鄙夷自己,别他妈的没出息啊。别看着这小混蛋一生气就屈服了。 这个时候你不心狠一点儿,逼一逼他,让他跟你掏心窝地说几句,让他想通了。等到回去之后就是后患无穷,有你受的。到时候要再向上次那样来一场,他以死相逼着你非要跟林月笙走,你是让还是不让? 让还是不让啊? 白玺眼一闭,牙一咬,不行,老子绝对不能被这小混蛋的可怜样给骗了。今个儿不说清楚,就不算完。 “咳咳……” 李洱方才说得太急,嗓子本来就难受,吼完那一通,又痒又难受的,没忍住掩着唇咳嗽了几声。 白玺啪地睁开眼睛。 瞅着眼前的人,李洱刚过来时,他瞅着李洱的唇色有些发白,现下吹了会儿冷风,已经发青了。 当即脱了身上的外套让李洱身上裹,被李洱甩开,冷冷地瞪他,“我不要!”而后特执拗地推开白玺的手,别扭地扭开脸不去看白玺。 哪能他说不要就不要,白玺强硬地将外套裹在李洱身上,将领子拉起来包裹严实,只留了脑袋在外面。然后,白玺垂着头看那张别扭的脸,“都是我的错,我脑子一抽就犯浑了,你大人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成不?” 果然,他这么一说,李洱原本还在试图甩开外套的手就停了下来。可看起来好像还是在生气。 白玺心中暗自啐了自己一口,直骂自己没骨气!他放软了声音,半蹲下身,一双胳膊支在李洱腿上,举着右手保证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这个了,以后都不逼你了,日后什么都你说了算。” 李洱拍掉那只保证的手,一双略显冰冷的手伸过去捧住白玺的脸,挤出滑稽的褶皱和造型出来。 但他却没笑,“我就是想回去。这回,我回去了就再也不乱跑了。你不要想着我还会去找林月笙……” 白玺有些紧张,迅速地将自己一双手附在李洱的手上,生怕李洱说完这些话就会突然地消失不见。 “我不敢了……”沙哑的嗓音磨得人心疼,白玺的手攥得更紧,听见李洱用相对平淡的语调叙说着他的恐惧,“我害怕,死亡多恐惧,又黑,又冷,喊不出来,哭不出来。我只有这一条命……” 白玺秉着呼吸听完。就算这些话没有几句提及到他,但他彻彻底底地心软了。要个狗屁的保证啊,要个傻X的承诺啊,啥也不要了,就这么过吧。反正只要人留在你身边,就总能有养熟的一天。 “天太冷,咱们回去吧。”白玺搓着李洱的手说着。今天晚上还真不是一般的冷,他心里想着。 听白玺说回去,李洱伸手去推了推白玺。 白玺没反应过来啥意思,被李洱推得坐在地上,还颇迷茫地仰头看着李洱,心说你这啥意思,我不都认错了嘛。 李洱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背过身去。” 白玺老老实实地背过身,而后某个小混蛋就顺着背爬了上去,在白玺没反应的情况下抽了他一巴掌,命令道,“走啊!” 白玺架着勾在腰间那两条修长的双腿,一时间哭笑不得。到最后,一腔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只说,“那你抱紧了。” 李洱没回他,但确实是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这还不止,就那双凉巴巴的手,没防得住就沿着领子伸了进去。 凉凉的触觉一至,白玺没忍住“嘶——”了一声。 背后的人没说话,但手也没伸出去。 白玺到底也没忍心说你丫把手拿出去,暖就暖吧。反正他这辈子也就只用给这一个人暖手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罗兰。 罗兰一瞧俩人这造型,没忍住就笑了。 白玺倒没觉得不好意思,一副平常口气对着等在门口的罗兰道,“散步去了,你过来是找我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问问李洱后天的比赛要不要推迟,我听说他病了。”罗兰笑着去看那颗埋在白玺肩头的脑袋,调侃道,“是觉得赢不了姐姐,所以急得生病了吗?你只要喊声姐姐,姐让着你,让你赢个满堂彩怎么样?” 李洱瘪着嘴,哼了一声。放在白玺衣服里的一只手无知无觉地揪起白玺的胸口的肌肉,扭了半圈。 白玺疼得抽冷气,转头去看趴在肩头作孽的小混蛋。李洱一眨眼睛,而后默默地将头埋了下去。 “往后推几天吧。他病得不轻。”白玺代替李洱回答罗兰。“要没事了我们就先回去睡觉了,病人得多休息。” 这时,背上的李洱扭了扭,跳了下来,一脸的盛气凌人,过河拆桥道,“谁要跟你一起回去了。这房子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去,别想再霸占我的床,还敢让我睡沙发!” 说着话,李洱还站远了两步。 白玺心里抹着泪。 可这小混蛋一向这么刁蛮,今晚想进去睡觉估摸着又要翻墙了。 一旁观战的罗兰看白玺实在可怜见儿,发了善心,“我那里正好有好几间空房间没有人住,你要不嫌弃就先去我那儿住上几天?”说话的功夫,她的目光却不是看着白玺,反而偷瞄着李洱的反应。 只见李洱眉头皱了起来。 白玺见李洱仍然强硬地不说话,想着今晚可能要流落在外,他也不想再去找房间去了,就说,“那要不我先去你那儿打扰两天吧。” “你个大老爷们跑女人屋里住也不嫌害臊!”白玺正扭着头对罗兰眨眼,就听见李洱尖酸刻薄的调子响起来。 难得的,白玺也想矜持一把。 心说,小混蛋,你求求老子,老子就留下来陪你睡。 谁曾想,他刚一脸严肃地扭过来脸想要晾一晾李洱。人李洱已经甩着手上了台阶,开门进去了。 门甩得啪啪作响。 白玺看着被关上的门,顿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晾你大爷的,这绝壁是把自己给晾在外头了。 罗兰在一旁笑得快岔气。原本心目中的大神级选手就这样幻灭在眼前,而且混得越来越惨无人道。还有就是她这段时间被李洱偷酒喝气得不行,所以当她看到白玺被折腾得敢怒不敢言,顿时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实在是命好。 她还在想着要不要真的带白玺回去自己住的地方将就一晚。反正她那里空房子确实挺多,多一个人无所谓。还没开口,又听见一声门响。伴着门缓缓打开,传出李洱那极为不耐烦的声音,“回来记得把门关好!” 白玺挺直了腰板,语气颇严肃地对着罗兰道,“那我要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进屋去了。罗兰无奈地摇头,回去后给她叔叔打了个电话,将这两天李洱的情况简略说了。 她叔叔听了也忍俊不禁。因为没有女儿,所以,先生一直是将罗兰当亲女儿来养的。就连罗兰第一次参加射击比赛也是先生陪着一道去的。所以,那时候,他就见过白玺第一面。那时候他还问罗兰是不是对白玺有意思。 那会儿罗兰还年轻,被异国男子击败,还是年轻气盛的。又面对叔叔的调侃,她当时是很骄傲地挺着胸膛回答的,“下一次,等我能够击败他。”所以,她今年又去了比赛现场参加新一届的比赛。 而那个原本该在赛场上,或战场上挫败各国精英的人却屈尊窝在这里,心甘情愿地任劳任怨。 挂电话前,她叔叔嘱咐她不要与这两人为难。 罗兰苦笑着,“叔叔,您想哪儿去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没品的小孩抢男人。” 对面笑了笑,挂了电话。 罗兰挂了电话,只觉得哭笑不得。 要说刚见到白玺时,罗兰还有想法,现在是真的没有了。她刚才跟她叔叔不是在开玩笑,是实话。换了别人,以她的性子还会去争取一下。可对方是李洱,那天在车里,她听着李洱喊‘别跟我抢’,一瞬间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一大早,李洱就把白玺从沙发上揪了起来。白玺睡得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就看见李洱气势汹汹的脸,“快点儿起来做饭!” 白玺就这样被李洱踢下沙发,赶去厨房。他抬头看了表,才早上八点钟,这个时间点吃什么饭啊。 可还是做了。趁着面粉自己做的面条,做好了,直接端到客厅给李洱。李洱正在跟人讲电话,见白玺进来,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玺将面放在茶几上,又转回去给自己盛了一碗出来。 再过来时,李洱已经挂了电话。 “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这么急?” 白玺想到那片炫目的葡萄园,还没亲自去体验一把呢。 李洱想了想,跟白玺直说,“宝山的一个朋友邀请他回国任教。但宝山不想回去,就把我推荐过去了。现在政审已经通过了,我得赶回去准备后天的面试。” 白玺一张嘴张大,几是没法合拢。“啊!”他把饭碗放在桌子上,不可思议地问,“就你?你要去教书?” 连着两个问题,使李洱的脸色迅速转黑。 “你想说什么?”李洱摩拳擦掌地逼问。 白玺终于意识到自己触到逆鳞了,立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活不好干啊,你又没啥文化,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李洱真想把桌上那一碗手擀面盖在白玺头上,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住了,边将碗端起来,边嘲讽道,“你不见得比我有文化,至少我还上了半年大学。你高中上完就辍学跑了,还好意思说文化。” 白玺挠挠头,将自己的饭碗端起来,“我后来还念了一年半的军校,军校念完又去参加了半年的封闭培训。” 第65章:他后悔了 自打从李洱的葬礼上回来,林月笙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整个人变身工作狂,每日早出晚归,经常夜里两三点才返家,早上七点必然准时出门。这期间,除了工作很少有人能跟他搭得上话。 凌初心疼林月笙这么辛苦,整日地撺掇她爸爸扶持林月笙,凌父终于在掌上明珠的屡次威逼之下应了下来。林月笙凭借着原本持有的股份以及后来零零散散收购的散股,加上凌家的协助,将公司一步一步地握在手里。 与凌初的婚事也再成定局。因为上次订婚闹得太尴尬,两家家长索性取消了订婚,直接举办结婚仪式。 婚事被提上日程时,林月笙仍是面无表情的。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只是说,“三年之内莫谈婚事。” 当时凌父就火了,差点儿冲上去给林月笙两耳光。想他的女儿在哪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在林月笙这里却一次一次地遭到羞辱,如今更是三年之内莫谈婚事。这将置凌初于何地?就算日后顺利结成姻缘,心里能舒服的了?加上林月笙与李洱之间的一段已经被凌家人得知。凌家早已不愿将女儿嫁给林月笙。 最终还是凌初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场闹剧下来才让父母不得不赞同了这场延迟三年的婚事。 婚事一经敲定,凌初就搬到了林家。她上学时也在林家住过,搬过来是熟门熟路,加上林袖是她的干妈。就算是没有婚约这一茬,她过来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无可厚非。凌初甚至辞掉了原本待遇极好的工作,屈尊去林氏给林月笙做助理。每天跟着林月笙早出晚归,不辞奔波。 林月笙没把自己当人用,但凌初心疼。每日与林袖费尽心思地给林月笙补身体,就怕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 这天半夜,凌初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楼下的争吵声。她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往下看,楼下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相貌与林月笙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为阴邪一些。 这是凌初第一次见到黄廷,隐约猜到来人是林月笙的二叔。黄廷此时正靠在沙发上抽着烟,无视林月笙的敌视和一腔怒气。 凌初想了想,没敢下楼,只躲在墙角听。 林月笙似乎是被逼急了,指着黄廷怒骂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声音里是压抑的颤栗,凌初揪着胸口的睡衣,满目都是心疼。 黄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林月笙骂完了,泄了火。黄廷才对着林袖说,“你先回房去,不叫你不要出来。我跟儿子有话要说。” 林袖虽是不满,但不敢违逆黄廷,不得不退回到她的房间。 当客厅里只剩下黄廷和林月笙时,黄廷开口对着林月笙道,“你恨我,无非是觉得我害死了李洱。” 林月笙的眼里突然冒出狠戾的光,直射向黄廷。如果不是最早受到黄廷的蛊惑,他或许就不会对李洱下了毒手。如果不是一时迷失了理智,他就算是与李洱一道淹死了海底,也不会将李洱丢下,丢在那片深海里。 黄廷叹了口气,倒是多了几分父亲对儿子的仁慈,“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你好?你要承我的位子,岂能像最初那样优柔寡断。你再看你现在,比当初何止强了一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林氏整个握于掌中,这还不止,听说你已经初步打入国内市场了。这样的铁腕手段,要不是经历过这次事件,你能领悟吗?” 黄廷说得不错。 林月笙自己也知道自己一贯优柔寡断的毛病,可从黄廷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他无比的厌恶。“即便如此,你觉得我会感谢你吗?”他能迅速从林氏掌权,确实做了一些不甚光彩的事情。这放在以前他是不肯做的,因为觉得泯灭良心。可现在,何必在乎这些?在丢下李洱的时候,他就明白,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他那么厌恶黄廷,现在却发现自己与黄廷多有相似。果然是父子吗,身上流的是一样的令人作恶的血?林月笙忍不住自嘲,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承认黄廷是他的生父。 但黄廷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又像是濒死的鱼,突然得到了鲜活的水源。 黄廷将烟头按灭,缓缓道,“李洱没死。我想这个消息能给你带来些愉快,你也不至于再恨我。” 林月笙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大哭。更不知是不是该相信这么突然的消息。 黄廷怕他不信,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出来。黑白的照片,刚刚黄廷派去的人从法国传真过来的。照片上的人有些模糊,但依稀能够辨别出轮廓,拍的是李洱坐在车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林月笙抓着照片,只是一个黑白模糊的影子而已,可他知道是李洱。突然看不够上面的人,全身被抽去的鲜血突然源源不断地流回,人也活了过来。他此时更怕的是黄廷找到了李洱,也已经对李洱下了手,“他真的还活着?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黄廷的眼神隐晦地阴狠。他没想到已经死了一回的李洱对林月笙仍然有这么强大的影响力。 “他好得不得了!”黄廷的语气难掩憎恶,“恐怕日后我想再动他都不可能了。真没想到我那大哥为李洱安排了那么多条路。不管走哪一条,李洱都比你过得要好一万倍。你竟还这么蠢得担心他,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何至于让你迷恋如此?” 说着,黄廷又道,“不过也好,你有这份心,事情可能会更容易一点儿。你再去找李洱,将他留在你身边,日后财产仍是你的。我的,我大哥的,我们黄家的一切,最终都会尽归于你。” 林月笙还没从消息的震惊中走出来,就听到黄廷这番言辞,目光阴冷地看向黄廷,质问道,“你心里除了金钱,权势,还剩什么!再也不要试图蛊惑我,我再不会信你。你想要找继承人就趁着你还不老再生一个,我绝对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黄廷并不在意林月笙的放肆。事实上,他愈发欣赏这样的林月笙。不需要唯唯诺诺,性子够阴狠,这样的人才是他黄廷的种。 但有些话黄廷还是要说在前面,“反正你只要跟李洱在一起,就总能得到那笔财产。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早点儿下手,别让旁人抢了先。难道说你不想要了?别忘了当初你也是同意了的,你真以为能撇的那么干净?你要没有那份心,我就算是再舌灿如花也骗不了你。我已经被那人警告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会插手,要全靠你自己来争取了。” 林月笙已过了最初失控的时段,更多的是不想让黄廷看他的笑话。至少在黄廷面前,他要能够站稳脚跟去对抗,而不是总比这个人糊弄得团团转。 刚听到李洱还活着的消息,他还在想着李洱过得好不好。他得现在就去找李洱,他要跟李洱解释,要求李洱原谅。 现在黄廷的一番话如一盆冰水将他的诸多希望浇灭。 他不得不清醒过来。他得承认,他当初财迷心窍害了李洱,现在再去找李洱,李洱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他又要为了钱而来。 实际上,这段时间,林月笙不断地敛财敛权的过程中对这些都有些麻木。他发现这些并不如想象的美好。 “自然,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劳你插手。”林月笙捏着手中的黑白照片,尽量在黄廷面前表现得镇静自若,“还有,我不会在同一件事情错两次。我已经失去李子一次,不会再失去第二次。这一次,我会自己去争取,但无关其他,我只是去争取他这个人。你别想再利用我为你做任何事情。更别妄图去伤害他,我不保证能够阻止得了你,但你想动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月笙这话,一方面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怕黄廷会心生歹意再度对李洱下手。 黄廷没再多说,只是道了一声,“你好自为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黄廷眼里过程远远不如结果重要。他要的是最后的结果,所以他并不介意林月笙在这个过程中的表现。更何况,只有这样的深情才有机会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黄廷走后,林月笙望见了楼上的凌初。 那么娇弱的身子蹲在台阶上,巴掌大的小脸哭着质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是!” 林月笙回答得异常坚定。这一次,他是真的明了自己的心意,再不愿像过去那样优柔寡断。 也想趁此与凌初说个明白,不再耽误凌初。 “那我算什么?”凌初不甘心地冲着站在下面的林月笙吼道,“你说三年的,我已经决定等你三年。可你怎么可以这样,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肯跟我在一起,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林月笙本想安慰凌初,却在凌初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脸色一冷,“别再说这样的话,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现在是我辜负你,你要的补偿我尽量满足你。” “我不要补偿!我要你!” 在凌初的尖利叫声下,林袖也忍不住从房里跑了出来,拉着林月笙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上去劝劝初初,好好的,吵什么架啊?” 林月笙皱着眉头看着楼上楼下两个女人,沉声道,“既然他活着,我便不会与其他人在一起。婚约取消,这房子你想住下去便归你,我不会再回来。”而后,他回房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不顾凌初的竭力阻拦,提着行李离开。 第66章:恐……恐吓 正巧赶上开发国内市场,原本不用林月笙亲自回去坐镇的。但他反正也要回去,便将差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回国后,他住的是上次回来时住的院子。院子里的树苗长势极好,还有那一圈围着墙根的仙人球仍然很坚强地守护着院子。 那面塌了的墙,上次回来时被他改造成了一扇拱门,互通了两个院子。此时拱门却被一堆砖块堵住,林月笙将砖块推倒,一只手扇着灰尘走进隔壁的院子。正在扫院子的朱可臻听到一声巨响,看向拱门处。 一眼瞅见林月笙,朱可臻脑子就充了血,举起手中的扫帚朝着林月笙拍去。林月笙握住扫帚,将朱可臻甩开。 朱可臻是真的恨啊。见到林月笙就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恨不能将之千刀万剐一百遍啊一百遍。 那拱门就是朱可臻弄砖块堵上的。实际上是他看着那门闹心。他自打接手了这个院子,每星期都跑来看看。每次都要把李洱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才会离开。 今天,林月笙回来正巧赶上朱可臻过来打扫房间。 朱可臻可说是急红了眼。操起什么扔什么,通通往林月笙身上砸。也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光花盆就砸烂了七八个。 林月笙实在没法忍受朱可臻的疯癫,喊了一声,“李子还活着!” 朱可臻正抱起一盆仙人球要往林月笙身上扔,听见林月笙的话,有些愣神,松开花盆,冲上前去揪住林月笙问,“你说什么?” 林月笙颇为烦躁地甩开朱可臻的手,整理了衣领,又重复了一遍,“李子还活着!所以,别再发疯了,他活着,他会回来的。” 朱可臻傻了眼。被林月笙大力一甩,扔在了地上。他坐在地上,嗫嚅着双唇,低声喃喃道,“还活着……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林月笙没再看地上坐着自言自语的朱可臻,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清理院子。他走时,朱可臻还坐在地上没起来。他也没有再去理会,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主要朱可臻不来烦他就好。 李洱和白玺吃完面条就匆匆地上路了。 回去前,李洱跟门口的大叔来了个拥抱,还特意跑了一趟馆里,跟宝山他们打了声招呼。最后,他还偷偷地潜进罗兰的房间,顺走了罗兰的三瓶珍藏。这种缺德事情,白玺觉得自己不该纵容的,可事实上,正是他拖住了罗兰,给李洱顺走酒的机会。 等罗兰发现酒被偷时,李洱和白玺已经登机。一想到罗兰气炸的样子,李洱就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引来不少乘客的围观。 白玺有一种助纣为虐的怅然,“惹罗兰生气就这么高兴?” 李洱半瘫在座位上,翘着腿,得瑟地一晃一晃的,“就这么高兴!” “你跟她不是还有场比赛,也不比了?” “有什么好比的,她连小爷的手下败将都比不过,好意思跟小爷比吗?”李洱接过空乘小姐递过来的橙汁,毫不脸红的反驳白玺。吸了两口橙汁,觉得不对胃口,又不好意思当着空乘小姐的面扔掉,随手递给白玺道,“要喝吗?” 白玺刚就看见李洱喝第一口时眉头皱了一下,猜到肯定是果汁不合胃口。他想着不能这么惯着这小混蛋,回回给他收拾烂摊子,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将橙汁接到自己自己手里。 然后,他就看见李洱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去跟乘务员要了一杯牛奶。 白玺不像李洱那么挑嘴,他一向是什么都能吃的。而且,当过兵的人,什么东西没吃过,有时候有的吃的就算不错的,哪里轮得到你挑嘴。所以,白玺默默地喝完了一杯味道还算一般的橙汁。 来接机的人是裴婴。 白玺先前已经告诉了裴婴李洱的事情,所以,见到李洱时,裴婴也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有一阵余悸。 裴婴将行李装好在后备箱里,再回到副驾上,才问白玺,“接下来要去哪里?” 没等白玺回答,李洱就开口道,“先送我回去。” 意思很明显了。李洱是要回他自己的院子里的。白玺不打算拦着,就对着裴婴道,“按他说的。” 裴婴却有些为难。 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林月笙住在隔壁。” 李洱脸色僵住,半晌,淡淡道,“回去。” 白玺的脸色变了又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又听见李洱改了主意,“随便找个酒店我先住下,到时候学校可能会分给我教师宿舍。” “去我的公寓吧。”白玺对着裴婴道。 李洱没反对,裴婴指挥着司机过去白玺的公寓。 公寓是早就买下来的,还是白玺的老娘活着的时候给白玺买下来的房产,说是留给幺子结婚用的。公寓一直有钟点工在打扫,白玺也时常过来住,有些不方便拿回家的东西也都留在这里。 两层的公寓,李洱在一层挑了个卧室住下。白玺也没有上二楼,就住在李洱隔壁的房间里。 这天晚上,李洱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挨着墙的床,墙的另一面是另一张床,躺着白玺。 同样的翻来覆去,同样的辗转反侧,同样的无法入眠。 第二天,两个人都起晚了。 还好裴婴靠谱,送了餐过来。两个人吃完了,又开着车急风急火地往A大赶。好在白玺车技彪悍,一路上没闯红灯,也按时赶到A大。A大是国防大,进去校区核查得极是严格,两个人在门口还等了五分钟,一直到上面通知放人。 他们是步行进去的,一路上白玺熟门熟路地带着李洱去找办公室,跟去他自己家一样熟悉。 等到了办公室门口,李洱将白玺留在了外面,态度强硬,“你等在外面,离得远一点儿。还有,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提前打了招呼!” 后一句是恐吓,白玺赶紧举双手保证,“我哪有那大能耐啊?人家这可是正经的国防院校。” 李洱哼了两声,在门口将一身正装整理好,才认真地敲门。 “请进!” 得到允许,李洱推门进去。进去后,他将门关上,将白玺隔离在门外。白玺挠着头,果真靠在门外等着,也没去扒墙角。 李洱一进去,就惊住了。 而后,他在心里诅咒了白玺一万遍! 因为办公室的座椅上坐着白沉,白沉的对面坐着一个军衔大校的中年男人。李洱观察后,确定了大校才是面试官,遂绷着脸问好,“你好,我是李洱。” 大校目光还算温和地看了李洱一眼,先前他从宝山那里拿到了李洱的资料,自然也见过李洱的照片。 以他对宝山的信任来看,李洱的能力应该不会差。何况,还有身旁这尊大神保驾护航,白沉对着李洱招手,一派沉稳气定,“过来坐吧。我刚好路过这里办事儿。没想到你会来面试。” 李洱有些拘束地走过去坐下,喊了声,“白大哥。” 不是怯,就是觉得有点儿寒噤。 白沉的气势太强,压不过他的总会怯场。李洱这番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这还是因为他胆子大。 等李洱坐下了,大校走形式地问了几个问题。他本就有心招人,加上白沉的推荐,这所谓的面试就成了空壳子,走走过场罢了。 本是无心问的问题,李洱的回答却让大校眼前一亮。没忍住又问了几个更深入的问题,李洱俱回答的漂亮。 连一旁的白沉都忍不住点头。大校很是满意道,“不错。宝山这小子终于给我推荐来一个人才,比宝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按照你的回答,你摸枪得有个五六载吧,难不成是在国外的学校学过枪械专业?” 李洱不藏私,实诚道,“摸了十年。没上过学,但书没少看,从小就爱看。因为热爱,所以记得清楚。” 大校实在是满意,走过去拍拍李洱的肩膀,哈哈一笑道,“不用担心,可以边工作边进修的嘛。学校有研究生专业,你想继续学了可以试试看。” 李洱笑着点头道谢。 一直到大校告诉他你被聘用了,李洱才松了一口气。多少还是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参加面试,也是第一次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找一个糊口的工作,不去依赖任何人,去独立求生。 尽管意外地出现了白沉,但李洱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所以,当他与白沉一同走出办公室时,已经不是多生白玺的气了。 令李洱没想到的是,白玺见到白沉的反应竟是比他还震惊,说话都有些磕巴,“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沉冷着脸,低斥自己的弟弟,“我不过来,难道还能你去找我?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回家一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 李洱也噤了声,不敢接话。 谁都知道白家老大不好惹,李洱只求自保,眼观鼻鼻观心。 白玺当然不敢反驳他家大哥,老老实实地回道,“我明天就回去。” 见白玺有认错的心,白沉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在呵斥他。只是对着若无其事的李洱说道,“既然想当老师,就好好干。既然选择回国,选了站在你身边的人,就好好过,别再惹事儿出来。” 说完,白沉在大校的陪同下直直地离开,不再管后面俩人。 李洱打了个寒颤,对白玺说,“我咋觉得你哥在恐吓我?” “那你害怕了吗?”白玺不答反问。 李洱伸了个懒腰,“怕甚?我要是怕,我压根就不会回来。别说你哥来黑我,就是你老爹来黑我,我都不怕!” 白玺大笑,谁说不怕呢? 白玺的手心都汗湿了,他看着某个说不害怕的小混蛋。真的不怕?那额头上的汗珠又是怎么回事? 白沉坐着车离开A大时,在门口看到了林月笙。林月笙一身白色西装倚在车旁,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第67章:引狼入室 李洱与白玺一路拌嘴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林月笙。 好像这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一样的人,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车,一样眉目悠远的笑容。 他看见了他,他望着他。 李洱瞳孔缩紧,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快步地朝着来时坐的那辆车走去。司机已经将车门打开,李洱坐进去,就再也没往外看一眼。 坐进车里后,脑子才反应过来,我跑什么?我为什么要跑!我现在有家回不得,在路上碰见了也要跑? 可他真的是没办法面对林月笙,至少现在还不行。 让他怎么去面对? 当作仇人?他心里确实是恨的,可要让他真的去报复,他做不来。难道林月笙将他丢在海里,他也去将林月笙扔在海里吗? 当作陌生人? 也做不到。 只要林月笙站在他面前,就跟噩梦一样,一环接一环。 上车半晌,李洱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玺没有跟上来。透过车窗往外看,白玺正拦在林月笙身前。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未必是好话。 李洱皱着眉头,转而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会儿,白玺开门上车。 “他走了?”李洱低声问。 “开车。”白玺吩咐前面的司机,又扭头看后车窗,对着李洱道,“没走,正跟在我们后面。” 李洱没回头去看,目光僵直地望着前方。他倔强地保持着身子前倾的姿势,不允许自己向后看。 车子是行驶了约莫半个小时后,李洱接到了朱可臻的电话。确切的说是朱可臻把电话打到了白玺的手机上。 这么久没联系朱可臻,李洱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看到是朱可臻的电话,李洱便接了过去。 朱可臻直接劈头盖脸一通怒吼,吼完了,梗着脖子说,“你回不回来!你不回来,我就在院子里这棵树上吊死算了。” 李洱很是无奈。 可想了想,还是让司机调头回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林月笙见前面的车子调了方向,一时心喜。因为车子的方向是开回去那间四合院的。这个认知让林月笙有了希望,只要给他时间,他觉得他总是能够挽回李洱的。他们总是能够重新开始的。 他对李洱是有信心的。在海上,哪怕他拿枪指着李洱的头时,李洱都能够在他被狙击手瞄准时救他一命。所以,他一直坚信着自己在李洱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别的人能够随便取代掉的。 “我想回去住几天。”路上,李洱这么跟白玺商量。的确是商量的,虽然他说的是陈述句,但其实是愿意听白玺的意见的。 “我跟你一起住。”白玺回答得很快,像是在脑子里想过无数遍之后,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李洱讶异道,“你住哪儿?只有一间房能够住人,剩下一个是客厅,一个是杂物间,还有一个是老黄的房间。” 这回轮到白玺郁闷了。 那么大的院子,竟连个住人的地方都没吗?“那朱可臻以前都住哪儿?他不是跟你住了四年。” “阿臻不住家里,阿臻住校,偶尔回来住。自然是跟我住一屋,杂物间里扔的太满,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李洱回答得很自然。 却没想到,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白玺的语气有点儿急,“朱可臻都能跟你住一屋,凭什么我不能!我就是要住过去,也跟你住一屋!”一想到连朱可臻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都已经跟李洱同屋而眠了,自己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都没能占到一点儿便宜,白玺觉得很落败。 “要住就睡客厅,不住就滚蛋!”李洱语气不善,“你跟阿臻能一样吗?” 白玺默了默,没回嘴。 只在心里嘀咕着,我就想跟他一样,我也想跟你睡一屋,我都没睡过你的床,凭啥他就能睡。 等进了院子,白玺又释怀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算是入幕之宾了。对的,房子都进了,屋子还会远吗?屋子都不远了,床上也就不远了。他姑且这么安慰自己,一进院子,就瞅见七八个工人在砌砖粉墙,堵的是那扇拱门。人是朱可臻找来的,朱可臻这时候正在指挥着工人们把墙给加厚,没瞧见李洱和白玺进门。 李洱偷偷摸摸地蹿过去,一下子蹦到朱可臻肩上。“阿臻!”朱可臻被吓了一跳,身子晃了三晃才站稳。 刚刚朱可臻还想着等李洱回来了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可这人一回来就来了这么一下,现在又笑盈盈地叉着手站在他的对面,朱可臻就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欠了李子一个大大的人情。 然后,他哼唧唧地走上去,细细的眉眼里多是思念和欣喜,嘴上却又不肯放软,“装死很好玩是吗?” 听着朱可臻厉声厉气的质问,李洱脸上仍是带着笑,“不好玩。还是活着好,以后再也不那样了。嗯……不会让你担心了。”然后他伸手戳戳朱可臻的眼袋,嫌弃道,“本来就是小眼睛,现在眼袋都比眼睛大了。” 朱可臻哼了两声,刚想反驳时听见外面刹车的声音。他快速的跑到大门,将大门插好锁好才返回来。 让工人们留在院子里砌墙,三个人走进客厅坐下。 三人坐下后,朱可臻拉着李洱问了一堆的问题,李洱全都避重就轻,只讲好听的,把不好听的过滤了。 尤其是海上遇难那一起事件,李洱实在没办法讲出口。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让他把自己干过的蠢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比让他放血都难受。 因为李洱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蛮好,朱可臻也没再逼问。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了,但还是很担心,劝李洱说,“你以后不要再出去了。留在国内多好啊。你连句外语都不会说,跑出去多不安全。” 李洱就保证说,不出去了。 朱可臻这才放下心来。但一想到隔壁住着的林月笙,他又皱了眉头,跟白玺说,“你怎么把李子又带回来了。林月笙在隔壁住着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白玺撇撇嘴,心说,还不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着这小混蛋回来。现在倒好,又怨起我来了。 为防朱可臻担心林月笙对自己不利,李洱解释说,“不要紧的,我就住上几天,而且白玺也过来一起住。” 朱可臻惊得直接叫出来,指着白玺咋呼道,“你这不更是引狼入室吗?一头在隔壁还好点儿,这一头你还要直接养屋里!” 白玺一个冷飞刀扔过去,朱可臻立马噤声。但他仍然是不屈的,开始不停地冲着李洱使眼色。 李洱觉得朱可臻说得有点儿离谱了。但也不是说没有道理。又见朱可臻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就对着一旁不断地给客厅降温的白玺说道,“你坐在这儿又没事,要不去厨房做饭去吧。” 这话一出口,朱可臻下巴都快掉了。趁着白玺没发火之前,朱可臻赶紧将差事儿揽到自己身上,“别,不劳白少大驾,我来做,我来做,我菜都买好了。”说着,他站起来就要出去做饭。 李洱将朱可臻给拉回到椅子上,又对着白玺说,“你去做饭,我跟阿臻一会儿给你收拾一张床铺出来。” 一听给收拾床铺,白玺脸色才放缓了,“我要睡大床,别想让我睡客厅!” 李洱没搭理白玺。 白玺得到入住的许可,这才奕奕然站起来,往厨房去做饭。 白玺一走,朱可臻算是炸毛了。 “咋回事儿?” “白玺跟你?!啊!” “……” 连珠似的问题,霹雳巴拉地从朱可臻嘴里冒出来。 朱可臻见过白玺的次数很少,但有限的两次都告诉朱可臻白玺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还有白玺的大哥,那绝对是个活阎王。总结陈述就是,白家两兄弟在业界的名声绝对是奇黑,奇诈。 可现在,白玺去做饭了? 啊,白玺去做饭,朱可臻真有点儿接受无能。最关键的是,白玺跟李洱刚刚在讨论什么,大床! 我次奥,“李洱,你说清楚,你跟白玺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洱慢条斯理地晃着腿,“还能啥关系,这你都看不出来?”他有意逗朱可臻玩儿,可朱可臻不经逗,都急红眼了。 “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的。”朱可臻愤怒得想杀人,“我都知道,以前白玺就强迫你来着。现在他是不是又强迫你了。李子,你别这样自暴自弃,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你跟我走。我就是拼了命也不叫他们占了你半分便宜。” 朱可臻越说越离谱,恨不能将白玺说得恶贯满盈,就地处死。到最后,朱可臻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恼羞成怒道,“他敢再逼你,我就阉了他。我就不信,这世上都没王法了,他们这些人都能够一手遮天。” 李洱噗嗤一声乐了。按住朱可臻的手说,“没人逼我,阿臻。谁都没逼我,都是我自愿的。我愿意跟……” 说了一半的话卡在这里。 朱可臻抬头看李洱,“怎么不说完?” 李洱伸着纤长的食指,指着门口处映出的黑影,“去吧,阿臻,去把外面那人阉了,出了事儿小爷顶着。” 而后,松开朱可臻的手,将水果刀往朱可臻的手里塞紧了。 朱可臻一头雾水,一扭头就看见白玺举着一根芹菜站在门口,懒洋洋地笑道,“我在择菜呢,择菜呢,你们继续。” 说完,白玺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李洱将朱可臻拉起来继续说,“看见了吧?” 第68章:试试看 朱可臻多意外,眼前的这份和谐。这样的和谐,就像是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伴侣。你笑我,讽我,恼我,恨我,我不过呵呵一笑,付诸风中。我照样疼你,宠你,爱你,护你,只要你眉眼弯弯,笑度一生。 朱可臻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不甚真实,白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白玺他不该是这样的人!这怎么也不像是别人口中那个性格霸道,战功累累的白家幺子,这怎么也不像是那个下海不到五年就翻云覆雨的商界精英。 这怎么都不该是这样!可他的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白玺对李子,比之自己都更为尽心尽力。 “所以,以后要跟白玺一起生活吗?”朱可臻一脸认真地询问李洱。 李洱顿了顿,目光飘忽数秒,几次看向那扇正被堵住的拱门。隐约间,露出的空间里出现一抹白色。 李洱闭了闭眼睛,旋即睁开,回道,“白玺有句话说得对,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会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 “那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跟了白玺,你这不是委屈自己吗!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将就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同意!”朱可臻的态度极为坚决。 他当然知道林月笙对李洱的伤害,就是这样,他更不想李洱因为一时的迷失再让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哪有受委屈?”李洱抖了抖身上的衣裳,“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受委屈了。我在白玺那儿从没受过半分的委屈。” “可你讨厌他!”朱可臻执着的看着李洱的眼睛,“你讨厌他,你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会高兴?” 李洱这次笑得泪都呛出来了。有些话他不想让朱可臻听,他那么真心要等一辈子,要守一辈子的人,他跟着那人走,得到了什么?没错,他喜欢林月笙,可回忆国外那些时光,只留下了与林月笙的争吵,以及那声冰冷无情的滚,还有那三张被他吞下腹中的机票,冰冷刺骨的令人窒息的海水…… 还有永无止境的恶梦。 除此之外,真的没剩下其他的。 李洱轻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对着朱可臻解释,“我在试着去接受白玺……还有,试着去喜欢他。” “啊?”朱可臻张着嘴,难以置信。 李洱的耳根都染上了红晕,“我说,我就想身边有个人!我懒得找了,就白玺了。我会试着喜欢他,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会爱他。我没有将就,没有委屈,没有退而求其次,白玺已经足够好,好到令我汗颜。我最近都在想,我该如何去回应这份感情,他给我无尽宠,我是否该还他以真心?” 朱可臻的嘴巴都没来得及合上。 他望着眼前的李洱,明明该是很煽情的话,却被李洱如此暴躁地抓着头发说了出来,跟打机关枪似的。他一直知道李洱的性取向,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讨论感情问题。 朱可臻也捉急得很。可他抓耳挠腮的,愣是想不清该怎么回答李洱。他虽然一直是高材生,在工作中也多有建树,但现在面对的是感情问题,他只能干着急。 李洱打开了话匣子。这么多天一直想不通,也不想去想的问题。因为今天见到了林月笙,又因为现在对面坐着的是朱可臻,他几乎想要一股脑地全部倒出来,憋在心里太难受。一个人想这么多,又不知道对错。 “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有多混蛋。老黄对我好,我就只知道伸手去接,从来都没想过也该对他好。谁对我好,我都只会伸手去接。就这么混蛋的我,白玺看了十年竟没厌烦,我印象中我连笑脸都很少给他。” 朱可臻撇嘴不屑,有些人就是有受虐倾向,“欠虐!” 李洱敲了敲朱可臻的头,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哼!反正先过着。就这么个全能的人搁身边,至少吃穿用度皆不愁。” 朱可臻也跟着哼了一声,“反正就你心里清楚,谁对你好,谁对你赖,你都清楚。我说什么也没用。” 李洱眯着眼不再说话,舒服得靠在藤椅上。他想说的,都已经说了出来,想不明白的也问了出来。 暂时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 晚饭后,朱可臻接了个电话。公司临时有事儿。原本他还想留下来陪着李洱住上几天,这一通电话打消了他的计划。但看李洱的精神气不错,白玺又表现得极是好,他便稍稍放心的离开。 朱可臻走后,白玺开始耍流氓。 “我困了,我要睡觉!” 啊喂,这厮哪有这么嗜睡。之前哪次不是过了十一二点才睡觉。现在也才九点钟,睡个毛线。 李洱就将白玺领到自己的卧室,神色很是不耐,“睡吧,就睡我这屋。” 一进屋,白玺的眼里冒着精光,这……这是不是就叫做一步登天?还没从兴奋中回复过来,又听到李洱漫不经心的话,“你睡我这儿,我睡老黄那屋。” 一盆冷水,醍醐灌顶。白玺的激情啊,兴奋啊,通通被浇灭,只能默默地看着李洱拿了睡衣,转身走出了房间。 李洱去洗澡,浴室是独立在外面的。他看见隔壁的院灯亮着,但没有声音。可他就是能够感受到对面的人。 洗了澡,他穿着睡衣回去屋里。天有些凉,昨天住在白玺的公寓里时还不觉得,刚洗了澡站在院子里就觉得冷。 一进门,李洱就打了个喷嚏。 白玺正在摆弄案几上的留声机,见李洱进来,随手将一件毛绒的家居外套扔给他,“穿上。” 夜里确实挺冷,李洱没多说什么,将衣服穿在身上。 白玺终于摆弄好,音乐声流出来时,他就卷着袖子说,“这玩意儿还真实在,用了几十年了都没坏。” 李洱自豪地挺起胸,“那自然,我用的东西,那都是好东西。” 白玺听了,淡淡地弯了腰,做了个绅士的礼仪。“谢谢夸奖。作为你即将会用的东西,我甚为荣幸。” 李洱将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啪在白玺的脸上,“滚去洗澡吧。” 白玺挺乐呵地哼着乐声,甩着毛巾笑道,“这就去,定不叫你等太久,马上洗了给你送上门。” 李洱一脚踹过去,“滚出去洗澡!不然别想睡我的床!”声音有点儿大,虽然已经决定要接受白玺,但是就是不想让白玺睡自己的床。尤其是白玺还要一直耍流氓,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白玺挨了一脚,就顺从地去洗澡去了。 他刚踏进院子,隔壁的院灯“啪”地一声被关掉。 林月笙一直都站在那扇被堵住的拱门前,那句话也很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自然不信李洱会跟白玺做什么。 可这样一句话让他很难受,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从下午到晚上,他一直站在这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各种声音。一直听着,他听到李洱张扬顽固的调子。最初时,他还欣喜。李洱并没有因为那场祸事而消极,他仍是健康的,活跃的,充满生机的。 现在,却不是了。 正是因为李洱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多余了。只是隔了一堵墙而已,林月笙却觉得自己再想插入李洱的生活中变得艰难得,艰难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因为李洱没有消极,因为李洱没有崩溃,因为李洱在在白玺和朱可臻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份从来不曾在自己面前表现过的恣意。 除了那一次因为凌初的事情,记忆中李洱不曾吼过他。林月笙一直都以为李洱是个很听话的弟弟,是个应该去疼爱的弟弟。小时候是因为李洱的乖巧和听话,后来是因为小时候无法忘怀的情感。 再到现在,林月笙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李洱。他靠坐在门槛上,听着隔壁动听的乐声,神色凄清。 李洱趁着白玺洗澡的功夫去了趟厨房,找出黄豆来泡上。上次买来的黄豆还有不少,也都是完好的。 做完了这一切,一首曲子也放完。他也没等白玺出来,直接去了老黄以前睡的卧室,找出新的棉被铺好床,躺了上去。 如果朱可臻在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四年了,老黄的房间一直落着锁。除了每隔一段时间朱可臻会按照李洱的吩咐打扫一遍,其余时间全是锁着。 而且,朱可臻记忆中,李洱四年都没进过这间房。 确实,这是四年间李洱第一次踏进这间老黄住过的卧房。陈设依旧,感觉依旧,李洱睡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李洱就爬了起来。他跑去厨房把昨晚泡好的黄豆抬出来,又端了盆清水,将院子里的石磨清洗干净。然后,他打开收音机,一边听故事,一边悠闲地推着磨盘。 事实上,白玺在门响的时候就醒了。但他没起来,听着收音机,还有磨盘磨动的声音,闭着眼睛继续赖床。 一直到李洱敲门喊他,白玺才假装刚睡醒的模样,“嗯……马上就起。”起床,梳洗,花了不到十分钟,白玺准时出现在厨房里。 厨房里,两碗热腾腾的豆浆放在桌上,豆浆旁边放着街市东头卖的蒸饺,也都还冒着热气。 白玺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不就这么一碗豆浆。他这辈子琼浆玉露都没少喝,这一碗豆浆咋就让自己鼻子一酸。 李洱没多话,就着碟子里的酸菜吃蒸饺。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一个人做这些,做曾经老黄为他做过的。 等对面的人吃下这些。 李洱心中才缓缓明了。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老黄当年做这些事情时竟是这样的感觉。 第69章:下注 李洱出门时,撞上了认识的人,是李崇光的警卫员老张。 老张跟见鬼了一样,指着李洱,“你……你怎么……” 手里握着的大红帖子都掉在地上。 李洱皱着眉不想答话,因这人是老头子的部下,而且小时候对他也不算差,李洱的态度并没有太恶劣。 经历了一次生死,过去的有些事情已经被李洱看淡。但看淡是一回事儿,不代表就能忘记。 事关李家的许多事情,李洱并不是很想去提起。 但老张却突然上前抓住李洱,恳求说,“李子,老张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先藏起来两天,等你大哥婚礼结束了之后再出来。” 李洱不留情面地甩开老张拉着他的那条手臂,冷冷道,“李懿结婚干我什么事,我为何要藏起来?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这婚还怎么结啊?就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你也体谅体谅他这些年不容易。”老张话里掺着哽咽,一方面是突然看到李洱还活着的欣喜,另一方面想到李懿可能又要闹,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李懿是一个多星期前完成任务回家。回家后得知李洱的事情。事情闹得太大,一回家老头子就把人给捆了,怕李懿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捆了一个星期,李懿才终于服软,说只要老头子答应给李洱办葬礼他就不去惹事。 李崇光自然不肯答应。 先前林月笙给李洱办葬礼时,他一声都没吱。事实上,他都不肯承认这个小儿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李洱是被黄家这对父子轮流养下的小情人,这让李崇光很抬不起头。故而,不管李洱死活,他都不想再让李洱进李家的门。 如今,李懿提起了,他也是一口否决。 父子二人谁都不肯让步。又僵持了两天,李崇光先让了步,对李懿说只要他肯结婚,葬礼的事情就由着他。 天晓得李懿这辈子从未动过结婚的心思。 可一想到李洱死在外面,到最后连个葬礼都没人给他办,他就接受不了。到最后只能跟李崇光妥协,便有了这场婚礼。 这一切,老张都是目击者。 他跟在李崇光身边,目睹了事情的全部过程。他自然知道李懿终于肯答应这场婚事是因为李洱。 如果李洱现在出现在李懿面前,那这场婚事多半要黄了。老张见李洱神色有几分动摇,继续劝道,“李子,你就帮帮你爸吧。只要李懿结了婚,领导这些年的心头事儿也就能了了啊。” 李洱看起来很烦躁。多半是因为老张的话,老头子的心头事儿,老头子的心头肉,老头子最中意的大儿子。你瞧瞧,李家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地?连老张这个外人都将他当作蛇蝎毒物呢。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下去,将地上的帖子捡起来,拍掉落在上面的土,将帖子打开来看。 老张这才看见林月笙,赶紧道,“林少,这是专门给你送的请柬。还望你明天能够来参加婚礼。” 林月笙没回老张的话,将全身心,全部的目光投向李洱。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仍是无法这样放弃。先错的是他自己,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这段时间李洱与白玺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只要李洱回到他身边,他就可以不在意之前的一切。 被林月笙这样专注而深情地看着,李洱精神上有些错乱,乃至癫狂,开口便是尖酸刻薄的嘲讽,“既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么也该知道害得我丢了命的人是林月笙吧?” 说着,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脸色突变的林月笙和一脸惶恐的老张,鄙夷道,“一个父亲给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送请柬,一个兄长在兄弟尸骨未寒时大婚,一个亲手将我推进海底的人如今却站在我的面前表演深情,你们一个个在我面前演了二十多年的戏,也该收场了。从今往后,你们演你们的,与我无关。” 李洱转身要返回院子里,被林月笙拦住。 “听我解释!”林月笙语气急促。刚刚李洱那一番话确实让他心里翻了天,除了汹涌的内疚,便是无可抑制的心疼。他真的是后悔了,他什么也不争了,他现在是真的想要李洱回来,回到他身边。 显然,这更像是妄想。 林月笙见识过李洱的很多面,耍赖的,乖巧听话的,别扭的,生气的,可眼前这样的李洱他这是第一感受到。 敌视的,鄙夷的,厌恶的,林月笙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这三种情绪,然后他看见李洱的嘴唇一开一合。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一,我没死,你一分钱也拿不到。二,你应该也知道了和我生活三年就能够拿到钱,所以才回来找我的吧?可是晚了,别说三年,三秒钟都会让我恶心到死。” “你……你!”林月笙气得噎住,早知道想要挽回李洱不容易。可真当他面对李洱这赤裸裸的指责时,确实是急火攻心,“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李子,不要闹了,我们和好吧,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林月笙压着脾气,耐心地哄道。伸出手想要抚慰一下眼前被气坏的李洱,就像以前很多次抚慰李洱一样。手刚伸过去,就被李洱冷冷挡开,“别碰我!” 想起昨晚上李洱和白玺住在一起,林月笙觉得胸口闷闷的。加上李洱现在这种态度,林月笙的脸色也差起来,连着口气也带了几分急,“别闹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总不能因为我错了一次就给判死刑。”这样的口气让李洱很反感。好像胡闹的人是他一样,可事实上到底是谁在这里胡闹? 大早上的,人来人往,李洱并不想在门口跟林月笙争吵。尤其是白玺还在屋里换衣服,他更不想将白玺吵出来。 可林月笙这样纠缠却让他没办法忍受,“给我判死刑的人是你!!!林月笙,你到底凭什么站在这里质问我。”李洱哑着嗓子低吼,一字一句地戳着林月笙的心。同时,也是在戳他自己的心。 “李子,你冷静一下。我不是在质问你,我是在跟你解释,我在恳求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林月笙尽力挽留。 李洱哪里还能冷静! “没意思了,我不用你弥补什么。你要是真觉得愧疚,就离我远点儿。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许我的日子还能好过,你也能好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两个人这么对立着。 林月笙一步不让,李洱一步不退。 前者眼里尽是心疼和自责,后者眼里全是无奈和痛恨。 在没见到林月笙之前,李洱也想象过他日见面时的场景。他有想到时候过去问问林月笙为什么那么狠心丢下他。 可真见到了,李洱却觉得没必要去问。 问了又有什么用。丢下了就是丢下了。再解释,也掩盖不了事实。到如今,李洱其实宁愿林月笙对他狠绝到底,就像当初丢下他在海里那样不闻不问,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人彻底剔除出自己的生命。 可林月笙竟然来忏悔。 他又回头了,他又后悔了,他来认错了。 他来求我原谅他! 李洱抬头看着林月笙,心里悲凉升起,“我可以忍受你有个挂名的未婚妻,我可以不管你离开这么多年都做过什么,认识什么人,与多少人发生过什么关系。这些我全都不管,可你要的是我的命!你叫我拿什么去原谅你?我的命只有这一条,我是个胆小鬼,我不要再拿我的命去下注一个没良心的人!” 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白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就站在林月笙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李洱慢慢冷静下来。 心中突然多了份安心。 林月笙启唇,一向善辩的他被一桩桩事实质问得喘不过气,都不知该如何去回答李洱的话。 脑子都变得浆糊,只剩下一句,“我喜欢你啊。” “我爱你啊。” 可这些话怎么说出口。就算是说出口,李洱会信吗? 别说李洱不信,林月笙心中苦笑,如果换做是我,我哪里会任由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我绝不会容忍害我性命的人完好的站在我的面前。 白玺直等到李洱说完了想说的话,发泄完要发泄的感情才走过去,牵起李洱的手说,“走吧。” 这一次,李洱难得的顺从,任由白玺牵起他往车边走。白玺的手上还提着保温盒,走到车边,把盒放在李洱怀里,说,“抱好了。” 李洱听话地抱住,等车门打开后,坐进副驾。 白玺坐在驾驶座,发动车子。 林月笙站在道路中间,车子开过来时,他仍是纹丝不动。 白玺眯了眼,准备倒车离开。 林月笙在这时候敲着车窗,“李子!” 他喊了两声,李洱僵硬地抱着怀里散发着热度的保温盒,不去看车窗外的人。林月笙敲了几声,一直得不到李洱的回应。 但他知道李洱听得见他的声音,也看得到他,他在车外坚定地告诉李洱,“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们从头再来,我会让你再度接纳我的!” 李洱听完,脸上没多少动容。 白玺也没再给林月笙机会多说,趁着林月笙站在车窗时,发动车子迅速离开。林月笙留在原地,眼前只剩下车子离开时飞扬的尘土。 老张不忘再次将请柬递上。 尚未开口就遭到林月笙的拒绝,“不必了。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像李懿一样成为令他厌恶的人。要我再去参加李懿的婚礼,岂不是更让他厌恶我。所以代我回了李伯父,说小侄无礼了。” 第70章:我晚上躺平 到A大门口,白玺将车停在外面,下了车准备跟李洱一起进去。李洱两手抱着保温盒,很不耐烦的样子,“你赶紧走吧!我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上学的。你别搞得跟送孩子上学一样好不好,到时候我会被人笑话的!” “不是说今天要分宿舍给你。你不让我进去,到时候你就要自己打扫宿舍了。”白玺打开后备箱,将昨晚收拾好的生活必需用品提出来,一本正经地对着李洱说道。 李洱虽然不情愿,但看着白玺两手提着的重物,没再反对,“那你弄完了就赶紧走。”说完,自己抱着饭盒打头阵。 过门检时,李洱将昨天那位大校发给他的证件拿了出来,并指着白玺对门卫解释说,“他是帮我提行李的,一会儿就走。” 门卫却直杠杠地朝着白玺来了个标准的军礼。 白玺回了个礼,笑着说,“嘿嘿,老哥一支烟。” 门卫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但人看起来不老。跟昨天的门卫不是一个人,应该是换班了。李洱刚第一眼看到时,觉得A大的门卫看起来真严肃,刚正不阿的模样。可现在笑起来一脸的痞气,对着白玺说,“你小子,回回一支烟就想骗老子给你开后门。” 白玺哈哈一笑,将左手提着的重物换到右手,将右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一盒烟出来,是专门从裴婴那里要来的提前准备好说见到门卫老哥就给一盒。将烟扔给老哥,白玺说,“我先送李洱进去,等会儿要迟到了。等回来再跟你聊。” “贿赂党政先进分子,我得去投诉你,哈哈……”老门卫接住了,一边往口袋里装,一边故作严肃的看向白玺。 白玺笑笑不接话,跟着李洱往前走。李洱冲着门卫点头致意下,又继续往前走。走出一段路,李洱才好奇地问白玺,“你以前在这边上学时是不是特浑?”李洱觉得白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学生。 白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洱,看了会儿,才说,“也没特浑。反正要当年老师都长你这样,我绝对是十佳三好学生。”说完了,觉得不过瘾,又上前去贴在李洱颈侧,“李老师是不是觉得特可惜,没机会教导我这种浑学生?” 李洱被白玺说中心思,不爽地跨着大步快走几步。 走了几步才发现白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发现白玺正站在那里看不远处操场上学生的训练。 他喊了白玺一声,白玺马上转身跟了上来。 不知为何,李洱总觉得在刚才白玺看向那群学生的目光里看到了欣羡,期望,还有丝丝落寞。 他不了解白玺那六年的生活,事实上那六年他们联系不多,只在白玺偶尔放假时会跑去找他。 但从白玺昨天的熟门熟路,再到今天与门卫的融洽,再到刚才对着那群训练的学生时的目光,都让李洱有些无法承受。有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李洱的耳边响起自己近乎呓语的声音,“白玺,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后悔放弃六年的坚持和梦想。后悔当年从李懿手里救了我,然后这么多年来受尽我欺压。 李洱说,“这多不划算,我都替你不值。我昨天看到那个大校就想起你,你要是没退伍,你至少得跟他军衔一样,甚至比他还高。到底老黄当年跟你说了什么,你连兵都不肯当了,硬是要退伍。” 顿了顿,不等白玺答话,李洱又加了几句,“你要是为了我做这些,真不值。这种蠢事换了我绝对不干!” 白玺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洱自言自语。这哪里是在问问题,这就是在自说自话,自问自答,根本没给他这个当事人发言的机会。 末了,李洱又极是严肃,极是认真地问了一遍,“你后悔了吗?” 白玺摇摇头,也特严肃地回李洱,“现在还没有后悔。但你要是跟我来个八年抗战,十年拉锯,我估摸着就不敢闷头往前冲了。” “哼!”李洱别扭得转过身去,“你也知道你是闷头往前冲的傻兵蛋嘛。你最好别后悔,以后也别想后悔。” 白玺听着这话,怎么听都觉得甜,甜得腻人。心说,咱家小混蛋难得撒一回娇,得鼓励,得表扬。 于是,他赶紧快步撵上去,对着李洱说,“我保证不后悔,我以后也绝对不后悔!” 李洱脸色这才放松下来。见过林月笙,让他的心情很低落而复杂。这种空落落的心境迫切地想要去被充斥。直到得到白玺的保证,李洱才真正觉得满足,满足之余不忘给白玺一个好脸色,“不用你等十年八年。我既然想跟你一起生活,就会好好对你。该付出给你的就一分不会少。你知道,我其实有点儿死心眼,我不是不给你,而是要给你,就给你全部,不会吝惜半分。所以,白玺,你再等等我,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白玺真没想到李洱会来这么一段。 想来是见过林月笙受刺激了。可这样的承诺已经足够让白玺欣喜万分,他跟着李洱前后跑龙套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了翻身做主角的快感。人不自觉地就有些轻飘飘,“那我啥时候能跟你睡一屋啊?”这才是白玺目前最在意的,最关心的问题。这才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大事儿! 谁知他刚脱口而出,李洱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刚刚给的好脸色也没了,李洱抱着保温盒往前走,“你脑子里装的全是这些糟粕吗?你丫就是头种马啊!” 白玺挨了骂,还是腆着脸往李洱身上贴,说,“正常男人都会想这些的,只有你这种禁欲主义的青少年才不想。” “滚犊子!小爷是个男人!还是老话,你什么时候躺平了,什么时候咱俩睡一屋,否则你想都别想。”李洱压低嗓子在白玺耳畔吼。吼完了,他抬头挺胸继续往前走。 有路过的学生看他们,李洱就改抱着保温盒为提着。又走了一会儿,他觉得可别扭了,埋怨白玺,“你真事儿妈,我来上班的,你给我准备盒饭干什么。准备就准备,为什么要用粉红色的餐盒,你这不是膈应我是什么。” 白玺懒洋洋地笑。他觉得这样挺配的,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提着粉红色的饭盒,多惹人心神摇晃啊。可他这回学聪明了,心里想了想,但没有说出口,心甘情愿地跟在李洱身后当跟班。 带李洱去教职工宿舍的是后勤部的一个老师,将李洱领去宿舍就离开了。单人宿舍,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个卫生间,很简单的陈设。李洱一进门就皱起眉头,白玺笑了笑,就知道这小混蛋娇生惯养住不惯简陋的宿舍。 领用宿舍主要是为了临时有事需要休息,并不是真的让他长住在学校。李洱往床上坐了坐,摸着床铺说,“有点儿薄。” 又摸了摸被子,“很粗糙。” 然后各种挑剔,“床的宽度不够,高度不适应,屋子好小,窗帘的颜色也不喜欢。这张桌子跟家里的八仙桌都没法比。” 白玺一边铺床一边道,“你自己想回家住就直说。” 李洱翻白眼,还有点儿委屈,“明明是你告诉我说A大学生和职工餐厅的饭不好吃,还说这里的住宿很艰苦,还说晚上管理很严格,不准随便外出,会按时熄灯。”他将保温盒放在桌子上,不高兴的皱起脸。 白玺愣了一会儿。突然间豁然开朗。他有些激动地开口,“那是好几年前我从学校放假回去告诉你的,你都还记得?”都多少年了,李洱刚说出口时,白玺猛地一下都反应不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多了去了。你被你爸扔到外面四年,你哪次不是给我打电话抱怨外面气候不好,伙食不好。废话那么多,娇惯的跟个女人似的。”李洱讽刺起白玺来,想来不吝惜自己的毒舌。 白玺反而笑得开怀,发自真心的笑。 他一个糙汉子,什么苦没吃过。零下几十度的雪地伏过,草根树皮都照啃不误。哪里有什么娇惯一说。可想起以前,他好像就特别愿意跟李洱说这些。当兵上军校那几年,每回一放假都是第一时间冲去找李洱,非要拉着李洱说上大半天才肯回家。后来离开那四年,他家白首长不让他回家,不让他回京。可他想李洱,想得紧,就每每打电话,一说就要说上老半天。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给李洱制造一种我其实一直就在你身边的感觉,而现在,好像他真的做成了。 李洱很快接到电话通知他过去办公室那边报到。接了电话后,李洱就催着白玺离开。白玺吩咐说下班我来接你。 李洱应承下来就一溜烟跑了。 他一路小跑去办公室那边报到,领了办公室的钥匙,又领了制式服装,又被领着去器械室参观。然后这一天,他就一直在办公室刘老师的指挥下到处忙活乱跑。到该下班时,又有一个学生突然犯了阑尾炎。 作为学校新晋的闲散工作人员,李洱被光荣地派去送学生去医院。等学生做完手术,又等到安排了护工照顾,李洱才揩了把汗,坐到走廊上的凳子上休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了出来,是白玺的来电。 “下班了?” “在军总医院。” 对面声音急了,“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学生病了,我送过来手术。” 白玺松了口气,“我过去接你回来。” “嗯……” “我晚上躺平了。” “嗯?” 第71章:今晚注定不平静 三十分钟后,白玺出现在病房外。他问了学生的情况,又跟负责的医生叮嘱了几句之后才带着李洱离开。 李洱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许是想到了老黄当年住院时的情景。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 好在这种状态在吃饭的时候得到改善。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食物是一种很好的治愈。 白玺这个晚上都在小心观察着李洱的脸色,发现李洱吃过饭之后已经恢复如常。洗澡,听歌,泡豆子,一如昨天一样。他乖乖地跑去洗了澡,洗好后就坐在客厅里等李洱。李洱这次洗得特别慢,因为白天到处跑身上出了许多汗,所以他多洗了一会儿。 把白玺等得心焦哟。 一心想着冲进浴室里把李洱给拉出来。到最后还是忍住了,耐心地等在外面。听见水声停了,白玺一溜小跑的冲去浴室门口。 李洱一开门就看见白玺睁着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样的白玺让李洱想起了那只又肥又懒的大白猫,每次李洱拿着香肠逗弄那只大白猫时,就跟白玺现在是一样的眼神,如出一辙的表情。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猫,李洱心中想着。想起回来时的那通电话,李洱的脸颊有些发烫。本以为白玺是在开玩笑,现在看来,这家伙是要来真的。天可怜见,他今天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 现在李洱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白玺却笑得厚道而温馨,淳淳善诱地牵起李洱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不用怕的,我会很温柔的。” 这话听在耳中,怎么听都觉得别扭,李洱忍不住反驳,“怕的人该是你吧。你要怕了就算了,小爷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同时还挣脱开白玺的手。 白玺眼中精光一闪,转身对李洱说,“不要紧的,我不怕疼的。我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怕鸟个疼。” 李洱顿住脚步,有些怯。 反观白玺就表现得君子坦荡荡了,脱了鞋,风姿飒爽地往床上一躺。躺好了以后,白玺冲着李洱招手喊,“客官,来啊~” 噗,李洱真憋不住了。 花魁的台词都这样,可从白玺嘴里喊出来,怪异的很,还挺渗人的。 李洱扭头有想跑的冲动。眼前这一切实在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白玺早猜到李洱的心思,当即揶揄道,“男人呢,最忌讳的就是不行。你看看你,弱得就像个白斩鸡一样。换了我是你,早就躺平了任君品尝。哪里像你,不行,也不躺平。来句痛快话,你到底是不是有毛病吧?有毛病了咱趁早治,不能拖!” 三句话激得李洱满脸通红。 “白玺,你欠操吧你就!”骂骂咧咧地吼了一声,李洱伸着长腿朝着床上的白玺踹了一脚。却被白玺一把抱住腿扯到床上。 白玺多年夙愿终将得偿,将小混蛋压到身下,细白的肌肤,细白的脸蛋,柔软的腰肢,对,还有一双修长的腿。 咽了口唾沫,白玺觉得此处风景甚好,甚好。 李洱这回也出奇的乖巧,竟然不骂人不打人了。 白玺将偏着的小脑袋扳正,吧唧地在脑门上流下个大水印。“小混蛋,你还想跑?” 李洱老实地躺在白玺身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数秒后,幽幽道,“老黄昨晚给我托梦了,他说想见见你,让你今天晚上去他那屋睡一晚。” 白玺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方才那雄浑的气势弱了下来,蔫儿坏了样趴在李洱身上,浑身软绵绵的。 李洱抚慰地顺着白玺的后背,学着白玺方才的模样,将白玺的脑袋扳正了,也在他脑门上印下个大水印,哄小孩一样,道,“听话,去吧。老黄有话要跟你说。等过了今晚,小爷我再临幸你。” 白玺浑身没劲儿地赖在李洱身上,不想下去。这就是个小骗子,小混蛋,哪有关键时刻拿老黄出来挡事儿的。 可还不能戳破。 白玺最了解老黄在李洱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禁区啊。况且,这小混蛋会拿老黄出来挡事儿,说明他真的不愿意。 白玺不禁想,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紧了?他低头看李洱,不像是在生气啊,眉眼都弯成妖娆的弧度,这明显是奸计得逞的模样。 李洱被压得难受,又推了身上的白玺一把,“赶快去吧!这也算是见家长了。等你见完了,咱俩也就定下来了。” 最后一句话深得白玺的心。 白玺一下子浑身来劲,双臂撑在李洱身侧,目光灼灼地盯住他,“你说真的,真定下来了?” “嗯。”李洱轻声应道。 白玺二话不说,翻身下了床,先给李洱盖好被子,才拿着一件外套离开。老黄的房间没锁门,白玺推门进去。 踏进去第一只脚,身形便顿住。 片刻后,白玺将踏进去的一只脚收回,关上门。犹豫了一会儿,将外套穿妥了,蹲下去坐在门槛上。 约莫着坐了大半个小时,白玺感觉有点儿冷。想回屋拿一件衣裳,抬头一看,李洱那屋灯已经熄了。 估摸着是睡了,白玺想了想,觉得算了,再冷的天也不是没捱过,也不过是个秋意凉爽的晚上。 捱到后半夜,白玺有些昏昏欲睡。又一阵冷风吹来,吹得白玺一个寒颤,“阿嚏……”揉了揉酸酸的鼻子,白玺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点儿。 然后他看见李洱屋里的灯亮了。 李洱穿着睡衣出来,瞧见蹲在门槛边的白玺,笑得妖孽无边,勾唇道,“怎么不进屋去睡?” “你会让旁人睡老黄的屋吗?”白玺不答反问。 李洱伸出手去搓白玺凉凉的脸,又蹲下身亲了白玺一口,“真聪明!你说你怎么回回能猜中我在想什么呢?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白玺恶狠狠地捏着李洱的腰,咬住李洱的唇开始研磨。 混蛋!混蛋!小混蛋! 他一手勒着李洱的腰站起来,另一只手托着臀部,往李洱那屋走去。李洱被吻得七荤八素,终于等到能自由喘气,人已经被白玺按在门上。他推着白玺的胸口,“喂,大半夜的,别玩了啊!” 白玺反勾唇,邪肆一笑,“不玩,我们来真的。我跟你说,我现在真的猜不出来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想什么?” 李洱挑眉,静候白玺的答案。 “小混蛋!”白玺喃喃,横抱起李洱,一甩手给扔到床上。 李洱也没留手,在白玺扑过来时,一脚踹在胸口。 这一脚挨得结结实实。 李洱在法国那段时间,每天的加练不是白来的。 “要跟老子干一架?” “小爷会怕你?”李洱分毫不让。 白玺在床边坐了下来,哑声道,“那要先说好赌注是什么?老子赢了你就乖乖躺好了给睡。” 李洱冷哼。“你敢打我,从今往后就别想再踏进我家的门!”他才不傻,就白玺那样皮糙肉厚的,他才不愿意送上去挨揍。 “我要硬来呢?”白玺低头,幽暗眸子盯住李洱。 李洱丝毫不惧,反而哈哈一笑,翻了个身在床的左边躺好了,将右边给让了出来,“奉劝你一句,怎么硬起来的就怎么软下去。反正我要先睡了,大半夜了都,明天早上还要起来上班呢。” …… 十分钟后,李洱闷声哼,“你干嘛!”身后没人回话,一双温热的唇贴在他的颈侧,片刻啃咬,片刻舔舐,酥痒难忍。暂且不论上面,下身也被一双手握着。偏偏还不争气,刚贴在白玺的掌心便起了反应。 白玺从背后环抱着李洱,耐心又细致地挑逗着某个小混蛋。间或,咬着小混蛋的耳珠哑声暧昧问,“舒服了吗?” “滚!”李洱闷声骂。 白玺手上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他翻了个身,将一片后背留给李洱。李洱早被挑逗得浑身血液膨胀,这时候停了下来,简直是要他的命。 可白玺真就停下来了,还假模假样地呼呼大睡。 李洱翻过身,红着眼瞪白玺,想用眼睛将白玺的后背瞄出两个洞来。 刚刚还嚣张得笑话白玺,让他怎么硬起来的就怎么软下去。等轮到他自己了,发现怎么也软不下去。又等了一会儿,白玺还是没有动作。李洱羞愤地开灯,坐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 刚掀开被子,手就被白玺拉住,“要去哪儿?” 李洱愤愤地甩开,“要你管!” 要去洗手间自己解决这种话他能说得出口吗? 白玺将人按回床上,再次将手覆了上去。 李洱哼了一声,倒没去推开,只别扭地开口命令白玺,“你快点儿!” “那你也摸摸我的……”白玺分出一只手,拉着李洱的手往自己身下摸去。李洱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被白玺强硬地按了下去。“你摸摸我的,我就快一点儿。小混蛋,得公平,我给你做,你也得给我做。” 李洱蛮委屈,但又被白玺服侍得舒服,瘪瘪嘴不乐意,“那你是挑逗我的,我又没挑逗你!” 但一双手还是听话地去帮白玺解决。 白玺迷乱着一双眼,盯着身下羞愤的,夹杂着欢愉,迷失在欲望里的迷离双眸,满足而沉迷,哪里用你挑逗我呢?我只要看见你,就已经变成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怪物。要是你来勾引我,那简直无法想象。 李洱很快停下来,只半张着嘴喘气,“唔……慢点儿……” 白玺没慢下来,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俯下去吻李洱唇。在这个时刻,李洱柔顺得不可思议,任由白玺探入,任由白玺吸噬。双眼迷蒙着雾气,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呜呜着求你或慢点儿,或快点儿,难以克制。 第72章:叫一声…… 早上,俩人都起晚了,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就开着车急急忙忙往学校赶。一路上,李洱都绷着一张脸。反观白玺一派春意的模样,李洱心中更气,昨晚他被白玺折腾了许久,非要他开口求才肯给。 结果可想而知…… “滚!” “继续叫……” “快点儿啊!” “叫一声……”白玺贴在李洱耳边,像个拿糖哄小弟弟的怪蜀黍,“叫完就给你。”一双黑幽幽的眸子俯视着被欲望折磨得浑身肌肤泛着红晕的李洱。 “啊……”在白玺那双手的故意挑逗下,李洱忍不住叫出声来。 却听见头顶的白玺噗嗤一乐,戏言道,“哎,大宝贝儿,没让你叫床,让你叫……老公啊……” 李洱被即将爆发欲望逼得要发疯。他在性事上开发得晚,又多少有些迟钝,加上个性过于骄傲,自是不愿自己去解决欲望。如今被白玺勾了起来,濒临在爆发的临界点,浑身都在轻颤。 到最后,李洱单臂搂住白玺的脖子,扑上去狠狠地咬住白玺的唇,直到吻到血腥味儿才肯罢手。 “老公……” 声音细如蚊蚋。 白玺尚在回味着方才小混蛋主动送上的吻,听见这软软的两个字,一瞬间眼中亮出璀璨的光。 邪肆一笑,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白玺单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津津有味地摩挲着下巴回味着昨夜。虽然昨晚没有吃掉小混蛋,但那一声软软的‘老公’着实让他心花怒放。这世上再没有比这儿更动听的声音了,白玺真想再听一万遍啊一万遍。 偏头看李洱的脸色,白玺只能暂且将一万遍放到一边,语气温柔滴水的,“我中午过来接你去吃饭?” “我吃食堂!”冷冷地。 “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要不我送饭过来给你也行。”被拒绝的白玺仍是一副好脾气地说着。 李洱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前狠狠地瞪了白玺一眼,“今晚不准你再进我的房间,睡客厅去!” 说完,雄纠纠气昂昂地甩门离开。 白玺摸着鼻子笑得荡漾。你傲娇,任你傲娇,你别扭,任你别扭。反正该吃的还是要吃,该做的一样都不会少。经过昨晚,白玺又摸到了一条门道。顺着毛,逆着毛,来回抚摸,收效才能更好。 看着李洱进了校门,白玺开车离开。 李洱继续往学校走时,意外地顿住了脚步,竟往后看了一眼。白玺刚刚掉头,自是没注意到这一画面。李洱又看了一眼,见车子洒尘而去,才又转身步伐沉稳的往办公室的方向赶去。 不禁回想起跟白玺相处时的场景,似乎自己有些太嚣张了。想了想,李洱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近白玺也很嚣张!于是,没什么好检讨的,没什么好收敛的,竟然敢逼他喊那种称呼! 他走进办公室才被通知临时集训。学生已经被召集到操场集合,办公室的老师全是穿着作训服,只有李洱尴尬地穿着正装制服。 李洱有想撞墙的冲动,刘主任拍拍李洱的肩膀,将一沓红包交给李洱,上面还放着一张名单,“小李啊,今天作训计划临时有变,我们这些人全部要跟着去作训练。你刚来两天,老刘我给你揽了个轻松活计。正巧你穿着正装,就代表咱科室去给李上校送个红包吧,他可是咱们学校的教出来的一杆标兵哪。” 说着,又将桌上的请柬递给李洱,拍着李洱语重心长,“老刘我是真想去喝一顿喜酒,没法子儿咯。” 李洱半眯着眼睛,请柬上的名字他不会不认识。他当然知道李懿今天结婚的事情,但他并没打算出席。没人邀请他,也没人乐意让他去,他何必去喜宴上自讨苦吃。吃喜酒,他去了,那是吃嫌弃吧。 “刘主任,我刚来,也让我跟着您去见见世面,当代表这种事情要不然还是换了其他的同事去吧。”李洱将目光投向其他的同事,一脸的无奈,“我这人没见过大场面,怕到时候给咱部丢人。” 刘主任一脸欣慰,“每回这种事情都是咱们都是派一个人过去的,一般都是派新人去,给你个见大世面大人物的机会。这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按质按量地完成!还有,你位置上放了你近期的任务,记得开始准备。” 说完,不再容李洱反驳,带着一室的人迅速撤离。一个个地同事满腹同情地,一个挨一个地拍着李洱的肩膀离开,“保重啊!” “一路走好!” 这些老一辈的跟刘主任久的都知道刘主任这人,一不好酒宴,二不好人情。每回碰上这种事情全是打压新人过去。这次,李洱恰巧赶上了,刘主任也不吝惜新人资源,先派去用着再说。 李洱将礼金,名单装进包里,拿着请柬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桌上放着一份任务单,是新人初来必须做的一部分事情。他打开请柬,婚宴是十二点的,地点京华十九楼,烫金的请柬二字看起来很刺目。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参加这婚礼。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出。要他代表枪械科的全部人马去参加这场婚礼。这属于任务吧?刘主任也说了,这是派给他的任务。李洱头疼地想着,这真是一个令人心烦的任务。他跟着老黄离开李家后,户口便随了老黄。后来老黄没了,户口本上就他一个,科室里没人知道他曾经还是李家的小公子。 要是知道,定不会闹出这种乌龙。 李洱坐在位置上想了很久,觉得任务似乎是不可抗拒的,自己或许应该区分一下公事和私事。 到最后,还是决定去。 但他不愿意一个人去。能陪他的人就只有白玺一个。想起早上白玺那混蛋得意洋洋的样子,李洱恨得牙痒。要这时候打电话过去求他陪自己一起去,那混蛋尾巴一定要翘到天上去了。 可一个人去,又没底气。 李洱不争气地将脑袋杵在桌子上,电话簿翻了又关,关了又开。一直磨磨蹭蹭了两个小时,到十点才咬牙拨通了白玺的电话。 白玺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响了第一声就接通了。这一点让李洱很是满意。但接电话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李洱暴躁起来。那声暧昧流转,无限YD的,“嘿嘿,我家大宝贝儿这么快就想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玺,你丫还敢更不要脸吗?”李洱缓了口气,冲着电话低声咆哮。别以为他不知道,白玺绝对是故意的在挑起他对昨晚的记忆。 那一头白玺笑得甜蜜而温柔,“老夫老妻了,关了门啥话儿不能说。再说了,我就是爱这么叫你。” 一旁被打断了汇报财务报表的裴婴打了个寒噤,对着白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先退出去,等会儿再过来。白玺都没拿正眼看裴婴,径自将椅子转了个位置,背对着裴婴继续讲电话。 裴婴觉得有必要向白玺申明,公司条例里明令禁止职工在上班期间接情人电话。这一条还是白玺这厮定的。白玺换掉过三四个女秘书,全是因为电话太多换掉的。后来,白玺就制定了这么一条条例。 裴婴敢怒不敢言,只敢鄙视地看了一眼白玺的后背,默默地退出了白玺的办公室。如果评选最称职助理,裴婴觉得自己绝对能够当选。总BOSS甩手公司一个月不管不问,好不容易回来两天又忙着谈情说爱。裴婴心内悲呛,做助理难,做一个甩手掌柜的助理那是难上加难。 白玺很快走出办公室,随手跟裴婴招呼了一声,“裴子,我要先走了,有事儿你招呼着啊。” 裴婴阴沉着脸,讽刺道,“你这个月总共上了两天班。昨天下午下班前来了一个小时,今天早上还不够两个小时。” “你算得可真清楚。”白玺挠挠头,笑得颇狡诈,“能者多劳,能者多劳。我早看出你是个奇才。” 裴婴这次丝毫不为白玺的恭维所动,语气公式化,“能者多劳,但也没必要把自己给操劳死。我申请年假,五年的年假一起申请。” 这回白玺不笑了。可想而知裴婴这话对他有多大的冲击力。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厚脸皮,“再有仨月,你再挺个仨月。我保证以后按时上下班,给你放大假。咱们不是兄弟嘛,你总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这都到最后关头了,不能前功尽弃啊。”白玺的语速极快,吧啦吧啦地跟裴婴论兄弟情义,一边还不停地看着表,生怕迟到了。 裴婴听着,也觉得白玺不容易。这么多年抗战终于要胜利,自己这个兄弟都不帮他一把,那还叫兄弟吗? 索性大手一挥,对着不停看表的白玺道,“去吧,公司有我!” 说完,瞧着白玺一脸奸诈荡漾的模样,又觉得不对劲儿,立马又加上一句,“就三个月,你最好拿下阵地。不然别怪我撂挑子不干。” 白玺应承下来,甩着手走人。 刚刚电话里李洱吞吞吐吐的要求他陪着一起去参加李洱的婚宴。问清楚了才知道是主任派下来的任务。刚开始白玺还以为李洱要闹婚。他倒是不怕李洱去闹,出事儿了他也能顶得住。 但李洱说了,就是把礼金送到了,就行了。 白玺下楼去开车,在停车场竟然遇上了林月笙。林月笙下了车,走到白玺身边,淡淡道,“我来找你的。” 白玺眉头一皱。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这个时候来,耽误了他去见小混蛋,谁负责啊!白玺一副冷漠的样子,态度有些恶劣。 第73章:挑拨离间 “公事请先打电话预约,私事的话,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时间。”白玺抛着车钥匙,漫不经心道。 事实上,他早知道跟林月笙得对上,不过是个早晚问题。 林月笙的神色清冷,保持着他固有的骄傲,“我想我们有必要坐在一起谈一谈,你觉得呢?” 白玺无趣地摆手,“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尹华。”林月笙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白玺收紧瞳孔,这才开始正视林月笙。自从上次尹华和李懿的事情发生后,白玺已经不再管尹华。只是没想到林月笙会突然拿尹华出来说事儿。他倒也不怕,他与尹华之间确实没什么。 “你这手段真拙劣。就算要威胁我,也该找个拿得出手的证据。尹华对我来说毫无威胁力可言。” 林月笙反而笑了,“对你是没有。可对李洱有用就行。你包了一个男人包了八年之久,你觉得李洱会怎么想?还是一个与他长相那么相似的男人。反正尹华可是对你旧情未了,念念不忘呢。” 白玺有些气闷。早知林月笙品行如此,可被拿这种事情要挟,而且是自己没干过的事情要挟,确实很愤怒。“李洱他什么都知道,用不着你在旁边添油加醋。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恶心,我做没做过,我比你更加清楚。” 林月笙见有了收效,侃侃继续道,“那可不一定。李洱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跟你不过是朋友,所以他不计较。我想,你不会只想跟他做朋友。关系一旦递进一步,你觉得他会不在意吗?” 白玺脸色微变。李洱从来没在他的面前提过尹华,而他也不曾去提过,因为这本身便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此时被林月笙提醒起来,白玺自己都有些介怀。 林月笙在旁说着风凉话,“也是,李子怎么会介意这些?他本就不在乎你,只拿你当个临时的避风港,就更不会在意你与其他人的事情。看来是我没事找事了,你就当我没事在说胡话。” 这如何都不像是在说胡话,倒更像是挑衅。自从白玺吩咐裴婴让他在林氏打入内地市场中增加阻力之后,他就知道林月笙会找上门来。哪怕是刚刚,他也还以为林月笙找他是为了公事,却没想到林月笙说了这么一通话。 林月笙会这么好心提点自己?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白玺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他打开车门上车,不愿再与林月笙继续交谈下去,临走时警告林月笙道,“日后公事私事都不必再来找我,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你伤害到李洱,也绝对不会让你轻轻松松打入内地市场。与其来这里挑拨我与李洱的关系,不如早点儿收拾铺盖滚蛋,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林月笙脸色一僵,语气也变得歹毒起来,“那要看看最后到底谁滚蛋!你不要真以为李洱会跟你过,他根本就不会爱你。难道你白玺要靠着他对你的怜悯和依赖过一辈子,你会愿意这样?” 白玺听罢,没回,只是关上车门发动车子离开。他不是不知道林月笙是在挑拨离间,可又不得不承认林月笙的话有一部分戳中了他的心底事。尹华自然算不上是威胁,他当年只是在京华偶然撞上了尹华。当时尹华因为急需用钱主动出来卖。白玺为什么要包了尹华?当时他甚至都不肯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更没觉得自己喜欢某个每天除了会撒泼打游戏什么都不干的小混蛋。 可他就是没办法看着一张与李洱相似的脸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他觉得这真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那时候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就是没办法接受,就那么做了。跟对方是谁没关系,只因为那人与李洱相似。 甚至于后来,白玺对长着一双清丽大眼的人格外的友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是多在乎李洱,多爱李洱,不然怎么会爱屋及乌到这样一种变态的境地。 中途被林月笙耽搁了那一会儿,白玺虽然加快了车速,可还是来晚了。到A大门口时,李洱正穿着制服标枪一样立在那里。他把车子停在李洱跟前,打开车门冲着李洱招手喊,“上车。” 李洱看了白玺一眼,坐了进去。刚坐好就开口训斥白玺,“你开车能不能慢点儿,回回跟奔命似的。”平时他坐车的时候不觉得,刚刚大老远地估摸了车速。白玺这货绝对是超速驾驶了。也亏得他车牌号霸道,不然早被扣了无数次驾照了。 白玺很认真地听李洱训示,一副你说得对,小的下回一定谨记在心的表情。李洱这才停了口,没继续说下去,随手拉过安全带准备系上,眼角的余光瞟向了白玺,发现这货没有系安全带,脸色又黑了下来。 拉过白玺的安全带系好,李洱的脸色特别难看,“我最烦你们这号人,都不拿自个儿的安全当回事儿。”老黄这样,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不舒服也不去医院看,拖到身体垮了才肯上医院。现在白玺也这样,“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又不会跑,下次你可以慢慢来,我会等到你来的。但别再让我看到你这种样子!” 最后一句是恐吓,李洱的声道加的极重。 白玺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守法!”而后他想了想,还是没将今天见到林月笙的事情说给李洱听。还有尹华的事情,白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李洱说。单刀直入地去问李洱有没有在乎这件事情有点儿像自己找抽。 一路上也没能问出口,索性先将这事儿往后拖一拖。反正不急于一时,李洱自己都承认不跑了,他现在只要提防着林月笙暗中使诈就可以了。至于爱不爱这种问题,白玺目前没勇气问出口。李洱是个懒得撒谎的人,一旦你去问他,他绝对是实话实说。白玺心说,我这小心肝还没放妥呢,等先把林月笙解决掉了再说这事儿吧。 等到了京华楼下,白玺握着李洱的手抚慰道,“别紧张,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你要是不喜欢,咱们现在就回去。” “不回去,我要进去。”顿了顿,李洱又补上一句,“但我不会祝福他们,我绝对不祝福他!” 白玺在心底叹气。 连白玺都觉得李洱能忍。忍的功力还很是强大。换了他去承受当年的事情,他才不会去装失忆骗过所有人,他所做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报复李懿才对。他垂下眉眼去看李洱,发现这小混蛋一脸的黯淡无光。 李洱真的只是按照刘主任的吩咐来送礼的,稍微压低了帽檐走进去。到礼桌前,也只是报了刘主任的名字。他刻意地隐瞒着自己的到来,准备进去走一个过场回去能对刘主任有交代就行。 偏偏门卫不长眼色,先是拦着白玺道,“请您出示请柬。” 使得李洱不得不拐回去拉上白玺,说他是跟我一道的。又到礼桌前,也不知道李家从哪搞来的人,一个一个地都是势利眼,又朝着白玺道,“这位先生,您还没有签名。”实际上是想说白玺还没上礼金,相对委婉地提醒白玺。 白玺凉凉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人,退了两步到桌旁,将自己的大名龙飞凤舞地签了上去——白玺。 字迹与李洱方才签下的刘主任的名字颇像,只是李洱的字迹多了五分的雅致隽秀,而白玺的字迹则是渗透着霸气和雄浑。李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礼单上的名字,与白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 负责礼桌接待的人从看见白玺的大名起,就噤声了。就单冲着这名字和姓氏,没请柬没礼金也得放人。别说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得罪不起,就是这场婚礼的主办方都不一定得罪得起呢。 李洱找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一桌子的人李洱没有一个认识的,但好像他们都认识白玺,想搭话,却又慑于白玺的脸色怯怯地不曾开口。相比其他桌,他们这一桌就显得特别的冷清。 以白玺素来的性子,并不是多么热络与人交谈。所以,此时他更不会去活跃所谓的气氛,只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一手拿起瓜果盘里的雪梨削起来。自打上次在法国李洱的嗓子哑掉,到今天说起话来声音都是沙沙的。 买了药也不肯吃,医院也不肯上,但凡说他一句重话就要发火。白玺不得不想着法子给他润嗓子,做饭做汤都照顾着他。 李洱拿着梨子啃了几口,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四周的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很多不认识的面孔,小时候大院里的玩伴许多都到了。不过这些人在他离开大院之后就不怎么联系,李洱也没想过上前去打个招呼。 直到在另一个角里看到尹华,李洱的眼睛才定住。朝着白玺呶呶嘴,“啊喂,你瞧那边那个是不是那个……谁啊?” “哪个?”白玺边问便朝着李洱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尹华时,白玺浑身不自觉地一僵。想起在停车场里林月笙说过的话和警告,他高度警惕起来。“嗯,是尹华。”白玺淡淡道,目光转回停留在李洱脸上。 李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耸肩,“他该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你想他来闹事?”白玺不答反问。 李洱咬着梨子回道,“也没有。尹华要闹了,日后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那样,整死他算好的。” 白玺放在桌下的拳头紧了紧,终于下定决心探探李洱的口风,至少也要趁机解释清楚,以免日后误会加深,“我跟尹……” “咦?已经开始了,你看!”李洱打断白玺的话,指着台上的司仪惊讶道。 第74章:一老一少 被打断了,白玺便闭了口不再多说。他自己的心里也很矛盾,不知道该如何去跟李洱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怕两种结果,一旦李洱过于在意,又或者李洱不甚在意。因为太矛盾,所以白玺又一次将这事情压了下去。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尹华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来了,也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完了这场婚礼便默默地离开宴席。 李洱同样是如此,婚礼流程走完,他便拉着白玺要离开。至于宴席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参加,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罢了。 两个人站起来,很低调的并肩往大厅出口走去。大厅里迎宾的人马都还在,李洱是从左边出口出来的,并没去注意右边的出口。 “小李子!”一直到一声虽苍老但却有力的喊声在大厅门口处回响起来,李洱才怔住,同时定住了身子。 这一声激动的悲呛呼喊让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一众的目光全部落在发出声音的黄将军身上。 只见老人由老部下李崇光扶着,老目虽苍老,却清明,直直地看向前面不远处那个颀长的背影。黄将军前段时间心脏出了问题,已经很久不管事。李洱出事的事情还是前几天才传到他的耳朵里。 有林月笙坐镇,也没人敢将真实原因告诉黄将军,只是遮遮掩掩地说是在海上出的事情。今天的婚宴本来黄将军不想来,可又不想拂了李崇光的面子,还是出席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在喧嚣的场合呆太久,婚宴一结束,李崇光便亲自护送着黄将军离场。 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更没想到的是黄将军只看着李洱的后背便失控地喊了出来。李洱自然听了出来是黄将军的声音。 若说李洱这辈子对不起谁,亏欠谁,对谁心存敬畏与愧疚,那人非老黄莫属。老黄走得不安心,李洱一直都知道,老黄往上放不下老父,往下放不下他李洱,故而走得时候是抱着憾的。 今天换了其他的任何人这么喊,李崇光也好,李懿也好,李洱都能走得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可独独黄将军不能。 李洱一直心怀愧疚,四年多快五年的时间里都没能替老黄向黄将军尽孝。虽然心里有念着老人,每每搜罗药品补药托人给老人带去,但一直没有亲自去老人身边伺候过。到如今,若直直地走开,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老黄。 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掌按在他的肩膀上,李洱才慢慢地停住浑身的颤抖,微微抬眼去看白玺。 白玺坚定而有力地对着李洱道,“回头,黄爷爷在等你。”确实,这么个一身戎马的老人素来是让人尊敬的,小辈们遇见了都是认真而恭谦地喊一声黄爷爷好,谁都不敢去质疑或者轻视这个老人。 这里的许多人只见到过老人荣耀的一生,坚硬严肃的面容。谁又曾见过老人失控的时候,连最钟爱的儿子因病逝世时,老人也只是哑了声调,不曾当场失控至此。真的是老了,上次病发后,身子就一直好好坏坏的,坏的时候居多。 李洱回过头,承着无数人或惊诧,或惊恐,或鄙夷,或欣慰的目光,一步一步地坚定而勇敢地朝黄将军走去。 他坦坦荡荡地走去,忘记了这是李家的婚宴,忘记了他是李家闷在心里见不得人的小儿子,忘记了就在昨天李崇光的警卫员才说过不让他出现在这场婚礼上。他全忘了,忘了自己是父亲眼中的一根刺,他只记得刚刚那一声小李子,饱含了太多的思念和深情。能得如此厚重的一声喊,他李洱何德何能? 李洱这辈子没跪过谁。 母亲早逝,父亲与他又不亲近,加上亲属类总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倒并不曾像其他的小孩儿一样在过节过年磕个头就能得到数不完的压岁钱。他也没机会,他从小就没有被他的父亲带出门过,又能向谁讨要?只有黄将军,就算常年不见面,却念着他,在过年时给他包了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李洱不是傻子,他这五年来能过得这么悠闲与自在,沾的绝不是李家的光。或者是黄家,或者是白家,要么是黄将军给的庇佑,要么是白玺给的真心。李洱如何能不感念,他能还以白玺真心,可他能给黄将军什么? 连尽孝都不曾。 李洱走到黄将军跟前,一句话都没说,先跪下。安静的大厅里回响着膝盖与地面碰撞的扑通声。 李洱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如何要坚持住不能给这些人看他的笑话,看老黄家的笑话。 可如何能控制得了这情感? 在黄将军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眼眶已经润湿。 老人拉起跪在地上的李洱,说,“走,跟爷爷走,爷爷有话要跟你说。” 李洱压抑地抽噎一声,站起来,小心地扶着黄将军往前走。原本扶着黄将军的李崇光想上前说话,被黄将军出声喝住,“都退开!我要跟小李子说说话。”而后黄将军硬是拉着李洱去了方才后台的房间。 “黄爷爷……”李洱内疚得语不成句。他算不上多好相与的人,善于接受旁人给的好,却不善于回报,更加不容易上心。可黄将军却是让他上了心的人。越是上心,越是愧疚更加的深。 黄将军坐在椅子上,拍着李洱的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就说谁没了,你都要活得好好的。你黄爷爷没多少日子活了,这些天每回闭上眼都看见我那儿子,见一回,他就怨我这老父一回,说我没能照顾好你。” 李洱跪在地上,仰着头看黄将军,鼻子酸酸的,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流。那么个人,谁都提不得啊,提了就是催人心肝的。催的人心肝都是疼的。李洱回来后不是没想过去见黄将军。可见了黄将军势必要遇上林月笙。一方是亲孙子,一方是自己,李洱不去见黄将军,也是因为不想让黄将军为难。 现在他看着黄将军,方能明白,自己所有的顾忌都来自自己的怯弱。若能一开始就去看望黄爷爷,何至于让他老人家伤心如此。 黄将军态度强硬地将李洱拉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祖孙二人拉家常一样,老人说了很多。 多是关于老黄的。 孙子辈的林月笙早早地出了国,十年未归,小儿子又是个钻空子的顽劣主儿,早早地离了家,更是几十年不回家一趟。老人就是想讲,似乎也讲不出什么来。唯独老黄,最早地承欢膝下,给黄将军这个做父亲的带来无数惊喜和荣耀的儿子,让老人说起来津津有味,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他轻易不跟人分享他最得意的儿子,因为觉得旁的人不够真心,表面上是恭维的,暗地里未必会说他的儿子半分好。而他又不乐意自己的儿子在旁人的口中被玷污,总是宝贝一样防着人,轻易不开口说。 李洱坐在那儿,一副沉静乖巧的模样,耐心又认真地听着黄将军缓缓地絮叨着关于老黄的一切。 这一天,两人在与宴会一墙之隔的小屋里说了许久。 没人敢进来打扰他们。 而外面,一场本该热热闹闹的婚宴因为黄将军那一声“小李子”变得死气沉沉。宾客们连用餐都是谨慎小心的,间或有人小声地讨论着有关李洱的一切。许多人都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李家还有个小儿子。 但李家的小儿子为何不见亲爹,不祝贺亲兄长的喜事,反而与黄将军这般亲近。一连串的疑问和不解出现,不断地有知情人倒出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一传十十传百,原本齐齐来恭贺新婚的宾客对李家的印象大为削减。 更是有不少性情刚烈的宾客当场站起来拂袖离开。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接二连三的,婚宴乱成一团,宾客陆续离开。也只剩下与李家相交甚好的宾客和新娘一方的宾客留了下来,其他的所剩无几。 林月笙接到消息赶过来时,一心要敲门进去,被黄将军的警卫员拦了下来。黄将军早有吩咐,谁都不能打扰。这个谁中自然也包括林月笙。 林月笙急得在门外来回走。 他走的次数多了,自然惹人烦。原本一直抱着肩斜倚在墙上的白玺忍不住开口讽刺林月笙。“怎么?心虚了?” 林月笙此时没精力去跟白玺争辩。况且,争辩也等同于狡辩。因为他确实心虚了,他害怕李洱把真相告诉黄将军。他在国内唯一的依仗是黄家。若是让黄将军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按照黄将军刚烈的性子能直接把他赶出家门。当年黄廷便是被黄将军给赶出家门的。有了先例在前,林月笙更是心焦。 白玺的心情倒还算得上不错。只是刚才李洱跪地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他总是怕李洱会因为李崇光的冷淡而消极,又或者一直走不出关于李懿的阴影。所以他总是无法去强迫李洱。 如今看来,李洱还是李洱。性情是真性情,仍然拥有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骄傲,都没变过。 想通了,白玺便更加得泰然自若。林月笙看到白玺的镇定,心中却愈发得慌张。自然,心中有坚定不可动摇的信念的人不会慌张,心中有鬼的人才会心虚,这全是人心作祟。白玺如今能站得正,便是因为他从一开始便用的是真心。耗时虽久,用心虽苦,但他终究候到了想要的。 相比林月笙最初的优势,白玺这段路走得太辛苦。他一直是苦求,而林月笙那时候是占有着李洱的全部。可以说,李洱是白玺抠开林月笙的手指,一分一分地从林月笙的手里抢回来的。 第75章:公猫与母猫 以李洱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在黄将军面前说破林月笙。且不论其他,单单是为了黄将军的身体也不能说破。你告诉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说您的孙子是个准杀人犯,说您的孙子多么多么的不堪。 这不是要老人家的命吗?行将就木的老人图什么,图的不过是含饴弄孙,图的不过就是小辈们功成名就。现如今黄家孙子辈的只剩林月笙,外孙辈的又是两个女娃,可以说黄将军对林月笙寄予厚望,也只能对林月笙寄予厚望。 所以,即使在黄将军拉着李洱的手说,“我老了,别的遗憾也没有,只有你还有笙子,你们两兄弟日后一定要相互扶持。”一个是亲孙子,一个不是亲孙子胜似亲孙子,两个小辈的都是黄将军放不下的人。他并不知道在国外发生的那些事情,手底下的人不敢往上报,林月笙不会往上报,而李洱没法说出口。 到如今,黄将军还希望这对幼时要好的兄弟能够和谐相处。 李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他也不忍心去拒绝黄将军。 黄将军拉着李洱的手,“李子,跟爷爷回家住吧。我没别的要求了,就想看着你好好的,多看看你,等有一天下去了,对儿子也有个交代。” 他如是说,李洱更是没法拒绝。在国外那段日子,李洱对黄将军的状况确实不太清楚。但如今看老人的气色,和走路的架势,都不甚如意。李洱犹豫了不大一会儿,便答应下来,“好。”他不想日后遗憾。如同黄将军所说,日后对儿子有交代。李洱也想有个交代,对自己,对老黄有个交代。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黄将军神色尽显疲累。李洱便扶着黄将军走出来,要陪着黄将军一起回去。 刚打开房门,就瞧见两个人迎面而来。 一侧是白玺,一侧是林月笙。 林月笙急急地走过来扶住黄将军,道,“爷爷,您还好吧?” 黄将军点点头,拍着李洱的手,嘱咐道,“我没事。李子回去收拾收拾,晚上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李洱低头应声好,与林月笙一左一右地扶着黄将军上车。白玺神色如常地跟在他们身后。等送走了黄将军,李洱转过来去找白玺。刚刚黄将军说那句话的时候白玺就在旁边,想必听得很清楚。 他走过去,到白玺旁边。虽然当时那种情况真的没办法拒绝,但是这样私自做下决定不跟白玺商量总是不对。 白玺的不乐并未表现在脸上,走在前面往他们的车走去。李洱跟在后面,走了一小会儿,环顾四周无人,赖皮地从背后抱住白玺。 “松开。”白玺的气息带着不稳,低喝道。 反正停车场里没几个人,李洱才不管那么多,蹦到白玺的肩上,两腿夹着白玺的腰,一双手臂勒着白玺的脖子死死地不撒手。停了会儿,没再听到白玺的回音,李洱将头歪在白玺的肩膀上去瞅他,低声道,“我不对。我不该不问过你就答应去黄爷爷那里住。可你今天也看到了,黄爷爷他……” 后半句噎住,没能说得出来。 看着李洱忧愁的面容,白玺除了叹气,似乎真的无计可施。黄将军住院这事情白玺也知道,老人的身体要支撑不住了,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白玺并不是要拦着李洱去陪陪黄将军,而是李洱若去了黄将军身边,那林月笙势必会穷追不舍,到时候…… 哎,白玺又叹了口气,托住李洱绕了个方位,将人从背后挪到前面,环抱着在胸前。李洱双腿仍是勾在白玺腰间,转到正面的他发现白玺似乎没有生气,这才稍稍放心,额头贴着白玺的额头,吐气如兰,“我只是过去住上一段时间,不会很久的呀。等黄爷爷身体好点儿了我就回来好不好?” 语气近乎恳求。调子软软的,在白玺的耳边磨蹭着。这让白玺想到昨晚那一声软软的‘老公’,如出一辙的调子。少了以往的霸道和骄傲,反倒多了撒娇的味道。不经意地回想起来,白玺也忍不住唇角勾起,这小混蛋果然知道他的软肋在何处?回回惹了麻烦,回回有事求他都这般,真是让他爱恨不能,拒绝不得。 白玺坚定地冷着脸,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纵容这小混蛋。小混蛋把自己拿捏得太准,日后非得骑到他头上来不可。 李洱才不害臊,也没被白玺的冰山脸吓到,捧着白玺的脸热烈地吻了下去。软语不行,旁的手段也总会见效的。白玺真没想到李洱会这么主动,但很快反应过来,抢回了主动权,抱着李洱半按在车窗上,吻得难舍难分。 等唇舌分开,李洱的薄唇都被咬得红肿,仍是笑盈盈地望着白玺,“你答应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好……” “哼!好欺负对吧?”白玺打断道,一脸气闷。 李洱笑笑不答话,心中道,是好,什么都好。 白玺再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小混蛋一个主动的热吻给打发了。他开了车门,将李洱放进去,这才绕过去驾驶座那边,系好安全带,开车带着李洱回去收拾东西。 方才太过专注的两人都没发现,在停车场的入口处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黄将军不放心李洱,就让林月笙陪着李洱一起回去收拾。林月笙自然乐意,而且是万分乐意,便下了车往停车场这边找李洱。 他目睹了全部的过程。看到如精灵般的李洱跳到白玺背上,看着李洱抱着白玺时那不似真实的甜蜜。这一幕让林月笙措手不及,当场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远方的甜蜜场景,感受着体内渐渐流失的自信和笃定。 怎么会如此甜蜜?明明不是爱,如何能够甜蜜幸福。林月笙始终不相信,即便到了这一刻也不相信李洱会移情别恋。他始终认为李子还是当年的李子,会守约,会一如既往,会一直等待他。 林月笙开着车回到四合院,路过李洱院门口时,目光刻意地看了进去,只见李洱抱着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猫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车,没打开车窗,只是透过窗户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洱。 此时,白玺正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李洱只管等着吃饭,半梦半睡的抚摸着白玺新搞来的小猫。跟当年的大白是一个品种,银灰色柔软顺滑的毛发,一双翡翠绿的瞳孔,圆圆的脑袋挤在李洱的颈侧,嗅了嗅,赖皮地拱着。 软软的毛搔得李洱痒痒的,他笑着将猫提起来,黑幽幽的眼睛对上小猫咪那双翡翠绿的眼睛,大眼瞪小眼的。 新一任的大白撒娇地舔着李洱的手指叫,“喵~” 李洱不撒手,举高,片刻后,冲着厨房的白玺吆喝,“白玺!快出来!” 白玺已经出了什么事儿,赶紧关了火,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便用围裙擦手边问,“怎么了?怎么了?这小畜生挠你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过李洱手上的猫。 李洱将猫递过去给白玺,看起来很不高兴。 白玺蹲到李洱脚边低着头逗猫玩,有些心虚。 果然,李洱指着地下的猫,怒道,“你说清楚,为什么这只猫是母的。你还给她取名叫蛋蛋,还敢说是照着小爷的模样买的。刚才裴婴送猫来时你这么说,我想想就由着你,结果这竟然是一只母猫!你竟然敢拿一只母猫来糊弄小爷,还敢说让小爷把这只猫TJ得跟大白一样威武,公的跟母的能一样吗?” 白玺挠挠猫背,默默地垂着头不敢发言。是不一样,当年大白那只肥猫天天蹭你脚边,蹭你胸口时老子就已经嫉妒很久了。除非老子的脑袋被猫踢了,不然再也不要让公的接近你。什么公的都不行! 可这话还不能当着李洱的面说。一说李洱准炸毛。白玺正发愁怎么哄得李洱接受这只名为蛋蛋的小母猫时,蛋蛋摇了摇脑袋,脖子上用红绸缎系着的铃铛便响了起来。李洱心念一动,伸手去捏铃铛,问,“还是当年那个?” 白玺摇头,“不是,那个给大白带走了,这个是新买的。你再看看,她很乖的。”刚说完,蛋蛋就配合地用脑袋蹭了蹭李洱的手指,舔一舔,叫得矜贵又动听。见李洱没反应,这只品种高贵的猫一扭头,踱着高贵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白玺掩着嘴就笑了。他找了好久的猫喏,从蛋蛋的老娘出生时,白玺就相中了,但一直没机会买来,拖到了眼前这只小猫出生才去买来。她不光是跟大白的品种一样,而且性子十足地像极了旁边的小混蛋。 李洱哭笑不得看着这傲娇的一身女王范儿的蛋蛋,扯着白玺的领子问,“啊喂,这猫几个月了?” “不到三个月。”白玺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李洱一拍大腿,骂道,“赶紧把这小畜生送走了。三个月就这么翻天,再养下去她要骑小爷头上了。送走送走,这哪是养猫啊?这就是在家里养了个活祖宗啊。你自己瞅瞅,爷说她两句就翻脸,能养得熟吗?” 白玺笑道,“你只管逗个趣就成。供祖宗这活儿我来干。我保证她翻不了天,咱家你地位最高。” 见白玺信誓旦旦地保证,李洱脸色稍缓,但还是不爽快,嘟囔道,“那你记得多给她点儿教训,一定要TJ好了。小孽障还想当着小爷的面翻天,我非把她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可!” 白玺见李洱让步,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收拾蛋蛋。 李洱这才松口,说,“你回去做饭吧。我去找找猫。别一会儿在路上被人给抱走了。跑得倒挺快的。”李洱嘟囔着站起来,往外面走。白玺想到火上炒了一半的菜,便转回到厨房继续。 第76章:鹿茸乌鸡汤 林月笙打开车门,下车,将磨蹭在车轮处的猫提起来放在手上。猫猫叫了两声,从林月笙的手上一蹦而下。 正赶上李洱寻了出来,提起跳到门槛上的猫,骂道,“小畜生,你还有胆子跑,小心爷削你!” 训完话,抬头,入眼的是林月笙憔悴的面容。 李洱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见到林月笙就跑,比之前坦然了许多。他只是目光淡漠地看了林月笙一眼,便提着捣蛋的猫转身准备回院子,不打算与林月笙说话。 那样淡漠的眼神给林月笙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他嘴唇抖动了下,想喊出李洱。还以为只要跟李洱解释清楚就能够回到当初。可这段时间他看到的画面,一个一个都让他不得不去死心,不得不去面对现实。 “你不爱白玺。”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肯放弃,在李洱转身时,问出这句话。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很是肯定。 李洱的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过头,背对着林月笙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林月笙见李洱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继续道,“你只是想找一个宣泄内心的途径,所以你找到了白玺。” 李洱听着厨房里油热的刺啦声和锅铲翻动的声音,又低头望着手中的猫脖颈上系着的红绸带和铃铛,又笑了,只是这一次是很满足的笑容。但他仍没回头,事实上他也想听听林月笙还能如何的巧舌如簧。 林月笙走上前,正视着李洱,一字一句地询问道,“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眼神无法否认的真诚,他的语气,他的神情,差一点儿就骗过李洱。 因为身高的差距,李洱不得不微微抬起下巴去看林月笙,迎着强烈的眼光去看与自己两拳之隔的人。他一抬头都能闻见林月笙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李洱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很平常地对着林月笙道,“我希望你在我的生命中成为一个隐形人。而实际上我也在尽力把你看做一个隐形人。你看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我对你的话,对你的人,对有关你的一切都麻木了。” 林月笙不甘心地抓住李洱,“不可能!你在说谎。你明明答应爷爷要去黄家住了,你都已经答应了!” 李洱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否认,“我的确是答应了。可那与你无关。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并非是为了你,也绝不可能是因为你。” “难道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李洱摇头。 林月笙仍是不肯相信。他看着李洱,“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的。你怎么可以跟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李洱挑眉,眉宇间有愠怒,却没反驳。 要他当着林月笙的面大喊着我爱白玺,我爱他,似乎有些不太可能。这些话,没个经年累月的酝酿,李洱绝对说不出口。但林月笙确实错了。李洱勾着唇角看向厨房的方向,想要的便是想要的,没有所谓的宣泄,他跟白玺之间并不是林月笙想得那样。不过,冷暖自知,何必要宣扬给旁的人听。 李洱绕过挡路的林月笙,边往院子里走便说道,“如果是黄爷爷让你来接我,大可不必。我明天早上会自己过去,你可以离开了。” 李洱下了逐客令,自己率先踏过门槛,砰地一声关上门,从里面插好。人有些虚脱地靠在墙上,直到白玺出来喊他吃饭,他还靠在墙上缓气。每回面对林月笙都要耗费他太多的精力。 白玺跑过来扶住李洱的胳膊问道,“怎么回事儿?刚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元气大伤了?” 李洱另一只手提着猫,迅速调整过来心情,冲着白玺玩笑道,“谁晓得你从哪搞来的猫妖,吸男人精元呢。你瞅着吧,早晚有一天咱俩都得被这小猫妖吸干了。”猫猫十分配合地舔了舔爪子,好像方才偷食过美味珍馐一般。 白玺瞅着这耍赖的一人一猫,也咧着嘴笑了。 吸人精元,哈哈,何止吸人精元,还吸人魂魄,吸人心肝呢。 看白玺的表情,脑子里一定是龌龊想法。李洱白了他一眼,提着猫往前走,将猫扔到客厅里给他准备的猫窝里,又出来洗了个手。 李洱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又舍不得浪费掉一桌的饭菜,于是一个劲儿地给白玺夹菜。不一会儿,白玺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白玺当真是受宠若惊,李洱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得特解馋,还在心里偷偷赞叹自己的手艺,老子的手艺真是好,这饭菜做得真是绝顶美味的。 于是白玺一不小心就发现自己吃光了桌上三分之二的菜,还扒光了两碗米饭。而李洱碗里的一碗米饭才下了一半。李洱中午就没吃饭,一折腾就到了晚上,就吃了小半碗米饭怎么能行? 白玺将碗筷放下,去厨房端了汤出来。先拿勺子给李洱盛了一碗汤,说,“没胃口吃菜就喝点儿汤。”然后将汤碗推到李洱手边。李洱点点头。他其实不是太饿,刚刚随便吃了几口菜,扒了半碗米饭就饱了。 但他一向喜欢喝汤,便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等汤凉下来。等差不多了,他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啜。汤入口的味道很好,也凉得差不多了,李洱就直接将汤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了,他主动拿起汤勺给自己又盛了一碗。 见白玺一直闷头吃饭,李洱有些心疼,心说别给他噎坏了,就伸出手问白玺要碗说,“把碗拿过来,我给你也盛一碗汤。” 乍一听见李洱的话,白玺只觉得头上的青筋凸凸地跳了好多下。然后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碗不肯撒手,拒绝道,“不用了,这一锅汤都是熬给你的。我看着你喝就行了。” 李洱看了看汤锅底,差不多只剩下一碗左右。果然熬的汤有些少。虽然李洱有些舍不得,但想到这汤是白玺熬的,总不能自己喝完,一口都不给白玺喝。他以为白玺是舍不得喝,全部要留给他喝,态度很强硬地伸手去夺白玺的碗,“把碗递给我,我给你盛一碗,快点儿给我!” 白玺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李洱冷着脸将自己刚刚盛了一碗的汤推到白玺手边,命令白玺道,“快点儿喝下去,不喝今晚上跟蛋蛋睡客厅。” 白玺狰狞着一张脸。 就算被威胁要睡客厅,他仍是不愿意端起碗喝。李洱算是瞧出端倪了。这汤里估摸着得有点儿猫腻。他刚刚喝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味道好。现在他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脸色大变。 “你煮的是什么汤?”李洱恶狠狠地瞪着白玺问。 白玺坐在凳子上扭了扭,底气不足地回道,“鹿茸乌鸡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说。 别的李洱不懂,但乌鸡是给女人补身体的他还是知道的,当即就摔筷子翻脸了,朝着白玺吼,“你今天到底是要闹什么?先搞来一只母猫,现在又整这种汤给我喝。你不知道这是给女人喝了滋阴补肾的吗?” 白玺赶紧接话,“后俩字,后俩字……” 后俩字,补肾。 “后俩字,补……”李洱差点儿闪到舌头。 白玺立即坦白从宽,“我加了鹿茸的。听人说鹿茸滋补效果特别好的。要是只喝鹿茸又怕给你补过头了,就加了乌鸡。你甭管这什么材料的,我又不会害你。你照着喝,保管你喝上半个月气色红润有光泽。” 李洱狞笑。将汤锅递给白玺。 白玺不明所以地接过了,只听见李洱冷冷地吩咐道,“你要么喝光他。要么现在出门右拐不送。” 白玺一闭眼,喝就喝,先端起刚刚李洱给他的那一碗一饮而尽,又将汤锅里的盛出来,再端起来一饮而尽。他将碗翻过来,朝着李洱示意道,“喝完了。” 他盯着李洱看,这才发现李洱的脸色煞是红润,可爱翻了。 李洱当然也察觉到身体的反应,浑身都热,也不知道该死的白玺放了多少鹿茸进去汤里面。 他率先站起来去洗手池边洗了把脸,又拍了拍。想起白天刘主任布置下来的任务,李洱就去客厅翻自己的包,将那份单子掏出来,发现自己这个新任的老师还真的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第一项是要参加今年9月份的教师资格证考试。现在离九月就差十几天了,准备时间也没多久。李洱皱了皱眉头继续往下看,第二项是写入党申请书。果然国防学院要求严格,老师都要求是党员。 还有一项李洱不清楚,A大招老师的标准多严格,要么是研究生及以上学历,要么是部队出身,中校往上军衔。他一个半吊子的混日子能进去真的是走运了。要不是正巧枪械科缺人,又赶上宝山推荐,当然不能否认李洱的能力,他其实比有的正规老师水平都要高上一些些。 李洱继续往下看,第三项是作训时间表,第四项是仓库管理安排表,李洱大致地浏览一遍。然后确定下来迫在眉睫的任务是第一项的教师资格证考试以及三天后就要交上去的入党申请书。 这年头入党申请书竟然是要手写的,而且是一万字。李洱特意指头捣着那一行,认真地查了三遍,真的是四个零。一想到要手写四个零的入党申请书,李洱心浮气乱起来。加上刚刚喝那个汤,又燥又热的。 将表扔在桌子上,回自己的屋里拿了一件睡衣决定去冲个澡,把身上的一股热劲给压下去。 他走到浴室门口,见门关着,敲门问里面的白玺,“你还要多久洗完?” 白玺用凉水拍着额头,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将门从里面打开说,“我没洗澡,我就是进来洗个脸。” 第77章:这便是圆满 李洱推开浴室的门走进去,白玺正光着膀子,右手上拿着淋浴喷头朝着自己胸口上喷着水。 浴室里没有蒸气。喷过来的水洒在李洱身上,才惊觉是凉水。都已经入秋了,这人还用凉水冲澡。李洱伸长手臂过去,想去给白玺调个水温,省得白玺感冒了,到时候还要传染给自己。 他的手绕过白玺的腰侧,热热的肌肤贴在白玺被凉水冲刷过的腰部,白玺的身体立刻触电般颤栗,感觉到浑身的毛孔都在收紧,他用空闲的一只手飞快地抓住李洱的手腕,逼近,幽幽的目光落在李洱脸上,“你想干什么?” 原本握在手上的喷头也被他扔在洗漱台上。因为没来得及关水,喷头的方向掉落在洗漱台上时,方向直直的朝向李洱。阵阵凉水浇了李洱一头。白玺连忙将伸手将喷头换了方向,然后将它扔进浴盆里。 李洱脸上尽是羞恼。虽然白玺手快的拿走了喷头,但是他的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和肩膀上搭着的睡衣还是被凉水浇湿了,贴在身上,全是不适。还有白玺那没营养的问题,他能干什么呀?靠,小爷的好心被当驴肝肺了,他甩着胳膊要挣开白玺的手,不满地骂道,“你个蠢货,把我睡衣都浇湿了。没事就赶紧出去,我要洗澡了。” 白玺没动,眸光更深。 微垂了头,看着李洱,半湿的制服衬衣和裤子湿哒哒地贴在李洱身上,流畅的线条从腰际往下,弯成性感的弧度。加上李洱稍微紧张的心情,浑身的线条更是绷紧,不失男人的健美,却也不输女人的形态。 白玺的喉头微动,只觉得血气上涌,比之方才那大补汤更要旺盛的燥热。这时候李洱自然瞧出了异样,脸色虽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已经一百八十度警戒,连动作都变得僵硬而不协调。 “白……白玺……”李洱轻轻喊了一声。 听见白玺性感的回应,“嗯?” 李洱看着白玺,更觉他的眼神深不可测的。李洱是练过些日子,但跟白玺比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白玺想撂倒他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那天晚上白玺是让着他的,要不然他哪里占得到半分的便宜。 “你先出去。”李洱又道。 白玺微勾唇,心道这小混蛋就是懂得掐自己的软肋。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时候他要敢咋呼一声,自己就直接将人给就地正法了。可小混蛋太聪明,默默地就服软了。真懂得缓兵之计哟。 “我也要洗澡。”白玺回得理直气壮。 软肋什么的被掐的次数多了,那就不叫软肋了。白玺心里一直都烧着一团火,烧了这么久,今晚鼻血都烧出来了,想让他再把火熄了,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等李洱发火,白玺就将人抱住,贴在耳际低吟着。 “你明天要去黄家住。” “你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你要跟林月笙住在一起,我不放心。” 李洱噎住,被气得不行,伸出拳头在白玺的后背上捶了一拳,恼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啊?我去住,多了一个月,少了十天半个月,陪着黄爷爷说说话就回来了。”顿了会儿,见白玺不回话仍是抱紧他的腰,那双原本在他腰际停留的手也不自觉地往下换了方位,他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靠,想做就直说。找那么多子虚乌有的理由作甚!” 白玺就等这句话,李洱刚说话,白玺的放在李洱臀部的手便粗野地抽出原本收在制服裤子里的衬衣,另一只手野蛮地抽掉李洱腰间的皮带。动作行云流水,不带拖沓的,惊得李洱目瞪口呆的。 只来得及警告白玺一句,“工作服不准撕,还有我要先洗澡。”实在是瞅着白玺的动作太野蛮。平时没发现,一关门就一身的兵痞气。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货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流氓。 流氓归流氓,白玺始终是个有耐心的人。听了李洱的警告,他抬手到李洱胸前,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衣扣子。间或,指肚磨过李洱的胸前,烫人的热度和触感逼得李洱的脸乍红乍白的。 解完了扣子,白玺却没将衬衣脱下,一双手没停地去解裤扣,手刚覆上去,就被李洱打住,李洱后退着来了一句,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了好几下,感觉着自己身体也起了强烈的反应,李洱也不要再矜持下去。 他本就不是什么矜持的人,一向是想要了就开口要,不会做作。上次的时候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他让白玺在外头坐了大半夜,他则是在屋里做了大半夜的心理准备。一直到想通了要接受时才去外头把白玺领进屋。至于后来没做成,那是因为他想逗着白玺玩,就跟小时候逗大白玩一样。结果他反而被白玺给逗了,折腾了他大半夜的。 “我自己脱。”李洱喘了口气,说完整了这句话,背过白玺开始脱裤子。 白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摸着李洱腰间剩下的唯一一条银灰色的内裤,哑声问,“这一条不脱?” 李洱扭过头白了白玺一眼,瞅着白玺下面穿着的裤子,不爽地回道,“你倒是包得严严实实的。” 白玺哈哈一笑,手放到自己腰上,连着裤子内裤一起脱掉,扔到门口的水盆里,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不留缝隙地贴在李洱的后背,“小混蛋,想看我了?” ……(一千字啊一千字!!!!!!) 浴室里蒸气氤氲…… 李洱这个时候有些后悔,混沌的想着自己之前不该老是拒绝白玺。要是当时将这些分散做掉,今天这货就不该这么猛了。可晚了,他老压抑白玺,白玺终于今夜得以爆发出来,哪里会轻易饶过他。 做到最后,李洱身上只剩下那片被蹂躏的皱巴巴的衬衣,白玺将动作温柔地将衬衣脱了下来,同样扔在盆里。拿着喷头粗略地在两个人身上冲了冲,替李洱做了事后的清理。而后扯过大浴巾给李洱包住了,他则是赤着身子抱着李洱离开浴室。 幸而没开院灯,一片黑乎乎地倒也不怕被人瞧见。 白玺餍足的低头舔着李洱的唇,见李洱不回应他,就改为啃。李洱烦躁又无力地咬紧牙关,哼了一声作为反抗。 路过客厅时,新落户家中的蛋蛋舔着爪子配合地冲着白玺叫,“喵呜~”许是饿了,白玺看了看猫盘里,里面的猫食都吃光了。白玺无限宠溺地看了眼怀中的小混蛋,又看了眼咕噜着大眼,同时轱辘着肚子的蛋蛋,心道,你就先饿着吧。等老子今晚上吃饱喝足了,明早也给你弄大餐。 然后,白玺无视着跳到他脚边磨蹭撒娇的蛋蛋,抱着李洱回了卧室。他将软绵绵的李洱放到床上,笑着趴过去问,“饿不饿?” 他是真的在问李洱饿不饿。 是想到李洱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李洱想抽人的心都有了,却只是微微抬了胳膊,一掌啪在白玺的脸上,叫得嗓子哑哑的,愈发显得虚弱无力,“滚……” 白玺哪里舍得滚,抱着李洱怎么也看不够,要不够。若不是念在这小混蛋哭哑了嗓子求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困……” 白玺的手仍在作怪,李洱烦不胜烦地,嘴里只咕哝出这一个字,就将脸埋进去枕头里。白玺坐在床边看他,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听见李洱均匀的鼾声。白玺轻笑着,也爬上床,躺在床的外侧,长臂一收,将李洱收到怀中。 手指摸到李洱脖颈上挂着的玉扳指,动作轻巧地将用红色辫绳缀着的玉扳指从李洱的脖子上取下来。 取下来了,他将自己脖子上的那一枚摘下来,小心地在不吵醒李洱的情况下将之挂在了李洱的脖子上。然后将李洱的那一枚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复又躺了下来,再度将李洱收进怀里。 这扳指本就是两枚。一枚由白玺的外婆给了白玺。另一枚由白玺的外婆给了出嫁的女儿,也就是白玺的母亲。那时候,白玺从他妈的手里接过这枚扳指时,口口声声地应着会交给未来媳妇儿的。 他办完母亲的葬礼就重回部队,赶上西藏暴动,他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派过去执行任务。暴动分子有一个挟制了人质,一个叫做达娃的小姑娘,后来那个人是被白玺一枪暴掉。 小姑娘受了惊吓,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她的妈妈就带着她去寺里祈福,可小姑娘一直拉着白玺的胳膊不撒手。当时任务已经结束,处理人质成为第一要务。且寺庙离他们不过一百米的距离,白玺便只当作执行任务护送母女二人到寺里。 白玺这人是不信佛的,他是个无神论者。他素来只相信力量,可这一次,他却主动拿出了怀中藏着的扳指给寺里的大师开光,将这扳指求做护身符。后来,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想法,直到这枚开了光的护身符安然的挂在李洱胸前,白玺才恍然想到:大师说得果然对极,原来这便是圆满。 第二天早上,李洱抓起一团毛绒绒的蛋蛋扔在白玺的脸上,“把你的猫解决掉,他舔了我一早上了!” 蛋蛋很无辜地叫了一声。她只是饿了,昨晚被白玺无视掉之后,只好向李洱求助。结果发现她的主人一个比一个混蛋。一个只知道管自己的下半生幸福,另一个是谁也不管,惹毛了就要把你解决掉。 白玺比李洱更悲剧,李洱是被猫给舔醒的,他是被猫给砸醒的,睁开眼,将猫踢了丢在地上,好脾气地趴过去哄李洱,“醒了?饿不饿,我起来给你做饭吃。” 第78章:工资卡 李洱的起床气大得很。 昨晚上他被白玺按在浴室里搞了好几次,加上家里的是老浴室,又窄又小的。不否认其间的激情,但清晨醒过来后更多的是难受,疼,酸麻,他觉得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舒坦的。 仿佛昨晚那无法遏制的痛快是一场梦。 醒过来了就全部不见了,只剩下荒银过度留下的恶果。 所以,当白玺把一张笑脸凑过去,满心欢喜地想要给李洱一个早安吻的时候,李洱摆出了一张要死不活的扑克脸,并且毫不留情地咬破了白玺的嘴唇。 也亏得白玺皮糙肉厚的,被咬破了嘴唇,吭都没吭一声,卯足了劲儿地捧着李洱的脸往深了吻。 到得分开时,李洱气喘吁吁,唇角滴了银丝,还有点点鲜红,愈发显得银靡。白玺这下心满意足了,伸出舌尖绕着李洱的唇角,将一圈舔舐干净,然后一副完成大业的满足模样,下床穿衣服。 这时候已经下午两点。 白玺哼着小曲儿去不远的街市上买菜。买完菜,再开着车回来,洗菜做饭。清理垃圾袋时看见里面原先用来装鹿茸的包装盒,心里一阵唏嘘。日后再不能吃这种大补的东西了,他现在都觉得内热。补身体也要循序渐进的,这种含药物性质的东西以后要搞懂了效用和分量再用。不禁感慨,幸好昨晚上是自己把剩下的全喝了。老人常说,虚不受补,要是李洱把那一锅放了一盒鹿茸的汤全喝了…… 白玺喝了口凉茶,开始蒸鸡蛋。李洱一向不爱吃茼蒿这一类凉性,带甘甜味的青菜。白玺只能将茼蒿洗净了,切碎了,和鸡蛋拌在一起,蒸成一碗,这样就可以哄着李洱将青菜也给吃下去。 不然的话,想让李洱吃下去点儿青菜比登天还难。白玺以前也不注重这些菜的搭配,都是后来带他的那个大厨教的。所以白玺做菜特别注重营养的均衡,宠着李洱不代表就将李洱惯的无法无天。该管的还是得管,宠而不纵才好。 等白玺端着蒸好的鸡蛋和煮好的苦菜汤去卧室的时候,李洱已经起床了。虽然精神上看起来有些萎靡,但李洱还不至于卧床不起。他本来也不是多弱的人,前段时间在法国时又每晚锻炼。如果换个身子弱点的小白脸来承受白玺的勇猛,估摸着就真的要卧床不起了。 但即便身子骨不弱,李洱也留下了不少的后遗症。比如走起路来别扭得很,比如领口束得老高,细长的脖颈上,暧昧的痕迹依然遮挡不住。 尤其是看到那碗苦菜汤,李洱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他就是这么个吃不了苦的人,连苦菜汤这种苦都不乐意吃。也亏白玺敢把这么一碗汤端上来。李洱觉得这待遇,跟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今天之前,白玺给他做饭,哪一次不是给他做上一大桌的好吃好喝的。结果,这才过了一晚上,待遇就一落千丈。 李洱指着那碗苦菜汤,拧着眉毛问,“你是不是公司破产了?” 白玺当然知道李洱的意思。却苦着一张脸点头道,“是啊。公司破产了。咱们家只剩下这几片烂菜叶子了,为夫……哎……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做了碗汤,你先喝了垫垫肚子吧。” 白玺边说,边拿汤匙舀了汤往李洱的嘴边送。 李洱眉头皱得更深,却没拒绝,勉强咽了下去。白玺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又舀了几勺送进李洱嘴里。这样勉强喝进去五六勺,李洱觉得嘴里全是苦的,从白玺的手里夺了碗,嘴里嘟囔着,“早死早超生。”一口闷了下去,将碗递回给白玺,居高临下地命令道,“看你劳苦功高,剩下的菜叶是小爷赏你的,吃吧,把蒸蛋端过来给我。” 白玺垫着抹布将另一碗蒸蛋递过去,自己则认命的挑着菜叶子吃。李洱看白玺实在可怜,有些不忍心,舀了两大勺鸡蛋给白玺。白玺美滋滋的吃下去,心情无比的灿烂。另外还有些小愧疚,因为怕李洱不肯喝降火的苦菜汤,所以白玺是先给自己做了吃的,吃饱喝足之后,才端着给李洱准备的吃喝进来的。他吃的,肯定不是这些。但是他跟李洱不一样,一个身强体壮,一个体虚,所以,他能不忌口,李洱就不行。 不过,这个他肯定不会跟李洱说。 李洱吃完了,找出自己的钱包,将钱包里的卡抽出来一张,拍着白玺的肩膀,感慨道,“也难为你这个巧妇了。小爷的卡,看清没?A大的教师工资卡!以后用来开销家用吧,不够用了……” 顿了顿,想想自己的经济来源,李洱很严肃地瞪了白玺一眼,“不够用了就省着点儿用,再不然就自己往里贴钱吧。” 白玺从数不清的人手里捞过钱。小时候他妈给零花钱,他哥给零花钱,他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塞压岁钱,长大了,做生意四处跑,到处揽财。可这一回领工资领得真心的来之不易,双手接了过来,宝贝似的装在自己的钱包里。 然后,他也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李洱,说:“咱们都得平等着来,我也得给你一张卡。” 不由分说地把卡塞进李洱的钱包里装好。 李洱看起来没多大的兴趣,心不在焉地说白玺,“你这卡上有多少钱,别过几日小爷去刷个水电费都不够用。” 白玺摇头说,“不会的。绝对够用。”你就是想在城中心买一套公寓都够用。但这话白玺不会傻到说出口,反正给了李洱,就是图个自己安心。想着万一小混蛋哪天急需用钱,自己又来不及赶过去,身上也有个保底的,“密码是你生日,你拿着随便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们不差钱。” 李洱脸色微红的咳嗽了一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工资卡……也是你生日……那啥,我这不才刚入职。工资卡上还没多少钱……” 白玺脸色微变,刚他还在心里想着这是自己领过的最贵重的一份工资,马上开口问李洱道,“有多少算多少?你发给我的钱,多少我都不会嫌少的。” 李洱咳得更重了…… 白玺有些犹豫地抽出那张崭新的工资卡,“一毛钱也没有?” 李洱故作掩饰地哈哈大笑,“下月就该发工资了,哈哈哈……”他不说,白玺也没再逼问。但白玺仍是不死心,他后来专门跑去查了查卡上的余额,事实证明,李洱给的这张卡上真的是一毛钱也没有。谈不上心灰意冷,总归是伤感的。白玺面对着余额上显示出来的0.00木楞了好久。 以至于后来,李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工资是什么时候发的,一个月多少工资,加任务时有多少奖金,年终福利是多少,反倒是白玺一个个都查得一清二楚。每个月白玺都会在李洱发工资的那天认真地拿出卡来查询,然后看着上面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增多,白玺就会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赚惯了大钱的人,反而如此在意这份小钱。 这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开始下雨,天气转冷。李洱趴在被窝里看书,白玺站在衣柜旁给李洱收拾行李。衣服一件一件整齐有致地叠放在箱子里,最后把李洱的收音机放上,装好了开始催促李洱起床。 天气冷,李洱赖着不想起,打了个滚,将书扔在枕头上,不爽地指责白玺,“都怪你,我昨天晚上本来该看书的,搞到现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还有,我刚写了个开头的入党申请书也没写完,后天周一就要交上去了。” 李洱趴在床上,不爽地翘起脚丫子埋怨。 本来这不怪白玺,可他捧着那本《教师心理学》看了一个钟头,看得心烦意乱的。这就是一本倒霉催的书啊。要是让他原原本本地把这本书看完,他非得死在书上不可。还有那份该死的入党申请书! 白玺将书从被子上捡起来,收好在桌子上,好脾气地说,“你看书之前就跟你说了,资格证考试很简单的。我有个发小就在市教育局,打声招呼就有人把证送上门来了。是你口口声声发誓要自食其力的。” 李洱爬到白玺站的位置,仰头看着白玺,赞许道,“嗯,你说得不错。小爷我是教实训的,不玩这些虚的,只要硬件达标就够了。你也别麻烦人家送上门了,过两天等考试结束了,咱们低调地去领个证就行了。”李洱说得一本正经,完全忘记了两个小时前他还掐着腰数落白玺,什么你丫就是不负责任,小爷再怎么说也是个人民教师,这叫糊弄,这叫欺上瞒下,这叫…… 那大道理一条一条的,震得白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洱歪着头又想了想,问白玺,“那你发小里还有没有字写得好的,文采也好的,最好能说会道又有上进精神的。” 白玺颇自豪地挺胸,“在此!我那群发小一个个全都是歪瓜裂枣的,全是熊孩子长大了成了熊人,只有我长成了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才俊。” 李洱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玺,爬起来把那份写了个开头的入党申请书拿过来,一本信笺纸递给白玺,恭维道,“那么,五讲四美的白秀才,这份入党申请书就交给你解决了。一万字,不用文采斐然,对得起党和人民就好。” 白玺的手顿了顿。 李洱立刻横眉倒竖,怒道,“你不肯?” 白玺只能接过来,默默地装进自己的公文包。 李洱把两份棘手的任务解决掉,心情才稍微好些,爬起来开始穿衣服。等李洱穿妥了衣服,白玺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绕到李洱的脖子上围住。 这才刚入秋的天,街上哪有人围围巾。 李洱对着镜子不耐地扯了扯,看到颈侧一串的痕迹,又原原本本地把围巾围好。白玺提着行李箱走在前头,说,“不会有人多想的。今天下雨,天气冷,有的人都穿大衣了,围个围巾不显眼的。” 第79章:饭局 黄将军中午时特意吩咐了警卫员打电话过来给李洱,喊李洱和白玺一起去黄家吃晚饭。同时也是黄将军等不及了,才让人催一催,生怕李洱又反悔了不肯过去陪他住上一段日子。李洱坐在副驾上,一路都在听着白玺唠叨。 白玺的唠叨很有条理,是一条一条按时间排列下来的。 “早上七点二十出门,我过来接你上班。” “嗯。” “下午我去接你下班。” “嗯。” “周五晚上我接你回去,周六周日要归我。” “嗯。” “不能让同性靠你太近,最好异性也不要有。” 李洱翻白眼,“你很烦啊!” 被说烦,白玺还是要继续唠叨,“还有,林月笙太危险,不能靠他太近,有情况要提前通知我来处理。” “知道了!”李洱答道,将头偏向窗外,“我才不会跟他靠的近好不好!我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白玺空出一只手,覆在李洱的手背上本想安抚李洱,一开口却变成了怂恿,“不然我们回去吧,不要过去黄家了,我不放心。” 李洱将白玺的手放回到方向盘,没好气地开口,“别没出息了。我多大个人了,出个门你还不放心。我亲爹都没这么管过我。” 听李洱这么说,白玺感觉有些心酸。这么些年,白玺是清楚李崇光对李洱的态度的。怕是李洱想多了又要不开心,白玺立即绕开话题,“是我神经太敏感了。听你们主任说,一个月后就让你带班了,到时候就真的是个老师了。到时候就靠你给我争光了,我可是等着你拿一大堆的荣誉证书贴到家里的墙上呢。” 李洱扬着笑脸,飞扬的眉眼映在窗子上,白玺一歪头,瞧见了,而后听见李洱那张扬自信的声音,“那是,小爷出马,一个顶俩。到时候就怕家里的墙贴不下。” “不要紧,我那儿不还有大房,足够贴了。”白玺随口应道。突然想起要撺掇李洱搬家的事情,便试探着开口问道,“我那处公寓距离A大近了二十分钟的路程,以后要不要考虑搬过去我那里住?” 白玺知道李洱舍不得他的院子。李洱住了十年多,近十一年,这世上至今为止唯一被李洱认作家的地方,李洱怎么会舍得搬走。可白玺还是得问,老院子有些年份了。早先还不觉得,今天雨下的特别大,厨房的东北角一直在渗水。白玺当时就想着趁着李洱搬去黄家住,将房子的外面翻修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报告。那天白玺回家无意间从他哥白沉的书桌上看到的一份拆迁通知。 白玺有些不忍心告诉李洱。这两年四合院拆得很快,很多区的四合院都已经拆迁,改建,合并。而白沉桌上的那份通知便是李洱所在的那个区。白玺特地问了他哥,房子保住的机会有多大。 白沉跟自己弟弟,也实话实说,“原则上全部都要拆。” 想了想,白沉又道,“除非能够申请为国家遗产文化,也许能够保住。这个倒是不会太难,只要能拿出证明来,申请成功了便可以保住。” 白玺这两天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他联系了文化局的朋友,问了申报的流程,又问了一些具体事宜。这也是他答应李洱去黄家原因之一。文化局的人要过来取证,要过来调查。拆迁办的人马上要着手挨家挨户的通知,开导住户。要是让李洱知道有人要拆他的院子,不怀疑李洱会不会跟人家拼命。 毕竟是政府下达的硬性政策,想要改变不容易。就算是能够保住了,不出三年,新的政策又要下来。现在发展这么快,这些老院子,被拆除掉是早晚的事情。白玺能做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够一直替李洱保住这个院子。 尤其是看着李洱犹豫不决的模样,对那里的不舍之情,白玺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处院子一定要保住! 李洱想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反问白玺,“你是不是很介意住在我那里?其实我也想过换个好地方,可你知道,我院子和铺子都转给阿臻了,工作也是刚起步。想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京城换个好点儿的住处,我估计还得再奋斗个几十年。” 白玺特别诧异。想李洱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为生计担忧过。白玺先不说自己赚了这几年的钱,单说老黄留给李洱的就够李洱用几辈子了。可现在,这小混蛋竟然认真地拿着手机计算着月工资,月花销,以及房价。 李洱见白玺过于讶异的样子,开口解释说,“我确实没钱……老黄留的是救命钱,不让动的。他走得时候告诉我要自力更生,要学会自己去求生活。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去看铺子,我这五年吃的花的全是我自己赚的钱。” 白玺苦笑。 虽然远在外乡,但他是知道的,李洱这几年吃的饭全是朱可臻在张罗。这一对难兄难弟这几年过得磕磕绊绊的,倒也算快活,至少朱可臻从没让李洱挨饿过。至于穿的衣裳,白玺用眼角看了眼李洱,笑笑没说话。 他今天给李洱整理行李时发现李洱的衣柜里的衣服还是四年前的衣服,鞋子是四年前的鞋子,全是老黄活着时给李洱准备的。白玺在外面的那几年也派人订做了李洱常穿的内联升的布鞋,以及李洱习惯穿得几家牌子的衣服送去给李洱。今天在衣柜里看见,新展展的衣服躺在衣柜的下层都落了土。白玺又去查看了鞋柜,与衣服一样,鞋柜里侧放着新鞋子,常穿的还是早些年的旧鞋子。 好在这些衣服款式质量都是上了档次的,男士的服装款式更新换代也不算快,穿起来仍是有范儿的。 李洱今天的衣服是白玺给他挑的,鸡心领的灰色羊毛衫,下身是一条休闲裤,脚上蹬着一双系带的皮鞋。穿起来,看着俊朗年轻了许多。比李洱前两年的造型好了不知道多少。早先两年,一入冬就裹着军大衣,踢着一双老棉鞋,一过就是一个冬天。几套换着穿,但造型从来都不会变。 倒是朱可臻的穿衣让李洱很留心。两人的身材差不多,李洱就把他的新衣服,买来没穿过的拿给朱可臻,铺子里接了生意赚了钱也要给朱可臻另外添衣服,至于穿过的他便自己留着穿。那时候朱可臻每每穿着那些衣服回学校都会接受同学的注目礼。他就不爱穿了,要自己去市场上买便宜的,李洱是这么开导阿臻的,“反正你以后也要这么穿的,提前穿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市场上的衣服再便宜也是要花钱买的。你作为一个学生会的副会长,总穿的跟个叫花子一样,里外办事也不好办。” 他平时就是这么糊弄朱可臻的,但他自己还是那样,死性不改。朱可臻也跟他提过许多次,他才不搭理。 这些白玺都知道。但他并不介意。李洱能对朱可臻好,那是因为李洱长心了,朱可臻赶上了好时候,赶上了李洱学会去对人好的时候。他自己,还有老黄在那几年赶上的正是这小混蛋没心没肺的时候。 正如现在他问李洱要不要搬过去他那边的公寓住。换了过去李洱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连犹豫都不会有。但现在李洱第一句问的是白玺的想法,是不是介意,会不会嫌弃他的院子小,是不是想换个大点儿地方。 白玺是欣慰李洱的将心比心的,他停了车,扳过李洱的肩膀认真严肃道,“我不会介意我们住的地方多大,你能有多大的出息。当然你能有出息,我总是会为你感到光荣的。有一点儿我要跟你说明的是,住的地方不代表什么,日后你落脚的地方便是我们的家。都随着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人生不过百年,随你高兴就好。” 李洱点头,而后垂下头,打开车门下车。 绕到后备箱去提他的行李。 约好了七点过来吃饭。李洱提出自己的行李箱时便听见刹车的声音,看见是林月笙停了车走下来,他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感觉围巾有些扎脖子。 幸而有白玺在他身旁,接过了行李箱跟他一起往里走。林月笙跟在他们后面进的门,双方连招呼都没打。 黄将军正等在客厅里,见人到齐了就吩咐开饭。坐在饭桌上后,林月笙才发现了些微的异样。 白玺破掉的唇角,李洱脖子上那条与季节不符的围巾。尤其是当黄爷爷说,“李子,屋里开了低暖的,把围巾摘掉吧。”时,李洱那别扭的模样,以及瞪向白玺时那嗔怒羞恼地神色。 林月笙放在餐桌下的左手握成拳。李洱和白玺住在一起,有些事情不可预防的便会发生。但之前一直是林月笙在想着也许会如何如何,更多的还是抱着不曾发生过的想法。如今,当李洱和白玺近乎打情骂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稍稍的刻意就可以看见李洱的耳后那暧昧的红痕时,林月笙顿时觉得味同嚼蜡。 若不是饭桌上坐着的人是黄将军,林月笙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掀了桌子,与白玺来一场高下对决。 李洱现在差不多已经能够在林月笙面前收放自如,只耐心地吃着白玺夹给他的菜,时不时地给黄将军夹菜,刻意地疏忽林月笙探究的目光。 林月笙本着多年来的良好素养吃完了这顿饭。 白玺又留下坐了会儿,便要离开回去。李洱自然要起身去送白玺,林月笙便抱着肩跟在后面。 第80章 白玺刚走出黄家的屋门,就迫不及待地牵住李洱的手。天晓得,这顿饭白玺吃得多么性急。 许是昨夜终于得逞吃掉了李洱,白玺今日再看李洱,总觉得那一颦一笑,一羞一怒皆是风情。可这么大好的风情终于盛开在白玺的眼前,白玺却只能看,不能摸,只能流口水,却吃不到嘴里。 这如何不让白玺眼馋,他牵着李洱的手硬是把李洱给拉进了车后座。刚一关上门,就饿狼扑食的模样缠了上去。 李洱跟着白玺上车,便是默许了白玺要做的事情。但真被白玺拉到大腿上坐着时,他就有些嫌弃白玺了,不满地嘟囔,“你这头种马!发情也看个时间地点好吧?大院里全是熟人,你不要脸,小爷还要脸呢。” 白玺摘掉李洱脖子上的围巾,邪魅的笑着,“我就不信你不想。你不想为什么老在饭桌上对我暗送秋波?这还不止……”白玺另一只手抬了抬李洱的臀部,李洱身子不稳,急急地用双腿夹住了白玺的腰。 便听见白玺又是一声邪笑,“还说不想,腿夹得这么紧?” 车里的空间本来就小,李洱坐在白玺的大腿上,头顶便是车厢。白玺这货又狡诈,李洱此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低头才不至于磕到头,要么只能往后倒。往下低头,便是白玺那张得逞无耻的小脸,还会将自己的一双唇送入白玺的口中。 往后,李洱抓住座椅,身子刚往后倾了六十度就被白玺扶住。此时李洱正好卡在前座两个座位之间,左右前后均无法动弹。一双手也被白玺一手缚住,唯有双腿还能动弹,网上架在白玺的脖子上。 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姿势呈现出一种高难度的扭曲状态。李洱出声威胁白玺,“放开我,不然扭你脖子!” 白玺歪头看了眼架在自己双肩上的腿,老实地松开李洱的双手。公平起见,李洱也放下了双腿。 白玺不死心地收起双臂,猛地将李洱拉起来。一只大手绕过李洱的腰部,掀起羊毛衫,钻了进去。 白玺的右手上有茧,比之左手要粗糙一些,他把右手伸了进去,慢慢地绕到前胸处摩挲了两下。 李洱的呼吸便焦灼起来。更多的还是紧张。这是黄家的大门前,隔壁就是李家,这是他长到十二岁一直住的大院。看着白玺愈发幽深的目光,李洱实在有些怕,紧张更甚,将脑袋磕在白玺的肩窝里,“抱抱就好,不干别的!” 白玺闷声压抑地笑。他本来也没打算干别的,要不是李洱刚刚要逞能地跟他斗,他抱一把摸两把也就收手了。可摸到手里了,白玺就舍不得了。他真想把李洱栓在裤腰带上给带回去吃掉一万遍啊。 俩人又磨蹭了一会儿,白玺得偿所愿地啃了两口解了馋才放李洱离开。临走了还是不放心,看着李洱进了黄家的大门,才心有戚戚然地开着车子离开。白玺发现自己的魂都被李洱勾没了,怎么就离不开这小混蛋了? 李洱进去黄家的大门,便见倚在墙边的林月笙。 林月笙的目光与往日多有不同。竟夹杂了几分的厌弃。 李洱望见了,并无太多感觉。让他厌弃了也好,我便是如此了,与你无甚关系,你看我的目光如何,我并不会介意。李洱这么想着,便错开了半个身位继续往前走。林月笙也不说话,跟在李洱的身后进屋。两个人的卧室正好是对着的,李洱推门进去自己的房间。他带来的衣物鞋子已经被白玺挂好,摆好,床铺也已经打理好。幸运的是这间卧室有卫浴,也降低了李洱出门撞上林月笙的频率。 李洱洗漱完毕,便换了睡衣上床睡觉。睡觉前还特意去检查了门窗,锁好门,关好窗,才安心地躺好。 他本来是个认床的人,换一处地方,总要有些日子磨合才能安然入睡。但这处卧室,完全不必磨合,他躺下了便觉得心安。想到老黄小时候,少年,青年全是在这间房里度过的,李洱有些兴奋。 他爬了起来去翻书架。书架上的书上面四层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主人曾经对这些书籍的在意和喜欢。老黄看书博而不杂,从顶层往下,按照年龄段摆放着他看过的书。至少有一半的书是李洱连名字都念不出来的,全是外语原版的,李洱肯定认不得。但最底层,也就是第五层的书李洱就认得清清楚楚了。 这些书全是他的。 李洱盘着腿坐在地上翻看,每一本书上都写着他的名字。小时候林月笙总是让着他,自是不会跟他抢,允许他在每一本漫画书小人书连环画上写上自己的大名。那时候李洱每天早上准时到黄家报道,会在老黄出门前跟老黄报备一下哪本新出的连环画上市了,哪里的玩具店又进新品了。 报备完,他就跟在林月笙身后乖乖地去上学。下午放学回来就跟林月笙趴在一起写作业,顺便等老黄回家。 记得当时黄将军总笑着说,“小李子就是我们老黄家的门童。”每回大门一响,准是李洱第一个冲出来掀开门帘,笑得福至心灵地将人迎进门。回回如此,黄家的每一个人,除了林袖,每一个人都接受了李洱是这个家的外编人口。 李洱的掌心抚摸过每一本书的书棱。他记得小时候的晚饭前等老黄回来是一个多么迫不及待的令人欢喜的事情。因为老黄回来了,他就能拿到他眼热了很久的玩具和连环画,所以他总是在大门响起的时候第一个冲出去,然后欢欣跳跃地从老黄的手里接过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那时候,林月笙是不被允许玩这些的。林袖管林月笙管得很严,报了许多的学习班,给林月笙看的书也是那些大板砖型的。李洱看水浒传看得是连环画,林月笙想看便只能抱着原着看。 那时候李洱还不懂为什么老黄和林袖是不住在一间卧室的。因为在他家里,他,父亲和哥哥也是各住各的房间。 李洱从最后侧抽出那本厚厚的大相册。这是老黄的相册,从出生的百天照,到老黄三十岁。 李洱觉得自己小时候真是够顽劣,他自打看到了老黄这本相册便整日惦记着跟老黄比。因为小时候长得好看,李洱总被人夸。可后来看了老黄小时候的照片,他突然觉得自己遇到了竞争对手。 后来,他便把自己的的照片,从百天照,到十二岁的照片一张一张整齐地摆在老黄的照片下,誓要证明自己长大了一定跟老黄一样,不,是比老黄要好看。于是,老黄的百天照下面是李洱的百天照,老黄捧着一朵大红花的照片下面是李洱举着大红奖状的照片,老黄爬树的照片下面摆着李洱掏鸟蛋的照片。拍摄日期总是隔了近二十年,老黄小时候的照片是黑白的,对比着李洱的彩色的,却不会显得违和。 翻到小学毕业那一张,那时候的家长会是老黄去给李洱开的。李洱找不到其他的人去给自己开家长会,就只能拉着老黄一起去。当时班主任强拉着老黄要合影留念,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的手拉着李洱,一脸娇羞的站在老黄旁边照下了这一张滑稽的照片。 照片差不多就到这里,后来林袖带着林月笙去了国外,李洱跟着老黄搬出了家,这相册李洱便再也没见过。他又翻了一页,手便顿住,诧异地看着翻过来后的照片。他记得很清楚,十二岁过后他便没再动过这本相册。 可这些照片…… 他初中一年级第一次参加篮球比赛,当时因为个子蹿得慢,他在篮球队只是一个后补,连上场的机会都未必有。可那一次,两个主力都受了伤,李洱便光荣地被教练派上场,还运气好的抡进去了俩三分。 照片上就是李洱抡进去三分后傻愣愣的表情。李洱继续往下翻,初二时参加毛笔字大赛颁奖时的照片,初三时参加征文比赛获得一等奖嘉奖时的照片……高中时英语不及格被英语老师扔到教室外面罚站的照片……高三时数学和物理竞赛拿奖的照片,以及被特招进去物理系时的照片…… 李洱将相册合上,背靠在书架上。 他自打十二岁之后很排斥照相,这些照片,除了最后一张与老黄在大学入学时的合影,其余的照片全部是偷拍的。李洱合上相册,他没勇气往后看,大学入学往后,就没有老黄了,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这个晚上,李洱在地上坐了很久。他总在想以前,想老黄。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独独命好,遇上了老黄。这么些年,他的日子其实不苦,哪里苦了?他过得如何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等到李洱爬上床已经不知道是多晚。他的头枕着双臂,透过窗子去看外面的一片寥落星空。 寂静的深夜里,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而后是门锁响动的声音。李洱迅速地将抱枕塞在被窝里,他自己则是闪身藏到窗帘后面。李洱完全不意外来人是林月笙。这毕竟是林月笙的家,他有房里的钥匙也不足为奇。 林月笙走到床边,只是坐到床尾处。不动作,不说话,只是一沉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林月笙这么坐了好久,久到李洱站得脚都酸了,林月笙仍是不打算走的样子。李洱咬着牙,隐忍着呼吸,不愿意被林月笙发现。这么又坚持了约莫十分钟,林月笙淡淡的调子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第81章 李洱听见林月笙的声音,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的,何必躲着眼前这人。又不是小时候,每每躲起来,捉弄这人一番,便能笑得连眼泪都能流出来。他忍不住自嘲自己的条件反射,过去了十多年的习惯,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从窗帘后面走出,跳坐在阳台上,披星戴月地向床上的林月笙的望去。“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呢,林月笙?命都给过你一次了,你还想要什么。你的未婚妻,你的帝国主义都还在等你,你何必来我这儿找茬?” “你以为我在找茬?”林月笙挑眉反问,苦笑道,“我只是想尽力挽回我们的过去,何时找你茬,添你麻烦了?” 李洱不耐烦地挥手反驳,“我看见你就觉得麻烦。你一直都这样,你根本不是在挽回,你只是在要求你觉得你理所当然应该拿到的一切。你敢说你离开了十年还能坦然地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因为笃定了我一直放不下你吗?你敢说十年来没打听过我的消息,不了解我十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林月笙默然。他自是了解。 李洱很久没有这么咄咄逼人了。要不是实在看不下去林月笙总是摆出一副‘我也是受害者’的嘴脸,他其实连句话也懒得跟林月笙说。他想着话都挑的这么明白,林月笙也该有些尊严地放手了。 谁知林月笙接下来的话更让李洱厌恶。 “你不肯原谅我,无非是觉得我背叛了你。我忏悔,或者弥补你都不看正眼看我半分。我倒是想知道如果白玺也背叛了你,你会如何处理?你也能这么冷酷无情地践踏白玺的忏悔吗?” 李洱瞪圆了眼,“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黄家的种,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将海上那事儿抹过去?林月笙,我现在严肃地告诉你,不要拿你自己跟白玺比较,你们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你不配拿起来跟他相提并论!”李洱素来讨厌这种挑拨离间之事。他的气愤来自多个方面,一来是觉得白玺被林月笙给侮辱了,二来有些无法接受林月笙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断地刷新下限的男人。 林月笙冷笑着,拍手三声,“你变心可真快。海上那事儿,距今也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不足一年已经让你爱上其他人爱到无法自拔了?要是白玺现在跟旧情人在一起鬼混,我倒想看看你的反应。” 李洱眯起眼睛,厌恶地看了林月笙一眼,而后从窗台上蹦下,走到床头,拿过自己的手机给白玺打电话。他打电话,其实是想提醒一下白玺这段时间多多提防一下,防着林月笙背地里搞小动作。 却没想到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全部是无人接听。 等李洱心急如焚地拨过去第四个电话,电话提示的已经是关机。李洱转而将电话拨给裴婴,在电话接通之前,他冷冷地警告林月笙,“林月笙,我警告你。你想要我的命,我因为过去的情义不会让你偿命。可要是白玺少了一根头发,我定要你十倍、百倍的偿还!” 林月笙插在裤袋里的手握着,神色隐忍地看着李洱。 那头裴婴接通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喂,小少啊?” “白玺在哪里?我打不通他的手机。” 裴婴愣了片刻,回道,“白少晚上十点离开公司,跟市文化局的人有约,现在都快一点了,应该回家了吧,白老大今天钦点了白少回家。等等,不然我往白家打个电话问问吧。” 裴婴说完,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了白家的电话,电话是白首长的警卫员接的,压着声音问,“哪位?” 裴婴直接问,“陈哥,白少回去了没有?” “没有呢,首长气坏了,等到快十一点才睡觉。等明白人回来了少不了又要有一场争吵了。” “嗯,谢谢了。你早点儿休息。” 裴婴挂了电话,又用座机拨了白玺的手机,关机。他继续拿着手机对李洱讲,“没回。手机也打不通。呃……”深夜伏案写计划书的裴婴终于大脑开窍,灵光一现,急忙替白玺解释说,“小少,您别多想!咱们白少是去跟市文化局的领导们吃饭,为的那是公事,绝对不是去花天酒地的啊!” 李洱拧了拧眉头,“我知道。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找他。” 裴婴从助理那里问到今天的订房记录,将记录发给李洱一份,他自己则是放下全部的公事,拿了车钥匙第一时间往目的地赶去。不管白玺那头发生的是什么事儿,裴婴只知道绝对不能被李洱逮住。 要说裴婴也不相信白玺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李洱的事情来。但防不住有时候酒后乱啥的,他不放心。裴婴一边飙车往酒店赶,一边给酒店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询问情况。裴婴想了想,觉得这回真的把事儿给办砸了。这要是真的被抓了现形,白少不得把他这个不得力的下属给千刀万剐啊! 李洱收到地址,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准备出门去找白玺。林月笙也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向李洱,语气歹毒道,“那么我提前恭喜你今晚抓奸成功。”说完,他径自绕过李洱回去自己的房间。 李洱恼怒地一拳砸在林月笙关上的房门上,“林月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抄起车钥匙,小跑着下楼,开着车往酒店赶去。偏偏裴婴所在的地方比李洱距离酒店要远上一倍的距离。而且李洱开起车来,实际上比白玺要拼命许多。一路飘着红灯,但因为开的老黄以前开的车,只看了车牌号,便没人敢拦着。 等李洱赶到酒店的时候,裴婴还在路上。 李洱低着头疾步往酒店里走去,上到九楼去找白玺之前所定的包房。他走进电梯,里面有个男人正在补妆。皮相长得倒是不错,只是那一身的脂粉味过浓,李洱微微别过头,安静地注视着电梯上升的符号。 男人补过妆,扭过头看着李洱讶异一声,“华子,你怎么在这里?刚刚酒席结束不是见你扶着白少进了套房。”男人说着,暧昧地笑起来,“你可真是好福气,钓上了白少,还一钓就是八年,今晚不好好伺候着还跑下来干什么?” 李洱打了个冷颤,低声问,“我下楼拿东西,把门牌号忘记了。你还记得我订的哪间包房吗?” 男人顿了顿,起了疑心,“你开玩笑的吧。那间套房是白少常年包下来的,你会记不得门牌号。你……” 男人指着李洱,有些难以置信。 李洱转过身正面对着男人,掐着男人的脖子冷笑道,“我确实不知道。你口中的华子是尹华吧?现在告诉我套房的门牌号,不然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别想耍手段,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男人此时看清了李洱的脸,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话还没问出口便被李洱粗暴地打断,“告诉我门牌号!” 男人连连咳嗽了几声,“9……791。” 李洱按了9楼,松开了男人。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看着跳跃的数字,指甲不自在地戳着手心。 方才那男人腿软地坐在了地上,噤声不语。直到九楼到达,电梯门打开,那人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您是李……” “李洱。”李洱回道。 在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只知道要挺直着脊梁,只知道他得确定白玺是好好的,没有少掉一根头发。 他没再理会电梯里战战兢兢的男人,一路往9791号房走去。 9791号房,李洱没来过这间酒店,抓着一个正在客房服务的男侍者询问,“9791号房在哪里?” 男侍者疑惑地看着李洱。像他们这类酒店是不允许泄露客人的身份和行踪的,而李洱这杀气腾腾的模样确实吓到了男侍者。男侍者便第一时间接通了对讲机联络主管,“主管,有人闹事。” 李洱觉得这个男侍者的话真他娘的狗血,攥住领子又问了一遍,“我问你9791在哪里,带我过去!不然明天你就给我滚蛋!” “马上,我马上带您过去。” 这人说着话,却故意慢吞吞地带着李洱往9791号房走去。到9791号,李洱盯着门牌号,一脚踹了上去,一声巨大的闷响回响在走廊上。有路过的人侧目看过来。男侍者拉住李洱劝道,“这位客人,您别这样。这门靠您是没法打开的。” 这一刻,李洱觉得混乱而无助,抓着头发看着冰冷的门牌号。 从他熟悉白玺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白玺在往他靠近。他好像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主动地寻找过白玺。因为他知道白玺总是招手即来的,因为知道白玺总是在身后的,所以他没怕过,没找过,没急切过。 现在,终于当李洱回头开始懂得去主动靠近的时候,他发现,原来找一个人是这么困难的,找一个人的心情是这么难熬的。 那么,他想着,白玺过去的心情是如何的呢。是不是也如我这般,应该比我此时的心境更加艰难吧。因为他只找过这么一次,而白玺找了多少次,从中国到美国,从美国到法国,白玺踏遍了多少土地,用了多久才将他找到了呢? 李洱不愿意承认此时内心的胆怯和懦弱,但是他真的怕了。怕打开这扇门却再也找不回白玺。 第82章 门内的尹华听着外面的撞击声,有些不安地看着床上神志模糊的白玺。他刚刚挂断了林月笙打来的电话,人是市局的一个人交他手上的,药也是那人下的。具体下的哪一种药,多大的剂量尹华不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尹华跪在床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光明正大地去看白玺。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偷瞧一眼,从不敢多看。后来他跟李懿发生关系之后就再也没有正面遇见过白玺。事实上他也没脸再出现在白玺面前。如果不是林月笙拿着那份录像带,用老家的母亲威胁他,他这条命都能赔给白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尹华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垂下头,欲将白玺的欲望含在口中。白玺的口中还在喊着小混蛋,却突然抬手制住了尹华,按住他的脑袋问,“你是谁?” “李洱……” 白玺眼神更加炙热,却突然抬脚踹飞了尹华,“你不是……”白玺喃喃,痛苦地坐起来。当年受训时,他曾被下过比这种药效更加猛烈的药。现在他眼睛虽然模糊,但神智还有三分的清醒。 这人怎么会是李洱呢? 小混蛋怎么会愿意做这种事情?白玺想了想,就算是这样,也该是我来做。怎么也不该他来做。 尹华没防得住,跌落在床边,扶着床沿苦笑。如果白玺没有这样的自制力,他这八年来早得了手,也不至于到最后与李懿滚作一团。更不至于落了把柄在林月笙手上,到现在反而要背信弃义地替林月笙办事。 床上的白玺很痛苦地缩成一团,蜷在一起,已经明白过来方才的人是谁,嘴里断断续续地骂着,“滚……” 手机再度响起来,尹华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懿的来电。噢,是要问问那份录像拿到手了吗?那份录像便是他第一次在京华与李懿发生关系的录像,如今落在林月笙的手里。林月笙声称要把这份录像寄给八卦,或者他远在家乡的母亲。 尹华讽刺地勾起唇角,按了接通键。 那头是李懿急促地问话,“事情处理完了吗?” 尹华笑着问,“怎么?怕你的新婚娇妻知道你实际上是个虐待狂吗?” “尹华!我在问你正事!你知道事情闹出去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的。”李懿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尹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缓缓道,“我已经不在乎了。名声于我这种而言,有什么用处?李懿,你婚后我不曾纠缠过你,日后更是不会。我们各走各的路,那份录像,公开与否,我并不在意,也不会再理会。再见。” 尹华挂了电话,翻开手机,翻开信息。一条通知静悄悄地,冷冰冰地躺在手机里。尹华咬了咬牙,没再说话。他母亲生病后,他就把人接到了这里,挑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来看病。 当时李懿说过,只要他不在婚礼上闹事,他母亲的医药费以及手术费全部由李懿来出。尹华对李懿谈不上爱得死去活来。相比自己的母亲,他很轻易地答应了李懿的条件。尹华是有钱,但他没势力。看病要的不光是钱,还要有关系,他想要请最好的医生,便与李懿做了和平地分手。 只是没想到会被林月笙从中作梗。他今天本来该陪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进手术室的。可三天前他得到通知,手术被压了下来。后来他就见到了林月笙。林月笙威胁他,让他来陷害白玺,否则不只要停了母亲的手术,还要将那份录像拿给她看。 尹华蹲在地上,单手捂着脸,压抑地呜咽着,“妈,我对不起您,儿子没能见您最后一面。” 手机还在响,是李懿打来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电话,急促而冰冷的铃声,让得尹华愤怒地将电话砸在墙上。他站起来,从床底下捡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又看了一眼床上被药折磨得不停呻吟的白玺,往门口走去。 这时候,外面的李洱差不多要急疯了,就差喊人来把这酒店给炸了。主管拿了卡过来准备开门,门从里面被打开。 李洱对上尹华,眯着眼问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尹华淡淡道,“我这辈子幸运的是长了一张与你相似的脸,故而能得到白少的怜悯。不幸的也是长了一张与你相似的脸,不断地被别人当成是你的替身,承受着他们无法在你身上获得的发泄。” 李洱冷着脸没回话。因为尹华的那句什么也没做,他绷紧的身体才有了稍微的放松,但仍是想先进去看看白玺,而不是留在门口跟尹华废话。 尹华反而笑了,“成也因你,败也因你。果真人跟人比,比的是命吗?我的命就活该是一条贱命,不被人看在眼里吗?只有你们的命才是命,我们的命就活该下贱,活该被他们糟蹋吗!” 李洱皱眉,“别人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但别这么说白玺。” “呵……”尹华尖声笑,“我难得撞上个厚道的人,一跟八年。我其实是想跟他一辈子的。可他现在归你。噢,不,他一直都归你不是吗?”说完,尹华不再自取其辱,转身,离去。 李洱进了套房,把门关上,脚步虚浮地往卧室走去。白玺的下面几乎是半裸的,蜷着在床上。 李洱收紧了瞳孔,走向浴室接了一盆凉水,“哗”地一声尽数泼在白玺头上。白玺迷乱的神智再度迎来片刻清明,仰头去看李洱。看清了来人,白玺哑声道,“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他在床上,往李洱站的方向爬过去,“我难受,但我没干什么……”白玺越说越委屈,他今晚是跟市文化局的领导们吃饭,为了李洱住的那间老四合院的审批,但没想到那群人里竟然有人给他下了药。 李洱的手覆上白玺的欲望,“难受吗?要我帮你吗?” 白玺使劲地点头。人已经朝着李洱扑了上去。 因为确定了眼前的人是李洱,白玺完全不压抑自己,大肆地发泄着药物带给他的炙烤和难受。 在李洱疼得咬住白玺的肩头时,想着,小爷也中了毒了。不然我看见尹华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为什么看见白玺没穿衣服躺在床上时整个人都癫狂了。这到底是谁中了药,李洱骑在白玺身上,飞快地动作着,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结束后,白玺昏睡了过去。李洱忍着浑身的酸疼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去浴室洗了把脸离开了套房,路过大厅时,给这家酒店的上层通了个电话,让他们酒店的所有人对今晚的事情封口,不得外传。 然后他在酒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去黄家。他刚刚上了二楼,便看见林月笙抱肩在等着他。 他此时的状态狼狈之极,还不得不去承受林月笙的嘲讽。 “抓奸的感觉如何?”林月笙讽刺道。 李洱靠在墙上,面对面地看着林月笙,说,“感觉很好。” “噢,那以后可以多来几场咯?” 李洱咬着牙,伸出拳头砸在林月笙的腹部。这一拳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手被林月笙握住,林月笙贴近了,趴在李洱的耳边轻声道,“你要能原谅白玺,那么也该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是很不习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去,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李子,不如回到我身边来,我会好好对你的。我的新旧情人都只有你一个,你也不必再像今晚这样去抓奸。” 像是过去调情一样,林月笙搂着李洱的腰,贴着李洱的额头,诱哄着李洱。李洱抬腿,膝盖狠狠地磕在林月笙的腹部,冷冷道,“出了这个门,我们开始算总账!” 而后在林月笙捂住腹部的那一刻,又对着林月笙的脖子来个一记肘击,“除非你这辈子呆在黄家的门里当缩头乌龟,不然我们之间的旧账,有一个算一个。林月笙,别怪我不讲旧情,他妈地你把我恶心透了!” 李洱进去卧室,先进了浴室,打开淋浴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做完了这一切,他穿着睡衣上床。 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直到晚上,陈警卫员在外面敲门把李洱喊了起来。李洱爬起来,洗了脸,换了衣服下楼用晚餐。 餐桌上三个人,黄将军,林月笙,李洱。气氛一度地沉闷,黄将军见李洱一直闷声不说话,关心道,“李子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不然我让人做些你爱吃的。早上你笙哥说你头疼,没让我喊你,现在还在疼?” 李洱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活动着脸上僵硬的表情,尽量使自己在黄爷爷面前看起来正常一些,“没事儿。可能昨天晚上洗完头没擦干,有些感冒。睡了一觉就没事了,让您担心了。” 黄将军点点头,端着手边的汤喝了两口,跟饭桌上的两个小辈叮嘱道,“下个星期我就要去国外一家疗养院了。上面安排的,据说治疗心脏的效果很好。本来我一把老骨头了不想再去外面,但你们两个小的都还没安定下来我也不放心。我这回估计要去个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要互相帮衬着。有事了就给我打电话,爷爷能帮上忙的,一定会给你们办的。” “您要走?怎么这么突然?”林月笙听完,语气急促地开口问。 黄将军拍拍林月笙的肩头,“爷爷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当哥哥的,要好好照顾李子。我疗养结束就回来。” 第83章 对于黄将军的突然离开,林月笙很难接受。他在国内,大致是以黄将军为依仗才能办许多事情。 此时黄将军离开,差不多就是树倒猢狲散,他再想做一些事情,就是他去仰仗旁人的鼻息了。 林月笙刚回来时,在业内的名声还是好的。当年老黄留下来的一些老伙伴们还会时不时地搭一把手。后来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他是黄廷的儿子。再后来,这消息在圈子里不胫而走,林月笙的生意也越做越难。要知道,黄廷的名声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在京城这圈子里烂掉了。 如今,黄将军也要离开。 林月笙开口挽留道,“爷爷,李子刚回来陪您,这还没几天,您要不在国内多留些日子吧,让我们都尽尽孝心。” “等爷爷回来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尽孝心。再说这事是上面派下来的,岂能说变就变。已经订好了,下星期就走。” 林月笙沉声应是,没再继续挽留。他知道,黄将军这辈子从来都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要让他改变主意很难。他食之无味的吃着碗里的饭,间或去看一眼李洱。李洱的眉眼清清淡淡的,看不出心情是如何的。 林月笙想起李洱昨晚说过的那句话,等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开始算总账。他心里隐约是明白的,李洱说的是真的,是真的要跟他算账。可他计划的不该是如此,他原定的计划至少要李洱跟白玺分开才对。 也许这一点做到了,林月笙想着。因为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白玺,什么消息也没有收到。按照他对李洱的了解,李洱看到了那种场面,便一定没办法跟白玺继续在一起。他想李洱也确实看到了,不然昨晚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 吃过晚饭,李洱坐在客厅跟黄将军聊天。林月笙就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时不时插上一句,表现得像个尽职尽责的兄长一般,使得黄将军的心情大好。正说得高兴,听见了敲门声。 这间屋子里只有李洱年纪最小,他这么多年也落下了开门这样的习惯,刚要站起来,便被林月笙拦住,林月笙说道,“我来。” 林月笙开了门,来人是李懿。 李懿看见林月笙,心头便是一口怒火,“把东西交出来!”李懿压低着嗓音朝着林月笙吼道。 林月笙摊了摊手,说,“据我所知,尹华并没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最近手头缺资金,就将那份录像脱手买了个好价钱。”林月笙压低了声音,附在李懿耳边讥笑道,“你猜这份录像传出去会怎么样?那张脸可是你‘弟弟’的脸,没人知道尹华,这圈子里的人更多的知道的是李洱。” “你真下流!” “比得过你吗?” 李懿抓住林月笙的衣领,“你不是跟李子关系最好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会照顾他一辈子吗?那你怎么敢把那张录像传出去,你怎能这么干!”李懿闷声问。他这几天坐立不安,怕的便是这个。因为那份录像带,因为他自己无法言喻的恶趣味,还有那张相似的脸,正如林月笙所言,一旦传出去,最受到打击的人会是李洱。 林月笙甩开李懿的手,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给他机会了。他不肯听话,不肯回到我身边,那我只能这么干了。这可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李懿,我还要感谢你,你竟然能让尹华模仿他模仿得那么像。我猜就是白玺看到了,也会误会吧,连左胸上方的那颗痣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林月笙摸着下巴,像是在回忆着录像里的镜头。 李懿铁青着一张脸,如果不是在黄家的大门口,他一定要跟林月笙干上一架。 这时,屋里的黄将军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林月笙回来,便让李洱去看看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洱走出客厅便见到在大门口对峙的两个人。没有黄将军在场,李洱便不屑再伪装下去,冷冷地对着二人说,“黄爷爷等得着急了。你们要么出去聊,要么就进屋。”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李子……”李懿歉疚地喊了一声。想到那盘可能流出去的录像带,他就觉得没脸再见到李洱。本来是与李洱无关的事情,可事发了却要由李洱来背负这一切。“那盘录像带,你能不能让林月笙还给我?” 李洱顿住,转身,冷冷一笑道,“与我何干?” “我……”李懿被李洱的一句反问噎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确实,是他没处理好这件事情,这本来就是他自作孽。 李洱见李懿不再说话,再次转身回屋。 林月笙跟在李洱后面也准备进去,进去之前,送客道,“我想你应该不打算进去吧?那么我要关门了。” 李懿愤怒地指着林月笙的鼻子骂道,“林月笙,你就不怕遭天谴!” 林月笙笑着关门。 遭天谴的事情他这一年做得足够多了,也不差眼前这一件。 等林月笙回到客厅,黄将军已经先上楼休息去了,只李洱一个人还坐在客厅里。见林月笙进来,李洱开口问,“李懿说的录像带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是为了帮李懿才问林月笙,纯粹是想搞懂这件事情。关于尹华,李懿,还有白玺跟目前这盘录像带到底有什么牵连。 林月笙坐回到李洱的对面,不答反问道,“我告诉你,你会听话地回我身边吗?” 李洱摇头。 林月笙哈哈一笑道,“那我何必告诉你。” 李洱瞪着林月笙,猜想着所谓的录像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送你的礼物,亲爱的,我多爱你。我要让所有人都厌弃你,我要这世上,你的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要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只是我一个人的。”林月笙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笑得优雅得体,望着李洱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深情,那么专注。 明明是个俊俏优雅的贵公子,穿着一如既往的白西装,从来都是纤尘不染的一个人。如今却连心都是黑的。 林月笙的目光让李洱厌恶的反胃,他反讽道,“我不怕被人厌弃。我从出生起就被父亲兄弟厌弃,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妨。只是你,林月笙,我曾经一直以为你会是那个永远不会厌弃我的人,会一直陪伴我走到最后的人。但没想到,有一天,面对你,我会这么厌弃,恶心到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说罢,他不再理会林月笙,起身上楼。 要时时刻刻面对令人作呕的人,李洱只觉得有气无力。林月笙等李洱走了,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把录像放出去!” 而后,只不消半个小时的功夫,网络上这段视频的点击已经超过百万。尽管这段视频在放出一个小时后便被删除,但带给人们的震惊还在。有不少人将视频保存了下来。一个晚上下来,流言蜚语遍布。 李洱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看到白玺打来的好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告诉他今天先不要出门。但今天是星期一,且不说他要去上班,还有黄爷爷今天是要走的。他至少也得将人送到机场。 他起床,穿戴整齐后走出卧室。警卫员已经将黄将军要带的东西整理完毕,只等着一会儿出发。李洱下楼,看见黄将军的脸色不好,关心道,“黄爷爷,您怎么了?” 黄将军看了看李洱,叹了口气。 李洱不明所以地看向林月笙。林月笙则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李洱这时想起林月笙昨晚的话,剜了林月笙一眼,蹲到黄将军脚边继续道,“黄爷爷,您放心出去疗养。不用担心我。” 黄将军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次不是因为你,是你爸的事。我早上接到一个老友的消息说你爸的上调令被压下来了。这次的上调是我一手张罗的,我想着我老了老了,扶了你爸上去。谁知道不光没上去,还让你爸被压下来了一级。哎……” 听到是有关自己父亲的消息,李洱紧张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李家的事情李洱早就不想理会,也就是李崇光是黄将军带出来的兵,这么多年还在一手提拔着。如今自己都退下来了,还想着扶他一把。 李洱语气平淡地劝着黄将军,“升不升是命。命里没有这一道,您就是再帮忙,我爸他也升不上去。您就不要再管这些琐事了,我现在陪您去机场。” 黄将军点点头,他确实力不从心了,就是想使劲也使不上了。升不升,让他们这些人自己折腾去吧。 李洱扶着黄将军出门,他陪着黄将军坐在一辆车里,林月笙则是坐在副驾驶上。两个人一起将人送到机场。李洱因为还要上班,穿的是制服,头上也带着帽子,他惯常地把帽檐压低。 送走了黄将军便与林月笙分道扬镳。倒是轮到林月笙诧异,抓着李洱问道,“你是真不知道昨夜的事情,还是不在乎?” “你说视频?是李懿跟尹华的吗?”李洱问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你先自己玩着,黄爷爷已经走了。你自己算算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我完全不介意跟你鱼死网破,你尽管使手段,想用尹华和李懿的视频来诬陷我,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付你?” 第84章 白玺从早上便守在黄家,但因为黄将军在场,他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黄将军登机之后,他才下了车,朝着在门口招手等出租车的李洱走去。他走过去,不管不顾地揽着李洱往他的车里走。 李洱都来不及反应,一扭头看到白玺,唇动了动。 白玺把李洱塞在车里,抱着李洱,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在车里等我!”说完,他下了车,把车门锁上,不管李洱敲着车窗呼喊,大步朝着林月笙走去。 林月笙摊着手对白玺道,“这可是首都机场,白少就不怕被人拍下来上了报?到时候丢人的可不只是你我。” 白玺面无表情地看了林月笙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他们处的位置正好是机场的出口,一时间场面骚动起来。机场的保安人员本来要过来维持治安的,等进去了,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拦。谁敢上去拦,这两个人的身手一个抵一个好,又是往死里打的。到最后,一群治安人员给两人腾出了场地,将其他的人隔离在外面,避免无辜伤亡。 李洱从车窗往外看,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他焦急地掏出电话,打给白玺,铃声却在车内响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救护车和警车都已经停在人群外面。裴婴一直在外圈跟警察和机场的人员周旋,没办法,白玺交待的,天王老子来了都给老子拦在外面。裴婴又是递烟,又是拍马屁的,一抬头,看见了白老大,手里的火机啪地落在地上。裴婴颠颠地跑过去喊了声,“大哥!” 白沉淡淡地甩了个眼刀给裴婴,然后对着一旁等着的分局副局长道,“难道让我替你们维护治安吗?” 副局不敢怠慢,立刻一马当先地疏散人群,吩咐自己的人进去把里面的两个人拦下来。两个人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他们没花多大的功夫就将两个人分别制住。这时,副局又跑过来问白老大,“您说现在怎么处置?” 白沉看了一眼一头血的白玺,冷冷道,“全都放局子里蹲着!” 说完,白老大走向白玺。他这个弟弟从小就贼麻烦,他这个做大哥的经常给他料理后事。但这几年安生不少,尤其是做了生意之后,人已经圆滑许多。而且,这货因为本身身手了得,少有跟人动手,向来不屑这种莽夫行径。 现在却在这种场合大打出手,白沉沉声问白玺,“感觉爽吗?” 白玺抬头看着自己大哥,呲着牙没回话。 然后,他从兜里摸出来车钥匙,递给白沉,“哥,你把李洱领回咱家住几天。等我出来了我再去接他。” “你还嫌你惹的事儿不够多?”白沉喝道。他不是不愿意替白玺照顾李洱,关键是家里还有个老头子,这要是混到一块,非得闹翻天不可。 白玺也不管,硬是把车钥匙塞到白沉的手里,“我都跟咱爸说好了。你只管带他回去就行了,他在外面我不放心。” 白沉捏着车钥匙,目光幽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弟弟。他这个做老大的最了解家里这一老一小,一头比一头倔。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白玺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白沉真的没办法相信自家老子会跟白玺妥协。 白沉眼看着警察将白玺带上警车,又斜眼去看了眼两个警察小心扶着的林月笙,林月笙的身边还站着赵鑫。赵鑫正在跟警察争论着,“我操!人都伤成这样了不让送医院就医,出人命了你们担着吗!” 副局为难地看着赵鑫,朝着白沉这边看了一眼,摊手说,“赵三爷,您别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赵鑫骂了声娘,踹了副局两脚。 白沉顺道走过去,看了眼林月笙的伤势,淡淡道,“死不了就送局子里蹲着。赵老三,我亲弟弟都进去了,难道你还要拦着这位?” 赵鑫脸色难看的看着眼林月笙,又瞧了眼旁边守着的医生和担架,对着那些急救医生说道,“都跟着去局子里!” 白沉没再吭声,等人走完了,拿着车钥匙看着机场门口那辆孤零零的车。赵鑫原本是陪着林月笙上的车,上去了又跑了下来,过来白沉这边问了个话,“白沉,你以前可不会这么管事。这次可是白玺先动的手,你们白家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理了?” 白沉轻笑,“不然你们想如何?还想让我们白家像上次一样将白玺丢出京,扔在外面自生自灭吗?那是我弟,我们白家的幺子,我们家老头子心头的一块宝,可容不得你们谁想欺就欺!” 赵鑫瞪圆了眼睛,也是火大。他跟白沉打过很多次交道。白沉做人办事一向让人找不到半点差错,虽然为人严苛,但是却不见他得罪人。这还是赵鑫第一次跟白沉闹了个大黑脸,本来是想过来替林月笙求个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 又赶上黄将军刚刚离开,赵鑫忍不住担忧白沉会对林月笙不利,便想提前探探口风,“不过是毛头小子争风吃醋,我们都不必参与了。让他们两个人随便争算了,你这个大家长的要是介入了,面子上也不好看不是吗?” “呵呵,无所谓。正如你所言,小打小闹而已,我们白家担得起。”白沉似是威胁地看着赵鑫,“但你们赵家担不担得起我就不知道了。赵老三,我劝你别插手这件事情。你也护不住他,不值。” 赵鑫起初还想反驳,但听了白沉最后一句话,面色沉重地闭了口。他们赵家跟黄家一样,全是瘦死的骆驼,就算比马大又如何。如今白家如日中天的,那是一头精力充沛还能继续走出光明正途的骆驼。 白沉见赵鑫陷入沉思,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赵鑫是个明白人,不会连这点儿道理都想不通。 当然,如果赵鑫硬要帮林月笙,白沉也不会介意。 他拿着车钥匙开了车门。 车内,李洱坐在车后座上,一颗脑袋疲惫地垂在两腿之间。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李洱歪着头去看,见来人是白沉,哑着嗓子喊了声,“白大哥。” 白沉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关上车门,转而打开前门,坐进了驾驶位。 “看见了吗?”白沉启动了车子,问李洱。 “嗯。” “想说什么?” 李洱紧了紧拳头,“没什么想说的。” “那就好。白玺让你跟着我去我们家住着,等他出来了再来接你。这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白沉想了想,还是将昨夜视频的事情说了出来,“昨晚上,李懿和尹华的录像被人放了出来。虽然白玺第一时间进行了删除,但是因为是恶意投放,他们不间断地在不同的网站投放了近一个小时。所以,你最近最好呆在家里不要出去,等这件事情风头过去了再说。学校方面我会帮你打个招呼。” 白沉顿了顿,又道,“你也许没看到那段录像。录像上的人,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是你,不光是尹华跟你相似的缘故,录像被人恶意地修改过,是故意误导大家去认为上面的人是你。”白沉说完,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的李洱。 李洱正靠在后座上,眼睛闭着,双唇微微抿起。他现在差不多清楚了白玺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干。刚刚他在车里,模模糊糊地看见白玺被人带上警车。李洱知道,白沉想要保下白玺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白沉没有那么做。李洱并不是怨白沉,他其实也没资格怨白沉。毕竟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因他而起的,作为这起事件的祸端,李洱觉得自己不该去声讨什么。他这段时间似乎被白玺照顾的太好,以致于到反应都慢了半拍。等到他准备去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就发现白玺已经替他做了,连后路都安排好了。 换做以前的李洱,绝对不会这样顺从。可现在他却跟着白沉来到了白家,并且在白家住了下来。按照白沉的要求,李洱在白玺住下来,不外出,不去主动联系白玺。 而白玺此时正在局子里。一间审讯室,一边是床,一边是桌子。林月笙正躺在床上,白玺坐在桌子上,背靠着墙。两个人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那位带他们回来的副局按照白老大的吩咐将他们关在一间审讯室里。 林月笙伤得不轻,肋骨折断了一根,刚刚医生给他做了处理。当时要不是那群警察及时拦住白玺,也许那根折断的肋骨会把他的肺部戳穿。如今赵鑫还在外面跟警局的局长斡旋,想要带林月笙到医院就医。但那位局长坚持按照法定程序来处理,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肯答应放人。 白玺没伤多重,只是当时额头上的伤口流了满脸的血,看起来相当骇人。现在伤口被包扎之后,看起来并无大碍。 他转着手机,朝着床上的林月笙说道,“跟你说件事儿,你那个什么……凌什么妹妹的来了。她昨天晚上主动约了老子。” 林月笙乍一听见凌初的名字,有些恼怒,咳了几声。他这次回国的项目因为白玺从中作梗,屡屡碰壁。公司前几天就通知他说要换人,当时被他拒绝了。只是没想到派来的人会是凌初。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凌初竟然会主动约见白玺,他咳出了几口气,肺部传来阵阵疼痛,强忍着问白玺,“她找你干什么?” 第85章 “她来接你回去的。”白玺缓了缓,弯腰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一盒烟来,掏出一根搁在鼻子上闻着。他刚当兵那会儿烟瘾特别大,每天晚上一来两根烟都睡不着。后来戒了,就真的再也没抽过。 白玺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就像他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兵,又在一群杠杠的兵王里冒出头,坐上队里狙击手的第一把交椅,多半来源于那一份专注。专注,无论是对待任务,还是对待感情,白玺无一例外地都是专注的。他把这份专注用在李洱身上,对着这个目标,进行了他人生之中最长的一次瞄准。 他脱下军装那天,多少人恼他。可他认了,被骂怂,被骂孬,他都认。部队里年年都能出个兵王,他一个指头残掉两根的兵留下来还能干什么,训训新兵蛋子?要么管管装备,调个文职?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白玺想干的。 小家,大家,白玺分得并不清楚。但他觉得他作为一个男人,有一点必须要做到,那就是进能保卫祖国,退能保护家人。然后,他干净利落地退了下来,一门心思地,无比专注地追求他想要的那个人。 白玺听着林月笙连绵不断的咳嗽声,点了根烟,走过去塞到林月笙嘴里,又转回来坐到桌子上,仍然拿着刚才拿一根烟,只是闻一闻。林月笙抽了一口,咳得更加厉害,却没将烟头吐出去。 林月笙肺部虽然没有被戳穿,但却是被肋骨插伤。直到一根烟燃烧了三分之一,林月笙才强忍住了咳嗽声,动作迟缓地伸出左手去拿嘴上的烟,眯着眼吐出烟圈,又狠狠地吸上一口,将烟头扔在地上,开口道,“你别动她,男人的事情别让女人掺和进来。” 白玺摇摇头,“不好意思。已经动了。你的凌妹妹在CLUB里H药,正好被认识的人撞见。等会儿我们出去的时候应该能够碰上她。或者你现在想见见她,我也可以给你们腾个地方?” 林月笙闭了闭眼,没再吭声。本来以为凌初还能有几分价值,才开口跟白玺说放凌初一马,留着日后有用。没想到刚一回国就被逮住了把柄。林月笙忍不住苦笑,想到自己没去国外时,跟白玺也算得上是兄弟。 但现在,他有些无奈地道,“白玺,你发这么大的火气,无非是因为看到了那段网上的视频。你觉得……” “我劝你别再提这件事情。”白玺冷冷地打断林月笙,“不然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冲过去要了你的命。” 林月笙被激的咳嗽了几声,感觉肺部通了气一样的疼。他不是个蠢人,这时候白玺只要再给他一拳,他日后就可以不用再站起来了。他很识时务地闭口不言,闭上了眼睛。却又不敢真的睡着,强打起精神地跟白玺耗着。 白玺在桌子上坐了一个白天,又一个晚上。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医生直接抬着担架进来将林月笙送往医院。白玺跳下桌子,活动了筋骨,出门时撞上妆容模糊的凌初,仍是一身红裙,此时皱巴巴地穿在身上。 凌初见到白玺,整个人有些神经质起来,指着白玺破口大骂,“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让人给我下的药对不对?”她发疯地拉着带她走来的女警,说,“就是他,是他陷害我的,我根本没有吃那种东西!” 那名女警歉意地朝着白玺点点头,“对不住白少,她的情绪一直没稳定下来。可能是药物致使她的神经太过紧张和亢奋。” 白玺大方地摆摆手,指着门口那辆载着林月笙的救护车,道,“不要紧,救护车在那里,将他们一道送去医院吧。” 白玺摇了摇酸麻的脖子,继续往外走。他没喊人过来接他,准备自己喊个车回家去。人站在警局门口站了几分钟,见没车,便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准备找个显眼的地方等个车。走到拐弯处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的跟前,车窗打开,露出李洱的明眸皓齿。他在冲着自己笑,这是白玺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份认知。 白玺绕过去,坐上副驾,认认真真地扣上安全带,然后抬头去问李洱,“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李洱开着车,不时地瞟一眼白玺头上的纱布。 白玺很实在,“找个安生的窝睡一觉。” “嗯。”李洱轻轻应了一声,开着车去白玺自己的公寓。 两个人一路上谁也没提林月笙一句。 到了公寓,白玺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在审讯室呆了一夜的感觉糟透了,而且他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 白玺去洗澡的时候,李洱坐在沙发上发呆。呆了一会儿,隔着浴室的门问白玺,“喂,你饿不饿?” 这句话李洱这段时间听过很多遍。白玺每天三顿饭按时按点的看着他吃,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白玺在浴室里应了一声,回道,“叫外卖的电话贴在冰箱上。”然后他继续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在客厅里没见到李洱,却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厨房门口。 李洱一边擀面条,一边对着白玺说道,“没想到你厨房里的装备挺齐全的,连擀面杖这种东西都有。” 白玺觉得眼前的情景滑稽又好笑。 在他看来,李洱跟厨房是完全相对立的存在。可现在李洱却拿着那么古老的工具在做面条。 说句实在话,白玺都不会用擀面杖这种东西。这厨房装修的时候,只是吩咐装修的人中式西式的餐具厨具全部备份一份在厨房里。此时他又在心中庆幸,多亏了那些人识相,放了这个,不然哪有这样的机会。 白玺走过去,从后面圈住李洱。刚刚上车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干了。可他嫌弃自己身上有血迹,没那么做。在这方面,白玺是个很忌讳的人。现在他一身清爽地将李洱圈在怀里,下巴磕在李洱的肩头,温馨又甜蜜地问李洱,“你怎么会这个的?” 李洱被白玺新长出的胡茬磨得脸上痒痒的,扭了扭脖子,不满地回道,“阿臻教的,刚认识他那会儿我们俩天天吃面条。他除了这个什么都不会做。” 白玺丝毫不理会李洱的不满,像牛皮糖一样贴在李洱身后,跟李洱咬耳朵,“那你除了这个还会干什么?” 李洱将擀面杖放下。拿起刀,刀起刀落,将面条切好。转头看了一眼锅里尚未煮沸的水,李洱歪头凉凉地甩了白玺一眼。 他拍拍手上的面粉,很诚实地回答白玺,“你还说对了,小爷我除了这个,旁的还真就什么都不会了。” 白玺闷声笑着。 “会那么多做什么?” 李洱挑眉,“听说尹华手艺特别好,茶艺好,厨艺好。嗯……听说你们已经在一起好多年了……” 白玺笑得更是欢畅,将李洱抱得更紧,贴在胸前道,“他腰没你细。” “他腿没你长。” “他眼睛没你亮。” “他……” 白玺没来得及夸完,被李洱不快地推开,瓮声瓮气的开口质问白玺,“合着你看上的就是这些了?说实话,别跟我来这套虚伪的。连裴婴都夸尹华比我强,你怎么看?” 白玺指着锅说,“水开了。” 然后,见李洱闷闷不乐地煮面条。李洱明显是没放过白玺的。有关尹华的事情,不说清楚便是插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李洱虽然不至于像女人一样打翻了醋坛子撒泼,但他确实是不高兴了。 “我跟尹华什么也没有……真的是什么也没有。”白玺解释说。 李洱冷哼了一声,看着锅里的面条。 第86章 如果李洱相信尹华跟白玺有什么,那么那天晚上他就不会留下来,后来也不会跟着白沉去白家,更加不会现在还站在这里给白玺煮面吃。他并不是多清楚白玺跟尹华之间的纠葛,但他清楚不管白玺之前和尹华有过什么,在他们在一起之后便已经成为过去。 李洱把自己心里那根刺磨平了,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多少有些蛮横不讲理。他过去总那么对白玺,以白玺的经历,就是有个十个八个老相好也不为过。这么想着,李洱感到一阵恶寒,“除了尹华,你没别的老相好了吧?” 白玺坚定地摇头,“尹华不是相好,差不多算是半个朋友吧。” 李洱又是一声冷哼,别扭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他盛了面条给白玺,装了满满一大碗鸡蛋面,给自己盛了个小碗。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上吃面条。白玺吃面的速度很快,李洱却是之前吃过饭的,挑着面,一根一根地百无聊赖。等白玺吃完了,李洱的碗里还剩了半碗。 “你还吃不吃?”白玺冲着李洱问。 李洱看看白玺的空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将碗推过去说,“不想吃了。局子里是不是有人虐待你了,你怎么跟饿狼似的?”李洱看着白玺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半碗面条,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白玺吃饱喝足后,放下筷子,满意地点头。“确实是饿狼,但更想吃你,想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了。啊……” 李洱在桌子下面踹了白玺一脚,正中要害。白玺捂着跳起来,委委屈屈的模样,“你这叫自绝幸福!” 李洱冷着脸站起来,把碗收进洗碗池。 白玺仔细看了李洱走路和站立的姿态,最后盯住了臀部的曲线细瞧,一激动,差点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那天他被下了药,除了记得战况激烈,别的什么也记不得了。而且事后他也没见到李洱,他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儿。 他主动走过去圈住李洱,接过李洱手里的碗耐心地擦洗,“后面是不是受伤了啊?” 李洱的身子僵了一下,黑了脸,“滚!” “唔,看来真的受伤了……”白玺咕哝着,却是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等洗了碗,他擦擦手,一把将李洱抱了起来,低着头捋炸毛,“上楼给你擦擦药,话说你后来有没有给后面上药?” 李洱的脸色又黑了一圈。他脸皮薄得很,忍着疼也不好意思去药店里买药。难道跟人家药店的小姑娘说是犯痔疮吗? 白玺一看就知道李洱肯定不会给自己擦药。且不说买药,光是让李洱自己动手去擦药就很难。 疼不疼,李洱觉得真的挺疼的。那晚两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他要不是强撑着一口气都走不出酒店的门。就是现在歇了两天,红肿也没消完,碰着了就疼得厉害。所以,他虽然脸上不高兴,但心里是乐意白玺给他擦些消肿的药的。 不然走起路来别别扭扭的,明眼人一眼都知道是咋回事儿,就今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被白玺家老爹问了一句,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就在家休息,我派司机过去接白玺。 尼玛,李洱当时咬着牙说没事儿,我就是昨晚上没睡好。他能咋说,他能说小爷没不舒服,小爷这是被你儿子给上了留下的后遗症吗? 两个人上到二楼的主卧,李洱在白玺把他扔到床上之前发表了他的意见,“我得先洗澡!再上药。” 白玺低头咬了咬那双柔软的唇瓣,柔声说,“那不然我陪你再洗一回?” 李洱摇头,鄙视白玺,“不必。” 第一回就是在浴室被白玺吃了个精光,李洱这辈子都不会忘。当时他在浴室里被折腾得气都喘不上来,差点儿就窒息了。他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跟白玺在一起洗澡,洗着洗着容易擦枪走火。 白玺腆着脸笑,“不干别的,小的只伺候着客官你洗澡,洗完澡咱们就出来,这样行不行?” 李洱半信半疑地摇头,鬼才信你。再说了,他感受着从白玺身上传来的热度,觉得这事儿真的不好整。也不是信不过白玺,关键是李洱觉得要是白玺脱光了,他自己就第一个先忍不住,到时候还是要擦枪走火的。 连续被拒绝,白玺脸上许多失望。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听见李洱又开口说,“其实我挺想干点儿别的。” 白玺的眼水深沉了几分,骂道,“小混蛋,你就可劲儿勾老子的魂吧!”知道老子舍不得你受疼,还搞幺蛾子。 他伸出一只手去拿桌上的膏药,李洱一时身体失了平衡,主动地换了个姿势,双腿夹紧了白玺的腰腹,一双手臂勾在白玺脖子上,不满地抱怨道,“不搞就不搞呗,把药膏拿给我,我洗完澡自己抹。” 白玺觉得李洱这话像是欲求不满。他试探着问李洱,“那我们先涂药再搞?” 李洱的脸微微红了,“嗯……” 白玺别提多激动了,把李洱放到床上,褪去了李洱的裤子。褪干净下半身,又把上半身的衣服也脱掉。细致而温柔的目光逡巡在这副完美的身体上,白玺毫不掩饰他对这身体和他的主人的喜爱和赞赏。 李洱整个人有些不自在地红润着,催促着白玺快点儿,“我说你快点儿啊!唔……啊……” 白玺总是很欣赏李洱的局促。这份局促只在这种时候才会表现出来,平常这小混蛋都是雄孔雀的尾巴朝天开,少有这样撒娇的口气。当然,这世上也只有白玺一个人觉得李洱爱撒娇,旁的人见了,只会从鼻腔里挤出两个字,“撒泼!” 甭管撒娇,撒泼吧,反正咱们白少现在是无比地受用。 李洱咬唇,埋头在枕头上。 白玺回想起最初的那份心悸,含着笑问李洱,“你还记得我当兵第一年回来看你那一次吗?” 李洱磨着牙,“记得!”那天李洱洗了澡,光着身子钻进被窝里,磨磨蹭蹭地不想爬起来穿衣服。 结果,赶上白玺这货过来。大冬天的,白玺一进门就喊冷,把外面的大羽绒服脱掉就往被窝里钻。 然后…… “哈哈……”白玺哈哈大笑,说,“你上学那会儿又软又白又香的,老子就摸了一回就上瘾了。” 李洱又羞又恼。摸个毛线?当时他明明第一时间踹了白玺滚下床的。再说,又软又白又香的是包子! 白玺觉得手上的工作做得差不多齐全了,便开吃主菜。感觉着身上的热度好像从当年一路烧到现在,从没降过温。 李洱闷在枕头里轻哼。没人告诉他,在疼痛的时候,身体会敏感到像现在这样摩擦到便无法压抑的颤栗。所以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疼到极致的感觉。让他从头迷失到结束。 …… 白玺事后给李洱做清理,又抹了一次药。 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 李洱很累,但他心中有个迫切的想法,便跟白玺提了出来,“我也想上你。” 白玺听了,虎躯一震。 然后,他小幅度地翻过身,背对着李洱打了个呼,说,“啊……好困啊。” “我也想!”李洱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手伸过去揉白玺的脸,不满地控诉着,“你到底答不答应?答不答应!答不答应啊?” “……”白玺再度沉默。这种事情死活都不能答应的。白玺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有原则的人,虽然他的很多原则都被李洱破坏掉,但这一关他坚定地要守住。 李洱不爽地甩开被子,“你听见我的话没有!” 白玺心说,这都快入冬了,我的个大宝贝儿啊!他赶紧地扭过来给李洱拉上被子,掖好了。 “我听见了,听见了……可现在你也不行啊,等你有力气了再说。”白玺劝着,哄着,豁着。 李洱这才不闹。 但觉得白玺一脸便秘的表情很难看,心头顿时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小爷想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白玺木然地点着头,“福气!福气!” 李洱觉得自己很讲道理的,见白玺特别不服气,决定跟白玺做好规划,“咱们这么来吧。单号你上我下,双号你下我上。今天正好是单号,明个儿双号就该我了。你有没有意见?有意见保留!” 白玺摇头,“没意见。” 李洱心里压抑不住的兴奋。本来他以为这事儿白玺是不会轻易妥协的,没想到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就达成协议了。以至于他这个晚上连做梦都是笑着的。一心等着第二天双号的到来。但第二天一早,白玺就跑了,说是公司有急事。 李洱还是留在家里。视频事件的风头还没过去,他现在出门就等于是往枪口上撞,只能暂时呆在家里。但他耐不住寂寞,而且自打他出事儿,朱可臻就一个劲儿地催着要见他。他想了想给朱可臻拨了个电话。 结果,朱可臻带给他的消息更加惊悚。 阿臻颓着步子来到公寓门口。李洱开了门将朱可臻拉进来,“我说,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朱可臻苦笑着,“我说我是被霸女硬上弓的你信吗?” 李洱摇头,“不可能,你别搁我面前装。就你那身手,你说你一夜七次小爷可能会信。别废话了,赶紧说是怎么回事?” 朱可臻郁闷地坐在那里,“王迪迪怀孕了。咳……孩子是我的!” “然后呢?” “我那公司刚起步啊!前几天去了一趟王家,差点儿被王家老爷子拿着扫把给赶出来,说是资产不过亿的混小子没资格踏他家门槛。这都不说了,王迪迪跟赵鑫定的是娃娃亲你也知道吧?” 这事儿李洱知道的太清楚了。想到赵鑫跟林月笙的关系,李洱问朱可臻,“赵鑫难为你们了?” 朱可臻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啊呸!何止是难为,他那是要把老子往绝路上逼。我前脚走出王家,赵鑫后脚就上门把婚期定下来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爱捡便宜的人,想儿子想疯了吧!” 李洱冷笑,“他跟你说了什么?” “李子。我的事儿我自己会解决,你不用管。姓林的就是个混蛋,当年把你丢到海上不说,现在又搞出那种恶心人的视频。这种人渣,一定要除之而后快。”朱可臻愤愤然地跟李洱吐槽。 “赵鑫是不是说让我放过林月笙一马?然后他就放过你和王迪迪一马?”李洱不假思索地问道。 朱可臻低下头,“嗯。” 他一心想替李洱讨回公道,到最后自己却成了林月笙和赵鑫手上的把柄。 李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迪迪姐几个月了?” “俩月。” “卧槽,你速度快吗?” “那是个意外!”朱可臻咬牙切齿。 李洱想了想,说,“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 朱可臻叹了口气,“朱家虽然还有实力,但那毕竟是朱永太太的钱,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拿他们的。按照目前公司的发展速度,三五年差不多就能去王家提亲了,或者去赵家抢老婆儿子了。”朱可臻这话有些自嘲,“到时候儿子正好能打酱油用。” 李洱在朱可臻头上拍了一下,骂道,“那可是我干儿子啊!那可是小爷的干儿子哟!怎么可以让他认贼作父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可臻见李洱认真起来,也迅速地严肃起来,正襟危坐道,“逗你的。我们连签证都办好了,去新西兰。王迪迪那女人就是个人来疯,听风就是雨的,非要带着我私奔。嗯,我也觉得出去外面挺好。所以这两天才急着来见你,就是要跟你道个别。等到时候风声过去了,我再回来。” 李洱又甩了朱可臻一巴掌,“你人都跑了,还开个屁的公司。还私奔?王迪迪的脑子被色情小说充斥了,你也精虫上脑了吗?要我说,你们谁都别走,就留在这儿结婚,婚礼要大办!要冲个喜啥的,最近晦气事儿那么多,早该来个喜事了!” 第87章 “你该不会还对姓林的还有……?”朱可臻磨磨蹭蹭地开口问,他要是能跟王迪迪结婚,就得让赵鑫松口,让赵鑫松口就得跟林月笙妥协。朱可臻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去跟赵林二人妥协,这不可能! 但听李洱这么说,朱可臻又有些不安。要是李子放林月笙一马,那他觉得李子才是真正的精虫上脑。 李洱咂咂嘴,“别胡说。回头让白玺那货听见了不好。” 朱可臻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你大爷的,你还真的对他不忘旧情!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对得起我吗你?” 朱可臻刚说完,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回应。 “关你屁事!” 他一回头,就瞧见了白玺的冰山脸,小心肝揪了揪,望向旁边坐着的李洱。朱可臻是真没胆子跟白玺扛,他莲步挪啊挪的,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看着白玺。李洱还坐在沙发上,歪着头去看了一眼白玺。 朱可臻看得精细,在李洱扭头的一瞬间,白玺的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下来。白玺走上前往李洱身边蹭了蹭,“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对得起我吗你?” 朱可臻面对着李洱,用口型说了四个字,“关你屁事!”刚说完,就感应到白玺射来的眼刀,朱可臻再度保持沉默,在距离二人最远的位置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无知懵懂小青年。 对于白玺欺负阿臻这件事,李洱见过好几次了。他也觉得挺纳闷,阿臻平常也骄傲地很,怎么怕白玺怕成这样。李洱心里就极是不舒服,白玺怎么可以这么降服阿臻,自己这几年却一直被阿臻管得服服帖帖的。这不太合理,李洱想着,将那四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白玺,“关你屁事!你自己说,你最近瞒着我干了多少事情,我都还没跟你算账。现在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 白玺扶额,瞟了朱可臻一眼。 朱可臻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我绝对没有告密! 白玺说,“我没干什么啊?就是……那天在机场揍了林月笙一顿……” “揍得好!”朱可臻在旁边插嘴。 李洱斜了两个人一人一眼,又对着白玺说,“继续……” “还有就是给林氏扩张使了点小绊子……又找人收拾了凌妹妹一把……嗯,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李洱继续瞪眼。 白玺瞧着一旁掩嘴偷笑的朱可臻,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丢人。“真没了。”他跟李洱小声保证。 这时候,朱可臻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他一直被王迪迪压制着不得翻身,所以看到比自己混得更怂的白玺,瞬间找到了安慰。而且,朱可臻多了解李洱的性格,就李洱那扭掰的个性,白玺吃得苦肯定不少。 看着白玺的苦瓜脸,朱可臻扬眉吐气一般哈哈地笑起来。知道有李洱会给他撑着腰,朱可臻这回也不是多怕白玺了,他拍着桌子笑得飙泪,“卧槽,老子这回算是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妻管严了。我这还是头回见在自己媳妇儿跟前比我更怂的男人!白少,您给我长了大见识了啊!哈哈……” 白玺被朱可臻调侃得面子上挂不住。平时吧,都是他们两个人,他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被朱可臻指着笑话。白玺长这么大,何时被人这么调侃过。可又不能当着李洱的面冲朱可臻发火。 朱可臻见白玺那憋屈的模样,别提心里多爽了,一时就得瑟地把腿翘在茶几上,朝着白玺吩咐说,“我说那啥,我今晚上就留下来吃晚饭了。白少,都这个时间点了,你还不去做饭啊?” 李洱瞪了朱可臻好几眼,朱可臻都没察觉到。 李洱又回头看白玺,突然觉得这只大白好可怜。他伸手摸摸头,冲着朱可臻回了一句,“你说谁怂呢?” 朱可臻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 李洱开口赶人,“赶紧给我滚蛋!谁说要留你吃晚饭了。你跟王迪迪那事儿咱们明白再说,赶紧滚蛋吧!” 说完,李洱伸腿把朱可臻放在茶几上的脚踹了下去,“你别把茶几弄脏了,擦起来多不容易。” 朱可臻有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地,“李子,你怎么……”啊……怎么开始向着白玺了? 白玺高大威猛地站起来送客。 朱可臻又瞄了瞄李洱,发现李洱确实没有留他的打算,掩面泪奔离开。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李洱立刻原形毕露,一蹦跶,骑到白玺腿上,磨磨蹭蹭地软声跟白玺说,“咱俩昨晚上说好了,今晚上我在上面。” 白玺一噎。总算是明白过来李洱着急赶走朱可臻的原因。白玺托着小混蛋的屁股问他说,“那你屁股不疼了?” 李洱兴奋地摇头,“不疼了,不疼了!小爷今晚保准让你舒舒服服的。咱们现在就上楼去吧!” “肚子不饿?”白玺挑眉问。 李洱欢腾的,指着自己下面,“我这里饿!走吧,我们快点儿上去。” 说完,他拉着李洱上楼,一脸的春光荡漾,小脸红润润的。白玺眸子里闪着精光,被李洱这么迫切地拉着上床还是头一回。还别说,白玺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兴奋起来。等两个人到了主卧,白玺看着床上摆着的东西,脸成了猪肝色。他颤着指头指着床上那些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李洱直言不讳,“Peter给我邮寄过来的,说这个最近很流行的!来,你快点儿穿上试试吧!” 白玺用指头挑起那团毛绒绒的东西,“你让我穿这种东西,嗯?” 李洱将那团毛绒绒的背心展开在白玺眼前晃了晃,“可我想看,你有你的大白,我有我的大白。大白白,你穿上这件猫男装给我看看嘛——” 白玺看着,恍惚觉得对面那个小混蛋在冲他摇尾巴。 “穿嘛,穿嘛……” 摇尾巴。 白玺又要扶额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抵抗不住了。这小混蛋撒娇啊!这小混蛋就是个拿捏他性子拿捏得狠准稳的主儿啊。 白玺定了定心神,冲着不断摇尾巴的小混蛋说,“穿也可以,但要你给我穿。” 李洱点头,“没问题!” 白玺就大咧咧地站在那里,看着李洱手忙脚乱地扒他衣服。这种感觉,真特么地爽快,白玺觉得,甚至感觉自己有种潜在的受虐倾向。等脱光了,李洱拿着那件毛绒绒的白皮草往白玺上身套。 套完,他走远了两步,摸着下巴点评了一句,“我觉得黑色可能更性感一点儿。嘿嘿……你更适合做黑色的野猫啊!” 白玺魅惑一笑,说,“我也这么觉得,这种装扮适合你。” 第88章 白玺早上醒过来收到一条短信,是尹华发过来的。他爬起来去开了电脑,搜索出网页,看到了尹华于早上六点发在网上的声明。事发时,白玺也想过让尹华出来挡事儿。毕竟,尹华站出来,事件对李洱的伤害程度会减少一半。 但是,白玺找到尹华的时候,尹华正抱着他妈妈的骨灰在车站等车。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的人,要不是尹华后来跟的人是李懿,白玺定会给尹华寻一个好些的出路。之后白玺只是简单地给尹华道别,没提视频的事情。 现在尹华主动站出来澄清了这段视频,给白玺减轻了不少的压力。他拿起电话去阳台上给尹华通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之后,白玺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尹华道了声谢。 “这本来就是我该担下来的。”尹华淡淡道,“我还是谢过白少。你那天并不是来送我,是要来跟我说视频的事情对吗?” 白玺略作沉吟,“是。” 尹华轻轻地笑了,“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能来送我。我到那里第一个遇上的贵人是你,到最后送我离开的也是你。” 白玺想起李懿和林月笙在尹华母亲的手术上动的手脚,忍不住斥责尹华,“出了事怎么不联系我,反而听信林月笙的话?”白玺也是事发后才知道其中的因果。那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你早说过让我不要跟李懿,是我自己自讨苦吃罢了。今后我也不会再踏进那个圈子,我站出来澄清,也好让你跟李洱能够少些负担。” 白玺叹气。当时他确实是劝过尹华的。 尹华跪在老家的坟头上,一手挂了电话,没忍住眼泪流了出来。他这辈子不打算再踏进那座城,留着这个手机,这张电话卡,等的就是这一通电话。听完了自己想听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便将手机扔掉。 白玺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卧室里。李洱早在白玺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但是因为太累了不想动,在被窝里蠕动了半天,想到学校里请了一周的假,决定继续赖床。 白玺走到床边,俯下身去,给李洱来了个缠绵不绝的早安吻。吻完了,把视频的事情告诉李洱。 李洱的兴致不高,随口问道,“尹华走了?” 白玺点点头说,“尹华走了,李懿因为视频的事情被停职了。因为是作风问题,所以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李洱圈着白玺的脖子,笑得狡诈而欢心,“幸好你是个平民,没有作风问题。” 白玺笑着又低头亲了一口,说,“没问题。我们在一起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跟你说,民政局有我一发小,说是能给发证。” “噗……你发小怎么那么多?”李洱笑着推白玺,“还发证,你那证发下来也是假证,不被法律承认的!” “可那毕竟是咱大中华发下来的最高级夫妻荣誉证书。我们去领一个吧,领回来了之后就裱起来放在咱家客厅里。然后再去照几张合照,就挂在床头。”白玺伸出胳膊在床头比划着。 李洱鄙视白玺,“你上瘾了啊?你以为是小年轻男女恋爱结婚呢,又是领证,又是婚纱照,你怎么不再办一场婚礼呢?” 白玺脸色稍稍黯然。 如果可以,我真想送你一场这世上最盛大的婚礼。可白玺目前还做不到。家里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足够宽容。他们能够得到一些朋友的祝福是没错,但那毕竟是小众,大多数人对此是排斥的。 李洱见白玺这样,忍不住出声安慰。“我逗你玩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要什么婚礼啊。我们就这样过就挺好的。你不想要领证吗?我跟你去领不就是了。” 白玺得到李洱的答复,很高兴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大成,哥一会儿过去领证!” 那头立即炸开锅,“啊啊啊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要去领证!你帮我排个号!” 说完,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白玺啪地挂了电话,把昨晚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扔到卫生间,再回来打开衣柜找衣服。他挑了两套笔挺笔挺的西装出来,又无比兴奋地选了两根领带,举起来给李洱看,“你觉得我们穿这两套怎么样?” 李洱翻白眼。 与白玺的一脸兴奋不同,他看起来兴味索然。为毛没兴趣?那是因为他昨晚的翻身计划失败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上那套白色的装饰品骑在了白玺身上。嗯……李洱很郁闷,自己是在上面没错,却干的是下面的活儿。 白玺看出来李洱在闹脾气,好脾气地将人从被窝里面拉出来,一件一件的给他穿衣服,打领带。 两个人穿得妥妥贴贴地出门。白玺开着车,刚开出小区,听见李洱说,“先回我院子一趟。” “啊?”白玺讶异。 李洱笑得神秘不说话。“啊什么啊,让你回去就回去,快点儿开车!” “嗯……”白玺被训了两句,听话地开着车先赶回院子一趟。 到院门口,李洱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不一会儿,提着两个黑色的大袋子跑出来,脸上一头是汗。他把两个袋子扔在后座上,自己再转回来坐到副驾上。白玺不解地看着那两个大袋子,“我说你拿的什么啊?” 李洱笑而不语。 白玺隐隐感到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 到民政局后,白玺下了车,忍不住打开后车门去扒那两个袋子,从包装口里露出一片军绿色。 白玺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笔挺帅气的西服,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儿不对头。李洱从另一边打开车门,龇着大白牙面对面朝着白玺一笑,“提着走啊,这是我给咱俩准备的服装,哈哈哈……” 白玺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绿了。但他知道,以李洱的性子,不穿这身衣服,今个儿的照片也就别想照了,证也别想扯了。虽然领证走得只是一个程序,不记录在档,但那个证是白玺想要的。 他默默地,一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跟在李洱后面往民政局门口走去。距门口还有七八米时,李洱指着门口挂着的大牌子,念道,“今天临时开会,不办理业务?” 白玺眯着眼看了眼,径自带着李洱往前走。果然门没有锁,一推就开。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李洱一头黑线的看着站成两队的一群男人,女人,还有小孩。白玺也是一阵诧异,“你们这群蠢货怎么全来了?” “哈哈……”大成跳出来,“小爷我自打你挂了电话就开始联系他们了。自打你当兵走了,这都多少年没跟我们一起聚一聚了。又赶上你生日,本来我们都订好了今晚给你庆生,来个惊喜。” 说到这里,成景揶揄地看着面前的二人,说,“看来是白少给我们这些人来了个惊喜啊,哈哈!” 李洱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踩了一脚。白玺挺委屈,但心里又是感动的,悄悄趴在李洱的耳边说,“我早说了,我这群发小没一个靠谱的,全长歪了,就我一个还能看。” 李洱龇牙笑得凶狠。 这时候成景喊了一个人的名字,说,“赶紧地拍照,办完了咱们立马就去开席,流水席,从早上开到晚上。咦?我说白少,你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是干什么用的?” 白玺有些汗颜,压低声音跟李洱说,“要不咱们就穿身上这身衣服拍吧,你看这么多人,有点儿……”丢人啊。 李洱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你这是怨我吗?” “不敢!”白玺摇头。 “那就换!” 两个人走进照相的那间,换上李洱带来的军大衣,带上老棉帽子,坐在镜头前。白玺脸色还是绿的,李洱却是一脸红光。站在门口的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他们看着李洱在白玺的脸上拍了拍,又揉了几下,得瑟地开口说,“高兴点儿!今儿可是你生日,又是咱俩的大日子。” 白玺终于和缓了脸色,笑着拍下了这张合影。 夫妻照定下来,办证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等两个人换回原来的衣服,证书已经递到他们手上,白玺拿着两本证书,一本递给李洱,一本拿在自己手上。他看着证上的照片,觉得这造型……哎…… “咱们穿这身再拍一张吧?”白玺跟李洱商量。 这个提议被李洱一口回绝。 李洱把证揣在兜里,提着自己带来的两身衣裳率先去了他们的车。上了车,李洱说,“你生日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多大了来着?三十几了?” 白玺正站在车门口跟成景说话,听见李洱的问话,剧烈地咳了几声,弓着腰探头进去车里回答李洱,“你别胡说,我才二十多。” “咦?”李洱刚刚明明就在证上看到白玺的出生年月。 白玺上了车,继续狡辩,“是虚岁三十!是虚岁!” 李洱笑着不接话。 吃饭的地方是成景早几天就订好的,他们去了就直接开席。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到大厅,由成景领着分两批坐电梯上楼。李洱走进电梯前,看见从旁边的电梯里走出来的几个人,眉头不经意地皱起来。 他拉了拉白玺。 白玺自然也看到了,不动声色地拉着李洱走进电梯,低声说,“林月笙出事之后,黄廷和林袖就一起赶了回来。” 第89章 “怎么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林袖?”李洱之所以多看几眼,就是因为黄廷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不是说林袖也跟着一起回来了?问出来了又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儿傻,林袖这种时候肯定在医院照顾林月笙不是?李洱摸着鼻子,掩饰性地一笑,“当我没问。” 一党人上了二楼,人绝不是一般的多。快赶上上回白玺回京那一回了。李洱望了一圈,跟上次来的心境完全不同。这回知道记住人名,这回知道自己处在这个身份该干些什么事情了,完全是主人家的姿态招呼宾客。 尤其是到了最后关头,李洱竟显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浑气概。作为今天的主角,白玺要自己喝,还要给李洱挡酒。后来李洱见他实在不行了,就自己站出来,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倒一双。 后来实在喝不下了,李洱说去上个厕所,就一个人先溜了出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喘口气。 没躲多久,想到白玺还在那群豺狼虎豹的口中,他果真去厕所里吐了吐,准备再度上战场。吐完了,他又找了个窗口喘口气,不是他不讲义气,实在是里面那群人太凶残,他又一次决定将拯救白玺的时间推迟一下。 李洱正趴在窗口上看楼下的夜景,听见一声女人的惨叫。声音不大,有些像是楼上传过来的。他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稍候他又听见了一声,而且这一声还隐约有些熟悉,他探出身子往楼上望了望,决定上楼看看。 按照方位找到发出声音的房间,李洱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他又敲了几声,等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是林袖,见了李洱,她像是见着救星一样,拉着李洱说,“我没有想杀他的,我没有!李洱,你帮帮我!” 李洱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林袖身上的血已经沾到他的衣袖上。他看着身上由白玺亲自挑选的衣服,眉头皱了皱。 这时候,林袖神经质地关上门。 李洱不得不警惕起来,侧头往卧室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半裸的女人缩在床脚,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喂。”林袖的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好接通,里面传来一声疲惫绵软的声音。 “阿笙,我杀人了!我杀了他!”林袖抖抖索索地说道,望着床上一滩的血红,声音里尽是哽咽和恐惧。 李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微微抿了唇。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是黄廷。李洱看了一眼现场,大致了解事情的始末。 林袖还在那边语无伦次地跟林月笙求救,林月笙急得上火得咳了起来,听不清事情的始末,他只能开口问林袖,“妈,你先别着急。告诉我你身边还有谁?” “那个狐狸精!”林袖厌恶地看向床脚的女人,“还有李洱……” 林月笙顿了一下,对着林袖道,“你把电话给他。” 林袖这时候完全是六神无主,听着林月笙的话把手机交给李洱。李洱拿过来放在耳边,说道,“林袖捅了黄廷一刀,现在黄廷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他说完,听见林月笙愠怒的责怪声,“李洱,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情。你想算账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为难我妈?” “噢……”李洱赞同地附和,被林月笙误会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我会冲着你去的。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月笙被他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刺激到,剧烈地咳了几声后,语气有些服软,“别为难我妈,把她带走。剩下的事情我会料理的。” “是要我帮你的忙?” “嗯。”林月笙疲惫地点头应是。 “我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李洱看着现场,语调生冷。他说完,将手机还给林袖。 林月笙此时也有些惊慌失措,他万万没想到林袖会那么狠心地对着黄廷下手。他在电话里吩咐林袖,“先离开酒店,找一辆出租车去机场。我让凌初现在去机场等你,你一到就上飞机。” 林袖麻木地点着头,内心里恐惧不已。 李洱先一步离开了这间套房,他刚走出房门,就看见林袖疯疯癫癫地也冲了出来。他并没理会,稍候,那个一直缩在床脚的女人开始喊杀人了。这一层瞬间乱成一团。 李洱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挤了洗手液想把袖子上的血迹洗干净。但揉了几下,发现洗不掉之后,终于决定放弃,将衣服脱下来扔进垃圾桶里。沾了血就是晦气,所以不能再穿着回去。 李洱下了楼,走近他们包下的地盘,站到凳子上大吼了一声,“转战!转战!京华十九楼,小爷请客!” 他振臂一呼,立马得到了众多人的响应。一群人喝得踉踉跄跄地,勾肩搭背的喊着换场继续。 李洱看大多数人都已经往外走,这才走到白玺身边,低头看着半梦半醒的白玺,笑着问,“还能走不能?” 白玺喝酒一向是不脸红的,但这一次,喝了这么长时间,脸上也染上了晕红。但因为肤色是健康色,也不会显得太明显。 “嗡嗡嗡……”白玺摇着头。 李洱难得的觉得白玺可爱,俯下去问白玺,“那是我抱着你走,还是背着你走啊?” 白玺再摇头,“嗡嗡嗡……男人……得自己走。” 李洱算计着时间,差不多警察也该来封锁场地了,也不再跟白玺啰嗦,将白玺撂到自己背上,说,“要不是怕你撞墙,我才不管你!” 京华距离这家酒店不算远,又是一群酒醉的人,没开车,是走路过去的。路上听见警笛声,还有人指着警车问是怎么回事儿?李洱领着人到京华,喝翻掉的给开了房,要么直接送回家,还有战斗力的继续战斗。 他看白玺真的是有些糊涂,开了间房将白玺也安置了。他自己则是继续出去招待外面那群。 没了白玺,李洱算是彻底变成了主角。 好在后来有裴婴和成景搭了把手,把剩下的那群人收拾掉之后,也差不多要天亮了。该上班的都晕乎着上班去了,顶不住的都直接开了房住下。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裴婴、成景和李洱三个人。 这俩人都是白玺实打实的发小。没了外人,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成景直截了当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你这人不地道。” 说的自然是李洱。 李洱揉着额头,问,“哪不地道?” “哪哪都不地道!”成景大着舌头回道,“就说今天白少生日这事儿。你知道他今天生日吗?你知道他为了领今天这一张证多久前就跟我打好招呼了?你知道你身上穿这身衣服是他花了多大的功夫订做的?说了你也不知道!” 一旁的裴婴沉默着,由着成景说。这些话裴婴也想说,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借着成景的口说出来,他心里也少些憋屈。 “咱们都知道你是黄爷带大的,但是这人不都没了吗。这都五年了,白少到底哪点还做的不合你心意你直说。你就别这么折腾他了。你让一个大老爷们在你面前蜷手蜷脚的像个小寡妇一样,你看着特么的就不难受吗!反正老子看着心里不舒坦,老子看着白少在你面前那怂样特么地心里憋屈!” 成景说着,恼的连桌子都掀了,恨恨道,“老子真他妈想干你一架!” 李洱很安静地站起来,听着成景骂自己。这时候他才想通白玺今天状态不在的原因。白玺从来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老黄,原来竟然是这么在意。所以才好几次地要求自己搬过去住公寓,所以今天才会人家敬酒就喝,往日的狡诈尽失,只剩郁郁。 李洱点头,对着成景说,“我知道了。” 成景不解气,反驳道,“你知道个屁!你要是知道你还能这么委屈他!一个身家过亿的上市公司老总成天围着你转,成天哄着你,就差把你给搁在心窝里暖着,容不得你受半天委屈。可你呢!你呢!五年前黄廷要找人干掉你的时候白少就不该让我们管,要是不管你,你早他妈死了,也不用再祸害人。” 五年前,那是老黄刚去世的时候,原来那时候黄廷就已经动过手了吗?只是因为他一直呆在这地界才让黄廷败走? 这件事情李洱真的不知道。他不气不急地站在那里。很多事情他不知道,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了解个清楚。 裴婴却开始拦着成景,“大成,别说了。” 成景不耐烦地甩开裴婴,“别拉老子,让老子要说完!还有五年前你废掉的白少的手指。他最后一次任务失败废掉的两根手指,后来好不容易接上。可转眼到你那就又给废掉了,你可真下得去手!你不是狠吗?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上你的门耀武扬威?黄爷死了,那就是树倒猢狲散。那群人渣在黄爷下葬后就开始分地盘,把你当赌注放在了赌桌上。他要不先进你的门,你早被那群人渣给糟践了!他离京你当是因为什么?他料理了那群人渣,事儿闹大了压不住才走的!” 李洱觉得头疼得厉害,视线也模模糊糊的,只看得见对面成景的嘴巴一张一合。 成景还在那嚎着,“老子见不得白少这样!老子跟他混了二十多年,一直把他当精神领袖膜拜的,可你看他现在被你磨成什么样了?李洱,你他妈的就是来毁人的!你就是要毁了他!你要是有良心就离开白少,你让他还跟以前那样意气风发。” 第90章 “大成!”裴婴喝道,“别再说了!” 他们都是亲眼看到白玺和李洱走到今天的,尤其是裴婴。海上那一幕让他记忆犹新,如果李洱真的就这样离开白玺,那白玺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岂不是要付诸东流。他会任由成景说之前那些话是因为他也看不惯李洱对待白玺的态度。 但现在明显说过了。 成景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时他自己也觉得失控了。裴婴拽着成景离开,不忘转身过来多嘴一句,“最后一句你就当没听见。除非你死了,否则白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只是你别再整烂摊子出来折磨白少了。” 李洱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厅内,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那张恍惚的容颜上。脆弱,又倔强,惹人心碎的模样。 直到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李洱抬头。 李懿憔悴又疲惫的面容映在李洱的眼中。他的手上搭着一件银灰色的西服外套,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份录像带。外套李洱认识,袖子上的血迹都还在,正是李洱之前穿过,又扔在卫生间的那件外套。 “不介意我跟你坐一会儿吧?” 李洱看着乱成一遭的地上,反手指着右边的地毯上,“坐地上吧。” 李懿点头,主动提起脚边的一打啤酒往右边的地毯走去。两个人在一左一右两边坐了下来,距离有够远。 李懿拉开一罐啤酒,递给李洱。他自己又拉开一罐,喝了一口之后,缓缓地开口说,“对不起。” 李洱还在思考成景的话,听到李懿这声对不起,有片刻的动摇。距离那件事情已经十一年了。 “我以前挺恨你的。因为我觉得你毁了我想要的,我本来可以跟着他去国外,可以远离这里的一切,不顾忌世俗的眼光在一起。就因为你阻止了我跟他一起走,我越长大,就越是恨你。” 李懿低头喃喃,“是该恨我……可李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你是我弟弟,可你从小就只跟黄家的人亲,从来跟我不亲。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跟林月笙那样抱在一起,我怎么会……” “你看到了?怪不得那时候你的行为举止那么怪异……每次碰到我都嫌脏一样地跳开……”李洱自嘲地说着,“你当时该觉得恶心不是吗?觉得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那么小的年纪就那么恶心?” “最初我的确觉得恶心,两个男的接吻这种事情,让我每次看见你都有一种想把你按在水池里消毒的冲动。”李懿看着长成俊美青年的弟弟,身材纤细却不至于柔弱,隽秀却不又不会显得女气的脸,落寞道,“要你不是我的弟弟该多好。那么我们的开头不会是那样,那么我跟你的结局也不会是这样。” 李洱将喝光的易拉罐扔掉,又拉开一瓶新的。 “你说得对。这全是我自找的,是我该受的罪。”李洱自嘲,“就算没有你,我跟林月笙也不可能走到最后,是我太幼稚,把这一切想得太美好。林月笙有个强势的母亲,有个涉黑的父亲,我当年要是跟着他走,现在估计早被埋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哪里还能如此悠闲地跟你喝酒。” “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白玺不是林月笙。林月笙是个会一直往前看的人,你要一直追着他跑,他不会回头等你。但白玺不一样,他会带着你一起,走向一个又一个的制高点。”李懿仰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 好想有一个好的开头。 好想有一个好的结尾。 好想好想你不是我弟弟,好想当年没有失控到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李懿这几天想了很多。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时光能够倒退回去,也许那个拉着李洱学走路的人是会他,也许那个抱着李洱牙牙学语的也是他。当年的他要是多一份担待,多一份兄长的关怀,李洱也不至于跟林月笙混在一起。 “现在这样是挺好。我已经没跟以前那样执拗了,我现在想的是该怎么去做才能维系我跟白玺之间的关系。” 李懿诧异地,“你们之间出问题了?” “不知道。”大约是一直有问题的。不想跟李懿再谈这个问题,李洱把话题绕开,“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听爸说黄廷回来了,担心他对你不利,这两天一直都跟着黄廷。之前你真的是大意了,如果我没跟踪黄廷,你岂不是要替林袖做了替罪羊?” “嗯。多谢。”李洱闷闷地道。 李懿笑得温和。这么久以来,这是李洱第一次这样态度友好的跟他说话。“有空的时候回家吃个饭,你嫂子手艺很好。” 李洱撇撇嘴角,讥讽道,“我可不想让老头子把我赶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恨我恨得紧,这回他升官没能升上去,估计又要怪我头上了吧?” “这事怪我。”李懿脸上尽是愧疚,“是我给爸蒙羞,让他丢了脸,也害得你承受了许多不该你承受的流言。” “反正我不会回去自取其辱的。你们是你们,我是我,除了冠上李家的姓,我跟你们没多大的关系。你帮我这一次,我很感谢。但不要因此要求我重新接纳李家。何况就是我想接纳,你也做不得这个主不是吗?” “但我还是你哥,李子。”李洱把衣服和录像带放在李洱脚边,站起身。“东西我给你留在这儿,黄廷应该没死,但目前对你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我接下来也不会再跟踪他了。还有最后一句话,你得学会长大,你这些年被人照顾的太好,万事都有人替你摆平,这样下去若再度被遗弃,你该何以为继?” 李洱轻声应了,拾起李懿留下来的衣服和录像去找白玺。他拿着房卡开了门,进去卧室,白玺已经睡着。 他将东西放在一边,上了床,爬上去隔着一层被子抱住白玺。就这么抱着,想着李懿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若再度被遗弃,你该何以为继?”将头埋在白玺的后背,整个人蜷缩起来。 以前觉得有人可以依靠实在是一件美事儿。导致他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总是在依赖旁人。所以才会屡屡受挫。每次被抛下都要死去活来一次。归根到底,是他自己把主心骨靠在别人身上,所以才会没办法承受失去。 如成景所说,如李懿所说。 李洱第二天拿着录像带和李懿发给他的照片去警局录笔录。录完后,他去了一趟医院,军区总院,做手术。治嗓子的。十多年前落下的病根,他不肯去治。现在终于肯去做这个手术。 早上预约的医生,他下午六点的时候手术。手术结束后接到了部门刘主任的信息。他开着车去了学校一趟。有一场年底的集训是在云南一处封闭的山林里进行的,刘主任的意思是想让李洱跟着去热热身。 李洱觉得没问题,就应承下来。看了看表,已经快九点,明天早上又要开会,他便给白玺发了一条短信,说今晚要在学校住下来。那头,白玺很快地回了短信,说他今晚也有事,也不回去,让他在学校睡觉时盖好被子。 李洱躺在那张简陋的军用单人床上,拿着手机,想了想,又回去一条:学校今年的作训计划在云南,我准备参加,大约要出去两个月,过年时候才能回来。 白玺正在批文件,听见手机震动,点开,笔端由此顿住,浸了一片黑色的墨迹。他两三下签好了,将文件递给等在一旁的助理,说,“叫裴婴过来,顺便把涉外那份合同拿过来给我。” 裴婴很快进来,手里拿着一大沓的文件,说,“这都是白老大让我拿回来给你的。我说这次合作真的不赚什么啊!要不是白老大派过来的,我们都没必要去接手。”说着,他把文件分类拿给白玺看。 “这是国家工程。关乎我哥的政绩,第一次肯定不赚多少,但是名声赚得多,市场扩大过去了,对我们也有好处。” 裴婴苦着一张脸,“对你倒是有好处!反正跑腿的是我,你就跟大爷似的坐在办公室里乘凉。” 白玺摸着下巴,又看了一眼李洱刚刚发过来的短信,对着裴婴说道,“这次不用你去跑腿了,我亲自过去一趟解决这件事情。我也不放心,这回的工程关系太紧要,不能够有一点疏忽。” “不会吧!”裴婴惊呼,“你舍得你家里那个宝贝这么一走俩仨月?” 白玺惨笑,耸着肩回道,“现在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是人家被你们惹急了要跑路了哟。” 裴婴尴尬地摸着鼻子。 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跟大成没恶意的。再说,我们也没说多少,我们说的都是他应该知道的。” 白玺郁闷地叹气,“老子这么辛苦地才把人给弄到手,这倒好,你们两个三言两语地就把人给气走了。” 裴婴更是无地自容,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也是为你好。你把李洱惯坏了,那……那脾性都要大过天了。” “嗯……”白玺沉吟稍许。“我从最初喜欢的就是那份恣意,后来一直想要做的也是让他一直保持着这份恣意妄为,按照他想要的方式活着。要是他被迫改掉了这些,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裴婴无奈地翻白眼,“那现在怎么办?反正我已经主动跟你坦白了,昨晚跟李洱说的那些话对他的打击看起来挺大的。” 一旦遇上有关李洱的事情,眼前这人便睿智尽失。 “走一步算一步吧。等他回来估计就能想通了。”白玺说着,语气变得凶狠起来,“以后你们俩再敢八婆,别怪我拳头伺候。” 裴婴缩了缩肩膀,举手表示投降。 白玺拿起手机回短信:大宝贝儿,你走那么长时间我会想你的。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过去送你。 李洱没等到短信,本来都要睡了。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飞快地按了键,看见开头那个肉麻兮兮的称呼,眉目忍不住飞扬起来。白玺平时也这么喊他的,可他每次都一身鸡皮疙瘩地让他滚蛋。现在读着这条短信,他觉得暖的心都是发颤的。 他飞快地回过去:明晚动身。你要是没空就不用过来送我了。但切记为本小爷守身如玉,否则等我回来就乱棍打死。 白玺轻笑出声,一扫刚才的郁闷。 ——为夫定会在家中恭候老婆大人凯旋归来。 发完,他敲了外面的助理,喊进来吩咐道,“我明天的时间表拿过来我看一下。” 助理脸上一片惶恐,说,“BOSS,您明天决不能当甩手掌柜。明天我们是要代表中方跟印尼方面的合伙人见面的。您是要全权代理的,既要负责签约仪式,又要负责接待,整个流程您都不能缺席的!” 白玺将目光转向裴婴,裴婴摊手,解释道,“别看我,白老大亲自指定的你,不管我的事儿。” 第91章 第二天早上有个早会,结束后,有一段休整期。晚上七点准时集合出发。李洱参加完早会,回宿舍的路上给自己买了一份粥。喝粥的时候想起白玺平时熬给他喝的汤,愈发舍不得起来。 喝完粥,他躺回床上眯了一会儿。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见一见白玺再走,毕竟一走个把月,不见一面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后来想着,我只管过去看看,看一眼我就转回来,然后他就真的开着车去了。 到了公司楼下,正好看见白玺带着公司的骨干们在公司门口接待外宾。看起来阵势蛮大的,电台和杂志来了好几家,全在拍照。李洱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混进人群中一起进入大厅内。 李洱站的位置比较偏,倚在大厅的一根柱子旁。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清一个人,他看着白玺,眼里漾着一种名为一荣俱荣的自豪。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是他的爱人啊,这一刻李洱心里默念。 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总是在理所应当地接受着白玺给予的各种宠溺。在他的面前,看到的白玺是一个下了床之后完全没脾气的男人。他所看到的是家里的白玺,却忽略了这个男人真正的魅力,神采,骄傲。 要是时光倒退六七载,李洱定是要拉着旁边的人骄傲地挺起胸膛炫耀:看!台上那个是我男人! 噢,现在不行了。李洱摸着鼻子,尴尬一笑,现在他要是拉着旁边的摄影师这么喊上一句,估计今天的启动仪式就要让他给毁掉了。所以,李洱很低调地站在角落里,心想着看看就好了。 这一看,便忘了时间。 等到台上的启动仪式结束,李洱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给白玺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今天很帅嘛~ 白玺感觉到手机震动,趁着其他人还在合影,掏出来看了一眼,一看内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飞快地按着键,回了一条:哥在床上更帅! 写完消息,刚准备按回复键,想想不对,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柱子旁的李洱。正好合作方要参观一下设计部门,白玺让裴婴先带人过去,他失陪几分钟。下了台,白玺恨不能直接捉了李洱回去。 李洱见白玺离开,低头浅笑,识趣地跟在白玺身后去了楼梯间。 刚一进去,就被白玺拉着按在墙上,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白玺心头那个压抑的,他走俩月,李洱走俩月,这可是俩月啊。 两个月啊,白玺的舌头吸附着李洱的,想时间缓一缓,再缓一缓…… “怎么突然跑来了?”到最后,在李洱粗重的喘息声下,白玺终于肯放过他,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 李洱迷蒙着大眼望了望白玺,从兜里掏出便签,拿出笔写道:我昨天去做了声带的小手术,还不能说话。 白玺沉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洱。 李洱笑起来,继续写:有点儿想你,来看看你再走。 白玺看完便签纸上的字,突然怔住,然后狠狠地别开头。平定了三十秒情绪,白玺再度转过头,微微垂眸,看着李洱那双光彩熠熠的眼睛,觉得这小混蛋真的是被刺激到了。声带手术意味着什么?当年老黄劝过好几次,让李洱去医院治疗,都被李洱固执地拒绝。李洱就是不肯治,为什么不肯治?因为他不想,他抗拒,烧坏了就烧坏了。更多的是走不出那一段阴影。 现在是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吗? 白玺附在李洱的耳边低声喃喃着,“我真舍不得你这个小混蛋,我能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带走吗?” 李洱摇摇头,手托着便签本继续写:大家都是男人,不拘小节。 写完了,李洱觉得没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又加了一句:我也舍不得你…… 李洱这十年说过的话都没他今天说过的话更让白玺兴奋。过去说肉麻话的人都是白玺,厚脸皮的也都是白玺,白玺永远是主动的一方,李洱一直是被动承受的一方。当李洱把昔日的撒泼换成了情话,白玺觉得自己软掉的不只是心肠。 “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白玺捏着李洱晕红的脸颊,指尖感触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你生来就是来索老子的魂的。” 李洱低眉轻笑,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在纸上继续写道:你赶紧回去,我也要走了。 写完,他掏出刚刚装回兜里的口罩重新带回去,带了一半,眸光闪了闪,搂着白玺的脖子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将口罩带回去。 白玺拉住李洱的手,将那本便签纸接过来,撕下刚刚李洱写过字的那几页,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洱先一步离开。 等李洱走了,他自己把那几张便签纸折好,夹在钱包里,自言自语道,“接下来俩月,老子就靠这几句话过日子了。”又等了两分钟,白玺将衣服整理整齐,离开楼梯间,转乘电梯上楼,去继续今天的任务。 李洱当晚跟队离开,白玺则是在李洱离开第三天后乘机去印尼。 晚上查人的工作是李洱带着三名学员负责的。他因为不方便开口说话,总是跟在三个学员的后面负责记录。今天的训练量有些大,这群学员们好些都是死气沉沉地趴在床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哼着。 李洱看着他们,有些眼馋,他自己也想上场。可偏偏刘主任把他安排成后勤,他每天也是从早忙到晚,运动量也不小,但没法像这群学生一样撒热汗。在帐篷里检查了一圈,发现其中一张床上没人。 李洱快步走过去,看见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四角裤的学员躺在床底下呻吟,“左腿抽筋了……哎呦……” 李洱看着他脸上狰狞痛苦的表情,半蹲下身,将他的左脚掌握在手里,扳住前脚掌用力伸直他的左腿,在拉长的同时,舒缓肌肉的痉挛。等学员的声音小下来,李洱又帮他捏了几下,松开他站了起来。 郑沄终于从抽筋的左腿里复活过来,爬过来,拿了自己的毛巾过来给李洱擦手。李洱接过来擦了手,将毛巾还给郑沄,然后接过他的考勤本离开这间帐篷继续去下一个帐篷里面检查人数。 郑沄有些郁闷地挠着头,问身旁的同学,“这人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而且查了一星期房了都没见他说过话。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其他人也摇头,说,“不认识。本来以为是其他班的学生,可没见过他参加集训,等会儿班长回来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郑沄点点头,没再说话。 等他们班长查完房回来,郑沄鬼鬼祟祟地摸上他们班长的床头,“喂,班长,今天给我拉肌肉的那小子是谁啊?” 班长查完房,累得快虚脱了,躺在床上无力地回道,“别小子小子的叫人,他是学校新聘的老师,枪械科的新人。不过没让他派上用场,一直在后勤部。” “我操,不会吧?丫看起来比我还小呢,竟然是老师?再说学校怎么会聘一个哑巴当老师?”郑沄觉得难以置信。 班长在郑沄头上敲了一下,“滚去睡觉。李老师不是哑巴,只是声带做了手术最近不方便说话。” “李老师?班长,他叫啥名字?” “李洱。”班长的声音越小越小。 郑沄还在扒着他们班长的枕头,小声嘀咕,“哪个耳?” 班长愤怒地推开郑沄,“就我们来时路过的那片洱海,同一个洱字。” 郑沄打听完毕,终于心满意足地滚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郑沄专门寻找了一下李洱的踪迹。李洱正蹲坐在草地上跟几个后勤部的同事在喝粥。他打了饭,也不去跟他们班的同学一起吃,蹭蹭蹭地跑过去蹲在李洱旁边。 对于突然跳出来的郑沄,李洱没多大的反应,继续喝粥吃馒头。 郑沄热心地开口说,“李老师,你怎么只喝粥不吃菜?” 说着,他把自己打来的菜放在两个人中间,说,“我们一起吧。” 李洱觉得很怪异,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这时候,正好赶上刘主任下来视察情况,走到他们这边,看见郑沄,一脚就踹了上去,骂道,“臭小子!归队去!” 郑沄趴在地上,扭头看着刘主任,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端着自己的碗碟跑路。 刘主任拍了拍李洱的肩膀,说,“头一个月给你在后勤部熟悉熟悉,下个月就把你调回队里。” 李洱听了,眼睛亮起来,认真地点头。 刘主任笑笑,看了看一群吃饭的学员,又问道,“你怎么招上郑沄那小阎王了?那小子一向目无尊长,下回他不听话,你只管收拾。” 李洱点点头。 然后听见一旁的同事开口,“想当年我就被这小阎王整了。我说李子,你悠着点儿,这小子没事爱忽悠人爱整人。尤其是爱针对生面孔。” 李洱听着大家揶揄的调侃,点点头。 他也知道这个学生,他的综合成绩在这次作训中一直在前三的。 晚上查房的时候,再见到郑沄时,李洱便多留了个心眼。但郑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李洱也就没说什么。 查完房,李洱回到自己住的帐篷。拿着床头的书看了会儿,等到其他的人全部回来了,他便将书合上,闭上眼,捏着偷偷挂在胸前的扳指,想着白玺现在可能在干什么,想着距离过年回去见白玺还有多少天,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吃顿好的,告诉白玺这里的饭是有多么多么地难吃。 第92章 白天的时候,李洱负责统计和整理器械。晚上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剩了两个垫子,李洱把记录本别在腰上,弯下腰准备把垫子扛回去。他最近干的一直是这种搬运工的活计,干其他的队员干不完的剩下的活儿。 李洱刚把手伸出去抓垫子,垫子就被人快速地抽离。耳边响起爽利干净的男声,“老师,我帮你扛回去。”郑沄说完,把两个两米宽左右的大垫子扛在头上。大多数时候,这种东西都是他们这些学生用完后自己再扛回去的。 只是,但凡用得着垫子的那天,总会剩下两个。这两个也只能是李洱给扛回去。李洱看了郑沄一眼,又看了看前面已经分批扛着垫子离开的其他学生,淡淡地撇了下嘴。原来每次多出来的垫子是眼前这个小子在浑水摸鱼。 李洱朝着郑沄点点头,没说话,径自往前走。郑沄就扛着垫子跟在他后面,没话找话说,“老师,你多大了?” 想到班长说李洱做过手术,说话不方便,郑沄换了个方式,“你伸手指头就行了,不用说话的。” 李洱伸了个二。 又伸了个三。 郑沄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啊,这也忒年轻着点儿吧。 李洱并不是多在意郑沄的看法,快走了几步,走到走过去跟郑沄他们班的班长走在一起。班长见到李洱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郑沄拼命地往前挤,跟上李洱,被他们班长看见了,班长难得的调侃郑沄,“哎呦喂……我们的郑太子竟然肯屈尊扛垫子了,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郑沄瞪了他们班长一眼,急急地道,“乱喊什么!哪次做任务我不是最积极的,别坏我名声。” 班长眨了下眼睛,“对,最积极!”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反话。 郑沄只能暗自里翻白眼,扛着垫子不说话。 李洱只是浅浅地勾了唇角。班长敢这么肆无忌惮,也是因为这些天跟李洱一起查房,知道李洱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李洱确实不甚在意,但听到郑太子这个称呼的时候,还是有些微的触动。 联想到刘主任的态度和同事们嬉笑的提醒,李洱扭头去认真地看了郑沄一眼。看的郑沄一头雾水,磕巴着问,“老……老师,我脸怎么了?” 李洱摇摇头,示意没什么,继续往前走。 再往后,李洱就发现郑沄变成了甩不掉的牛皮糖。吃饭的时候他要挤过来凑热闹,这个李洱不说什么。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这很平常。可这混账老夹菜给李洱,这简直令李洱无法忍受! 李洱是什么性子,只挑爱吃的,不爱吃的从来都不看一眼。当然,他们身处这种深山老林的,想吃的多好也不可能。政策上是不准剩饭剩菜的。为了强迫自己每顿饭都把打来的饭菜吃完,李洱每次都捡自己平时吃得惯得菜打。他以前是无肉不欢的,但来了这里几乎都没吃过肉,吃不惯。 结果郑沄特别向着李洱,每次都夹肉给李洱说,“老师,你多吃点儿。” 第一次,李洱强忍着咽了下去。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再然后,李洱每次端着饭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郑沄在哪里,然后有多远跑多远,蹲在角落里跟上次提醒他的同事抱怨说,“你说得太对了!郑沄真的是个活阎王,丫怎么就看出来我吃不来荤菜,天天往我碗里夹肉。上头又规定不准剩饭剩菜,这两天快难受死我了!” 站在李洱对面的同事笑笑说,“这算什么呀?去年有一次野外训练,我带他们组,最后只剩我们俩,他还往我手里塞蚯蚓呢。” 李洱目光幽幽地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同事,问,“你吃了?” “当时都快要饿死了!有的吃都不错了。” 李洱顿了顿,咬了口馒头。他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挑食,认床,脾气差,一身的娇养毛病。前几天,他觉得吃那些大块的肉就是一件很苦的事情了。现在想想,这还真是不能相比啊。 然后禁不住想到野外训练都这么艰苦?那白玺也在部队里呆了六年,那岂不是这些事情白玺都经历了一遍? 李洱低下头吃饭。觉得白玺可真不实在,他从来没跟自己讲过这些,讲的都是那些偷鸡摸狗逗趣儿的事儿,这完全拿来哄小孩儿的嘛!李洱在腹中抱怨着,却又觉得这确实符合白玺的性格,报喜不报忧。 到了晚上查房的时候,李洱把本子交给同事。他已经干满一个月,晚饭的时候接到刘主任的通知,说他可以归队了。李洱搬着行李回去他们部门,刚回去赶上开会。刘主任问李洱说,“小子,想跟队参加考核不?” 李洱有些受宠若惊,“这样也行?” 刘主任说,“上回白玺来给你交入党申请书和请假的时候还说你想上研,反正你还年轻,多学点儿不碍事。” 李洱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拿学校工资的,算得上半个入职老师,现在反过来要学校照顾着他。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还是想跟那群学生一起。他错过了大学,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终于有了机会,如何不兴奋。 这个晚上,他就被分进去了一班的帐篷。 郑沄这个时候正在拉着他们班长问说今天查房的人怎么换人了,一抬头就看见李洱背着东西进来。 李洱走到班长旁边笑着说,“从今天起,我跟你们班一起参加作训。以后要多劳班长照顾了。” 班长有些讶异,但很快说,“没问题。但是,老师你不会拉我们班后腿吧?” 李洱一下子炸毛。这一个多月,或者说在这群学生面前,李洱一直保持着谦让和煦的风范。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准备咽下这口气,战场上亮真本事。 郑沄也挺气愤,搭着李洱的肩冲着他们班长鄙视道,“有我在,怎么会让他拉我们班的后腿。” 李洱飞快地抽离,走远了三米,“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小爷用不着你们这些人唧唧歪瓦的。” 李洱找了张空床,把自己的行李放下,开始铺床。 第二天的训练,李洱为了一雪耻辱,几乎是不要命地干。奈何,体力果然是练出来的,他也就练了半年,但这群小子是练了好几年的。体力之上,总占不了多大的优势,幸好能在技能和其他方面讨些便宜,综合起来,李洱的成绩不算差,但也只能排上中等的样子。 跟训了一个月,李洱的成绩开始慢慢上升。再到后来,单项考核偶尔还会超过郑沄等人。本来,这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 但是李洱却一点儿心情也没有。因为发下来的通知显示,下一个考核项目是水上负重。李洱前半夜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到最后也被噩梦给吓醒。他从小就讨厌游泳,学了几次,不喜欢就索性放弃了,生平唯一的“潜水”经历就是那次在海上。差一点儿就丢了命,到现在阴影都抹不掉。 可是这是这一届学生的最终考核。这是学生的最终考核,李洱只是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合格。连日来的训练和激情都让他忘记了自己的缺陷,这么严重的一个缺陷,上一次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李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跟刘主任说。难道说自己怕水,所以要退出了?这种话李洱说不出口,这种丢人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一旦说了出来,李洱觉得自己也就可以立刻收拾东西滚蛋了。 一直忍到开始,李洱都没说出来。只是到了最后轮到他跳水的时候,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看着水面。 “别磨蹭!抓紧时间!”旁边的教练朝着李洱吼道。 连站在他身后的郑沄都忍不住开口催促他,“李洱,快跳啊,别耽误时间了。你前段时间不是挺积极的吗?” 李洱紧着眉尖,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时候教练有些不耐烦,“后面的踢他下水,抓紧时间!” 郑沄专门看了看李洱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一样,问他,“你该不会是怕水吧?” 李洱没吭声。 但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候连郑沄都发愁起来,跟考查的老师解释说,“老师,他怕水,能不能不参加这个项目?” “不参加?!”教练发出一声爆喝,“这是你们的毕业考核,考核不合格,通通给老子脱下衣服滚蛋!怕的是孬种,连跳个水都不敢,以后是不是要第一个当逃兵。这种没用的人,不敢跳就脱衣服滚蛋!”话是对着李洱说的。 李洱咬着牙,紧了紧拳头。 郑沄不满地反驳教练,忽视教练肩头的星,嚷嚷道,“不会游泳怎么了?再者说,人枪法好,甩你不知道多少里地。” 教练冷哼,“枪法好顶个鸟用!没有一个目标是静候在原地等你去打的,你要潜伏伪装,你要接近目标,现在你们训练的这些全是基本!” “踢他下河!”教练说完,冲着旁边的教练说道。 李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咬着牙自己跳了下去。 跳了下去,就真的下去了。 别的学生跳下去都开始往前游。轮到李洱,除了跳水那一下起了点浪花,又扑腾了两下,就没动静了。 郑沄跟着跳下去,潜进去找到李洱,跟后来跳进来的教练一起把李洱拉上岸。教练把李洱扔在岸上,交给一旁的军医,就带着郑沄回去继续项目。 李洱醒过来后就回了宿舍,晚饭也没吃。郑沄偷偷带了馒头回来给李洱,等熄了灯摸上李洱的床头,掀开被子,“没人?”郑沄心里惊呼一声,也偷偷地溜出去,第一时间朝着今天白天训练的湖边跑去。 跑过去看见李洱完好无损地坐在湖边,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拍拍李洱的肩膀,说,“不至于吧,想不开?” 李洱望着映着月光的湖面,没回话。 郑沄还揣着馒头,掏出来递给李洱说,“别这样,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怕水又不丢人,以后我叫你游泳,保证你游得比其他人都好。” 李洱根本不搭理郑沄。 搞得郑沄无计可施。 “我想打个电话。”就在郑沄无计可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开导李洱的时候,李洱突然开口说了今晚上的第一句话。 郑沄开口就是一声骂,“卧槽!你等着!馒头给你放这儿了,你饿了先吃着。”说完,郑沄站起来,小跑着往回赶。 郑沄走了之后,李洱站起来,沿着湖边一步一步走向湖里。等水面达到他的脖颈,他停了下来,一头埋在水里。 讨厌游泳,就是因为讨厌这种窒息的感觉。无非是小时候人小,吃不得苦。导致小时候就没能学点儿有用的。后来海上那一次事情之后,他也想过去学游泳。在法国那段时间,他试过几次,每次都不行,也就放弃了。 不是不会,小时候是讨厌,后来是恐惧。到现在,李洱知道自己必须得去学会,就跟今天那人说的一样,这是最基本的。最基本的! 李洱拔出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休息一会儿,再度将头埋进去。这样来来回回十几次之后,他开始在浅水区试着扑腾了几下。然后,再一次一次地潜进去。 郑沄花了半个小时后才返回来,等他拿着手机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馒头还在,人不见了? 着急的喊了两声,郑沄脱下衣服准备下去找人。 李洱其实一直就在湖边,这时候将头露出水面,朝着郑沄招了招手,朝着岸边走去。郑沄悬着的心放下,把手机递给李洱说,“给你,你不是想打电话?” 李洱甩甩手上的水,擦了擦,接过郑沄递给他的手机,按照记忆拨出号码,那头的声音带着疑惑,“哪位?” 李洱用另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水,犹豫着说,“是我……嗯……你在干嘛呢?” 白玺正在吃泡面,听着话筒里传过来的声音,噎了一下,把叉子扔回泡面桶里,随手抓着纸巾抹了嘴,“嗯……在享受印尼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白玺顿了顿,决定不跟李洱装X玩了,笑着说,“我在吃泡面,你呢?” 李洱看着湖面,回答了白玺的问题,“我在游泳……” 第93章 李洱闭着眼睛,白天的时候他跳进水里之后,感觉到全身都是僵硬的,根本没办法动作。他当时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死在水里了。因为恐惧,所以想要放弃,想要当逃兵了。他一整天都在厌弃自己,愈发觉得自己无能。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行,就跟诅咒一样一直一直地在他脑子里盘旋。 “我讨厌游泳!”李洱咕哝着,揉揉有些酸涩的鼻子,瓮声瓮气继续跟电话另一头的白玺抱怨,“我讨厌游泳!”不解恨一样,又咕哝了一遍,混着鼻音,传到白玺的耳朵里,白玺条件反射地站起来。 这就像出远门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苦,偷偷地打回家诉苦一样。白玺如何不难受,这一分开就两个月。这要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忍住这两个月不跑去看看李洱。这时候他听着李洱的声音,再也忍不住。 “要我去接你?”白玺放柔了声音,询问着李洱的意思。 李洱拧了把鼻子,觉得有点儿丢人,背过郑沄,不自在地跟白玺说道,“不要,我今天给你丢脸了啊。” 白玺的心肠软下来,“嗯,丢人算我的,争光算你的。” 李洱悄悄地咧开嘴笑起来,“嗯……丢人算你的。” 白玺在那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淡定,要不是还在哄着电话另一头的小混蛋,他现在就想出发去找人。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提示电量低。李洱皱了皱鼻头,不爽地回头瞪了郑沄一眼,你丫的竟然借个没电的手机来给小爷用。 不爽归不爽,李洱还是用最后一点儿电赶快跟白玺说话,“我还有一个月就能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玺算了算日子,说,“我最少也得一个月。过年的时候才回得去。”算着算着,白玺就觉得这日子实在太长了。 “噢……”李洱应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地说,“我要去吃俩馒头,然后继续练习游泳了。” “诶……不是,你怎么练,旁边有人教你吗?” “不用人教,我自己会练的。而且,也不是多难。”李洱回道,想到刚刚在水底憋气时脑子里闪现过的画面,他蹲下去,手指抠着地上的草,别扭地说,“那天我在海底看见你了,然后我刚刚憋气的时候想着你,就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喂?!白玺……”等了半天没等到白玺的回话,李洱喊了一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黑黑的屏幕,低声喃喃着,“嗯,我想着你,我就不那么害怕了。我想着你,我就能心安了。嗯……我可想你了。” 李洱平息了两分钟的情绪,站起来,返回去把手机扔回给郑沄,然后拿起放在草地上装着两个大白馒头的袋子,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他心里还在庆幸,幸好手机没电了,不然再往下说,他一定会忍不住开口让白玺来接他的。 郑沄把没电的手机装起来,蹲下去跟李洱一起,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完全不用担心的,我来教你游泳。” 李洱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手里的两个馒头,站起来,对着郑沄,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郑沄脱了衣服,也跳进水里,跟李洱一起。 去掉别的不说,郑沄的游泳水平还是不错的,而且他也真的是尽心尽力地在指导李洱练习。两个人练到李洱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能够在浅水区自由游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暂时停了下来。 “差不多,今天晚上再继续练吧。还有两个小时候就要集合了,我们得先回去休息一下。接下来几天的项目不是在水里,你还能再练几天。”郑沄一边说着,一边往岸上走。到了岸上,他捡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穿。 李洱也爬上岸,累得有些虚脱,慢吞吞地穿着衣服,对着郑沄道谢,“这次谢谢你了。我既然学会了,接下来几天可以自己练的。” “不要紧的,我陪你一起练!”郑沄大方地拍着胸脯说着,然后有些神神秘秘地靠近李洱问道,“你刚刚该不会是给情人打电话吧?一个电话就这么管用,白天还不行,刚刚就可以了?” 李洱有些曲解郑沄的话,耳根都染上红晕。 郑沄见状,觉得不对味儿,拔了根草塞在嘴里含着,吊儿郎当的继续道,“该不会我真的说对了吧!你女朋友是哪个?” “没……”李洱缓了缓,矢口否认。 郑沄听了,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只是没想到李洱的话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又缓了会儿才说出口,“不是情人啊,我们结婚了,那就是家人了。” 郑沄瞪大了眼,用一种看怪胎的眼神看着李洱,“你骗谁呢!你的资料上明明是未婚,而且你才多大?” 李洱笑笑,觉得没必要跟郑沄争论这个,“你就当我开个玩笑。就算作是劳逸结合,还是多谢你帮我练习,还有你的手机。” 郑沄点着头,相当不满地抱怨,“开什么玩笑不好,开这种玩笑。” 李洱不答话,率先往回走去。两个人摸回各自的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继续开始一天的训练。到吃晚饭的时候,刘主任还特地喊了李洱过去跟他一起。 “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退出来吧。”刘主任这么说着,当然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他当然也知道李洱昨天偷偷溜出去了。所以,刘主任主要是来个马后炮,来安抚李洱的。 果然,李洱很坚定地跟刘主任保证说,“主任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我们科室的同志们丢脸的。我会用最短的时间熟练游泳的。” 刘主任眯着眼,笑得像个老狐狸,拍着李洱的肩,一个劲儿地念叨,“小年轻嘛,就要干劲儿足才对。” 其他的人默不作声。 李洱想起之前他翻看过的刘主任历年来给学生们设定的考核项目也有些毛骨悚然。这人绝对是个笑面虎。 吃过晚饭后,几个班的学生相隔坐着开始对歌。 后来不知怎么搞的就被班上的学生给出卖了,一伙人把李洱给推了出去。表演节目而已,李洱并不是放不开的人。只是,他多少与眼前的这些学生有点脱轨。大大方方地站在几个方阵前,说,“我先说好,我不会唱歌,只会说评书和唱戏,这两样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选一样。” “唱戏!”郑沄第一个开口喊。 其他的学生也跟着喊起来。 多是图个新鲜。他们这一代长大的,许多人都不曾去接触过戏曲,也没多大的兴趣。不过偶尔拿来调剂一下生活,倒是别有风味。 李洱抿着唇羞涩地一笑。两个多月了,李洱自己感觉恢复的还可以。从医生那里开了有药,他也按照医生的吩咐,忌食刺激性食物。当时医生说因为相隔的年份太长,恢复效果可能不是太好,所以李洱并没抱特别大的希望。所以,恢复成如今这样,李洱已经很满意了。 “我唱一段贵妃醉酒,好多年不唱了,大家图个乐子,不要嫌弃。”李洱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为了省些力气等会练习游泳,李洱倒是想来一段武生的。他摆出架势开唱,隔了这么多年,生了很多,好在调子没错。但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练,天天吊嗓,功力确实退化了不少。 唱的是当年梅兰芳大师改的贵妃醉酒那一版。李洱小时候学戏的时候很崇拜大师的作品,特别喜欢。可因为生不同时,此生也无缘能亲身见一眼大师的风采,这对李洱来说可是不小的遗憾。 唱起来,也是驾轻就熟。一开口,整个人就沉了进去,专注的令人叹服。周围这一群小子还真的是不怎么听戏,一个个地又是好奇,又是诧异的。尤其是郑沄,李洱沉了进去,他也沉了进去。 后来,等李洱在欢呼和掌声中走下来坐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郑沄才反应过来。郑沄打小喜欢听戏,忍不住开口赞赏了一句,“没想到你还能唱戏呢,听你这一嗓子,以前应该练过吧。” 他说的是陈述句。 李洱点着头,骄傲地说,“小爷可是在国家戏剧院里拜过师,入过行的。要不是……”说到这,李洱卡了一下,继续得瑟,“懒得跟你说,说了你也不知道。对了,你给我打个掩护,我先溜去练一会儿。” 郑沄自然知道练的是什么,有些不放心,“你还是等结束吧。你别一个人弄不好出事了没人救你。” 李洱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别乌鸦嘴。小爷差不多已经学会了,你不是亲眼看见我会了吗?甭废话了,我先溜了。” 说完,李洱趁着其他人表演节目的功夫悄悄地溜了出来。去湖边的路上,他有些兴奋地开口哼了几句。 自打嗓子烧坏了,泛着哑,唱出来的调子就跟破砂锅似的磨。李洱记得小时候那段最开心的日子,他还跑去打擂台,小小个人儿,跟比他大好多岁的人唱。当然,现在就算是好了,也不会再跟小时候那样。 走向湖边的路上,李洱想自己当年可能不光烧坏了嗓子,估摸着连脑子也烧坏了。不然怎么会不肯去治一下嗓子,就沙着声音沙了这么些年。走着,李洱手也痒了,兴奋地一个人玩了几个把式。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前方,来了几个后空翻。 翻到第五个的时候,整个人卡在半空中,手脚都没能够落地。李洱惊呼一声,来了个倒挂金钩,脚勾住袭击他的那个人的脖子。 第94章 “玩得挺高兴嘛。”白玺一手按着夹在自己脖子上的脚腕,另一只手捞下去,将李洱给扶正了,一把拉起来抱在怀里,低笑着亲了上去。可把他给想死了,转了两趟机,又坐了几个小时候的车才赶过来。 李洱不给亲,偏过头冷哼,“不要!”小东西觉得丢人呐,很明显的白玺已经潜藏了不短的时间,可他都没觉察到。这让他忍不住为自己的敏感度羞愧。算起来,他也算得上是天生直觉敏锐的人,怎么今儿晚上就变得这么迟钝。 他把头又偏回来,气冲冲地质问白玺,“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快说!” 白玺用鼻头顶了顶李洱的鼻头,宠溺地笑着,“你先亲亲我……” 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李洱幽幽地盯着近在眼前的红唇,伸出指头在唇瓣上按了两下,软软的,弹性还好。“就不亲!” 白玺倒抽了一口气,原本柔和宠溺的目光转瞬间燃烧起来,眼底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蹿。“由得了你吗?小混蛋……唔……”白玺哼了一声,感觉到李洱滑腻的舌尖倏忽一下伸进他的腔内。 李洱难得的迫切,作弄般地用牙齿磨着白玺的下唇,被白玺环抱住的腰也忍不住扭了几下。 白玺眯起的眸子亮着精光,看着一脸凶恶的李洱,觉得饿了俩月没白饿。连禁欲的小混蛋都如狼似虎了。 李洱现在是嘴馋,眼馋,心馋,先来了一个热吻,然后不解馋地抱着白玺在脸上脖子上来回啃了两遍。 白玺被李洱热烈的唇舌搞得浑身起火一样,“小混蛋,馋了?” “哼。”李洱作恶地咬住在他眼前一上一下滑动的喉结,衔在口里,呜呜了两声,再吐出来。 白玺伸出一只手拍抚着李洱的后背,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饿了。唔,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吃。” 李洱听了,跳起来把自己挂到白玺身上,一双修长有力的大腿夹紧白玺的腰,搂着白玺的脖子下命令,“快点儿找地方!” 语气跟表情一样的别扭,看起来确实是着急了。 白玺噙着笑,抱着李洱去他放包的地方。 到了地方,他把李洱放下来到地上。 李洱一头雾水地看着白玺把还能冒热气的饭菜端出来。“刚刚在山下面找了个农家现做的。”白玺如是说,然后从包里掏出湿巾,拉过李洱的手,把手上的土一点一点擦干净,狡黠一笑,“不是馋了吗?吃啊。” 李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连筷子也不要,抓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跟个老鼠似的。 白玺笑得愈发荡漾起来。他会猜不到李洱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黑?他会不知道小混蛋刚刚到底馋嘴什么? 你说他能不懂吗?他的欲望跟李洱一样强烈,也许更甚,可他就是忍住不说。 此时李洱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感动的。感动的是白玺终于来看他了,还带了好吃的给他,委屈的是他现在想吃的真的不是红烧排骨。他咬着红烧排骨的表情也凶狠起来,一双大眼滴溜溜地瞅着白玺,把白玺当成手里的肉,一口一口地嚼吧嚼吧给咽进肚子里面。可是还是不解恨,不解馋。 反观白玺,此时的神情绝对堪称享受。被自己觊觎的人觊觎着,被自己馋了两个月的小混蛋眼馋着,享受着这种磨人的目光,白玺无法说出心中的快活。这让他充分地感受到自己在李洱眼底的那份重要程度。唔,虽然小混蛋只是馋他,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扭地表现,白玺挪了个位置,把心心念念的小混蛋给拢到怀里,伸出指尖去揩掉了李洱嘴角留下的点点酱汁。 李洱吃了一多半的排骨,然后自动自发地拿起纸巾把手擦干净。擦干净之后,一双手就不老实地往白玺的衬衣里摸。白玺双手撑在地面上,半仰着身子,由着李洱胡来。却在李洱伸手解皮带的时候,开口提醒李洱,“有人来了!” 李洱侧着耳朵听动静,手上的动作也暂时停了下来。他就说白玺怎么会无动于衷的,原来刚刚是在听动静。果然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李洱沉着呼吸,透过枝叶的缝隙往外瞧了几眼,来人慢慢靠近,李洱定睛一看,不出意外的来人正是郑沄。 郑沄刚刚在湖边没找到李洱,又因为在湖边没看到李洱的衣服,知道李洱可能没开始游泳,便沿着湖边到处找。 李洱瞧见郑沄,白玺自然也瞧见了。白玺扬唇一笑,将一双手扣在李洱的腰间,动作缓慢地抽掉皮带,张着嘴型道,“这个人教你游泳的?” 李洱捂住裤链,一脸的紧张。他冲着白玺摇头,不肯就范。他刚刚是很主动,那是因为没人。现在郑沄就在七八米远的地方,要是被发现了,李洱低头看着自己下面的反应,觉得一定没脸见人了。 而且看他现在的模样,斜腰掉胯地骑在白玺的大腿上,谁看到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啊。 白玺倒是不担心,他选的地方自然不会轻易就被发现,噙住李洱羞得滴血的耳珠,舔舐了一番。 李洱又抗拒起来,推了白玺两下。 郑沄没走,李洱是不肯就范的。就是白玺把他伺候的舒服的天上有地下无,他也不肯,没法,脸皮还是薄,不如白玺厚道。就这么一直推着,拦住了上面,挡不住下面。白玺挑逗他的功夫练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一次都能勾出他心底最深沉的渴望。这简直就是折磨,李洱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瞪白玺。 白玺沉声诱哄,“人已经走了,不要怕。” 李洱听了,萎顿地低下头,把头埋在白玺的肩窝里,喘着粗气指责白玺,“你摸得我快忍不住了。” “那就不要忍……”白玺的心中带着罪恶感。 李洱果然不再忍,低声压抑地呻吟出声,想就这么释放在白玺的手里。 这时,脚步声再度响了起来,竟是郑沄去而复返。 李洱急得快要哭出来,心理和身体都受着巨大的煎熬,眼睁睁地瞧着郑沄越走越近,他屏息凝神,动都不敢动一下。 偏生白玺还要引诱他。 其实,真的不用怕的。白玺淡淡地扫了不远处的郑沄一眼。刚刚郑沄来的时候他就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想着郑沄回来肯定是来找东西的。 果然不出白玺所料,郑沄蹲在草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捡起什么东西装在口袋里,再次站起来离开。 这一次,一直等到郑沄走远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李洱才放松下来,身子微微地颤动着,将憋了许久的欲望释放出来。白玺将软成一团泥的李洱扶正了,调笑着开口,“你这同学挺缺德的,他要是再多来来回回几次,我怕小家伙你这辈子都要不举了。” 李洱歇了会儿,恢复过来,啃着白玺的肩头抱怨,“啊啊啊……都怪你!谁让你跑到这里乱来的!要是被发现多丢人啊!” 白玺的声音隐忍而低沉,“果然嗓子好了,叫起来别具风味。” 李洱(⊙o⊙)啊!!! “白玺,你找死!”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去做了手术,结果,嗓子好了,得到的夸奖就是这样? 白玺抱住乱踢的李洱开怀一笑,“不闹了,不闹了。现在吃饱了没有……是要我教你游泳呢,还是要送你回去?” 李洱一扯包包的口子,恶狠狠地剜了白玺一眼,“你虚伪!你要是来教我游泳的话,为什么会带这种东西!” 刚刚白玺拿纸巾给李洱用的时候,李洱就瞟见包里的别有洞天。哪有带润滑和套套跑来的,这人明明就是别有所图,却从头到尾都装成正人君子。李洱羞愤地把包里的东西捞出来,控诉白玺的无耻。 白玺看着被李洱给扔在地上摊了一摊的东西,露出一口白牙,阴测测地笑了笑。“好了,你的主场时间结束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当兵那几年都是想着你打首枪的,一打就是五六年啊。”白玺嘘声感叹着,想着那几年的生活,真的是平淡如水,淡的好像一辈子没开过荤一样。 他一手脱着李洱的衣服,一边继续跟李洱解释,说,“就这里,我当年就在这埋伏过一天一夜。今晚正好带你一起重游故地。” 李洱磨着牙,算是明白过来白玺大老远地跑过来的意图,“虚伪啊!害小爷那么感动。结果你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干这个!” 白玺把脱掉的衣服折叠好,放在干净清爽的草地上,然后挤出润滑剂在手上。 “唔……果然好久不做,放松点儿……”白玺吻着李洱,示意他放松下来。 怕引来人,李洱不敢放肆,只敢小声低呼,“我没法放松!”刚刚郑沄的出现给他很大压力,导致他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松弛下来。 “那怎么办?要不我直接进去吧?” “你敢!” “……” “啊,你真敢?” 白玺堵住李洱的唇,眼里的柔情几是让人融化,“本来是不敢的,但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宝贝儿,你真得放松一下,不然,为夫要被你给折磨死了。听话,来,我数一二三,你深呼吸,放松,一,二……” “滚!” 第95章 终于进去了,两个人同时出声,李洱是被冲撞的,白玺则是被热烫的甬道包裹的舒爽喟叹。 李洱刚刚被戳中敏感处,久违的快感在那一瞬间袭遍了全身。他不得不将一双手臂分开两侧按在白玺的肩头,微拱着腰往后退,想要将填入身体里的硬物退出去少许缓一缓被撑爆的感觉。“你实在是……”李洱嘶声开口抱怨,刚刚感觉要撑坏了,现在退出来一半,才好受些。 白玺眯着眼睛不说话,看着眼前这令他爱不释手的宝贝儿往后退,等退出了一半,他伸出手臂将李洱按回来,同时腰部发力,往上顶了几下。 “我……”李洱破碎地哼了一声,被白玺堵住唇。白玺沉溺地笑着,冲撞得李洱一下一下眼神发愣,原本溢在嗓子里的话也被换做彼此的口水溢在口角。李洱到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主场,纯纯的半阖着迷乱的眼睛享受。 只是连日来的锻炼并不做假,小混蛋的体力好着呢,就是懒,还因为白玺把他收拾得太舒服,所以人也懈怠下来,回回好像都只剩下享受,不知不觉地就把主动权彻底地交给了白玺。 白玺倒不介意控场,只是这时候隐约间想起那次自己中毒时,李洱主动在上面那一次,简直是妖性冲天。那时他间或清明时,看着李洱的迷乱的模样,简直癫狂。白玺心中叹一声,那一次的感觉真美妙。 于是,他挺腰的动作慢了下来,缓缓地抽出,再慢慢地进入,好像是慢动作回放的老电影,给人一种急不可耐的感觉。“小混蛋,别只顾着闭着眼享受。”白玺抬手拍了拍李洱的脸,提醒道。 李洱被磨得很难受,但这种迟缓的摩擦却也舒适,此时被白玺勒令清醒过来,没好气地冲着白玺翻白眼。 翻完了,又没好气地自己来,嘴里喋喋地抱怨着,“小爷明儿还要训练呢,你越来越不行了。下次记得换我上你。” 此话一出,白玺的血性和欲望被彻底激发,立刻从李洱那里拿回主动权,激烈地表达着抗议。 李洱再度半阖着眼享受,唇角微微扬起,时不时地从唇角泄出几声嘤咛。间或,他会用眼角妩媚地扫上白玺一眼,小样,还想哄着小爷卖力。不等到压倒你的那一天,小爷是不会多花一点力气的。 可当李洱被翻过身再来一次的时候,他不得不严肃地认识到一个事实,不管他卖力不卖力,结果都是浑身无力。他趴在石头上,断断续续地控诉,“明……明儿还要训练,别再来了啊……” 白玺从后面再次进入,笑得邪佞而宠溺,“不要紧,反正是老公卖力,你只需要着享受就好了。” 李洱被顶得身子摇摆不定,弱弱地扭过头,一双雾蒙蒙地大眼渴求的看着白玺,“大白……” “大白是猫!”白玺不理会李洱,继续…… 李洱眨眨眼,“小白……” 白玺声音急促地回道,“别喊这个,喊老公!”虽然他也爱李洱喊出的软软甜甜的称谓,但都不及老公来得动听。 李洱到底没能喊出口,在最后关头,声音里都似带了哭腔,“白玺……白玺……”喊了两声,双眼迷蒙地沉在白玺胸前,累得指头都不肯再动一下。 这个晚上,李洱的游泳计划算是泡汤了。白玺趁着给李洱穿衣服的时候又温存了片刻,而后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装好。李洱靠坐在石头上,看着白玺毁尸灭迹,无力地嘲讽他,“这要搁前些年,你这种行为叫做扰乱军心。” 白玺终于将一切收拾妥当,笑着回李洱,“看来你在军中的地位不一般,我扰乱你一个人,就是扰乱军心了?” 李洱撇撇嘴,“我的心才没乱。” “我摸摸!”白玺探过去手按在李洱的心口,感受着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一分钟后,啧啧出声赞赏,“现在的跳动次数比你睡觉时多跳了三次。” 白玺越贴越近,唇几乎贴上李洱的唇。 李洱瞪圆了眼,不眨一下。白玺倒没亲上去,只是伸出手揉了下被他给亲的红肿的唇,笑容里似抹了蜜,“接吻的时候比平时多跳六次。” 李洱仍然瞪着眼,明显不信,“那你说做的时候我心跳多少下?” 白玺噗嗤一下乐了。 “小混蛋,那种时候我哪有功夫想这些。”白玺将放在李洱心口的手收回,振振有词的回道。 李洱暗自咬牙,下回一定也要算算白玺的心跳次数。凭什么小爷连心跳都被他掐的这么准。 白玺默默地坐在李洱旁边,把靠在石头上的李洱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心跳声,白玺的唇角溢出笑,每次亲吻李洱时,他好像就只能听到心跳声,透过胸腔传出来,强而有力地跳动着,他的,李洱的,砰、砰、砰,一下接着一下。他一直珍藏着每一次多出来的心跳声,而后在心中惊喜,“噢……我的小混蛋在这一分钟,心脏有六次是只为我跳动的。” 两个人挨着又坐了一会儿。 李洱再度耍赖,趴在白玺的背上不肯下来,“不准走!” “知道舍不得了?”白玺调笑。 李洱趴在他肩头不动,语气犟犟的,“反正不给走。” 这让白玺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妩媚缠绵的爱人好像一眨眼倒退了二十岁,变成了三岁的孩子。 更是激发白玺的罪恶感。好像他这一趟来,别的都没干,就只干了……呃,他伸出手摸摸背上的李洱抚慰,“我送你回帐篷去好不好?” “不好!” 白玺将李洱背起来,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 李洱倔强的不说话,但一双紧紧抱住白玺的手臂泄露了他全部的情绪,是真的舍不得啊。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又要分开了。这统共才见了几个小时啊,李洱掰着指头算,“都不到五个小时。你就不能多留一会儿。” 听着这娇气的抱怨,白玺真想跺跺脚说,得,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一星期。可是不能啊,白玺将一个轰炸性的消息告诉李洱,“我爸要来。这次好像是为了云南大旱的问题下来的。他还是你们学校的名誉校长,所以,早上的时候你估计就能见到他了。” 李洱全身紧绷起来,低声指责道,“那你还敢跑回来?要是被你爸逮到,岂不是又要说我是个祸害了。” “哈哈……”白玺笑着,“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祸害呢?不过确实呢,我爸可把你看做洪水猛兽呢。” 李洱不高兴地撅起嘴,“小爷还没你猛!你才是猛兽!” “好好,我是猛兽。”白玺应承下来,继续道,“其实你小的时候我爸挺喜欢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打擂台的时候,有一回我跟我爸我妈都去了。” 李洱摇着头,“记不清了啊。好像是有一回见到你了。” “就知道你记不清了。你小时候又不拿眼睛看人。”白玺倒是没生气,继续出言调戏李洱。 李洱回忆起小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白玺说,“其实是我妈特别喜欢你,连带着我家老头子那时候也跟着去听了。我当时一直都不理解,我妈一个东北人,过去听惯了二人转,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京剧?就连你小时候屡屡虐待她的猫她都不生气。” 李洱听着难得的内幕,认真地发问,声音里带着三分自豪,七分甜蜜,“你妈妈那么喜欢我啊?” “是啊。” “那等回去了,带我去见见你妈妈吧。”李洱软软地开口要求。 “哟,丑媳妇儿想见婆婆了?” “白玺!” “不就是丑媳妇儿嘛。” “哪里丑了!” “脸比以前黑了,皮肤没以前光滑了,腰没以前软了……唔……”白玺闷哼了一声,压住李洱伸过来掐他的手,“不过也有好处嘞,大腿比以前有劲儿了……” 李洱就差捂脸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低声怒吼白玺,“别说了啊!你个混蛋!小爷都练出来四块腹肌了!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收拾得嗷嗷求饶。到时候你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先这样,再那样,再这样……” 光是想想,李洱就觉得贼兴奋。 可兴奋没持续多久,就被白玺给泼了冷水,“四块腹肌啊,据科学研究,前四块腹肌是最容易练出来的,有的人十年八年的都很难练出来第五块和第六块的。咳,当然,我不是说你的。” “狗屁的科学!”李洱瞪圆眼,掐住白玺的脖子左右晃,“又欺负小爷没上过学!我最烦科学,我要练出下两块腹肌,我要念到博士,到时候把你这个只会施行暴力的武夫压在下面蹂躏。” 白玺任由着李洱发癫,笑得既开怀又宠溺。 一路背着李洱到他们住的帐篷,距离五十米开外的时候,白玺将李洱从背上放了下来,捧着小混蛋的脸,亲了一口,说,“我等着你。嗯,等着你来蹂躏我。”说完,他提着自己的包转身朝着下山的方向走。 李洱皱着眉,不舍地望着白玺的背影看了又看,跺了两下脚,愤愤地朝着他们的帐篷走去。 白玺走的很利落,跟来时一样利落。印尼那边确实离不开人,政府工程就有这点儿不好,事儿太多,尤其是杂七杂八的事情。况且这案子是老头子亲自交代下来的,他大哥亲自监工的,又是白玺用来跟他家老头子谈判的资本。怕是以后这种工程少不了,谁让自己首先跟老头子屈服了呢。 白玺顺着山风下山,一路上唇角的弧度都不曾落下。 第96章 李洱走了不足二十步,被坐在树墩上的郑沄拦住。 “你去哪儿了?” 李洱顿住,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表情。只听郑沄的声音,郑沄是没什么好语气的,也肯定没什么好脸色。 李洱也不客气地回道,“进山里转了一圈,怎么了?” 郑沄站起来,走近李洱。人一至,就闻见一股浓浓的烟味。李洱不自觉地掩着鼻子后退几步,咳嗽起来。 郑沄抓住李洱的手腕,拉近了,声声逼问,“我刚刚看见你们在……之前听说你的名字,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所以你跟白玺是那种关系?”吻别两个字,郑沄没能说得出口来,但他认得白玺,却没想到…… 李洱抿着唇,没吭声。他开始想郑沄的意图,还有如何将影响降低到最小,尽量不给白玺以及白家惹上麻烦。 郑沄生气地推搡李洱,恶声骂道,“你真恶心!你怎么会是个同性恋!你怎么会是那个大家口耳相传的宠妃!你一个男人,有手有脚,又不是缺吃少穿,不让男人包着你,你就活不下去吗!” 尽管听到李洱的名字的一刹那,郑沄也有过迟疑,觉得会是一个人,可是与传说中的性情差别太大,郑沄潜意识里就认为只是名字相似而已。却在刚刚见过白玺和李洱吻别的时候确定下来。 李洱的脸色沉了下来,怒气隐隐浮现。这么多年来,这么说他的人怕是不会少,但从来没人指着他的鼻子这么骂过。郑沄是第一个,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恶心,骂他是个从头到尾只会躲在男人背后的小人。 李洱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住那一片布料,压着怒气问郑沄,“你骂完了吗?骂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郑沄不爽地大吼着,抬起的拳头举过头顶,眼瞧着要砸在李洱的脸上,“你还有脸回去吗?你他娘的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再别让老子见着你了,赶紧滚蛋!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洱一派沉静地看着郑沄。早就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阿臻,就算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也依然当自己是最好的兄弟。这段时间他跟郑沄相处得很愉快,不管是在训练的时候,还是私下里。但也仅此而已了,到此为止。 他正正地对着郑沄,说,“你打吧。打完了就一笔勾销。” 郑沄的拳头有些微的颤抖,举起着。他真受不得李洱现在这一副坦然的,坦荡的模样,受不了! 可真要打下去,他好像也下不了手。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束强力的灯光照射过来,伴随着喝声,“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等执勤的走近了,看着郑沄抓着李洱的领子,还有举起的拳头,迅速把两个人拉开,“晚上不睡觉,跑出来打架!很好!现在跟我走!” 郑沄愤愤地低着头。 李洱也没解释什么,跟在执勤员的身后,一起去了他们教练的帐篷。教练被临时叫起来,起床气大得很,听说两个人是打架,一挥手,说,“先去外面做两百个俯卧撑!接下来两天不用训练了,一万字的检讨!” 教练说完,就把他们赶了出来。 郑沄气愤地做着俯卧撑,时不时地瞪李洱几眼。他觉得李洱欺骗了他,他觉得这一切没法接受! 李洱在郑沄旁边做,前三十个还能挺得住,到后面,每做一个都几乎要了他的命。腰臀处一拉一伸地疼酸。 教练每隔五分钟出来转一圈,瞧见李洱动作慢下来,朝着腰侧踹了一脚,命令道,“快点儿!” “是!”李洱咬着唇,嘶了一声,忍住继续做。 这时候郑沄已经做完了,蹲在一边看李洱做。他越看,越觉得李洱不对劲儿。然后就觉得李洱可怜,可当他想通李洱是为什么会这样之后,他狠狠地磨着牙,骂了一句,“你就是活该!” 李洱咬牙忍着。 还差一百二十个。 此时,他头上一头的虚汗,背上也全是汗,湿透了里面的背心,像是从汗蒸房里蒸了之后出水一样。 郑沄越看越觉得心里忐忑。 刚刚看到白玺和李洱的时候,他就是觉得心里别扭。然后,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一着急就骂了恶心。可实际上,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的。他只是没法接受李洱和白玺那样。 “一百零九……”李洱低声数着自己的个数,声音越来越小。 郑沄这时候已经心软了,平常训练,两个人分一组,每次脏活累活郑沄都抢着干。他总觉得李洱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就该被人呵护着,保护着,所以,一向不屑干这些的郑太子也弯了腰干起来。 只是现在,当郑沄真的看到李洱被人呵护着,宠溺着的时候,觉得卧槽,这个世界太乱了! “别做了。教练又不知道。”郑沄小声地趴过去劝李洱。 李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继续做着。 只是没做一个,就趴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郑沄赶紧把人翻过来,检查了一下,确定是累昏了。 正好教练又走出来,说,“怎么回事儿?” “累昏了。” 教练踢了李洱一脚,喊道,“起来!” 李洱没动静,教练又要上来踢第二脚,被郑沄拦住,说,“教练,我替他做成不成,我替他做!” 教练笑着说,“刚刚不是还在外面打架,这时候兄弟情深了?你做也成。”教练伸出三根手指,“三倍!” 郑沄狠狠地磨着牙,三倍,李洱还剩八十个,那就是说他要再做二百四十个。“三倍就三倍,教练,你让他睡会儿吧。我来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动手,还耽误你休息。” “哼!做够三百个!”教练冷冷道,甩着手回帐篷。 “是!”郑沄趴下,继续做。等教练进去了,郑沄把他和李洱两个人的外套拿过来,一件搭在李洱身上,另一件垫在李洱脑袋下面,不爽地自言自语: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明明是要跟他绝交的,为什么还要替他做俯卧撑。 郑沄做到最后也累趴下了。 天亮的时候,其他学员都去参加训练去了,只剩下郑沄和李洱两个人蹲在教练的帐篷外面写检讨。 李洱写一会儿,就词亏地咬一会儿笔头。 郑沄则是一个字也没写,过了一会儿,耐不住地往李洱的信笺纸伤斜了两眼,讽刺道,“看不出来你字写得还挺好的嘛。” “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李洱不满地反驳。想起那份一万字的入党申请书还是他家那只大白亲手写了交给党组织的呢。可现在却要自己来写一万字的检讨书,这真的是非一般的折磨。 郑沄更折磨,他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写检讨书了?“你就是不厚道,还敢说我阴阳怪气。你是那样的,你该提前告诉我,不然我昨天晚上也不会那样对你!” 李洱翻白眼,换了只脚蹲着,“你丫神经病吧!” 他环顾四周没人,这才低声说,“我靠,小爷头回见你,就得跟你禀告身家背景,性别取向?” “也不是……” “那不就成了!我喜欢男女也不干你的事儿啊!小爷一没犯法,二没危害社会,不就搞个对象嘛,你至于指着我鼻子骂我恶心,骂我不要脸吗?”想起昨晚郑沄的话,李洱心里开始犯堵。 “嗯。”郑沄轻轻地应了一声,觉得李洱说得在理。 李洱甩甩胳膊,继续奋笔疾书。他写了一会儿,再度抬起头冲着郑沄抱怨,“你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要不是你昨晚吼那么大声,我们需要大白天的蹲在这里写检讨吗?这全部都怪你!” 郑沄被噎住。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从一个受害人变成了犯罪分子。他小心翼翼地问李洱,“昨晚是我不对,可你那样也不对。我跟你说,你也别跟白玺了。我们学校的老师工资不是挺高的嘛,福利也好。你自给自足不行吗?” 李洱挑着眉,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工资卡上缴了。所以我现在是三无人员,无房,无车,无款,不跟他,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我可以借你钱,不用你还的。”郑沄立刻拍胸脯,“咱们还是好兄弟,我见不得自己兄弟这样。” “噢,这样啊。”李洱点点头,声调急转向下,“那你滚蛋吧。小爷还不乐意跟你当兄弟呢。小爷跟定白玺了,再唧唧歪歪就抽你丫的。” “不是,我是为你好。你瞧你现在名声这么不好。你就算是喜欢男人也该是找一个跟你情投意合的,不能是这种关系的。”郑沄觉得自己往日的油嘴滑舌全部都不见了,解释起来变得特别困难。 郑沄的话让李洱的脸色变得很不好。就算是郑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恶心都没这句话来得难受。 想起上次成景的话,李洱连日来积攒的抑郁全部爆发出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白玺?” 郑沄这是第一次见李洱发火。见李洱气成这样,觉得自己可能说话重了点儿,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哎,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说你找个跟你年龄相当的。你跟白玺,大家都觉得你是为了白玺的身价。” 李洱埋头继续写检讨,平复了方才激动的情绪,态度认真而严肃地告诉郑沄,“所以我已经开始努力了啊。我也不想每个人都指着我的鼻子说我高攀了白玺,说我配不上他的。我也不想事事要让白玺替我担待。我也不想总给他丢人。可不管谁阻止我都没用,我才不会放手。就算一辈子都赶不上他我也不撒手。我会努力去做到最好的,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们说的算的。” 李洱说完,咬了咬笔头,给自己的检讨书划上尾声。这个时间点儿都要吃晚饭了,他可不想继续跟郑沄蹲在这里丢人现眼。再说,白玺都告诉他了,今儿晚上白老爹要过来,他要是蹲在这儿写检讨,非得把白玺的脸丢完不可。所以,他看着郑沄一个字没写的白纸摇了摇头,站起来走了。 郑沄傻眼了,“你写完就这么走了?” 李洱顿住,“不然你想怎么样?” “兄弟该有难同当的!” “谁爱跟你兄弟!小爷要去吃晚饭了,你自己蹲着吧。” 李洱拿着检讨书找到他们教练,认真地检讨了自己昨晚上的错误。 正巧了赶上刘主任过来,拍着李洱肩头说,“这是我们科的,我发配下去跟你们练练,怎么,他犯事了?” 刘主任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护犊。 李洱他们教练笑得比哭还难看,“小事小事,李洱对吧,赶快去吃晚饭吧。晚上还有活动。” 李洱本想还想着要再受他们教练一通批评,这么就遮过去了,他也挺高兴。打了个招呼就去打饭吃去了。 第97章 白老爹来得晚,他到达山上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了。李洱也已经脱了衣服上床,他昨晚上到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现在终于有时间,几乎是闭上眼就要睡着了。可他到底没能睡着。 “李洱,李洱……”李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两个月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大声答到。 是一班的班长,把李洱拉起来,说道,“赶快起来,上头来人了,说喊你过去呢。” 李洱迅速地套上衣服,拿着床头的毛巾擦了把脸,小声问班长,“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本来是我去接待白首长的,但是首长点名要见你。”班长小声解释了一句。 这下李洱紧张起来。白玺的消息果然没错,白老爹果然来了。可他没想到白老爹会喊他过去。 军令不可违,李洱紧张兮兮地被领到另一个帐篷里。帐篷里只有白老爹和刘主任两个人,正坐在那里说话。等他进去了,刘主任朝着他招了招手,说,“白老这次过来没带警卫员,小李,这几天你暂时停一下训练,跟在白老身边照应着。” “是!”李洱严格地立正敬礼,大声地答道。 这一声“是”倒是把在场的两个人都给喊愣住了,俱是一笑。白老爹首先开口对着李洱说道,“没外人,坐吧。”然后示意刘主任可以先行离开。刘主任跟李洱嘱咐了几句要务便离开了。 李洱等刘主任走了,才坐下来,坐得拘谨得很,绷着一张脸,极是严肃和认真。要是白玺看到这一幕,定是要会心一笑的。这小混蛋成天地骑在他的头上撒野,原来也有发憷怯场的时候。 “在南方还适应吗?” “啊……挺好的,只是早晚的温差有些大。”李洱不自在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泄露了他全部的紧张。即使白老爹已经尽量柔和面容,李洱仍是无法放松下来。 “吃得惯吗?” “嗯,挺好的。” 白老爹说,“那就好。你本来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来一趟也好,这也算是你的半个家乡了。” 李洱点点头。 “你小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现下怎么怕我怕成这样,还出了一头的虚汗?” 看到白老爹就可以知道白老大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的来源了,父子二人如出一辙。论气势,白老大更像白老爹,论长相,白玺要更像白老爹一些。 李洱尴尬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着白老爹。从白老爹的脸上隐约能够看到白玺的影子,可是他可不敢像对待白玺那样对待白老爹。哪怕是白老爹现在主动的示好,李洱都没办法张扬起来,反而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可他真的是太紧张了,一紧张反而脑子变笨了。他只要动动脑子,想想,这要是祸,白玺能丢下他一个人面对吗? “我知道您讨厌我。但因为白玺,我又不能惹您生气,不但如此,我还要想方设法去讨好您。”说到这里,李洱很认真地看着白老爹,一副壮志凌云,英勇就义的肃穆神色,“白叔,您别抻着我了,您有话直接说,我听着。” 白老爹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你猜得没错,我从头到尾都不赞成你跟白玺,也不待见你。但我从来没出手为难过你,也没主动开口要求你离开我儿子,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李洱挠挠头,笑着拍马屁道,“那是因为您宅心仁厚。” “放屁!”白老爹开口,李洱震了震身子,立正站好。从进入帐篷见到白老爹到现在,李洱总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老子仁厚?老子仁厚积德,那还让白家绝了后,到下一代连个带把儿的都没?” 李洱垂下脑袋,主动认错,“我有一半责任。” 这模样,这口气,绝对是想要坦白从宽的。 白老爹觉得自己可能把面前这孩子吓坏了。从进来起就拘谨得让人心疼,看着自己时又是谨慎又是小心的。白老爹养了俩儿子,大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没法管,也管不住,那是个撑得住大事儿的主子。小儿子太混了,从小被他老娘给惯坏了,又是幺子,白老爹到底宠着小儿子,打过骂过,但真要说逼迫小儿子,还真的不曾,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把小儿子往正道上领。 反正,白家俩儿子就没有一个服白老爹管教的。你别看外面的人瞧着白家双子一个顶一个有出息,白老爹内心里是苦不堪言,儿子大了,儿子能耐了,还真的是显不出他这个当爹的了。 李洱离开大院后,白老爹便很久没见过他。后来有关李洱的事情大多数是听说。全是下面的人报上来给他听的。上次白玺跟林月笙在机场门口打架,让白老大带了李洱回家,那是白老爹严格意义上第一次跟长大的李洱见面。 就跟现在一样,乖巧听话,礼貌周到。哪像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横,一个比一个拽。 白老爹叹了口气,说,“我管了那兔崽子五年了,打了,骂了,赶了,全都没用。现在我是真管不住他了。兔崽子说了,要么他就这么光棍着,一辈子做和尚。哎,你为什么不是个女娃呢?” 李洱想象着白玺站在白老爹面前,梗着脖子,红着脸牛气哄哄地说着,“你要不让我娶李洱那小混蛋,我就当一辈子和尚”的场景。那个时候肯定把白老爹气坏了。 李洱想了想,诚挚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认真回复白老爹,“如果我知道我后来能够遇上白玺,我就该投胎成个女人。这样,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走在一起,这样,我可以替他生个孩子,可以去做许多我现在无法为他做的事情。我不介意性别这回事儿,对我来讲,生活就是有一个人能够携手一起走下去。” “所以,你同意白玺要个孩子了?”白老爹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芒。大儿子有个女儿,小儿子又是个同性恋。大儿子跟儿媳妇儿不肯要二胎,小儿子跟“小儿媳妇”生不出来。但他管不住大儿子,弄不住小儿子,压不住大儿媳妇,只好从李洱身上下手。 李洱,“啊?”刚刚李洱那一番话主要是为了跟白老爹表明他的诚意和真心。可是不代表他就想要个孩子。 “我已经问过了,现在可以人工受精怀孕的,只要白玺同意了,马上就可以孕育出一个儿子来。” “所以,您跟白玺商量过了?他答应了?” “那兔崽子怎么可能答应!他根本就不听我说话。但是只要你答应了,他还有反对的权力吗?” 李洱抹了把汗,“白叔,您这样不成。他连您的话都不听,就更不会听我的话了。我们俩都是白玺说了算的。” “只要有孙子,你们俩的事儿我就不管了。”白老爹使出最后一招。 这句话倒是让李洱眼前一亮。原先觉得白老爹是来棒打鸳鸯的他,暂时放了心。可是孩子这种事情真的不好说,“等白玺回来之后,我会跟他商量的。他要是喜欢,我们就去要一个。” 白老爹一拍大腿,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现拨通了白玺的电话,说,“你现在就跟他说吧。” 李洱有些忐忑地接过手机,响了三声后,那边接通了,听见白玺无奈的声音,“爸。”声音死气沉沉,虚弱无力的。 李洱听了,关切地询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白玺从听筒里接收到李洱的声音,立刻的满血复活,“哎哟,怎么是你?我爸找你去了是不是?” “嗯……你爸说想让你要个孩子。”李洱轻轻地说,有些迟疑,很不确定的语气。 “回绝了!”白玺立刻道,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李洱感觉到背后白老爹注视过来的目光很是紧张,他自己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抹着头上的汗,讷讷道,“我不敢……”——言外之意就是那可是你爹,我怎么敢得罪,得罪了我以后怎么混? 白玺搁那头乐了,说,“等会儿我来跟他说。你别搭理老头子,要什么孩子啊。我伺候你一个都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去养一个小的。再说了,你不还小着呢,再往上读个几年书,进修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再说。” “可你不小了。”李洱特别诚实地的回复,彻底地踩住了某只的尾巴。 “男人三十一枝花啊!” “你快谢了!” “谁谢得快谁知道。”白玺回了一句,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此时要不是当着白老爹的面,李洱估计要上蹿下跳地撒泼了。可因为是这种场合,他只能忍住了,龇牙道,“你够了!” 而后,将手机交给白老爹,“白叔,白玺要跟您讲。” 白老爹接过手机,放在自己耳边。他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白玺那无赖的声音,“不够,怎么会要得够你?” 白老爹气得差点儿摔了电话,冲着听筒吼了一声,“兔崽子,我是你爹!” 白玺手滑了一下,手机落在桌子上。他赶紧捡起来,冲着那头的人拍马屁,“爸啊,看来您最近身子骨好多了,骂人的中气顶足的!” 白老爹气得老脸一红,“老子要个孙子。你个兔崽子是给还是不给?”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白玺烦躁地皱起眉尖。 孩子这回事儿,好像是自打他爸动摇了肯接受他跟李洱的事情之后就开始提了。但是白玺一直都没答应。 不为别的,李洱自己都像个孩子,怎么再要一个。 终章 “爸,这事儿回去再跟你说,你别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媳妇儿啊?”白玺再度使用“拖”字大法。能拖的一时是一时。但关键是现在媳妇儿在他爹的手里,所以他现在是不得不服软了。 白老爹一听他的话,又怒了,“老子是那种人吗?兔崽子,你什么时候见我欺负过你……呃,李洱了?” “嗯,爸您是领导嘛,怎么也不会跟我们小的一般见识的。所以,孩子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哼!”白老爹冷哼一声,“你就作吧!等李洱答应了,我看你还敢反对?” “爸,你可是说过了不欺负他的啊。” “他自己说想替你生个孩子的。”白老爹有些得意地朝着李洱招招手,喊,“李子过来,你跟兔崽子说,你想要个孩子的。” 李洱的脸刷地红透了。 刚刚就是一腔热血,说了出来。 现在手机被举到他的嘴边,让他自己跟白玺说。他卡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看着白老爹那希冀的目光,他又觉得自己好混啊。 那头白玺也被震惊了,自言自语道,“想给我生个孩子?会想给我生个孩子?” 李洱的连愈发的红了,轻轻地嘤咛了一声,算是答应。 白老爹把电话拿回来,得意洋洋,“听见没?这可是李子自己主动说的。所以今年过年就去要个孩子吧。” “那等回去了。”白玺态度也变软了许多。实在是这句话震撼太大。他这一刻都忍不住为他老爹自豪起来,“爸,你心理战术玩得不错啊。” 白老爹哼哼一声,“老子吃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 “那你怎么不去跟我哥跟大嫂玩心理战术呢?”白玺嘲笑他爹。 白老爹被噎住,大儿子心理战术比他玩得好。大媳妇儿是知识分子,博士学位,科研成果都快比他这个老头子的军功章多了。 “滚蛋!老子忙得很,挂了!”就这样,没等白玺把话说完,白老爹就把电话挂掉了。然后,他转过头,一脸慈爱地对着李洱说道,“你一定要哄得白玺要个儿子,有了儿子,你们俩想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李洱低着头没说话。看起来像是腼腆,可实际上他是突然想通了。他就是不哄得白玺要个儿子,他跟白玺不还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见白老爹管过。所以,他也不管了。万事有白玺撑着,他也没必要自寻烦恼。 以至于白老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怎么跟李洱玩心理战术,软硬兼施,李洱都是柴米油盐不进,没给一个确切的答复出来。 李洱其实快要顶不住了,不过还在白老爹没在山上呆太久了。一直到送走了白爹,他才得以缓了一口气,回去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觉,继续接下来的项目考核。他后期的成绩越来越好,连续几次有超过郑沄的势头。两个人你争我夺的,在场上不分上下。但到了场下,就换了另一番场景。 郑沄从来就没遇见过李洱这么难伺候的主儿。你对他好的时候,他不见得会感激你少许。但你对他狠了一次,他就记得比什么都清楚。这都要结束回学校了,李洱都不肯搭理他,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 他道歉也道歉了,检讨也检讨了,可李洱就是不松口。 直到现在,李洱拿到了个人综合考核成绩第二名,稳压了郑沄一头,他才肯屈尊降贵地赏给郑沄一个好脸色。其实目的就是要告诉郑沄,小爷比你强。 回程的路上,李洱有些激动。一下车,他就跑回自己的单人宿舍里拿了手机给白玺打电话。 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白玺还要再等三天才能回来。李洱有些失落和委屈,“这就要过年了!都二十三了。” “哟,今个儿二十三了,祭灶啊。”白玺叹了口气,“看来今晚上我又要泡面吃了。” “刚囡囡打电话过来让我过去吃晚饭。我今天的晚饭是解决了,你就自己去泡方便面吃去吧。”李洱恶毒尖酸地冲着电话说道。 听着挺可气的话,白玺却笑得高兴得很,“小混蛋,一点儿怜惜老公的心都没有?想找我收拾你呢?” “哼!” “我最多再有三天就回去了。” “那你快点儿!”李洱心急地催促,“你跑那么远,小爷就是想怜惜你也够不着。” 两个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等挂了电话,李洱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开车去了白家。 人都到齐了。李洱提着点心到的时候,囡囡正趴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刚刚上小学五年级的小姑娘,扎了个利落的小马尾,一晃一晃的。见李洱来了,囡囡一下子蹦起来,跳到李洱身上,“哥哥来了!” “嗯,囡囡写作业呢?” “对啊,我妈说作业写不完不准吃饭啊。”囡囡很是委屈,朝着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扫了一眼。 李洱揉了下囡囡婴儿肥的脸蛋,听到身边的大嫂开口发了话,“李子,你帮我给这丫头检查下作业,签个字吧。” “成,没问题。”李洱爽快地拿过囡囡做完的数学卷子,认真仔细地检查起来。检查出错误就拿铅笔勾一下,然后给小丫头重新做,不会做的再给她讲一下。 在讲解最后一道思考题的时候,一声猫叫响了起来。囡囡一下子蹿起来,冲过去把猫抱在怀里。 “哈哈,这只蠢猫。”囡囡提着猫大笑,“她刚来那会儿跑得可溜了,我都逮不到她。后来我爸说多喂她吃,等她吃胖了就好抓了。” 结果,现在,曾经的傲娇女王范儿的蛋蛋彻底沦为一只懒惰的吃货。李洱扶额,这只被白玺誉为跟他长得很像的猫,真让他觉得丢尽了脸。他到现在终于明白当年的大白为什么那么胖了,敢情也是为了抓猫好抓啊。 逗了一会儿,囡囡把蛋蛋放在地上,继续听李洱讲完最后一道题。 李洱正讲着题,感觉脚踝处痒痒的,低头一瞧,蛋蛋正在蹭他,看起来蹭的很开心。李洱一只手伸下去摸了摸她。 蛋蛋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 囡囡惊讶地,“这只蠢猫喜欢你诶。” “她叫蛋蛋。”虽然不想提及这么个名字,但毕竟是白玺给取的名字。老被囡囡喊成蠢猫,李洱觉得对不住白玺。 “我知道啊。二叔跟我说过了。哥哥,我跟你说啊,我把你照片拿给我们班的同学看了,她们看完都说长大要嫁给你呢。”囡囡有些自豪地从课本里掏出上次从李洱那里死磨硬泡得来的照片。 “囡囡!喊叔叔!”白老爹一直坐在旁边看棋谱,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他的孙女。喊什么哥哥啊?乱辈分了都。 “哥哥!哥哥!哥哥!”囡囡示威般地喊了三声,然后趾高气扬地望着她爷爷。白老爹败下阵来,不再开口。 看起来是不高兴的,但是又不说出口。 李洱有些紧张,摸着蛋蛋柔滑的毛。 好在大嫂机灵,招手喊李洱去厨房帮忙洗菜。 李洱瞬间解脱了一般,去了厨房。 白老爹喊自家孙女洽谈,“你这丫头怎么不听爷爷的话。再说了,爷爷对你好了十年,还比不上李洱跟你相处过几天吗?” 囡囡撇嘴。 白老爹看孙女这模样,无奈地把猫喊过来逗着玩。可是那只猫慢吞吞地爬去了厨房蹭李洱裤腿去了,压根就不看他。 这让白老爹心里有一股浓浓的失落感。好像除了他,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李洱。大儿媳妇儿喜欢,孙女喜欢,连养了几个月的猫也投奔李洱去了。但是李洱不肯答应他要孙子,所以他仍然坚持不给李洱好脸色,要跟李洱对抗到底。 李洱吃完晚饭就开车走了。他回去的是白玺的那间公寓,两层的公寓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空落落的,就一个人在屋里瞎晃悠。 本来只是因为无聊才决定参观一下他跟白玺的家,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他推开二楼的一个房间,开了灯,乍一眼望过去,失了魂魄般直直地站在门口。门里的一切超乎了他的想象。 是戏服,各式各样的戏服。墙上挂着的有梅兰芳大师亲笔签名的剧照,还有各式各样的京剧脸谱。 李洱有些迟疑地抬脚走了进去,眼眶有些发热。这些东西,如今是千金难买的。李洱自己也有钱,也经常去淘这些宝贝,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割爱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住了这许久的家里就放着他最爱的这些。 因为这些老掉牙的喜好,他没少被人称之为怪胎。人人都说他喜好怪异,没一点儿年轻人的劲头。可是就有这么个人,原来早已经默默无声地纵容了他一切的嗜好。李洱不争气地揉着眼睛。 他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有福气的人了。这世上有多少人放弃原定的梦想,放弃自己所爱,去适应这个环境谋生存。可他呢,他二十三岁了,他还干着小时候喜欢的一切,可以继续爱他的戏,可以继续玩他的枪。 因为有白玺,因为白玺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来成全他的梦想。所以他能够活得这么恣意,按照自己想要的模样活着。 这个晚上,李洱的心境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他第二天早上去学校参加了汇报。汇报结束后开始忙活晚会的事情。本来晚会的事情跟李洱没什么关系,可是作为学校今年新来的教职工,他再一次被他们主任给坑了。 刘主任说得很轻松,“小李啊,作训时那段贵妃醉酒唱得挺好的,再上去来一段吧。传统京剧,现代京剧都好,上去给咱们科争争光。” 李洱满头黑线的应了下来。 好在他跟广德楼的人混得熟,到那里拉了一票人出来,凑了一台戏。连续三天他都留在广德楼排练。 到了最后一天上场的时候,李洱才得知白老爹也来了。白老爹美其名曰是陪着囡囡一起来的。 李洱被安排在第八场。他选的曲目是红拂女,女扮男装追李靖那一段。戏服是从家里那间房里挑出来的,扮相是朱可臻给化的,只是白玺没回来。 白老爹在台下听戏,颇有感触。上次听戏,还是跟他妻子一起听的,这一次听看着李洱在台上,突然就有些理解了。 好像这一台戏是李洱唱给天下人听的。 与红拂女月下女扮男装追李靖一般。前者是为了喜欢的人装作男人,而后者是为了喜欢的人甘愿配作女儿身。 遗憾的是前排预留给白玺的位置空着。等到谢幕的时候,李洱弯腰的瞬间,看向那个空落的位置,还是有些失望的。他最想让白玺听的,他想要给予白玺的示爱,可惜都没能让白玺听见。 郑沄上台送了一束玫瑰,交到李洱的手里。李洱仍是没给他好脸色,但还是抱着花走下台。下了台,就转手将花送给了后台的一个熟识的小姑娘,“我花粉过敏,送给你吧。” 而后,走进更衣室脱衣服。 他刚拉上帘子,众人就瞧见了一个捧着比之前那捧更娇艳的玫瑰的俊朗男人走到更衣室门口,大大方方地打开门走进去。 “谁?唔……”李洱小声地抱怨,“怎么进更衣室了,快出去!” 白玺把捧花放在椅子上,细致地帮李洱把他刚刚解开的扣子全部扣上,“别脱了,回去再脱吧。” 一句话就把李洱惹得脸发热。 如果不是脸上的妆厚,就可以看到李洱发红的脸蛋。 “可我要最后谢幕的,不能提前走。”李洱想起节目组的要求,跟白玺解释。 “不要紧的。少你一个人也不会垮台。” 李洱想了想,又瞧了眼一月不见的白玺,觉得他说的也对,满意地捧着一大捧娇艳的玫瑰花,映着一脸的喜色,跟白玺一起离开了后台。 正当两个人在自己公寓的大床上上演全武行的时候,李洱的电话响了起来,而且还是白老爹打过来的。 李洱不甘心地挠着白玺,“都怪你了!你爸一定要生气了。” 白玺狠狠地在那张不满的小嘴上亲了一口,把电话接了起来。 “李洱,你跑哪里去了,现在开始合影了。”白老爹着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李洱隔着话筒都能听的见,他瑟缩了一下身子,却惹来白玺一声轻哼。白玺低头看着身下的人,笑着将电话拿远了,轻声说,“别吸得太紧,我会失控的。” 李洱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白玺将电话拿到耳边,“爸,是我。我回来了。” “兔崽子!就知道是你把人拐跑的!” “没事儿挂了啊,三十我们两个回家吃年夜饭。” “你……”白老爹气愤的。可不等他把话说完,白玺就挂了电话,开始干正事儿去了…… 之后,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连续三天李洱几乎都没出过卧室的门。刚开始是白玺按着出不去,后来是被累得懒得动。 直到大年三十这天,李洱才从床上爬起来。白玺从柜子里找出了遇见红色的羽绒服套到李洱身上,又给李洱围上厚厚的围巾,开着车和李洱一起回家。大门口,囡囡正和一群小男娃放炮,见李洱从车上下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哥哥来了啊!” “喊叔!”白玺瞪着眼下命令。 但他们家这位大小姐连老爷子都不放眼里,更何况是白玺。囡囡在李洱脸上吧唧一声响亮地亲了一口,挑衅地瞟向白玺。 白玺这回彻底无语了。 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拉着囡囡去了他的房间,伸出一根手指说,“喊叔叔,一声一千块,喊二婶,一声一万块。还有,不准占你二婶便宜!不然小心我跟你爸告状,以后你的家长会别想再让二叔替你开。” 囡囡掰着指头算了算,觉得得罪自家二叔确实不划算。 到第二天大年初一,囡囡拜年的时候,先拜了爷爷,再拜爸妈,最后拜的是李洱,用一种极快的语速,在一分钟之内喊了大约五十次二婶,喊完了,转身朝着白玺伸出手,笑得狡诈,“二叔,拿钱来。” 白玺瞧着自己媳妇儿窝在沙发里的慵懒模样,笑着抽出一张卡递给囡囡,“拿去吧,密码是你二婶生日。” 李洱趁着众人不注意踹了白玺一脚,低声斥责白玺,“你个混蛋,能不能不要这么乱来啊啊啊!” 白玺偷亲一口香泽,“不要紧的,搁自己家里喊喊,无伤大雅。再说,难道你不是我媳妇儿?那昨晚到底是谁一直喊我老公,老公快一点的?”白玺摸着下巴,荡漾地回忆着昨晚的旖旎场景,一副老流氓的造型。 李洱起身回了屋,实在无法忍受白玺的厚脸皮。 ****** 到初三这天,白玺履行了承诺,带着丑媳妇儿去见婆婆去了。见过白玺的妈妈后,李洱提着壶去看老黄。 壶里的豆浆是早起回去四合院磨的。片区拆迁,也只剩这一处还有另一家的院子保存了下来。 也是在文化局的人来鉴定的时候,李洱才知道,这处院子里到处玄机。且不说房里存着的昂贵物事,单单是院子四角埋下的镇宅神兽就足够这院子留存百年,还有大门正中间的横梁里藏着的八卦阵符。 白玺找到当年那位改造院子的玄学大师的徒弟,找回当年院子改造的地图,不止如此,还有一幅墓地的地图。墓地自然说的是老黄的墓地。 白玺站在不远处的距离里,看着李洱蹲坐在墓碑前,低声簌簌地跟老黄说着什么。他想起五年前,老黄过世前与他谈过的那一次。 那个荣华一生的贵人躺在病床上,对着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放手,最大的幸运也是没有放手。幸运的是得宠李子六年,遗憾的是只有这六年,终日看他心心念念着旁人,却不敢放手让他去追求,怕他受伤害,怕他一去不回。” “我也怕。”白玺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可是他怕归怕,到底没走老路子,亲眼见证了李洱的成长和蜕变,一步一步地引导着李洱来到他的身边。 那是白玺对李洱最狠心的一次,狠心地看着李洱投向林月笙。然后再看着他最宝贝的小混蛋伤痕累累地回到他的身边疗伤。只有那一次了,白玺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对李洱那么狠心了。那一次的狠心,差一点儿就让他失去了李洱。他抬头看着墓旁的那株李子树,老黄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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