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和男朋友们(穿越)——适野

作者:适野  录入:05-03

 文案:

 有内向受,懒受,冰山受,诱受,明星受,还有健气攻,科学家攻,上班族攻。 有一天,当这些攻受都拥有了超能力—— 冰山受没事绝不主动对人笑,但忽然发现自己的笑容能让对方爱上自己。他是应该笑呢,还是不笑呢。 懒惰受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用为全球节约能量的姿态生活着。虽然有了超能力,但还是懒得用。 毕竟睡觉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内向弱受,总是充当路人甲,却突然拥有了治愈所有病痛的能力。 朋友有了,恋人有了,家庭和金钱也有了,这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恋人拥有毁灭世界的能力,并很可能彻底毁灭世界。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遥远星空 异能 灵魂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曦 ┃ 配角:任嘉木,许清,何绍寞,顾南,郑轩 ┃ 其它:超能力 第1章 何曦从来都是个努力的学生。 整个高三班中,即使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往前拼,而何曦的努力依旧是出类拔萃。但即使他在深夜一二点依然在做题,上课时全神贯注地跟着老师的步子走,但他的成绩依然是不尴不尬。 班上同学,因为何曦的努力都对他很和善。因为若付出何曦这样的努力,必然是要进班级前几名的。 而何曦付出这么多的努力,却只能在总共五十个人的班上排到三四十名的位置。 何曦似乎印证了一句话——努力不一定有收获。 亦或者——笨鸟先飞也没有用。 同学都对他很好,每次班级排座位,都争着和何曦排在一起,因为这样,也可以被何曦的热情所感染。而对何曦的成绩,同学纵然想帮忙,也无济于事。毕竟,考试都是要靠自己去考。 而在高三拼了一整年,何曦的成绩稍稍有了点进步。但在高考时,却因为过度紧张,只得到了410的分数。 知道消息之后,何曦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天不说话也不吃饭。而唯一的亲人哥哥强硬将他拉出房间,把他按在满是食物的桌旁,并且盯着他吃饭时,他才木然地吃了一口。 哥哥何绍寞皱着眉,眸中满是对何曦的忧虑。弟弟其实一直待人和善温柔,也是个爱笑的孩子。但一整年的高三备考,几乎将他变成另一个人。而高考出分之后这样形容枯槁的样子,实在让他心疼。 何曦木然吞下一口米饭,忽然问道,“哥,你当年考了多少分?好像是六百多分吧……”他怔了怔,又像是呢喃一样,“好像只有你分数的一半。。。。” 和何曦不同,何绍寞沉稳严谨,即使是少年时期,也是很少笑容。只是何绍寞从小就极聪明。高考轻松地考了六百多分,最后进了一所985。后来凭着重点大学的文凭,又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何绍寞避而不答,“小曦,考不上也没有关系。你以后出路还会有很多。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何曦怔怔的,依旧愣愣望着米饭。 “别总想着成绩。现在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哥哥陪你出去轻松一下。”何绍寞将一张旅游的宣传单放在他面前,“这是你一直想去的丽江,我们去那里好好玩玩,放松一下。” 宣传册上的丽江,蓝天白云,风景美得让人心醉。 在那里,应该可以忘记一切吧。 父母早逝,何绍寞与何曦相依为命长大。而何绍寞比弟弟大上七八岁,更是像弟弟的监护人。幼年时,几乎连换洗衣裤这样的事都是何绍寞代劳。高中的几次家长会,都是何绍寞出席。 这一次出行丽江,也是何绍寞忙前忙后。包括旅行社的选择,以及衣物包裹的整理,都是何绍寞一应代劳。而何绍寞现在是it公司的程序员,这个工作极其辛苦,更是需要经常加班。而为了腾出假期和何曦旅游,这几天的工作强度更是重上加重。每每何绍寞加班到深夜,一身疲惫回家,还要照看精神恍惚的何曦,已经是疲惫到极点。 何曦心中内疚,只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假装没事,自己也开始张罗旅游的事情。 终于启程的日子,一大早,两人便拖着行李到了旅行社集合的地点。何绍寞拖着最大的箱子,而何曦身上只挂着一个轻巧的腰包。 何绍寞正将箱子往托运处放,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起电话,那边公司老板便着急地说了一大通。何绍寞耐着性子听完,才皱眉道,“赵总,你知道我今天是要去丽江的。” “绍寞啊,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这个客户实在很急,不管的话会出篓子的。而且这源代码是由你写得。你也知道,你编的程序,有你自身条理性。如果其他员工来改的话,多半会是bug满天飞。而且现在时间很紧迫,除了你,没人能改出来。” 何曦扶着箱子,看见哥哥皱着眉头挂了电话,面容有些焦虑。 他微微捏紧了拳头,这才笑道,“哥,公司有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何绍寞默然半晌,才道,“小曦,这次是哥哥的错。你等我几天,大概过一个星期,我们再一起去。” 何曦点头,扫了一眼那旅行社的名字,又啊了一声,“但如果我们现在反悔的话,旅行社是不退钱的。” 何绍寞为了旅途愉快,选了较贵的线路,两人加起来几乎要两万块钱。 这也是一比不小数目。 虽然何绍寞工资很不错,但一方面要付何曦的生活费,另一方面,他还有一个没有工作的恋人许清。所以他的生活负担其实不小。 “那也没有办法。” 何曦还有些犹豫,几度看了看大门,又道,“哥,要不然我先去,到时候你再来。你在这边还要忙五天对吧,五天之后,你就赶来我这边呀。我跟旅行社说说,他们应该会保留你的位置。”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我没办法放心。”况且这次原是他陪弟弟散心,若让他一个人离家去这么远的地方,再加上何曦现在的状况,他实在没办法放心。 “没关系啦。我在旅行社里,有导游和其他人,到处都是大家一起行动,不会发生什么事啦。” 何绍寞依旧皱着眉头。 何曦已经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大箱子推进了托运处,只笑道,“哥,我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我也十八岁了啊。” 何绍寞这才语气缓和,再看看何曦,虽然还是瘦削的身子,但是身材已经抽长,清秀的面容上也有了青年的气息。 何绍寞有些恍惚,这才意识道。弟弟已经长大了。 当初像是豆芽菜一般的身子,如今已经是青年人模样。 最终,何绍寞终于答应了何曦的要求,只嘱咐何曦,自己会在五日后尽快赶来,让他尽量和团队呆在一起。 旅行团队一同前行。从昆明机场出来,再到大理,再从大理到丽江。 天边厚重的白云和令人心醉的蓝天,将所有一切都抛在身后。而旅游团中,众人都兴致勃勃地谈着各自生活琐事,没有人去提沉重的高考。 而何曦也渐渐将高考忘在身后。 旅游大巴稍稍颠簸了一下,他这才将目光投向窗外。浓郁青山,薄薄雾霭缓缓环绕。 大巴仿佛是在仙境中游行。 此次的目的地是虎跳峡,据说是河流急转弯的峡谷。同行旅客皆是三两成团。而为了熟悉云南,团中除了一直随行的导游之外,配了一个对云南当地更熟悉的导游。 云南导游的表现很不像导游,倒有点像在拉客的牛郎。 “大家好,我叫阿嘉。云南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希望亲爱的们能好好享受这趟旅程。当然,如果这几位美女能告诉我你们的电话号码就好了。” 旁边几个女生笑出来。 阿嘉一身云南当地服饰,只是眉眼俊朗,只是站在那里,便吸引了车上许多女生的目光。而他显然兴致昂然,不甘寂寞地跟几个女生抛了媚眼,立刻惹来一阵轻轻嬉笑,其中几个女生更是红了脸。 稍大胆的女生立刻邀他到座位上闲聊,他亦笑意盈盈地接受。攀谈几句,几人的气氛已经极为火热。 何曦怔怔盯着导游阿嘉。刚从枯燥题海出来的他看见这一幕,无异于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他怔怔地看着那边,完全忘了控制自己的视线。 察觉到他的目光,阿嘉回过头,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含着有些邪气的笑容注视着他,继而对何曦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在那目光注视中,何曦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张偏过头看着别处。 那边的说笑却还在继续,一个女生笑着推了一把阿嘉,“阿嘉,你太不像话了,连这样的小孩子都要勾引。” 阿嘉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懒洋洋笑道,“什么小孩子,那可是我的恋人。” 场面一片寂静,何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那边说笑很快又在继续。阿嘉从刚才开始就一副不正经的状态,也没人把他这句话当真。 何曦僵硬着回头,心慌意乱地盯着阿嘉。却发现他已经和几个女生笑得热烈。 他这才觉得,这导游说不定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他忍不住愤愤地瞪了导游阿嘉一眼,这才悻悻垂下头。 真希望刚才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不是那调侃被旅行团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何曦的座位旁是几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声。听他们谈话,似乎是大一的学生。这次是暑假结伴旅行。 几个人的座位,呈包围的姿势把何曦团团围在中间。 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几人谈得热烈,何曦也被迫加入谈话。 何曦和高中同学相处得都不错。但他是个很慢热的人。高一大半年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孤独地独来独往。直到后来,大家发现何曦虽然不善交际,但其实很善良,而且待人温柔,大家和他的关系才越来越好。 现在面对这么多陌生同龄人,何曦其实有些紧张。 旁边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说,“昨天晚上的球赛你们看了没。那个裁判也太不像话了。” 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说,“没有啦,我觉得是英格兰队太不像话了。那分明就是手球啊。” 运动服男生面带不悦,“那是什么手球?!根本没有那回事吧!” 何曦没看过球,即使要看,其实也不知道看什么。他也只能看到穿两种颜色球服的人在场上不停跑来跑去。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要看哪里。 然而这五六个男生已经谈论得热火朝天,已经为是否手球一事争得面红耳赤。 何曦一直低着头,无意中抬起头,正对上旁边一个男生的目光。而那运动服男生也定定盯着他。他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只得先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妥当,这种时候,脑子空白,唯一的反应好像只有傻笑。 然而,旁人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笑容。 果然运动服男生并未管他的笑,只直接问道,“呐,何曦,你说说看,那到底算不算手球。” 旁边男生亦看过来。经过争论,是否支持手球的概率已经改成了三比三,唯一还未发表意见的就是何曦。 何曦脑中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怎样回答。然而,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旁边几个男生还催促道,“对,你说说看,那到底算不算手球。” 何曦焦虑地紧张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木然道,“我也不知道。” 旁人一怔,立刻露出不悦的神情,“喂,手不手球这还不知道吗?是男人就不要这么犹犹豫豫好吗?” “我平时很少看球,所以那场球赛也没有看过。”何曦不甚肯定地说出。 旁人嘘了一声,重新回到自己位置,只是面上却露出有些不屑的神情。运动服男生小声嘟囔,“估计又是个书呆子……” 何曦有些僵硬,一时不知道维持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见那几个人完全不再理自己,然后又开始一个新话题说得兴致勃勃。他忽然觉得有些孤单,鼓起勇气才笑道,“不过感觉听你们讲也挺有意思的。” 有几个男生扫了他的笑容,却根本不再屑于理他,只回过头自顾自说得高兴。 何曦忽然觉得有些孤独。在学校的时候,也曾有人说过他死读书亦或者书呆子之类的。只是这样努力读书,高考一败涂地,同龄人的圈子也融不进去。 心里忽然揪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一个带着戏谑语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旁边,“唉,果然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孩啊。作为男人,最重要的可不是看球赛。” 导游阿嘉突然出现在几个人的座位面前。运动服几个男生都不悦地盯着导游,“你说什么?” “身为男人,最值得称赞的事难道不是应该我泡到几个美女么?”导游指着运动服男生说,“呐,你这小子,之前我就发现你对那边粉裙美眉很感兴趣,怎么都不敢过去跟美眉说几句话,反而就知道窝在这边谈什么足球。” 运动服男生脸涨得通红,“关你什么事?” 阿嘉那俊朗容颜上带着一脸遗憾摇了摇头,然后一把拉过何曦的手,笑意盈盈看着他,“小弟,来,大哥给你介绍几个美女。” 那不阴不阳的音调让何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里说着一万个不愿意,却被阿嘉大力无比地拉着往前走。 跌跌撞撞地跟在阿嘉后面,这才发现阿嘉身材挺拔,和哥哥安和身材差不多,应该是有183。这样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再加上明显的倒三角的身材,尽管阿嘉竭力甩开他的手。但阿嘉还是无知无觉一般拖着何曦往前走。 都是一样高,但因为平日兄长安和为人沉稳,倒看不出什么对比性。而阿嘉一看就是运动型的身材,何曦忽然有一种自己变得渺小的感觉。 再加上方才阿嘉直言‘恋人’之语,更是让何曦有一种全身被火烧灼的错觉。 转眼间,竟真的被拖到了那一帮女生面前。 几个女生都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何曦。 阿嘉依旧是一副脸皮后比城墙的样子,“来来,这些都是我的后宫。小兄弟,你说说看,自己喜欢哪一个。尽管选,大哥我很大度的。” 女生笑着起哄,“阿嘉,你别疯了。” 另外几个已经笑着捶墙,“我是皇后,小东西,就由哀家来帮你分配。” “什么,我才是正宫。你这个狐狸精,离我们阿嘉远一点。” 另一个懒洋洋地说,“啊,懒得跟你们这帮女人争,我还是当贵妃娘娘就好了。” 竟然还有一个清秀女孩,红着脸,怯生生地说,“那我就当阿嘉的贴身侍婢好了——” 几个女生惊呼一声,“什么呀,小白,你好色。” “贴身贴身贴身!!!!天啊,限制级。小白,你肿么可以这样。” 何曦已然僵硬,手足无措,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阿嘉笑意盈盈地揽着他,一脸毫不所觉,“怎么样,想要皇后还是贵妃娘娘。” 何曦僵硬着努力把他推开。导游阿嘉像是毫无所觉,只依旧揽着何曦不放。 何曦只能皱着眉盯着阿嘉,深棕色的眼睛,像是夜空的星辰一般璀璨。 这样的英俊容颜,真的很容易让人心动。 车开了一段距离,几个女生说笑累了,都歪在座位上小睡。而其他乘客也都闭着眼睛沉睡。 不知阿嘉跟他旁边乘客说了什么,那乘客主动将位置让给何曦,自己去做了何曦的位置。 阿嘉拿出手机鼓捣得很专心。何曦却心神不宁,直到感觉自己手机的震动,这才看见手机里来自何绍寞的短信,“小宁,我提前一些把工作做完了。你现在在哪里?” 何曦心中一喜,忙回了短信。何绍寞便又发了一条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以及自己马上就到的短信过来。 这样,何曦心中才安稳下来。 一抬头,便见阿嘉正盯着他的手机。何曦本能便把手机往回缩。 阿嘉一脸戏谑地笑,“怎么,你情人?” 何曦一惊,这才道,“不是,是我哥。” 阿嘉啧了两声,“这么大了,连旅游你哥都陪出来,你确定你哥不是对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感情么?” 何曦脑子充血,极少发怒的他忍不住对他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还有——”胸中恼怒,但因为不常发怒,而有些胆怯地发颤,“请你不要再说什么我们是恋人的话。其他人说不定会把你的玩笑当真的。” 阿嘉一脸玩世不恭,“真不好玩。” 何曦勉强道,“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但是我刚才并没有开玩笑,我确实是想跟你做恋人。” 一瞬间,何曦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只是阿嘉那俊美的容颜不停在自己面前晃悠,让他心跳也不规律起来,只颤声道,“你还要胡说。而且我们……”他们都是男的啊,究竟要怎么做恋人。不,这根本不是重点,关键是,他们根本不认识的阿。 阿嘉的表情却不像之前那般戏谑,反而正经一些,“我们认识的。你救过我的。” 何曦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在说什么。 阿嘉却像是陷入了沉思,“本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的,没想到一睁开眼,却看见了你的脸。”他细细打量着何曦的脸,“说实话,要是以往,你这样的不会让我心动。不过每次想起你救我的那一幕,我就很心动。” 何曦忍不住打断了他,“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了。我和你根本没有见过。” 阿嘉笑了笑,“我们见过的。只是你没有注意。” 何曦无言以对。 车终于到了虎跳峡。 混浊的江水在悬崖下奔腾咆哮,而游览的线路是绝壁上空凿出来的一条石道。 众游客看着绝壁上嶙峋突起的石头,一个声音忍不住问道,“要是山上滚下一个石头怎么办,会不会被正好砸在头上?” 身为导游的阿嘉依旧双手插兜,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有可能哦。被砸到之后应该会直接跌入江水里。”他玩了玩手中的打火机,一脸好奇地问何曦,“你说这样应该算是摔死的还是淹死的?” 何曦后背发麻。旁边游客个个都面色苍白。随行的另一个导游气急败坏地赶过来,重重拍了一下阿嘉的肩膀,面色僵硬地笑着,“哈哈,哈哈,阿嘉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他头皮发麻地看向各位旅客,“不会啦,其实这条石路有两米宽,还算开敞。只要不往边上走,就不会跌入悬崖。而且被山上滚石砸中的概率,也是很小的。” 旅客还是有些狐疑。阿嘉是云南的导游。他才是了解情况的那个。阿嘉都这么说,说不定这条路真的有点问题。 随行导游欲哭无泪地看着阿嘉,“阿嘉,你说呀。” 阿嘉这才懒懒伸了个腰,“哈哈,是呀是呀。” 语毕,便拽着何曦往石路上走。 何曦有用手机查过虎跳峡,知道这里地形虽险峻,但只要注意也不会真正发生危险。 而走在石路上,看着悬崖下咆哮的江水,忍不住细细观看。 他盯着江水,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江啊?” 阿嘉一手插兜,眼睛像是看着远方,“谁知道呢?” 何曦滞了一下,假装没听见阿嘉的回答,继续好奇往前走。忽然看见旁边有一股极清澈的小溪从石缝间流出,忍不住惊讶道,“这水怎么会这么干净。” 阿嘉扫了两眼,“你问我我问谁?” 何曦终于忍不住,咬牙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当上这里的导游的?” 阿嘉难得地沉默下来,沉思了两回,严肃道,“也许是老板看我长得帅吧!” 何曦嘴角抽搐,终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阿嘉像是被自己美色所迷,掏出手机,还给自己照了两张自拍,这才继续跟着何曦往前走。 何曦再不理阿嘉,只一个劲往前走。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而自己又忘了带水。忽然那就想起了哥哥。因为日常生活,都是何绍寞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现在看阿嘉这个不靠谱导游的状况,显然不会想起带水这样的小事。 走向前,忽然看见前方有几朵粉色小花。只是花瓣已经枯萎。 这样的花朵,盛开在石壁间,实属难得。何曦忍不住多看了那花瓣几眼,心想若花朵能一直开放就好了。 然后忽然间,那花朵轻颤了两下,然后蜷曲的花瓣缓缓舒展开,鲜嫩的粉红逐渐驱逐了上面枯萎的焦黄。 像是奇迹一般,这几朵花瓣都绽放得极好。空气中还弥漫开淡淡的花香。 第2章 何曦僵在原地,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这样的幻觉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高三备战的时候,他养了一盆仙人掌在桌旁。因为总是忘记浇水,有一天注意到的时候,仙人掌已经干枯了大半边。他有些难过,拿着仙人掌不知所措。但慢慢地,仙人掌一点点变绿,最后又变得如最初一样,鲜嫩翠绿。 那一阵子,他实在怀疑自己精神不正常。 报纸常有这样的新闻,一直很认真读书的学生,在高三的压力之下,突然精神崩溃,进了精神病院。 自己莫非已经读书读到精神崩溃了吗? 那段时间,他担忧了许久。但除了那株复活的仙人掌之外,其实自己并无什么异状。他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出现了幻觉。 只是现在,那幻觉又再度出现了。 身后游客已经纷纷跟上。之前的运动服男生走上来,多看了两眼石壁上盛开的花,“想不到这里也能开花。” 语毕便和边上几个同学走了过去。 阿嘉的后宫团亦走了上来,看见石壁上的花朵,忍不住道,“哇,这里也开了花,这花朵很漂亮啊。” ‘皇后’摘了一朵粉色小花,插到额间,笑盈盈道,“怎么样?” 粉色花朵衬着‘皇后’娇美的容颜,意外的魅力四射。 “我也要!我也要。”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冲过去摘,寥寥几朵小花便都被摘下来,或戴在额间,或插在衣领处。格外娇艳动人。 何曦还怔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走远。 心中只觉得不真实。 是不是自己因为高考落榜,精神再度不正常,把开得正好的花朵看成了枯萎的花? 一直停在何曦身后的导游阿嘉却啧了两声,感慨道,“小曦,我果然没看错你。” 何曦张了张口,忽然不想回应阿嘉。 阿嘉却是用欣赏的神情看着何曦,“何曦,你的能力很优秀。你知道吗,有了这种能力,你会成为所有人最想亲近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没看到么?刚才那几朵枯萎的小花,因为你的能力重新开放。” 何曦心中一震,脑中一团乱,只喃喃道,“因为我?这怎么可能。什么能力?”他揉了揉太阳穴,“那花应该本来就是盛开的。” 阿嘉定定看了何曦片刻,这才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要接受事实。何曦,你拥有把受伤的生物救活的能力。” 何曦沉默无法言语,几度开口,又沉默下来,最终只对他道,“阿嘉,你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两人默默无言的往前走。脚下江水咆哮。而何曦心里同样不平静。阿嘉说的话,他当然不会相信。但是方才的一幕,他实在无法解释。 一旁导游阿嘉像是被刚才何曦的话刺激到了,很久都在沉默。 直到走到石路的尽头,前方已无路可走,两人只有往回走。 何曦呆呆站在栏杆旁,脚下是咆哮的混浊江水,对面悬崖上,是蜿蜒曲折的木栈道,游人在木栈道上缓缓行走。 似乎是错觉,他觉得对面有两个人也看着自己这边。 只是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刚回头准备往回走,便被阿嘉扯住袖子。 阿嘉看着他道,“何曦,我有一个办法让你相信你的能力。” “我真的没有你所说的什么能力。” 阿嘉掏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展开弯折的军刀,然后将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小臂。 何曦察觉道他想做什么时,慌忙扑过去,“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然而刀刃很快在小臂上拉出一道浅浅伤口,暗红的鲜血缓缓溢出,而后顺着手臂往下流。 何曦捏紧拳头,声音颤抖,“你是不是疯了?” 阿嘉了然笑笑,“何曦,试试看,帮我治好这道伤口。” 何曦只觉怒气在胸口翻滚。且不说自己有没有这莫须有的能力,这人仅仅为了逼自己承认能力,就连自残这样的事都做出来了,他又气又急,“你怎么能这样做?!” 阿嘉紧紧捏住他的手腕,“何曦,你可以的。” 何曦眼看着那伤口,胸口一片乱。想要试着治一治,但凭空用力了半天,那伤口却没有任何改变。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能力。他怎么会被蛊惑。他仓皇退后了一步,哑声道,“我治不了。而且,你这样做不对。” “何曦,你再试试看。” 何曦焦急躲开阿嘉的手,“我说了我不行!”这家伙把自己伤成这样,要别人怎么做。 虽然伤口并没有很深,应该只是划破了皮。只是阿嘉一脸可怜相,“何曦,我真的好疼,你快点给我治呀。” 何曦只觉得一股火气往上涌,颤声怒道,“这也是你自作自受!” 他快步往回走,而阿嘉往前追了两步,有些无奈的笑笑,“我的伤你就不管了吗?” “我不管。而且我也没有你说的什么能力。” 何曦快步往回走,一路上几乎是在小跑,而身后的阿嘉终于没有追上来。 何曦一路回到旅游大巴上,几乎仓皇地冲进车门。 司机看到何曦,只咦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我有点累了。” “那阿嘉呢?” “他在后面。” 司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家伙今天倒是兴致好。他的身体其实一直都很虚弱,我是不明白这家伙干嘛要当导游。以往去每个景点他都赖在车上。今天倒是敬业一点了。” 何曦坐在座位,这才想起阿嘉手上的伤口。当时因为气愤阿嘉只为了逼他承认什么莫须有的能力就开始自残,所以根本不想管他。 现在想想,那手上的血流的实在有点恐怖。而那瑞士军刀一贯的锋利,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要紧处。 心神不宁地坐着,眼看着游客一个个回到了车上,而阿嘉迟迟不见人影。细想想,他们一直是在队伍的最末端。如果到时候阿嘉失血过多,昏迷在石路上,那岂不是极其危险。 何曦瞬间面色苍白,眼看大半的乘客都已经回到了车上,实在安不下心,猛地站起身,刚要往车下冲,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 阿嘉面色有些苍白,手上用被割下来的衬衫袖子缠着伤口。见他这幅摸样,司机都担心地上前询问,几个游客亦上前关心阿嘉的状况。 “阿嘉,你这是怎么了?” 阿嘉满不在乎地笑笑,“没什么,不小心跌了一跤,擦在石壁上了。” 说话间,他往何曦这边看过来。何曦正全身僵硬,见他目光,只闷闷扭过头,又装作毫不在意地坐下来。 那边的寒暄继续,一个女生掏出随身带着的绷带和药用碘酒,要给阿嘉清理伤口,却被阿嘉婉拒。那边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关心。只是阿嘉似乎真的有点疲惫,草草便结束了对话,回到座位上坐下。 司机又重新开车,准备回到丽江的旅馆。 大巴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累了一天的众人,都靠在座位上休息。 何曦只闭着双眼,不肯理会一旁的阿嘉。 阿嘉却像是满腹怨气,可怜兮兮地嘟囔,“好疼呀,好难受呀。” 何曦只努力闭着眼睛不理会。 那边阿嘉哼了一会没人理会,不甘心地戳戳何曦的手臂,“小曦,我好疼呀。” 何曦咬咬牙,许久压低了声音道,“那都是你自找的。” 阿嘉不甘心,只小心翼翼地捂着伤口,一脸哀怨,“刚才连那个无关的女生,都要帮我清理伤口。可是小宁你连问都不问我一下。” 何曦忍了许久,用低低的口气道,“那你敢把伤口给她清理么?”一被拆开布条,就会被发现,伤口是被锐利刀锋割伤的,而不是撞上了什么石头。 阿嘉只假装没听见,还在不停哀叹,“好疼呀,好疼……” “……” “小曦你以前救了我,为什么现在这么狠心?” “……” “我的心都被伤透了——” 何曦忍无可忍,将外套裹住头,躲开那家伙的哀叹。 车缓缓往前行驶。大家都在沉睡。何曦亦渐渐忘却了周围,进入梦中。 梦中,他站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下,茂密树林间,有一只单腿残废的小狗。 那小狗腿上血迹斑斑,腿上还拖着一个大大的捕兽夹。 小狗在地上呜呜叫着,像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痛楚。 自己忍不住蹲下身子,轻抚小狗虚弱的身体。 小狗轻舔着她的手掌,像是渴求他的帮忙。 何曦蹲下身子,小心握住那个捕兽夹,然后用力掰开了捕兽夹,小心放出小狗伤残的双腿,又将捕兽夹丢到一旁。 但即使打开了捕兽夹,那伤口依旧是鲜血淋漓。被铁刺夹住的地方,可以见到森森白骨。而骨头都有些折断,旁边更是血肉模糊。 何曦心中揪紧,伸出手,却又怕触到小狗的痛处。 他只一遍遍抚着小狗颤抖的身子。 心里很痛,很想要小狗康复。 然而,他感觉身体里热力渐渐往手掌处游走,然后好像传到了小狗身上。而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一点点愈合。 何曦惊了一下,只是因为这一停顿,那伤口又并没有继续好转。 他咬咬牙,继续感觉身体里热力流动,任凭那热量往小狗身体里游走。最终那伤口真的一点点恢复。 他怕这力量不够,只用了全身的力量。 他精力都在小狗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周围,草木疯长,花朵绽放。青嫩的小树的枝桠渐渐粗壮,不断抽出新芽,树干笔直往天上生长。 最终小狗的伤腿恢复如初。而小狗也不如之前瘦弱,眼睛也明亮有神。 它慢慢站起来,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将伤腿放在草地上。然后又慢慢施力,然后再跨出一步。 一步又一步。它渐渐在原地欢快地小跑了起来,绕着何曦打转。 何曦亦是极高兴。他伸出手,想要抱住活蹦乱跳的小狗。只是刚伸出手,眼前便一黑。身体失去力气,而后便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摔倒,把何曦从梦中惊醒。这并不只是一个梦。 何曦两日前,在从大理到丽江的大巴旅途中,在短暂的下车休息途中,何曦晕倒在一片小树林中。最后是司机发现了他,最后将他带回了车上。 醒了之后,何曦想起那条被自己救活的小狗。 只是事实太过诡异,似乎只是自己昏迷前出现的幻觉。 想要再去看看那个地方,然而大巴已经载着他到了丽江,再回去看似乎也是不大可行。 他本没有将这个梦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又重新梦到。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脑中只是一片混乱。 难道,自己真的有这种救人的能力。 可是在方才面对阿嘉的时候,自己却并没有这种能力的征兆。 他忍不住回头,却发现旁边座位上已经是空的。而这时大巴也停了下来,司机和导游正在商量着什么。透过开着的车门,他看见阿嘉正站在路边,小声打着电话。 司机发现醒了的他,只小声对他说,“我朋友托我带一个东西去昆明,所以在这里停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因为不想惊醒其他沉睡的乘客。 何曦点点头。他站起身,想下去问问阿嘉的伤。轻轻走到车门口,再轻轻走到树旁,却听见阿嘉轻轻的说话声。 “没错,何曦确实有治愈的能力。”阿嘉背对着这边,并没有察觉到何曦的靠近,“不过他现在自己还没有察觉。这也是好事,方便我们现在行动。” 这样奇怪的内容让何曦停住步子立在原地。 “我会把他带回去的。你放心。我什么时候让猎物逃脱过?等我带他回去,要怎么处置他都随便你。” 那边还在小声讨论一些事情。何曦只压抑着一片混乱的心情,以极轻的脚步声往回走,竭力让自己不被阿嘉发现。 回到车上,心头已是一片乱麻。没有任何睡意,只是见那边阿嘉挂了电话转身往这边来。他只闭上眼睛,假装沉睡。 阿嘉上车时,明显放轻了步子。和司机寒暄了两句,他便往这边走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在何曦身旁坐下,似乎生怕惊醒了何曦。 他凝视着何曦沉睡的脸庞,璀璨星眸似乎饱含着浓郁情愫。 瞥见何曦单薄的衣裳,和他轻轻缩起的身子,他眉头一皱,这才拿过自己的外套,小心地披在何曦身上。 大巴继续往前行驶。远远地,一辆小轿车跟着大巴往前走。 开车人白衬衫黑西裤,一副上班族装扮。神情严肃沉稳,就像每一个高档写字楼中被工作压力压得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人。 而副驾驶座上的同伴却是一身地摊货,廉价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手里正拿着一个ipad玩。 他双脚缩在座椅上,因为久久拿着ipad而不耐烦,抱怨道,“累死我了,ipad也没个支架,这样举半天,我的手都要断了。” 上班族冷冷道,“开了一整天的车的人可是我。你就闲着躺了一天,这样也要手断,那只能算活该。” 地摊货男生嘿嘿笑笑,“能者多劳吗。我又不会开车。” 上班族面沉如水,继续盯着前方。 地摊货男生再摆弄了几回ipad,努力想要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但依然无果,他终于愤愤推了一下旁边友人,“亲爱的,帮个忙呀!” 上班族冷冷道,“你要我一手掌方向盘,一手帮你拿ipad?很好,你要想出车祸,我也没有意见。” “我怎么会那么不体贴!”地毯货男生大声抗议,又一本正经道,“用下你的能力,帮我变出一个ipad支架出来。” 上班族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摊货男生立刻化作黏人虫,半个身体贴在上班族身上不停扭动。 上班族脸色愈来愈黑,终于忍无可忍推开了友人,“把后面那个铁箱子拿过来。” 铁箱子被拉着放在前座。 上班族依旧掌着方向盘,只是神情分明专注了许多。 而像是奇迹一般,铁箱子缓缓地融化,坚硬的钢铁像是一汪水珠,让人随意晃动。 很快,柔软的铁抽出方形支架,细长的铁在空中自动弯曲,慢慢形成支架的摸样。 铁框的形状渐渐越来越清晰,铁框表面上的光泽亦越来越明显。 一两秒中过去之后,铁的颜色渐渐加深,又变成坚不可摧的铁。 地摊货男生欢呼一声,立刻拿过那个支架,将ipad装进去,然后又将支架固定在车架上,笑盈盈道,“你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专门去卖ipad支架。” 上班族依旧开着车,不阴不阳道,“那还真是谢了。” 小轿车继续往前行驶,悄无声息地跟着前面的那辆大巴。 第3章 到了傍晚,斜斜的夕阳透过车窗洒进车厢。乘客也都渐渐睡醒,和友人闲聊。因为快要到晚饭时,大家也都有点饿,便都拿出自带的零食来吃。 何曦没有什么胃口,却也拿出了自己的背包。背包中多是何绍寞帮他准备的东西。矿泉水,面包,巧克力和一些小零食。 心里想着不知道何绍寞什么时候才来。 阿嘉有什么目的,他无法得知。只是,他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便能知道绝非善意。 几个清脆的女声传过来,“阿嘉,这个罐头好难开,帮我们开一下吧。” 阿嘉故意嘟囔了一声,故意说自己也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是笑着走过去。 阿嘉一离开,何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自己孤身一人,对云南的地形亦不了解。无论如何,最好是要找一个人帮忙。 而环顾四周,乘客都在各自忙各自的。即使已经一同相处了三四天的时间,但和大家的关系却好像更陌生了。 而且因为自己不善言辞,似乎与大家的关系更尴尬。 因为猜疑阿嘉的缘故,他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找正坐在自己前座的一个年轻人。那人虽是单独一人,却穿得很时尚,服装几乎可以出现在时尚杂志上。 那人正往后看,刚好与何曦的目光对上。 这是再好不过的实际。 “你好,我……”因为紧张,心跳得极快。因为他平日就不敢求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时尚年轻人冷冷打量着他,本是要回头,因为何曦的提问才停住目光,但眸光依旧是警惕的。 “那个,请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今天……” 才听完前半句,时尚年轻人就有些不耐烦。他并不听下去,只拿出手机看了看,冷冷回了一句,“我没空。” 语毕,便回过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何曦僵了片刻,然后慢慢扭头看向窗外。 也是,这样根本是陌生人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帮他。但以他这样不善人际的个性,要在这短短两天内交到朋友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现在根本就是孤立无援。 而唯一跟他亲近的导游阿嘉,也只是一个目的不明的骗子。 阿嘉和那几个女生聊得极好。车上也是热闹纷腾。其实车上游客也有不少是独自出行。可是现在看来,有七八个都已经和车上旅客打成了一片。 何曦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心底又升起对自己的些微厌弃。 自己高考失败,而人际方面又是彻底的废柴,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样失败,也许干脆让阿嘉的计划得逞算了。 正偏头看着窗外,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水果罐头被递到自己面前,甜甜的水果香气弥漫看来。 阿嘉嘴角一抹笑,“怎么,饿了吧。” 何曦看着那水果罐头,不想接水果罐头。因为阿嘉的笑让他觉得虚假。只是他不接,阿嘉竟也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唉,我可是手刚刚受伤的病人。病人来照顾你,你还不给我好脸色看,我的日子可真难混啊。” 何曦很少用恶声恶气的态度对待他人,此刻亦不能狠下心,终于是默默地结果了水果罐头,一声不吭。 阿嘉见他还拿着罐头不动弹,只扬了扬眉毛,“小曦同学,你还在生我的气?” 何曦竭力不去看阿嘉那张英俊的脸。他此刻很不想见到阿嘉,偏偏又不是一个拉的下脸的人,更不忍心伤人,只闷声道,“没有。” 阿嘉饶有兴味地打量何曦,啧啧了两声,又道,“小曦,我也有点饿了。” 何曦不明白,他饿了跟他说什么。 “你喂给我吃吧。” 何曦大脑一片混沌,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阿嘉的死路。 阿嘉一脸痛楚地抚着手臂,“唉,真的挺疼的。刚才胡乱包扎,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明明是这人自己要往墙上撞的。 “小曦,我已经不计较你见死不救了。现在我疼得连罐头都拿不动了,你连喂一餐饭给我吃都不愿意。”阿嘉眉头微皱,一本正经道,“小曦,做人要善良!” 何曦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明明觉得阿嘉说的不对,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自己现在实在不能安心照顾他,只有偏过头看向窗外,仿佛自己根本没有听到。 阿嘉叹了一口气,不时地嘀咕两句好饿之类的,过了一会又念叨伤口很疼什么的。 大巴无声地向前滑行。过了这一段下坡,就要回到丽江古城了。乘客都松了一口气,没人注意到,身后的小轿车如鬼魅一般。 此时,那地摊货男生依旧在看ipad。上班族依旧是严肃谨慎地盯着大巴。 地摊货男生嘟囔一句,“喂,差不多到时候了。就是这个下坡。” 上班族并不说话,却是踩下了刹车。 眼看着大巴越来越远,上班族并不慌乱,只是抬起手,对准了大巴的方向。 他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而拇指和食指微微张开。 啪地一声,拇指和食指狠狠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大巴车厢的底部,发动机依旧在自有地转动。而小小的刹车装置,在方才那轻轻的啪一声中,被折成了两截。 大巴的刹车就此废弃。 而车上人,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大家依旧是谈笑纷纷。 一个女生笑着向这边喊话,“阿嘉,你也好歹跟我们介绍一下吧。这一路上,你就知道跟我们瞎打岔,凡事问你景区的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 司机也跟着说,“阿嘉,你也说两句吧,往日你介绍风景不是很擅长么。” 阿嘉依旧坐在何曦身边,没有半点要起来介绍的意思,只笑道,“介绍什么的都是小事,我把大家伺候得高兴不就行了。” 女生说,“哪有伺候,阿嘉你就是一路都在插科打诨好不好。” 另一个女生附和,“对呀,我看你一路上都黏在何曦身边,是不是对我们何曦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阿嘉笑道,“唉,不是不该有的想法,就是会对心动之人的正常做法罢了。” 话语刚落,车厢内僵了一下,然后众人皆惊愕地看向阿嘉和何曦。 开玩笑是一回事。但亲口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又是另一回事。 何曦只像被雷劈中,半晌才有能力回应,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他不自觉往后退,但后面是车窗,退无可退,而阿嘉还抱着双臂,扬眉笑看着何曦。 只是很快,众人不再注意这突兀的表白。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车往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运动服男生面色有些惊慌,“司机大叔,车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此时的车速,已经达到了平时速度的两倍。两侧郁郁葱葱的山色一晃而过,像是子弹一般往下冲。 而司机惨白的脸色愈发骇人,他双手发颤,用尽力气才道,“刹车……刹车好像坏了。” 车厢内是一片短暂的死寂,而后便响起了尖叫。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在边哭泣边尖叫。 有中年人大声斥责司机,“怎么出行的时候不检查一下,你们这样是拿全车人的性命开玩笑!” 但这斥责被淹没在慌乱畏惧的尖叫声中。 司机只是死命地踩着无用的刹车,面色苍白地喃喃自语,“我临行前明明是检查过的……而且,在半个小时之前下一个坡时,刹车还是好好的……” 而此刻说再多也是多余,远远的,看见一辆卡车正往这边驶来。而大巴刹车无用,绝对会与这卡车相撞。 何曦亦面色苍白。慌乱之下,不免怀疑这是不是阿嘉的计划。但一回头,却发现阿嘉脸色亦是惨白,动作亦不像之前那般,反而有些慌乱。 这事似乎也在阿嘉的计划之外。 只是,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坐到了一辆刹车失灵的车。如果自己死了,哥哥何绍寞会不会很伤心? 他是高考失败,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可是现在就去死,只让他的人生在一片黑暗中划上句点。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忽然间,却是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右手。 阿嘉将他的手握得死紧,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你不能出事。” 慌乱之中,何曦只竭力挣开手臂,“你还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你一定不能出事。”阿嘉神色严肃,“呆会我会护住你,你用力抱住我,躲在我怀里。” 何曦只觉得这提议荒谬可笑,只是阿嘉紧紧拉过他,将他牢牢箍在怀中。 何曦要挣脱,然而前面一声尖叫,大巴一个急转弯,避开迎面而来的卡车,但因为过快的速度,整个车厢翻倒,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何曦的话语全都僵在喉咙中。 这样剧烈的撞击,让整个车厢颠簸滚动。有一个小女生的身体腾空飞起,从最后排撞向最前面的挡风玻璃。 而旁边的旅客,亦是随着这撞动,而身体撞在行李上,或撞在座椅上。 何曦和阿嘉自己亦不能幸免。两人一起撞向前面一根凸出的铁棍。只是阿嘉将他紧紧护在怀中,而铁棍刺穿了阿嘉的腹部。 温热液体湿润了后背。何曦只觉得心揪起来。然而他无暇想太多,车厢的几个颠簸,两人依次撞向车厢顶板和座椅。 到最后,车厢终于停下来时,何曦只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骇人血腥气息。 几乎车厢中的每一个人,都身受重伤。那几个着粉裙的女子,裙子因为撞击而变得褴褛。在车厢上部放着的行李全都跌落,狠狠砸在游客身上。有不少人已经因为撞击而失去了意识,而其他人亦因为身受重伤而不断哀鸣。 唯有何曦还保持清醒。因为他由始至终,都被阿嘉紧紧护在怀中,只有手臂上受了一点擦伤。 而后背一片湿漉漉,那是阿嘉身上留下的鲜血。 “阿嘉……”何曦声音颤抖,几乎不敢去想阿嘉受了多重的伤。 而这一次,阿嘉并没有再用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对着何曦,只是面色惨白,硬挺的眉因为疼痛而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呼唤。 何曦忍住揪心的疼痛,只小心掰开何曦的手,想看看阿嘉的伤势。 只是阿嘉意识模糊,依旧将何曦抱得死紧。 何曦动弹不得,却又怕奋力挣扎恶化阿嘉的伤口,只得哽咽道,“阿嘉,没事了。” 阿嘉用力睁了睁眼睛,似乎想看看眼前的状况,但却没能睁开,只能在黑暗中承受着痛楚。 何曦小心握住阿嘉的手臂,声音都在颤抖,“阿嘉,我……没事了,你放手,我帮你查看伤势。” 阿嘉依旧因为疼痛而眉头紧皱,像是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之后,那双手才微微松开了一些。只是这一放松,两只手都是筋疲力竭地垂在地上。 何曦立刻翻过身,跪在阿嘉面前,小心看着阿嘉的伤势。 这一看,却让他触目惊心。 腹部有一个骇人血洞,这是因为方才撞在那根凸出的铁棍上,造成的伤痕。而右小腿不正常的弯折,分明是已经骨折。手臂上,身体上,数不尽的划伤与撞伤。鲜血慢慢往外溢出。 何曦只觉眼前一黑。 伤成这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 他颤巍巍握住阿嘉的手,“阿嘉,你要坚持着,我这就打电话,打电话叫人来救你。” 他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只是在方才那样的震动中,手机早不知道被摔到什么地方。 而脚旁边,正好有一个陌生的手机。手机屏幕都已经摔碎。他顾不得那么多,想要拨打电话,但发现手机亦被摔坏。 他找不到,却见阿嘉的伤口鲜血越流越多,只觉天崩地裂。他跪在阿嘉身旁,哑声道,“阿嘉……阿嘉,你醒醒……” 阿嘉因为失血过多,脸庞已经全无血色。 “坚持住,你要坚持住。” 阿嘉的睫毛闪了闪,然后才缓缓睁开双眸,露出那张如星辰的黑眸,他凝视了何曦许久,才哑声道,“你……你没事……就好……” 何曦眼眶红了,“你……你……你坚持住,我去叫人救你。” 阿嘉摇了摇头,却又因为剧烈疼痛,而缓缓闭上了双眼。 何曦猛地站起来,又蹲下来。 要去找人,那多半得半个小时之后。可是阿嘉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阿嘉腹部的伤口,已经让他不忍心去看。 他要救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救活阿嘉。 他跪在阿嘉身边,紧紧握住阿嘉的手臂。 如果可以,好像把自己的力量分给阿嘉。 他仅仅握住阿嘉伤痕累累的手,将脸埋在那双手间。 身体里渐渐有热流涌出。 悲恸之中的何曦没有察觉,只是何曦手臂上的细小伤口却以缓慢的速度慢慢合拢,在半分钟内便回复到之前完好无损的摸样。 就连阿嘉手掌上的伤痕,也完全康复。尽管腹部的伤口依然骇人,但阿嘉身上的擦伤已经好了很多。 何曦亦察觉到不对劲,诧异地看着重新变得光滑毫无伤势的手掌。 明明半分钟之前,这手掌还是伤痕累累。 他忽然想起了那朵枯萎又再度绽放的花朵,想起阿嘉一直对他说他拥有‘治愈’的能力,想起那个他以为是梦境的记忆,那只被他救活的小狗和周围疯涨的植物。 他重新握住阿嘉手,像方才那样,用尽全力。 而阿嘉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腹部的伤口也以缓慢的速度慢慢缩小。 只是那伤口过于骇人,才缩小五分之一的范围,何曦便觉得自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全身亦酸痛得厉害。 他并没有停止,只改换了姿势,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然后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些骇人伤口。 几乎被洞穿的腹部一点点合拢,血管和肌肉飞快地再生,而后薄而光滑的肌肤完全覆盖了伤口。 腹部骇人的伤口彻底消失不见。 因为用力治疗,何曦的呼吸已经有点急促,额头上也满是汗珠。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伸出手去触碰阿嘉腹部完好无损的皮肤,想要确认一下那伤口是否已经完全康复。 但手伸过去,却又不敢触碰,生怕再度伤到阿嘉。 阿嘉的声音却传过来,“没事的,你已经把那里治好了。” 阿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显然痛楚已经没有那么多。 两人对视了片刻,何曦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阿嘉,只低下头,哑声道,“谢谢你,方才你那么护着我。” 阿嘉不说话,只要伸手准备坐起来,却忘了腿上的骨折,因为扯动伤口,疼痛让他双手一软,重新跌在地板上。 何曦忙按住他,“等一等,我帮你治好这里。” 撕开阿嘉腿上破烂的牛仔裤,再狠下心,掰正了骨位,然后将双手按在伤腿上,而后闭上了眼睛。 只感觉热力包围了伤口。原本被堵塞的血液,重新顺流通畅起来。 伤口完全复合之后,何曦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湿透,而身体也有些虚弱。他觉得有些头晕,却并不说出来,只道,“你试试看,腿上的伤好了没有。” 话音刚落,旁边便是一阵尖锐的孩童哭声。 “妈妈,妈妈,你醒醒啊……” 小孩方才被护在妈妈怀中,所以并未受多少伤,只是晕了过去。此刻醒来,见母亲伤痕累累,顿时大哭不止。 而不止小孩与母亲,其他人亦是伤痕累累,因为疼痛而呻吟着。空气中弥漫着骇人血腥气。 何曦心揪起来,他对阿嘉道,“麻烦你,帮忙找一下手机,通知医院来这边救人。或者出去找一下过往车辆。” 阿嘉点头。何曦便忙往小孩那边赶过去。小心察看那母亲的伤势,外面擦伤不少,但没有阿嘉那样的外伤。这样昏迷不醒,也许是脑震荡。 这样的伤也只是猜测,但他别无选择,只像方才那样,将手按在女子的肩膀处。 女子惨白的脸色渐渐好转,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较长一段时间之后,她的脸色恢复红润,手指才动了一下,嘴里也喃喃念着小孩的名字。 小孩哇一声扑到女子身上。 何曦看了看四周,想救伤势最重的。车厢右边男生腿被撞断了,身上应该还有其他伤势,已经陷入昏迷。 何曦蹲下身子,尽力救好他的伤势。 腿上的伤口痊愈之后,何曦已经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男生气息微弱,体内也许有内伤,他只上前,继续治疗。 因为治疗,男生慢慢苏醒过来。他慢慢抬起头,却是方才那个运动服男生。 运动服男生与何曦对视片刻。虽然之前发生过不愉快,可是突然发生这样的巨变,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而运动服男生亦不了解此刻的现状。 何曦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男生没有力气说话。他不知道此刻何曦在对他做什么,亦不明白自己处境,只是怔怔的,像是反应不过来。 见男生气色也好些了,何曦才站起身,寻找另一个伤者。 几个女生受的伤也很重,何曦救了两个,只觉自己快要虚脱。但整整一车人伤势惨重,他无法见死不救。 阿嘉已经打过电话给医院,医生会在半个小时候赶来。 他看着面色惨白的何曦,忍不住拉住他,“好了,你别再逞能了,这么多人,不是你一个人能救得过来的。” 何曦身子有些晃,这一下几乎要跌倒,却还是坚持道,“不行,他们的伤势很严重,我怕他们坚持不到医生来的时候。” 阿嘉一脸严肃,“你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你和他们一样需要被救。” 何曦摇摇手,执意往前。但刚走出一步,眼前便是一片黑,然后便是骤然跌倒在地。 不知昏迷了多久,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周围已经换了环境。 身体酸软无力,几次想睁开眼皮,却没有力气。只是周围人压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那声音很熟悉亲切,让他觉得安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而手掌所触及,是干爽柔软的床单。 自己应该已经离开了车祸现场。思及那血腥的场面,他心里猛地一揪,想要问周围人,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而这用力,眼皮也终于缓缓抬起。 第4章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哥哥何绍寞的面容。他依旧穿着惯常的衬衫和西裤,只是面容中略有憔悴。 旁边还有两个医生装扮的人,另外还有两个警察站在床尾,正向何绍寞询问着什么。 何曦用力发出声音,虽只是极低的音调,却也唤醒了周围几人的注意。 何绍寞身子一震,脸上却还是克制的,只缓缓俯身,凝视着何曦苍白的脸庞,哑声道,“小曦,你醒了。” 何曦想要说话,只是声音微弱,几乎无法让人听清。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何绍寞眸中满是关心,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意识到自己亦是憔悴不堪。 何曦竭力提高嗓音,才让声音稍稍被大家听见,“不是,我很好……” “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买。” 何曦摇了摇头,又凝视着何绍寞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神情,“哥,你样子好糟糕。” 一旁医生插话道,“安和先生,你也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你弟弟昏迷这两天,你一直都照顾他。其实我已经替何曦做过全身检查,他只是体力透支,应该休息两天就会醒。相比其他乘客——”医生的脸色黯了一下,又恢复和缓口气道,“你弟弟的状况没事。你不要把自己也累出病来。” “我没事。”何绍寞简短回答。 医生叹了口气,忍不住低声道,“医院也常发生这样的事。为照顾病人,家属反倒累倒了——”还欲说下去,见何绍寞坚定神情,这才闭口不言。 何曦挂念车祸中受伤的乘客,“其他乘客怎么样?” 医生斟酌着如何开口。一直在后面沉默的警察开口了,“包括您在内,共有四位乘客身体没受什么大伤。” 身体康健的是一位年轻母亲和一个五岁孩童,另外一个穿运动服的大学男生也毫发无损。 但坐在这几位身边的乘客,都身受重伤,有的要接受截肢,有的甚至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可见并不是位置原因让这几位乘客获救。 警察有思考过这几位能幸存的原因,但是找不到答案。除了五岁孩童是被母亲护在怀中所救,其他人的幸存,也许只能算作运气。 见警察沉默了片刻,何曦忍不住追问道,“那其他人呢?” “有十位乘客当场死亡。另外二十几位,都受了重伤。” 病房内都安静下来。在场医生也是连着两夜抢救病人,但最终还是看着伤者离世。这是件让人心情沉重的事情。 何曦眼眶亦红了。如果可以,他当时应该坚持一下,这样,说不定就可以有多一些人获救。 但他虽有能力,只是这种能力显然没有他所希望的那么强大。仅仅是救出阿嘉一个人,他就全身虚脱。后面两个人,他完全是在强撑。以致后来昏厥过去,昏迷了两天才苏醒。 房间内一片悲伤,外面却突然传来活跃的脚步声,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其间还夹杂着女子温柔的说话声。 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口。 门上被轻扣了两声,何绍寞说了一声进来,便见一位身材姣好的年轻母亲领着孩子走了进来。 眼见小孩欢呼着就要往何曦这边冲过来,母亲拉住他,叮嘱道,“哥哥还在生病,你不许淘气。” 小孩点点头,这才放缓了步子,却还是有些激动地拉着母亲走到何曦面前,带着童声问道,“小哥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小孩小脸粉嫩,何曦脑中一时有些混乱。 医生在一旁补充道,“这就是和你一起幸存下来的母子。” 不等何曦回答,小孩便点头,童声童气道,“妈妈救了我,小哥哥救了妈妈。小哥哥是好人。” 在场医生和警察都摸不着头脑。何曦身上完好无损,要说挺身救人,也是说不通。 母亲笑着解释,“这孩子醒了之后,一直都念叨着要来见何曦。还一直说,是何曦救了我。虽然是孩子话,我们也不太懂。但能和何曦一同幸存,也说不定何曦是有福之人。顺便把福气带给了我,所以我也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 众人点头。 小孩却还是一脸坚持,“妈妈,我说的是真的。哥哥将手放在你身上,然后你就慢慢好过来了。” 众人楞了楞,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小孩经过这一场劫难,大人都会留下心理阴影,更何况一个不超过五岁的孩童。这只是童言童语,也没必要当真。 小孩有些急了,手忙脚乱地说,“真的!妈妈……当时……你很难受……是小哥哥……是小哥哥……” 他手忙脚乱,越说越说不清楚。 母亲有些无可奈何,又笑道,“好的好的,妈妈相信。所以我也很感谢你的小哥哥。”她转过身,将一些补品交给一旁的何绍寞,“这些很补身子的。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何绍寞接过补品,“谢谢。” 小孩已经趴在病床前,小手握着何曦冰凉的手掌,“小哥哥,你赶快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和你一起玩我的变形金刚。他很厉害的,和小哥哥一样,可以救很多人。” 何曦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好的。” 小孩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何曦说,但小孩母亲见何曦面容苍白,显然需要休息,便哄着小孩离开。 小孩虽然不舍,但显然也关心何曦的身体,便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叮嘱何曦不要怕打针,要好好吃药,让满房人都笑了出来。 何曦轻松之下,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另一个人——导游阿嘉。 若不是阿嘉的保护,只怕自己会和其他人一样伤势惨重。而他虽然可以救别人,但却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治好自己身上的伤。 而警察说获救的人只有四个,似乎并不包括阿嘉。 他忍不住问道,“阿嘉呢,额,就是我们的导游。”明明当时自己治好了他,他应该也可以算作幸存没受伤的人。只是警察却并未提到他。 话语一出,所有人表情都变了一下。 何绍寞只为他掖好被子,“你累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旁边医生警察表情各异。警察分明很想说话,只是忌于何绍寞,不好开口。 何曦执拗道,“哥,他对我很重要。” 何绍寞默然不语。 一旁警察才开口,“何曦,这次我们来,也是想问你有关导游阿嘉的事。” “他有没有受伤?” “这些我们不得而知。在场既找不到他的尸体,也不在伤者和幸存者中。他在这场事故中失踪了。” “失踪?!”何曦一震,忍不住要支起身子坐起来,但全身失力,反而眼前阵阵眩晕。 何绍寞皱眉,却只轻抚他的额头,冷冷问道,“他对你很重要?” “我……”何曦说不出话来。 警察继续说,“我有查过‘阿嘉’所属的旅行社,看他是否先行回去。结果得到的答案是,阿嘉因为生病在家休息,根本就没有跟这趟旅游团。” “这……这是什么意思?” 警察严肃道,“意思就是说,旅游团中的‘阿嘉’是他人假冒的。我们比对了‘阿嘉’和真阿嘉的身份,‘阿嘉’的长相与其截然不同。旅行社老板说,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何曦脑中一片混乱,“可是,他是如何混上旅行车的……” “旅行社老板说,跟司机沟通时,司机说车上找到了一个新导游,不必公司再另派。我们已经问过司机了,他说他根本没有说过这些事,而且以为‘阿嘉’就是公司派来的导游。可见这件事,也是‘阿嘉’在其中搞鬼。” “这不可能……”何曦喃喃道,只是忽然想起阿嘉之前接的那个电话,说要将自己绑架之事,才意识到,阿嘉的身份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警察停顿了片刻,又道,“我们怀疑,这次大巴出事,就是这个假‘阿嘉’在其中搞鬼。” 何曦一瞬间无法理解警察正在说的话。 “我们警方前一阵子接到消息,有一些恐怖分子潜入了云南,要进行一系列恐怖活动。阿嘉这次所作,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不是的!”何曦忍不住愤怒否认。 周围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何曦。何曦很少这般愤怒反驳,底气不足,但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这样对阿嘉的攻击而竭力克制颤抖,一字一句道,“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就算阿嘉不怀好意,可一路相处下来,他觉得阿嘉不是一个这样冷血的人。阿嘉不可能冷血将一车人送上死途。 而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即使阿嘉意图绑架他,在最终他晕倒在车上,毫无反击能力之时,阿嘉却并没有像计划中地那样将他绑架。 而且阿嘉也真的拨打了120电话,所以才可以让急救车赶到现场,尽可能地救助那些身受重伤的乘客。 警察继续道,“何曦,我也听部分乘客说,你在车上和阿嘉关系密切。请你细细思量一下,当时他有没有透露出他可能去得地点。” 何曦声音发颤,“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他不是凶手!” 何绍寞站起身,对几个警察道,“警察同志,就算你们破案心切,也请考虑一下我弟弟的身体状况。他是死里逃生。可经过这样一场劫难,就算身体无碍,但肯定也会虚弱。你们设身处地想一想,这种时候追问何曦是恰当的么?” 警察面露犹豫,但不肯放弃,还想开口询问。 何绍寞却已经先一步做出送客的姿势,“两位,这个问题我方才已经跟你们沟通过了,我觉得不必要再说一遍吧。” 何绍寞意志坚决,警察尽管不愿,还是退后一步,只道,“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何曦,你先安心养病。” 何曦脑中一片混乱,无法回应。何绍寞与两位警察客套,最终将警察送出门口。 医生亦检查过何曦的身体状况,便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掩上,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何绍寞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何曦面前。他拿起准备好的温水,问道,“渴不渴?” 何曦心乱如麻,只忍不住对何绍寞道,“哥,阿嘉不可能是什么恐怖分子……我和他这一路相处……他……不是那种人……” 何绍寞闻言,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许久,才慢慢说道,“人心叵测。” 何曦听此言,一颗心沉到谷底。依旧不愿相信阿嘉是凶手之事,却觉得疲惫不堪。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一旁的何绍寞。 周围亦没有动静,很久,才感觉到何绍寞轻捋他额前汗湿的短发,以及低沉的声音,“先休息吧。” 他在这疲惫中,再度沉沉睡去。 何曦在病床上休息了十多天,身体好好坏坏反复了许多次。何绍寞反复向医生询问,何曦是否在车祸中受了其他内伤。而医生也为何曦做了多次检查,得到的结果却都只是疲劳过度。 而他身上的一些擦伤一直没有愈合。医生也怀疑过他的血小板有问题。做了血检之后,血小板依旧是保持在一个正常的数目。 何绍寞每天都买许多补身体的补品,让何曦吃下去。何曦一向听话,也是照吃不误。而吃下这些后,他在一两天内是有好转。但是往往第三天,身体又再度虚弱不堪。 而与此同时,医院里却发生了两三个奇迹。 留在医院里的重病患者并不多。因为车祸所受伤严重,家属已经主动将病人转去北京上海的大医院。 留在医院里的,多半是一些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出色的病人。 一个女孩子,在车祸中撞到了脊椎,导致颈部以下彻底瘫痪。且不说她家经济条件并不好,仅是她这种损伤在医学上已经无药可救。女孩每日以泪洗面,更曾叫家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父母亦是阴云密布。何曦身体好些时,也去看过她,女孩只是沉默着望着窗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一个早晨,护士给女孩送药时,却突然发现女孩伸手来接药。 护士惊住,女孩自己亦惊呆了。接下来,她便发现不仅是手,连双腿也有了反应。 医院连忙给女孩做了检查,发现女孩受伤的脊椎已经完全康复。 医院里都为之振奋。大家说这是一个奇迹。女孩则是最高兴的,每天都怕走不够似的,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唯恐这是一场梦境。 与之相反的是,女孩康复那天,何曦却身体状况恶化,又在床上躺了两天。 女孩一改往日愁容,整日笑意盈盈,也来探望曾经看过她的何曦。她带了一个新鲜果篮,关切地看着何曦,“别担心,过两天你就会好起来的。” 何曦身体虚弱,而他一贯不善与异性交往,此刻女孩笑颜明媚,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本能捏紧衣袖。 一旁何绍寞替其接过果篮,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谢谢你,你才刚康复,也要注意身体。” 女孩转身点头,看见何绍寞沉稳的目光,脸又有些微红。 何绍寞身材挺拔,面容英俊,举止成熟绅士,在这里极受小护士的欢迎。而自己在走廊上偶遇时,心也怦怦跳动。她对何绍寞存了爱慕之心,又想起前一阵子自己破罐子破摔,样子不知道有多难看。而这些又让何绍寞看得一清二楚,便又有些窘迫。 此刻只能鼓起勇气,笑道,“绍寞大哥对弟弟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对他好是应当的。” 女孩点头,又笑意盈盈看向何曦,“好好养病,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到时候,我请你出去吃饭。” 何曦忙笑着点头,“恩,好的。” 女孩这才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间。 见她走远了,紧张的何曦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这段时间,有不少人都来探望过他。但他每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次都是何绍寞帮他应付众人。就像以往在家时一样,何绍寞总在他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出现。 何绍寞成熟稳重,虽然话不多,但处事方面自有一套,每次都可以把周围人际打点得不错。 何曦思绪正飘向外,却突然听到何绍寞的问话。 “这样的奇迹很少见。” 何曦不明所以,只疑惑看向何绍寞。 “脊椎受伤,却又马上康复的事情很少见。我这两天查过一些医学资料,发现这样的事情全世界几乎没有记载。” 何曦有些心虚,不敢正视何绍寞的目光,“但是……也有可能会发生。” “那天——”何绍寞顿了顿,“女孩突然好转的那天晚上,你是有偷偷去看过她吧。” 第5章 何曦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了何绍寞,被何绍寞一问,便本能说了实话。 “然后你回来之后,就身体又变坏了许多。” 何曦依旧垂着目光,轻声道,“也许是……着了凉吧……” 虽然还有怀疑,但何绍寞更不愿往什么不实际的方向去想,所以只暂时放下。 过了片刻,何绍寞又道,“还有一件事情。现在警察依旧没有找到‘阿嘉’的行踪。但已经把他列为这次车祸的头号嫌疑犯。” 何曦一惊,猛地看向何绍寞。 对于何曦这样的举动,何绍寞似乎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淡淡道,“无论他是不是凶手,这个人都绝不简单。以后你要小心些,一旦碰到他,切记不要与他发生过多接触。如果发生冲突,就尽快通知我。” 何曦想要反驳,但何绍寞一贯对‘阿嘉’很反感,他也不愿因为这件事与兄长闹得不愉快,于是只是默默点了头,一声不吭。 回家后,何曦在家中休养了一段时间。 报志愿的事情几乎是何绍寞一手为他弄妥的。一方面是他根本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对大部分要填的专业,也仅限于专业名字的理解。 而何绍寞则了解得多。何曦的分数注定只能上一所不怎么样的院校,所以最终也没有就这件事情多考虑。 何曦几乎整日都窝在家中,躺在沙发上,盯着五彩缤纷的电视节目发呆。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在响,几乎不像是真实世界。 正发呆,门上钥匙转动了两下,然后门便猛地被推开了。急促而不耐烦的脚步声猛地撞进卧室。 何曦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便撞见一张英俊得带着几分戾气的容颜。深邃黑眸,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紧紧吸住。 这是一张会在电视机上出现的面容,甚至之前电视里放过的一个广告中都有这人英俊得面容。 他是许清,是新近才有些名头的明星。 同时,也是兄长何绍寞的恋人。 许清也因为窝在沙发的何曦而停住脚步。 两人见面的次数很少,一是因为何曦这几年读书很辛苦,早出晚归,另一方面是因为许清经常需要出通告或者去外地拍戏,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有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何曦是脑中一片混乱,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好。 而许清一直表情阴冷。他一贯孤僻冷傲,即使在工作中也是一副阴郁的样子,极少主动与人打招呼。而此刻,他显然急着回家拿东西,不想却意外撞上了何曦。 他看了何曦许久,才微微收敛阴沉的表情,对着何曦点了个头。这样打过招呼,便转身大步往何绍寞的卧室走去。 何曦准备回应性的一笑,但许清显然已经没有看的欲望,只在卧室里找东西。 何曦站起身,不知道是该去寒暄几句还是招呼点他什么。忽然想起方才许清眉间紧缩的疲惫,意识到他也许是很累的。便有起身往厨房,准备给他倒一杯热水。 倒了热水出来,却发现许清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拿着一个黑袋子往外走。 两人再度在客厅里撞上,几乎又是再度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好在何曦这次记得手里端了一杯水,便忙将水递给许清,“清哥,你看起来有点累,要不要喝点水。” 许清英气逼人的眉毛依旧蹙着,“不必了,我不渴。” “哦。”何曦怯怯收回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你哥说一下,我这两个星期要去上海,回不来了。” “好的。” 许清不再说,匆忙地大步走出了房间。 何曦愣愣站在原地,脑子里还想着许清那英俊到带着戾气的面容,以及眉间深锁的阴郁。虽然何绍寞并不曾对他说过,但偶尔在深夜时,他能听到何绍寞与许清的争吵片段。 许清是一个不得志的小明星,生活落魄,往往还不如稳定上班的何绍寞。许清的事业发展阻碍重重,这也让本就阴郁的他愈发阴沉寡言。而他和何绍寞的感情也是时好时坏。 这些何绍寞很少在何曦面前提起,只是偶尔深夜的争吵,会让何曦听见。 何曦重新坐回沙发上,依旧怔怔的。 许清在生活而烦恼。而他自己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想得入神,没注意到电视已经进入一个科普节目。 “太阳是距离地球最近的恒星,是太阳系的中心天体。太阳系质量的99.87%都集中在太阳。太阳系中的八大……” 节目的主题是介绍太阳。 何曦在发呆之中,偶尔也会听见节目中的只字片语。 只是节目的走向慢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太阳风暴周期性爆发,而这几年地球将迎来太阳风暴的高峰期。科学家预计,地球将在2013年遭遇强烈的太阳风暴,届时,全球将陷入大停电,网络电子通讯将全部无法使用。” 看到这里,何曦还想,停电似乎也不是特别严重的障碍。只是不知道这种停电要持续多久。 电视里面继续说,“在今年三月份,地球已经遭遇过一次程度较强的太阳风暴。风暴短暂干扰了电网。一些通讯设备受到了影响,但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损失。” 何曦的思绪已经开始游移。 而电视上的画面,忽然转变成了实验室。一只鸡身上的毛色很奇怪,有半截羽毛是正常的棕黄色,而新长出来的半截,则是纯白如雪。 何曦不由得盯着那只毛色奇怪的鸡。 “这原本是基因医学研究室的研究品。但在四个月前,这只研究品突然开始长出纯白的羽毛,和以前棕黄色的羽毛截然不同。” 何曦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 “因为研究品的基因一直在被研究状态中。这一次,研究人员再次检测了此鸡的基因,忽然发现在控制羽毛额基因发生了突变,这才导致新长出的羽毛为纯白色,与原来的棕黄色截然不同。” 何曦虽学过生物,但并未到如此高深的地步。 “而基因突变的时间,几乎恰好是在今年三月份。所以有科学家怀疑,太阳风暴不仅会干扰通讯设备,还有可能诱使基因突变,使生物性状发生改变。” 何曦惊讶地看着电视,而下一句则让他更加呆住。 “而有科学家猜测,不仅家禽类的生物基因会被诱使突变,也许人的基因也可能会在太阳风暴中突变。但因为基因突变的家禽,科学家暂时只发现这一例,所以还不能肯定在太阳风暴与基因突变之间的肯定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太阳风暴诱使基因突变这句话总在脑中回响。他专心去听节目,但后来也听不到更多有意义的内容。直到节目结束,都只是那句话在脑中回响。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在生物课本中其实有学过,一些宇宙射线会致使基因突变,所以发射航空飞船时,往往会携带一些植物种子进入太空,使其进行突变,从而寻找基因优化的植物品种。 他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掌,想着旅游时的场景。他总觉得这就是一场梦境。但眼前的这个节目,仿佛在暗示着他其他的事情。 思虑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熟悉的开门声响起来,接着便是何绍寞拎着一盒菜走进了房间。 见何曦还有些怔怔的,便走到他身边坐下,用手试探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何曦这才清醒过来,忙笑道,“没有,不过在发呆罢了。” 何绍寞点点头,便道,“今天公司聚餐,所以晚了点。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回来,你趁热吃。” 何曦点头,打开饭盒,是他最爱的油闷大虾等几样菜。 见他吃的还不错,何绍寞这才扯扯领带,躺倒在沙发上。平和的眉间浮现出点点疲惫。 何曦想起之前的事,便道,“哥,之前许清哥回来了一趟。好像是要找一点东西。” “是吗?”何绍寞依旧只是平静地问着,但精神却明显被提起来。 “他说他要过去上海出差,可能这两个星期都不回来了。” 好长一段时间,都得不到何绍寞的回答。仿佛有一片阴云,将何绍寞彻底笼罩。他不说话,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何曦想说些什么,但何绍寞却只是坐起身背对着他,然后往卧室走过去,“你先吃。我有点累了,就不陪你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动作很平缓,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何绍寞眼底的黯然,让何曦也心惊。 何曦其实知道何绍寞与许清之间的深厚感情。许清是个很高傲的人,轻易不肯放低姿态。而何绍寞虽然待人温和,但却有自己的坚持,不会轻易放低他的自尊。可是他为许清所做的,连何曦看得也很惊讶。 他想,何绍寞一定是爱许清到了极点。 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通知书也终于来了。是一所不知名的三流院校,不过好在学校就在本地,离家很近。 报道那天,何绍寞送何曦到了学校。大包小包的行李运进寝室。何绍寞原想帮忙整理,只是单位有事,这才先离开。 何曦送走何绍寞时,才慢慢走回寝室。 站在寝室门口,寝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几个男生高谈阔论,分明在短时间内就成了好朋友。 较时尚的男生叫肖帅。另外两个穿得有点非主流的味道,分别叫张建和刘浩。 何曦脚步冻结在门口,因为紧张,后背渗出了细密汗珠。 刚才已经与几个室友打过照面了。与高中大家全都素面朝天不一样,大家个个都衣着时尚。而且谈吐也很是活跃。 之前走进去,大家都用目光打量着他,他也一直低着头,没有多说话。 现在进去,更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很想转身离开,但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大学,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他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他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目光中,自己觉得好像无处躲藏。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才对上周围几人的视线。 这样视线相对,越发明显自己与这些人的差距。 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但有两个人已经回过头,各自说话。他有些僵硬,却对上另一个友好的目光,那个男生便是肖帅,见他窘况,便露出一个微笑,冲他点点头。 这样打过招呼,便重新回头和张建说笑。 何曦怔怔地,但因为方才肖帅友好的微笑而舒缓了紧张。他慢慢蹲下身子,将箱子里的被褥拿出来,又铺在床板上。 周围热闹翻天,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铺床。 偶尔回头,能看见那个方才跟他打招呼的肖帅。他衣着时尚,谈吐之间也自有一番风范,眉目间还有小小高傲。是高中那种,典型的那种很擅长人际交往,很受人欢迎,即使成绩不好,但却在同学中很有人气的风云人物。 何曦铺床整理东西的时候,偶尔会跟肖帅再对上目光,那男生多是主动对他笑笑,何曦也忙回以微笑。 第6章 何曦整理完毕,就坐在床铺上。因为无所事事,而那几人的谈话他又根本插不进话。他即使坐在床沿,也是有些手足无措的。为了保持镇定,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然后慢慢翻起来。虽然是平时很喜欢的小说,但是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室友的谈话声依旧一字不漏地进了耳朵。 张建说,“不知道我们班这些女生质量怎么样。” 刘浩说,“嘿嘿,不管怎么样,哥们已经相中了一个女生,就是之前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生,很活泼开朗。我们在路上遇到的时候就聊了一路。” 张建抢白道,“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我怎么就没遇到啊。” 肖帅笑道,“放心,你也就是时间问题。” 刘浩撇了一眼角落里的何曦,发现他正在看书,目光中露出一些鄙视,便故意道,“张建你呀,有没有女朋友只是时间问题。不像某些书呆子,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女朋友的。” 张建会意,了然一笑,“唉,我说死读书的人还挺悲剧的。天天读书,把人都读傻了,最后还不是来了我们学校。” 刘浩说,“是啊,现在大家都注重的是能力,死读书根本没什么用。我之前听一个学长说,我们学校有学姐,从大二开始就没在学校上课,一直在外面打工。最后很受赏识,还没读完书就被大公司高薪抢着要。” 张健说,“是呀,不会人际交往到了社会上就是一无是处。” 何曦不明白这话题的转向。他并不知道他们是在指桑骂槐,只以为自己误解了他们的意思。他们不过是在发表自己的看法罢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心里揪起来一般疼痛。 刘浩笑道,“唉,那土包子的阴郁模样,实在是有点碍眼。” 何曦忍不住握紧拳头,看着眼前的书本,却根本不知道在写什么。 肖帅却忽然说道,“也不能这样说啦,现在的穿着打扮什么的,其实都是在高三被老师折磨惨了,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张建两人一愣,嗤笑道,“老师算什么东西,我之前就跟老师对着干了n回。” 肖帅道,“虽然这么说,不过老师人多势众。当时我就因为染了几缕黄头发,那个变态的教导主任就拿剪刀将我头发给剪了。” 这话似乎激起了众人心中阴影。纵然在高中里恣意妄为,但因为老师的事情,终究是受过不少欺负。 “这样的气你也能受?”张建问道。 肖帅一笑,“当然不能,我将那个老师揍了一顿。” 另外两人笑了起来,然后都将谈话导向跟老师斗智斗勇的高中生活上。何曦鼓起勇气看了肖帅一眼,而他正和两个男生说得起劲,并没有看这边。 说话间,便到了吃饭的点。 “我们去哪吃啊,要不去下馆子吧。” “行啊,就是不知道哪家好吃。” “下去看看,边看边选吧。” 三人说着便起身往外走。何曦坐在床头,沉默着等着三人从自己身旁走过去。 无法融入集体生活,他想,他是很失败。但他努力不去失落,只提起精神去想,自己一个人待会要去吃些什么。 那三人走到门口,肖帅突然停住步子,回过头对何曦道,“对了,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何曦猛地回头,肖帅正友好地对自己笑着。他一时愣住,忘了回答。 张建两人已有些不悦,推了一下肖帅,“你干嘛?” 时尚男生道,“大家都是室友,以后总要好好相处的。” 两个男生哼了一声,不说话。虽然不见得有多乐意,但也没有立刻走开,基本算是默认了。 肖帅又对何曦道,“走吧,你也饿了吧。” 何曦忙站起来,笑道,“恩,走吧。” 四人一同往外走。肖帅和何曦并排着走,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我还没有问。” “我叫何曦。” 肖帅点点头,“我叫肖帅。”他又指指前面两个男生道,“白衣服的叫张建,黄衣服的叫刘浩。他们两个心直口快,其实是不错的人。” 何曦忙点头,努力挤出笑容,“那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了。” 四人走下楼,张建和刘浩聊得很热络。而何曦因为紧张不知道要说什么,肖帅却是个善于打开话题的人,主动与何曦聊的还不错。 肖帅问道,“2012年那部电影你看了么?” “看过,”何曦正记得电影中世界末日的印象,感慨道,“电影里面拍得很真,有时候都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世界末日。” 肖帅笑道,“是呀。而且我们进大学竟然刚好都是2012年,你说我们是幸还是不幸啊。” 听见这么说,何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细想下来,现在正是2012年9月1日。 以往高中每年,都是要在操场开会,听校长念什么‘金秋九月,迎着凉爽的秋风,我们迎来了又一个新学年’之类的报告词。但大学分明已经不一样。 在这里,学业已经不那么重要。无处不在的复杂人际交往让何曦紧张和焦虑。只是肖帅主动和他交流,真的让他轻松许多。 走下楼,正顺着路往外走,忽然看见前面走来了一群人。 几个西装革履的领导模样的人正陪着一个大学男生模样的人往这边走来。 张建指了指那边,嘲笑道,“喂,我说这群人也太搞笑了吧。怎么搞出一副领导下乡的模样。中间那个是谁,是这伙人的祖宗么?” 刘浩道,“感觉那些人很像领导,是我们学校的么?” 肖帅指着跟在后面的一个人,“你们看,那不是我们的辅导员吗?” 何曦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辅导员。因为只见过一次面,依旧很陌生。目光在那群人中游移,多半是中年西装男装扮。但最前方是一个大学生打扮的男生。一看见他得脸,何曦顿时浑身僵住。 其他人并未注意何曦,只看见确实是辅导员紧跟在一个西装男后面,表情很恭敬。 一个活泼的声音从旁边冒出,“那都是我们学校的领导啦。你看最前面那个戴眼镜的,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 张建一回头看见红衣女孩,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郑璐。” 一身红衣的郑璐一副开朗神情,“听见了听见了,干嘛一副看见死人复活的表情。” 张建在美女面前,难得有些腼腆,竟然没回嘴。 肖帅问道,“郑璐,那些人是谁?” 郑璐道,“都是学校领导啦。前面的是校长副校长什么的,后面还有几个院长,具体哪个院的我也不清楚。” “那他们陪着的那个人是谁?” “他啊,貌似是我们学校的董事。” 肖帅皱了皱眉,暂时没说话。 张建插嘴道,“董事?这么年轻是董事?他看起来就和我们一样大啊。” “他确实和我们一样大,就是a大的大三学生。” 刘浩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郑璐难得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又道,“之前在外面玩,正好碰到他和他的几个朋友。我和其中一个男生聊了几句。” 张建犹豫道,“a大不是名校么,他出现在我们学校干什么。” “说了他是我们学校董事啊。对了,他爸就是嘉实地产的总裁。不知道是由他爸还是他自己,投资了我们学校,据说占一半以上的份额。”郑璐说着说着,看着那年轻人的眸光都有点热诚。她自持美貌,在男生面前总是高高在上,极少露出这般动心一般的热烈目光。 张建发现了,有些吃醋地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郑璐撇了他一眼,嗤笑道,“是呀,人家又是A大学生会主席,又是嘉实地产的准继承人,确实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张建冷哼一声,又不甘心地和郑璐顶来顶去。刘浩不时也在旁边插一脚。 说来说去,基本也把那人的情况说得差不多。 那人叫任嘉木。是a大大三学生,但其父希望其能逐步继承家业,所以将嘉实地产名下一部分逐步交给任嘉木管理,这其中就包括企业名下投资办理的这个学校。 而此刻看任嘉木,也并不像什么精明成熟的商场中人。他一身简便阿迪运动衫,十足的清爽运动型大学生形象。 在那一群年届中年的西装男中,实在是鹤立鸡群。 这一路走来,已经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郑璐。 只有肖帅并未多看那人,准备回头和何曦说话。回过头,便发现何曦亦死死盯着任嘉木。而与旁人不一样的是,何曦双手紧攥裤子,面色发白,似乎心中正在做着什么激烈交战。 肖帅疑惑道,“你怎么了?” 何曦被惊醒,忙抑制住视线,勉强笑道,“没什么。” 肖帅看看他,又看看任嘉木,困惑问道,“你认识他?” 何曦张口欲言,又闭口不语。他怎么会认识嘉实地产的继承人,更何况任嘉木在a大就读,平日也没有任何结识的机会。 只是,那张脸—— 与导游阿嘉的脸一模一样。 如果是在大街上巧遇,何曦说不定会认错这两人。可是郑璐把任嘉木的状况说得再清楚不过,任嘉木不可能跑去云南当一个导游。 还有就是,导游阿嘉总是一副轻蔑懒洋洋的笑容,而此时任嘉木的笑容十分真诚热烈,并不像什么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反而只像个邻家大哥一般让人觉得亲近。 任嘉木那一群人越走越近,这边也说笑着往前走。郑璐难得地沉默下来,无论张建和她说什么,她都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那边。 几乎就要错过时,任嘉木的目光忽然扫到这边来。 何曦措不及防,两人的目光居然正好对上了。 因为这张与阿嘉酷似的脸,旅游中的事情一幅幅在脑海中浮现。他总想起,最后车翻时,阿嘉紧紧将他箍在怀中的场景。 两人对望的时间久了一些,周围已经有些诧异,任嘉木这才移开目光,又扫了何曦身边的人,然后便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那一群领导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不明所以。任嘉木已经走到这一群人面前,目光又一次扫过何曦,只是最终却停在郑璐面前,笑道,“郑璐,你怎么在这里?” 郑璐脸色微红,忙笑着迎上去,“我今天开学呀。” 任嘉木微讶,“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 郑璐笑容甜美,“是呀” 任嘉木笑道,“你把冯宇迷得死去活来。这几天他都跟我念叨着要转校到你的学校来。要不是大家让他冷静一点,不然今天估计就在这里你和他一起开学了。” 郑璐啊了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任嘉木看向其他几人,笑道,“你们都是郑璐的朋友吧。下次我来这边玩,就来找大家玩了。” 张建和刘浩纵然有不满,但不想他会主动示好,便也把偏见放到一边,笑道,“行啊,有空的话,我们大家就不客气了。” 任嘉木点头又和几人说笑几句。他这才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何曦,笑道,“你好。” 何曦有些僵硬,克制着自己不把任嘉木认成阿嘉,只笑道,“你好。” 何曦僵硬不自然的举动似乎并没有让任嘉木在意。他依旧友好地看着何曦,问道,“我叫任嘉木,你呢?” “何曦……”他不知用什么目光来看任嘉木,只能怯怯地低着头。 任嘉木并不曾在意他这样不自然的举动,依旧笑容真诚,“如果你来A大这边玩,就找我出来,大家人多也热闹。” 何曦点点头,任嘉木便转身回到那一群领导中。他轻声说了几句,便打消了那些领导的疑虑,一行人继续往行政楼方向走去。 何曦忍不住回头,看着任嘉木的背影。 在任嘉木和这么多人面前他不好意思问,可是阿嘉的事情依旧抓挠着他,让他无法释怀。 他不相信阿嘉是凶手,可他不明白阿嘉为什么要逃走。 而阿嘉明明是要计划绑架他,最后却在可以得手的时候又放弃。 有很多问题想问阿嘉,只是阿嘉就如风般消失在人间,仿佛不曾出现过。 第7章 一年后。 2013年9月1日。 阳光炙烤着大地,街上行人亦汗流浃背,仿佛要被蒸发在这蒸笼一般的马路上。 但一片玻璃幕墙隔开的售楼部中,却是清凉无比。 空调开在24度,让人觉得有些寒意。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微的凉意。 顾南专注地看着那些模型房。并没有想着拥有新家的欣喜。 10000每平米的价格,付出首付,就会让他工作六年的积蓄一空。 而接下来每个月的贷款,也足以让他吃不消。 但房子是不可以不买的。 未婚妻贾璐已经和他闹过好几次,大吵大闹,最后只哭着说‘自己只想要一个家’。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女友。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满足未婚妻有房子的要求实在是理所当然。 至于自己,积蓄耗费一空,也许会成为一辈子的房奴。这些,他只有暂时忽略了。 售楼小姐殷勤地在旁边介绍,“F栋靠着湖边,会有良好的景观视野。先生太太,您想想,只要一开窗,就能欣赏到优美的湖景,这样不是很好。” 顾南依旧盯着房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没有听见售楼小姐的介绍。 他其实是很想放开一切去旅游。可是现实不会允许。 一旁偎着顾南的妻子贾璐忍不住推了一把顾南,“阿南!” 顾南这才清醒过来。他抑制住心底的思绪,回头便看见容貌姣好的妻子。他怔了片刻,才道,“哦。” 贾璐漂亮的眸中露出一丝不悦,小声嘀咕道,“天天跟木头似的,就不能阳光一点?” 顾南一向不善于辩论,此刻也只是沉默着,愈发像木头。 售楼小姐打着圆场,笑道,“顾太太别生气,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前几天接待的夫妻也有好几位和顾先生差不多。” 贾璐这才稍稍褪去不悦,不再管一旁沉默的顾南,只认真问道,“这靠湖的楼栋还有没有好的楼层,我还是比较喜欢靠湖的。” “有的,十五层到二十层,都还有几个朝向不错的户型。”售楼小姐指着其中几套,“这两套是朝南的,三室一厅。房间很宽敞。” 因为‘二十层’几个字让顾南留意起来。 他买房的一切选择他都听了贾璐的意见,而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买高层。 这一点,他已经跟贾璐说过了,而贾璐当时也没有反对,只继续与他说笑。 “贾璐。” 因为过久沉默,声音都有些干涩。 但售楼小姐和贾璐都没在意到他得声音,只继续谈得欢畅。 售楼员笑道,“贾小姐,说实话,你眼光真的很不错。这套房子可是我看过最好的。” 贾璐笑意盈盈,“是吗?” 售楼员说,“当然,这个户型朝向好,又通风,实在是不二之选。” 贾璐很高兴,只道,“那把户型图拿给我看看,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选这套吧。” 她要随售楼小姐往休息处走,但顾南的声音让她停下来。 “贾璐,我说过我不太想买小高层的房子。” 贾璐步伐顿了一下,半晌才回头看他,“为什么?” 顾南沉默了片刻,“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吧。” 贾璐皱着眉头,“你根本没有说确切的理由啊!” 顾南沉默着。理由并不是不想说,只是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他常常觉得自己的灵魂能脱离自己的身体。 偶尔半夜醒来,会发现自己漂浮在身体上方。而灵魂不受控制地飘荡,甚至偶然会飘出窗外。有一次,他在办公楼加班时,夜间回家,却突然又一次身体与灵魂分离,灵魂漂浮在高层办公楼二十层的窗户外,与地面之间的几十米距离让他眩晕恐惧。 这样的场景,虽然并不频繁,但是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他曾经跟贾璐试探着说起这个,贾璐却只当成了笑话。他便也不在说起。 顾南只是再一次道,“贾璐,不能买小高层的房子。” 贾璐眉头紧皱,“为什么?如果没有合理理由,我一定不会改变决定。” “其他的户型不行吗?” 贾璐沉默了半晌,又道,“小高层的每平米均价比其他要便宜多。同样的钱可以买更三室一厅。而且这边的环境也比那边好得多。” “两室一厅也可以。” “两室一厅怎么行?到时候,你父母或者我父母肯定要过来帮忙带小孩的。到时候,两室一厅怎么挤。况且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低层的?” 顾南沉默着。他只隐隐感觉到,自己又要被妻子的理由说服。只是一想起那悬在百米高空令人心悸的恐惧,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贾璐看了看他,“顾南,说真的,恐高症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惧。” 顾南终于没有再说话。 虽然他明白,自己所感受到的,绝不是普通的恐高症。 贾璐与售楼小姐依旧谈得热络,而自己依旧是个局外人。顾南常常觉得,看似美貌的妻子其实根本不关心自己。而他很多时候,都感觉到像灵魂脱离世界一般,与这世界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联系。 已经看过很多次房子,唯有这一次,是贾璐完全满意的。而顾南的担忧,并不在贾璐的考虑范围之内。贾璐已经约售楼小姐敲定订房合同,并且拿着八万块定金合同拿过来。 “顾南,银行卡呢?我们还是今天就把定金交了吧。”贾璐把合同放在顾南面前,用催促的语气道。 顾南看着合同一会。那恐惧感就在面前漂浮。 “又怎么了啊。这也是你的房子,为什么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贾璐鼓着嘴,有些赌气的样子。 “我——” 贾璐却只一把揽过他的手臂,姣好的瓜子脸倚在他肩膀上,用撒娇的口吻道,“阿南,我们说好的呀——” 面对这样的贾璐,顾南无法拒绝。他刚要说话,却突然听见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贾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睛兀地一亮,拿着电话便往旁边走去。售楼小姐和顾南被留在沙发旁,有些尴尬。售楼小姐笑道,“顾先生,我先帮你倒杯茶吧,您先看看合同。” 热气腾腾的茶水端过来,合同在桌面上,顾南一页页翻过。 也许就这样了。 他也不能要求更多。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暂时忽略那感受。 毕竟,灵魂与肉体脱离的感受,即使他自己也很难相信。 合同上多是些晦涩字眼。他几乎也看不懂。只是因为这家开发商是广受好评,一直信誉有佳,所以也不太可能出问题。 一旁售楼小姐和贾璐说笑,“今年买房是最好的时机,世界末日2012都过去了。现在2013了,地球还好好的,我们的东西也能继续保存下去了。” 贾璐笑道,“话说2012一整年我都有点窘。虽然觉得那电影只是电影,但总觉得不知道啥时候就变成了事实。” 顾南这边已经看完合同,“房产证如果要写两人的名字,要怎么操作?” “只要将您二位的身份证和户口簿拿过来,再办一个小手续就可以完成了。”售楼小姐笑意盈盈,“顾先生是要将贾小姐的名字也加上去吧,真是让人羡慕。” “我们是夫妻,这是自然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因为房产证上署名问题发生争吵的夫妇不再少数。我之前和我男友都是因为这个问题闹掰……”售楼小姐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多,忙笑着收住嘴,“顾先生,我先帮您倒杯水吧。” 贾璐依旧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里接电话了。 她尝尝会在两人相处时要接一个电话,有时候也会整宿不回家。她只说自己需要一些私人空间。顾南也深表理解。 毕竟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也是会腻的。 只是,他们不好总在这售楼处磨蹭。他站起身,准备去找贾璐。 方才贾璐是往外间休息处走去。顾南走出去,却并没有看见贾璐。茫然转了几圈,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贾璐的声音。 “我爱你。” 贾璐极少对他表白,而顾南木然的脾性,也很少对这方面有需求。 只是顾南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因为贾璐这句表白并不是在对他说。 “每天都跟你说,你究竟还要我怎样?”虽然是抱怨,但贾璐脸上却带着笑,语气也只是娇嗔。 “好吧,我说,我说总行了吧。我爱你,只爱你。全世界我只爱你一个人。” 这样甜蜜的语言,却似乎只让人觉得迷惘。 而贾璐脸上如此甜蜜的表情又像是针刺着他。 “顾南?你知道他根本连我们之间的绊脚石都做不到。” “我嫁给他,只是为了这套房子。而且你知道,他这个人很好骗的。” “你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对那样一个木头产生感情?” 顾南忽然僵在原地。贾璐的声音一句句传进他耳中。 他只觉得,也许自己应该继续扮演那个听从妻子意见买房子的好老公。 即使妻子总是罔顾他的感受,坚持自己的意见。 就像是,对于住在高处的恐惧,在妻子眼中只是可笑的幼稚和不坚强。 其实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贾璐总是罔顾他的意愿,一意孤行。他总觉得贾璐其实并不关心自己。 原来,他所察觉的并没有错。 贾璐并不只是不关心自己的感受,而是对他根本没有感情。 他只是一个用来买房的工具。 有人会在乎一件工具的感受么? 他终于移动了一步,而这声音也终于惊动了女友。女友回过头,看着他,面目中露出惊恐。 “我……”女友张了张嘴。 “我都听见了。我们分手吧。” 女友的脸上是惊恐,逐渐变得扭曲,继而露出愤恨而轻蔑的神情,“好啊,分手。” 顾南移开视线,看着别处。 “你就等着下一个为了房子来骗你的女人吧。因为你不会被任何人爱上。” 从远处传来了尖叫声。 顾南以为自己失控。可是自己并没有发声,女友也诧异地看向外面。 而外面的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 女友着急跑向外面,而透过全透明的窗户,看见一片黑雾正向街道这边蔓延,人群汹涌着往这边逃来。 但黑雾的速度越来越快,吞噬了逃亡的人们。人们在黑雾中惨烈尖叫,又很快化成一堆干枯的粉末而悄无声息。 是世界末日么? 和预想中的状况并不一样。不是应该有地震,暴雨,烈焰,滚烫的岩浆么。 但现在面前的,只有蔓延的黑雾。 奇怪的,顾南觉得无动于衷。 也许千百次,他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毫无乐趣,不如死去。 他一直在犹豫,和一个假装爱自己的女友恋爱,委屈自己在工作中当一个没有感受的机器人。 到头来,一切都结束了。 黑雾很快蔓延过来。女友发出惨烈尖叫,身体失控跌倒在地。 而顾南也觉得窒息般的痛苦,他几乎能感觉到皮肤一片片剥离。是很痛,可是心却是麻木地。 结束了,他终于从这令人窒息的人世间解脱。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麻布袋一样重重倒在地上。 而周围的人,女友,售楼小姐,在看房的其他客人的身体全都重重摔倒在地。 他觉得自己一轻,然后骤然便腾空而起,漂浮在半空中。 他弄不清自己的状况,直到看见摔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肌肤没有半点血色,像被脱水的肉类一样萎缩在一起。 脸庞还勉强看得出自己,但显然已经不是一具可以存活的身体。 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也是一样。因为那黑雾,瞬间缺水而死。 自己身体死去,灵魂还活着。 第8章 那其他人的灵魂呢? 周围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看见灵魂。 遍布四周的,只有横乱躺着的干枯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他希望死去。可是却还是留了下来。 如果这是死后的世界,自己只是一具灵魂,但他并没有看见其他逝者的灵魂。 就像以往在梦中,自己灵魂脱离身体,像风一般在空中游荡。而其他人,都是确切地在生活中忙碌。 也许这是一场梦。但这梦境太过真实,让他无法怀疑。 他隐约意识道,也许只有自己,可以灵魂和肉体分离,所以在这场黑雾中,活了下来。 他竟活了下来,他只觉得可笑。 因为他想死,老天却不愿让他去死。 他茫然地飘出了大厦,灵魂风一般飘荡,摇摇晃晃。他无法控制自己前进的方向和速度,就像是无根浮萍一般飘荡。可是他懒得去管,就这样在空中飘荡。 而远远看去,可以看见那黑雾依旧在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往外蔓延。 街道上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干枯尸体,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因为脱水而成为干枯萎缩的可笑小木棍。 路旁的宠物狗只留下一堆毛发和残存的骨架。 目光可及之处,只有死亡。 他渐渐明白自己所处境况。末日真的在世上降临了。 那么多人死去。而自己因为灵魂可以脱离身体,所以生存了下来。 “贾璐。” 他轻唤了一声。她并不爱他,可是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人真正爱过他。 即使是花费心思去假装。 灵魂在空中不受控制地飘荡。 触目所及,只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并没有鲜血,只是一切都因为脱水而紧缩着。 干枯的景象,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 远远的,他隐约听见人声。 他没有去听,但灵魂飘的方向,离那边越来越近。 终于在前方,看见两个突兀的身影。 之所以突兀,是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弥漫着难言死寂。但这两个身影,却还是在前行。 那是两个穿着厚厚屏蔽服的黑衣人。 他们身上坚硬而富有光泽的奇异金属,似乎是这脱水世界中唯一的生气。 两人行动迟缓,但还在前行。只是其中一个较高大的腿部受了伤,行动很是不便。 “我不行了。阿九,你不要管我了,去找何曦吧。”男人将一张照片递给阿九,照片中,面容清秀的男子温和地笑着。 另一个人依旧搀扶着同伴,声音中满是仇恨,“我一定不会放过任嘉木,他竟让这里成为这样的地狱。” “阿九,所以你需要去找何曦。” “我早就知道,任嘉木那种能力太可怕。不借助任何工具,甚至只要借助意念,就可以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杀死。早在当初,我就应该一刀杀了他。” “何曦不是一个擅长杀戮的人。更何况,他和任嘉木之间……”男人并没有说下去,只重新凝视着阿九,“你要尽快找到何曦,并且帮助他杀死任嘉木,这样才能救这一切。” “……” “这样我们两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去找何曦,他有能力解救这场灾难。” 那人沉默不语。 “这一路的惨象你也看到了。如果不尽快找到何曦,只怕这黑雾会毁掉这一切。你知道何曦的,他肯定会为了这一切而拼尽全力的。” “可是……” “这一切,都是因为嘉木而起。嘉木的力量你清楚,他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杀死一批人。何曦不是他的对手。你必须得帮助他,帮助他打败嘉木,然后再来拯救这一切。” 顾南并没有心思去听。只是灵魂飘动的速度极缓,这一切都呈现在他面前。 那两人依旧在努力说服对方。最终,那瘦削男子阿九终于被说服,红着眼眶将同伴放在路边。 “大哥,我会回来救你的。你要等我。” 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当然。难道我这么一点事情也熬不过去?” 阿九退后一步,只重新裹紧了身上的金属屏蔽服,然后飞快往前冲去。 那人的速度极快,确切地说,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 顾南已是灵魂,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之前一段路,就有眩晕的狂飙。而现在他不过是多看了阿九一眼,灵魂便也飞快跟着阿九往前。 只要他稍稍留意一下周围飞快后退的街道,便会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这种感受,就像是坐在飞驰的轿车中。 人类是不可能拥有这种速度。 顾南已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算作‘一个人’,但他清楚,这个阿九,也绝不是普通人类。 越跟着往前,周围街道被破坏的程度就越加严重。 已经有房子坍塌,却听不见石头与钢筋碰撞的声音,只像一袋巨大的尘土,重重地砸在地上。 街道上的建筑一栋接一栋轰然倒地,咚咚声响,就像是通往地狱的丧钟。 直到到了路中央,阿九的速度渐渐减缓。而他原本光滑的屏蔽服上,有了斑驳的锈痕,似乎是因为那破坏的力量越来越严重,让屏蔽服也无法抵挡那破坏力。 阿九稍稍停在路中央,深深喘了一口气。 仅仅只是立在原地,他身上的屏蔽服就已经在瑟瑟发抖。 他不确定再往前一步,自己是不是就会立刻灰飞烟灭。 也许他根本见不到何曦,就会死于这破坏力。 顾南依旧只是沉默跟在旁边。他不太想看这男人拼命的样子,因为这会让已经完全放弃的他心中动摇。 但灵魂自己仿佛有了意识,固执地跟着阿九,一步不离。 阿九剧烈地喘息着,眸中现出痛苦的神色。因为那黑雾穿过厚重屏蔽服,已经开始缓慢侵蚀他得身体。 只是在看见前方广场上两个人影时,他眸中露出了欣喜神色。 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秀。顾南认出,这人就是阿九要找得何曦。另一个则身材挺拔,很像是阳光男孩。只是此刻他的眉眼间,却都是戾气。 何曦竭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另一个人,但却不敢去拥抱。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涌出来,“嘉木,我爱你。” 顾南静静看向眉目间皆是戾气的任嘉木,明白这人便是这一切地狱的罪魁祸首。 任嘉木眉目间依旧弥漫着骇人戾气。 “因为你,我才感受到生活的美。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生活。” 嘉木眸中一闪,心中似在激烈争执。他哑声道,“不。” 何曦身体颤抖,面色煞白,分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既不会和别人打交道,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我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可是你那么开朗,主动和我做朋友。那时我常常想,能碰见你,一定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任嘉木不说话,额前零落黑发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尽管他沉默得像是凛冽寒冰,但他手指的轻颤却泄露了心底的焦虑。 “因为你,所以大家都和我做朋友。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孤独。你不知道这一段日子我过得多么开心。” “够了……” “生活很美好。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是一段幸福时光的开始。你不这么觉得吗?” “何曦,你给我住嘴!”嘉木几乎是在怒吼。 何曦眼眶泛红,“我不能就这样看着这个世界这样毁灭。” “是的。你伟大。”嘉木阴寒声音像从地狱传来。他脸上愈发没有任何表情,只散发阴森寒气。他骤然后退一步,抬起一只手,便扣住了何曦的脖颈,“这些,我已经听够了。” 嘉木神情变得恐怖,“我成全你,现在就杀了你。” 他单手紧扣着何曦的脖颈,何曦立刻感觉到一阵剧痛,仿佛全身被几千根针扎。他清秀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想要呼救,却根本无法出声。 确切地说,连呼吸都无法继续。 只感觉到疼痛。 因为疼痛,身体本能地挣扎。何曦被陷在这疼痛中,无暇注意其他。只是周围房屋街道却受到了这边的影响,剧烈地震动起来。连原本不受影响的顾南,也感觉到了一种透不过气的感受。 这样一种破坏力,是将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杀死。 顾南意识到这种力量的恐怖,他亦回忆起之前阿九和同伴所说的,嘉木拥有的这种毁灭世界的能力。 现在,是不是一切都要毁在这个嘉木手中。 他应该释怀吗? 但他不忍见到阿九和何曦就这样被杀死。他们都是为了生活而拼命的人。他不忍见到他们到头来像他一样一无所有。 但其实,他自己毫无能力。 他触碰不到任何东西,说的话无法被人听到,灵魂也无法被人看见。 对于阿九来说,他其实早已经是不存在的东西。 就这样消失了。 他也很累了。 任嘉木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亦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痛苦。就像是方才,身体被那黑雾所粉碎。 此刻,大约灵魂也要被粉碎了吧。 阿九已经形容枯槁,但还是在拼命向前冲。他走出一步,就跌倒在地,但依旧用力地向前爬去。 而前方,何曦依然被嘉木所控。何曦的眼中流出了鲜血,面如死灰,只有残存的一点生命力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何曦努力用双手握住嘉木的双手,想要阻止他。何曦体内的力量显然也不容小觑。 即使是这样轻微的挣扎,却有恐怖的力量爆发出来,旁边的摇晃的建筑物轰然倒地。顾南因为那窒息一般的力量几乎昏迷。 嘉木面容冰冷,依旧扣着何曦的脖颈。他的手甚至没有用力,但已经让何曦挣扎在生死边缘。 何曦努力睁着双眼,看着昔日的爱人,眼眶里满是泪水。 嘉木的手颤了一下,哑声说,“你记住,我以前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泪水从何曦眼眶滑落。任嘉木眼眶变得通红,然后忽然猛地用力,破坏之力潮水般涌进了何曦的身体,冲破了他的五脏六腑和大脑。 何曦的身体瞬间发僵,然后彻底死亡。他已经死亡,只有身体还吊在嘉木手中。 嘉木凛然立在原地,表情冰冷。 最后一个可以阻碍他的人已经被他杀死。 现在,他便可以用自身的力量,毁灭这一切。 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空荡的病房里。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药水气息。冰凉药水正顺着透明输液管滴进身体。 顾南抬起手臂,看了看陌生的右手。 古铜色皮肤,应该是做过很多户外运动。而以前的自己,因为很少运动,皮肤常年都是苍白的。 而这只手的手臂上,也算的上肌肉匀称。而据他醒来前的印象,这个身体还有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庞。 自己以往的身材和面容,都是走进大街就再也认不出来的路人脸。而这个青年,则是会吸引很多目光的类型。 只是如今,这个身体里居住的,是一个已经年过三十而倍感疲惫的灵魂。 门被推开,护士拿着点滴瓶走进来。她看见醒来的顾南,有些惊讶,又笑着走过来,“你醒了。” “恩。”顾南一向寡言木然,此刻依旧是这样的回应。 护士边换着药水,边忍不住偷瞥顾南英俊的脸庞,又假装没事人问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帮你来看看。” “我没事。”手脚还有些迟钝,腹部也有些微疼痛,但他想那些应该不要紧了。 又是一阵沉默。对话说到一半便停止,其实有些尴尬。 顾南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以往他会尴尬,只是如今,他已经全然放弃。无论旁人怎样都好,他已经无所谓。 但护士却分明对顾南很有好感,“对了,要不要帮你联系你的家人或者你女朋友,让他们过来照顾你?” 顾南沉默着。他现在才想起,这具身体也是有亲人的。只是他不认为,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有能力去假扮别人的亲人。 没有得到回复的护士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问道,“你现在是刚参加工作还是还在读大学?” “我想休息。” 护士的脸唰地红了。她忙偏过头,拿过药水便往外走去,“那……那……你休息吧。” 顾南看着护士羞窘的面容,忽然明白,方才这护士如此热心,似乎是因为这护士有点喜欢他,确切的说,可能是有点喜欢这具身体的容貌。 他以前其实很少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所以现在即使身临其境也感觉不出来。 和妻子的关系,其实根本让他感觉不到被喜欢。却是在看到何曦拥抱任嘉木时,他看得出,何曦是真心爱着任嘉木。甚至任嘉木,似乎也是爱着何曦的。只是任嘉木却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何曦。 何曦明明已死,却又救了这个出车祸的司机。他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便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你看到了何曦了吗?” 问出口,其实不确定护士会不会回答。毕竟刚刚自己才让护士察觉到难堪。 护士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后却还是回过身,“何曦是谁?” “就是救我的那个年轻人,十八九岁,长得比较清秀。” “年轻人?”护士疑惑看看顾南,心想明明顾南也和十八九岁差不了多少,顶多二十三左右,居然用这么一副老年人的口吻。但看顾南英俊年轻的脸庞,一双眸子里却是中年人的疲惫。她疑惑道,“是救护车送你过来的。况且医院检查的时候,你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有一些擦伤,然后有轻微脑震荡。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顾南有些惘然。 “我有听同事说,是有个男生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过救护车到了之后,他没有跟过来。好像他自己有点急事。” 顾南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世纪广场那边的情况你知道一些吗?”任嘉木就是在那里杀了何曦,并且毁掉了所有建筑,更让所有行人变成了干尸。 “世纪广场?”护士想了想,便道,“对了,那边正在举行促销。现在快换季了嘛,夏天的衣服都打三折。” 顾南听得一头雾水,“那边……没有发生人员伤亡吗?” “人员伤亡?没有啊。”护士不解道,“当然,也有那边的市民来我们医院看病的。好像这几天感冒比较多。” “那边没有发生……”顾南想不出用什么词来描述那种惨景,只得到,“没有发生爆炸吗?” “没有啊。”护士完全不能理解顾南此刻的举动。一开始顾南对自己的主动搭话很冷淡,现在又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顾南脑子里一片混乱,许久才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护士目光复杂地看着顾南,开始怀疑顾南是否在车祸中伤了大脑。但见顾南坚持的目光,这才道,“……9月1号……” 顾南只觉冷汗从后背冒出,“是哪一年?” 护士终于忍不住笑出来,“2012年啊,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今年是世界末日,所以世纪广场那边会有爆炸?” “现在不是2013年吗?” “2013年?”护士呵呵笑着,“你真会开玩笑。”她拿过被其他人遗忘在桌子上的报纸递给顾南,“看看吧,报纸可不会说谎。”要是顾南还是坚持,她可真得去找一下神经科的大夫。 顾南僵硬地拿着报纸,费劲地寻找报纸的出版日期。 最终在报纸右上角看见几个黑色楷体字—— 2012年9月1日。 他整整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任嘉木还没有毁灭整座城市。 何曦还好好的,并没有被任嘉木杀死。 第9章 何曦拎着一些生活用品往回赶。中午吃过饭后没什么事,张建和刘浩便约着去外面玩。肖帅也有行程,好像是要去买笔记本电脑。最后只剩何曦一人留在寝室内。 寝室里空无一人,何曦才能稍稍放松一下自己。虽然寂寞,但是至少不用考虑如何与别人打交道。 他闲不下来,便把寝室的卫生都弄了一遍。后来发现缺少洗衣粉以及扫帚之类的用具,便出门去买。因为反正闲来无事,便走去了两站路外的那间超市。 他提着东西回学校的时候,却偶遇了那桩车祸。 救醒那个年轻司机花了他一番功夫。中途,他都以为自己救不活司机了。因为司机体内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自己强行治疗他,他身体依旧没有反应。 他当时是觉得,自己也许只能够治好受伤的人,但对死人其实是没办法的。 只不过最后,那司机却又活了过来。 他虽然惊讶,但也很高兴。只是这一番折腾,让他头晕眼花。等到救护车来,他便只能靠坐在一旁休息。旁人不知他状况,只以为他受惊吓过度,身体体质又不好,所以才会脸色那么难看。后来救护车来的时候,何曦想着司机应该已无大碍,便没有随同去医院。况且他自己也根本没有动弹的体力。 自己大约休息了二十多分钟,便拎着一塑料袋的行李往回走。 因为身体很虚弱,所以偶尔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大半个小时也终于走回了寝室。 用钥匙打开门,却发现门内传来了音乐声,还有人敲键盘的声音。推开门,便看见肖帅正坐在桌前,桌上是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 肖帅回头看见他,两人目光对视。 何曦脑中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面对还不算熟悉的肖帅。 但因为肖帅之前主动帮他,他是很感激肖帅的。 于是按捺着忐忑,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光笑显然是不行的,也许应该像其他人那样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但自己此刻真的想不出应该怎样应对。 其实往往是这样。在和陌生人面对面的时候,自己总是不知道说什么,鼓起勇气,也只说出一些不大得体的话,让别人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最后别人都远离他,而他也只能孤僻留在原地。 但肖帅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的紧张和怯懦,只冲他挥了挥手,像熟悉了很久的朋友一样,感叹道,“维维啊,你这一下午去哪了啊,我一个人在寝室都要无聊死了。” 话语被顺畅接下去,心里的紧张稍稍缓解一些,他拎着袋子走进房间,“我去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了。” “这样啊,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就好了。我也有想买的东西,这样我们还能做个伴。”他说得自然,放开电脑,打量着何曦一塑料袋的洗衣粉之类的。 因为肖帅的主动,何曦放松了许多,笑道,“好呀,那下次我叫你。” 肖帅冲他挥挥手,“过来,看看我新买的笔记本。” 何曦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纯黑色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泛着金属光泽,电脑桌面是最新的win7界面。 “我都弄一下午了。本想着买了电脑之后要玩游戏玩上几天几夜,现在竟想不到要装什么。你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我们可以一起玩。” “平时……”何曦有些窘迫 何曦从未玩过游戏,半晌才小声道,“我没玩过什么游戏。” 安静了几秒钟。 也许是错觉,因为肖帅立刻便笑着说,“没关系,也有人不喜欢玩游戏。”肖帅熟练地在电脑上点出一个七彩的游戏界面,“不过我是很迷这个,以后说不定会天天拖着你说这个,你可不要烦啊。当然,你要能和我一起玩,那就更好了。” 似乎是说,他们以后就是理所当然的朋友了。而何曦很怕自己要独来独往很长一段时间。肖帅的话,让他的焦虑缓解了很多。他认真看着游戏界面,诚恳说道,“嗯,其实我也很想玩游戏的。” 话说道一半,手机忽然响了。何曦忙从口袋里往外掏手机,一看,便是何绍寞的来电。 何曦对肖帅打了一声招呼,便接通手机,“哥,怎么了。” 何绍寞沉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小曦,在学校怎么样。” 何曦笑道,“挺好的啊。” “和寝室同学相处还好吗?” 何曦笑得有些勉强,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想着不能让何绍寞担心,便强装开朗,“没……没事啦。他们都都挺好的……” 何绍寞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用善意对大家,大家也会用善意来回报你的。” “嗯。我没事的。”何曦轻声说。 “但就算融不进去,也没关系。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挂掉电话,何曦还有些发怔。一只手握着手机,怔怔坐在床沿。肖帅也没多说,只像是没有察觉到何曦,继续盯着电脑。 金色阳光铺洒进房间,十分耀眼。并不炙热,只是荡漾的温暖,仿佛让心底也温暖起来。 “这是你哥哥吧。” 突然的发问让何曦惊醒过来,他顺着肖帅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手机桌面上是自己和何绍寞的合影。 他点了点头,又道,“刚才就是他打电话过来。” “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很让人羡慕。” “呵呵,是吗。” “他应该已经上班了吧。看着很沉稳的样子。” “是啊。” “他在哪儿上班啊。” “在盛讯科技。” 肖帅一脸了然,但像是想要再一次确定再度问道,“是开发了《三国天下》那款游戏的盛讯科技吗?” “嗯,就是那家。” 肖帅再度看着那张照片,开玩笑道,“唉,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哥哥,好是好,但也让人觉得头疼啊。” 何曦不由也笑起来。因为想不到什么话来说,但肖帅像是完全不在乎他的木讷,主动说了很多话,即使是谈论他的家庭也一样,这样让他觉得一点点安宁。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至少肖帅是愿意接纳他的。 当日,肖帅便带着何曦一同玩游戏。玩游戏是肯定比枯燥的学习要有趣。何曦很惊讶自己居然从没想过要玩游戏看看。不到一天,他就玩得很投入,甚至比肖帅还要积极。 肖帅亦笑得得意洋洋,“何曦呀,要不要拜入我师门啊。” “不要啦,我再玩几局,说不定就可以赢过你。” 肖帅扬起眉毛,“师父我可是有六七年的战绩,你这只小菜鸟还是好好练练再说吧。放心,师父会认真指导你的。” 何曦忍不住笑出来,“什么师父师父的,我又没承认。”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忘了时间。晚上另外两人回了房间。肖帅和他们两人也是聊得不亦乐乎。但即使那三人聊得再热络,肖帅也时不时跟何曦聊上几句,把何曦拉入话题之中。 聊了大半夜,到了两三点才沉沉睡去。初到新环境的焦虑感忘在脑后,倒是都累得不行。 次日一早,辅导员有通知要去操场开会。七点多闹钟便响了。 一行人忙着洗漱,从洗漱间到卧室,从衣柜里翻找衣服,又或者谁忘了毛巾,最终只能拿别人的毛巾胡乱擦一气。 肖帅昨天整理得很潮的发型,一早起来也是鸡窝一般的杂草。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才拿着镜子准备梳头。只剩一点时间,今天也只能随便对付过去了。正准备随便扒两下头发就出门,却看见镜子里满脸红斑的陌生人。 确切一点,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因为脸上布满了红肿的痘痘,让整张脸看起来像是在沙地里磨蹭过。 “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要这么对我。”肖帅垂头丧气地低喃。 何曦几人听见肖帅的自言自语,也惊讶围过去。那张布满红斑的脸让三人齐齐沉默了片刻。 半晌,才有一个人噗地笑出声来,“别跟我说你是昨天那个肖帅啊。” 肖帅冷冷横着那人。 那人心知不妥,极力忍笑,却还是有些忍不住。 肖帅也是有些急躁,只愤愤将毛巾摔在地上。眉毛拧到一起,一脸恼怒,分明是真的生气了。 “唉,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嘛,何必那么在意长相。又不是个娘们——” 肖帅一脸阴沉,“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室友心知不妥,却不肯轻易认错,只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算了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老子还要赶去集合,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迟到。” 他一把拽过自己的包,大步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一时有些尴尬。另一个室友也担心迟到之事,只看肖帅情况确实有些严重,碍于面子不好离开,用担忧口吻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这样了。” 肖帅还在愤怒情绪中,并不接话。 眼见室友表情有些尴尬,何曦忙开口,“是不是新环境不习惯啊。” 室友道,“也是啊,我昨天吃了食堂的饭之后,就有点拉肚子。” 何曦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室友并没有立刻接话,反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其实想立刻就走,但现在碍于面子实在不好离开。 这一举动被肖帅都看在眼里,他只回过身,“你先去集合那边。第一天迟到不好。” “那你——” “我不去了。”肖帅虽然口吻缓和许多,但因为方才的愤怒,还有些生硬。 室友也不好反驳。再加上他是真的有点急,便道,“那你先在寝室休息。等回来我们一起去医院。” 室友往外走,肖帅依旧背对着他们,只用余光看着这边。瞥见何曦还站在原地,他便道,“你也去。别迟到了。” “但……” “我没事。”肖帅尽量用缓和的语气,但他平日那眉目间尽是自信风采的神态消失了,看得出心情很烦乱。 何曦无法就这样直接离开,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踌躇在原地。 谁都看得出,肖帅是个很重视外表的男生。而他本身的容貌和身材经过打扮之后,也确实是英气勃勃。在路上的绝对是吸引人的存在。 而肖帅其实是个骄傲又爱面子的男生。往日在人前,只有别人称赞他的份。刚才就被室友那样嘲笑,他已然无法忍受。待会要面对从未见过的新同学,居然要以这种满脸是包的状况出现,只能将他的自尊心戳成一张烂布。 何曦并不是很懂肖帅的心情,只是看见肖帅很烦躁的样子,他便也不愿见唯一肯主动接触他的朋友如此受折磨。 他可以治愈撕裂的伤口,却不知能否对这种红斑起作用。而且,每次治愈,都需要直接触碰对方的肌肤。现在两人的关系还不能算熟悉,这种动作未免太过诡异。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肖帅面前,“你先喝杯水吧,这些红斑来得快,说不定去得也很快。” 肖帅并不碰那杯水,只回过头看着何曦,用平静语气道,“我是说真的,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再呆一会儿也没关系。反正我走路很快的。”何曦试图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肖帅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不看何曦。 何曦提起手,试图握住肖帅的手。但又有些犹豫,这种动作,对于大学男生来说,分明是太诡异了。他们可以再踢足球进球的时候拥抱,也可以在打架时斗殴,但惟独握手这种肢体接触是奇怪的。 何曦踌躇再三,然而肖帅猛然站起来,两人的身体撞到了一起。何曦无法克制往后倒,慌乱中,猛地攥住了肖帅的手。 肖帅也是有些吃惊这相撞,于是用力拉紧何曦的手,准备将他拉起来。 何曦意识稍稍回复,意识到两人正紧握的手。他忙用力将体内力量往肖帅体内输。 变化的很快。红斑颜色很快变淡,红肿的皮肤慢慢平复,像是慢动作播放的电影。两秒钟之后,脸上的红斑消失无踪。 肖帅又恢复了之前英气勃勃的面容,倒是一头鸡窝一般的头发显得和整身新潮的服饰很不搭配。 这一次,何曦并没有用太多精力。相比于以前,每一次治疗都让他精疲力竭。肖帅脸上的这种红斑,显然需要的治愈能力极少。何曦不需要费什么劲,就将它完全治好。 何曦舒了一口气,这才微微放松了紧握着肖帅的手。肖帅也反应过来是自己撞了何曦。以往的他一定会彬彬有礼地道歉,但因为还在烦躁脸上的红肿,便只转过身不说话。 何曦松了一口气,又对肖帅道,“肖帅,你脸上的斑已经散了。” 肖帅淡淡道,“怎么可能,你不用这样来骗我。” “是真的,不信你自己看。”何曦将镜子递到肖帅面前,“你看,我没骗你吧。” 肖帅瞥了一眼镜子,滞了三秒,然后眸中满是惊讶。 “这种红斑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暂时的呢。你不用担心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去集合吧,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何曦自己也忙着梳理头发,整理衣服。 肖帅已经死死盯着镜子,喃喃道,“怎么可能。”之前那红斑肿的很厉害的样子,像是要五六天才能康复的样子。 何曦整理完毕,看着肖帅平滑干净的面庞,不由得也有些心虚。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理由道,“你看,蚊子咬过的包,也是一开始很恐怖,后来大多数半个时辰就消掉了。” 这个解释终于稍稍让肖帅信服。他三两下梳好了凌乱的头发,便对何曦道,“我们一起下去吧。” 两人快步冲出房门,一起往集合的地方赶。 第10章 赶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除了最前排空了一些位置,后面的位置几乎都被人占光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开会,底下同学也纷纷在闲聊,但辅导员刘信已经在讲台上准备文件。 这种时候,若是要堂而皇之穿过整个教室,然后坐在离辅导员仅一米之隔的第一排,实在需要较强的心理素质。 但看看后门处的位置,分明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纵然有两三个空位,也是在一排座位的中央。要坐过去,就必然要让周围的同学让各位。 而此刻,所有人都还是陌生的。他不确定,同学在听到他的请求时,会不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何曦手脚发麻,不能确定要选择哪一边。 而此时,肖帅已经先从后门溜了进去,飞快走到一个同学身边,拍拍那人的肩膀,用熟稔口气道,“兄弟,让让,给我腾个座。” 那人一看是肖帅,昨日已有些交情,而肖帅为人处事也十分老练,两人已算得上认识。那人便往里移了一下,把自己的位置给了肖帅。 肖帅却并未急着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再往里移,我要两个座位。” 见同学疑惑的目光,肖帅解释道,“我还有一个室友和我一起。” 同学看了旁边已经是坐满了人的桌椅,又道,“不是我不愿让,只是那边人都坐满了,你恐怕得跟他们四五个人打个招呼,要他们都往那边移一下,才能腾出位置来。” 肖帅会意,便探过身去,拍了拍里面还有些陌生的女生肩膀,友好笑道,“你好,能不能再往那边挪一下,我和我室友现在找不到位置。” 女生,瞥见肖帅英俊的笑脸,眸中一亮,又立刻恢复成灿烂的笑容,“好的,没问题。” 那女生俯身跟友人说了几句,四个人便一同往右挪了挪,最后剩出最左边的两个位置。 台上辅导员已经开始讲话。肖帅忙坐了进去,却发现何曦还怔怔站在门口,便忙冲他挥手,压低声音道,“何曦,你还不过来。” 何曦这才被惊醒,连忙放轻步伐,又飞快坐到了位置上。 辅导员在台上已经开始讲话,“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信。在未来的四年,我会成为各位同学的辅导员……” 声音持续。有同学专注地听着,也有人在小声说话。和高中的状况不同,大学里的开会显得自由多了。辅导员似乎也没有在意说悄悄话的同学,只继续讲着一些大学应注意的事宜。 何曦因为方才疾奔,还在喘气。肖帅压低了声音,笑对他说,“好险。还好在会开始之前赶上了。” 何曦亦点点头。正要说话,却看见旁边的女生正悄悄打量着肖帅,眸中尽是欣赏之意。他怔了片刻,又忙移开目光,思及刚才之事,“方才谢谢你。” 肖帅不解道,“谢什么?” “恩……谢你帮我找座位……” 肖帅瞪大了双眼,面露惊讶,又忍不住笑出来,“何曦你也太客气了吧。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这点事,朋友之间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朋友……”何曦喃喃道。他情商很低,总是不会交朋友。一直都在担心,无法融入大学生活,可是听肖帅这样直率称自己为朋友,心里忽然暖和了许多。 “而且,我总觉得我要感谢你。我都觉得自己今天要缺席了,没想到你陪我在寝室之后,那些痘居然都消了。” “这,这不是我做的。” 肖帅忍不住笑出来,“偏说是你。说不定你有什么超能力啊。以后我这张脸就全靠你了。” 何曦怕自己的奇怪能力被人发现,这样多半只会被当成疯子或怪胎。知道肖帅在开玩笑,但还是有些紧张。最终只得假装看着别处。而肖帅也只以为他不好意思,没有再多说下去。 辅导员还在台上讲着什么。台下听得人已经很少。讲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但也还是克制的。一旁的女生显然对肖帅很有好感,偷偷看了肖帅好几次。 肖帅和旁边人闲聊,刚好是女生也感兴趣的话题。她便也加入了话题。到最后,已经是肖帅和女生在隔着中间那男生聊天。 两人声音压低,但聊天继续下去,分明看得见那女生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 何曦有些羡慕地看着那边。他本身和人打交道就有问题,和同性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和女生聊天。他想了想他的高中时期,他没有勇气去和女生聊过一次。偶尔同桌会是一个女生,但那女生立刻便会发现何曦的木讷,之后便只跟何曦保持疏离的关系。 肖帅本身拥有出众的外形条件,拥有年轻人的魅力,可以吸引到异性,并能够和异性保持良好的关系。何曦不是不羡慕,但想到,能拥有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做朋友,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他安心于坐在旁边,时不时听上几句。 只是,旁边却有一个人受不了了。夹在肖帅和女生之间的男生脸黑得像木炭,终于忍不住道,“喂,我说,要不你们谁跟我换个位置吧。” 两人静了一静。 男生显然已经是积怨已久,忍不住发泄道,“真的,这样对我们三人都好。我没有当电灯泡的意思。” 这话一出,女生脸红了,转过去不再说话。肖帅只是笑笑,“抱歉。” 场面有些尴尬。女生转过身不敢再看这边。那男生的脸也拉得好长。肖帅却并未有尴尬,只是一贯自然大方的作态。他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似无意似有意地说起男生也感兴趣的话题。那男生也渐渐忘了方才的不快,转而跟肖帅聊得热络。 不时地,肖帅也把何曦拉入话题。因为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同学,何曦还有些紧张。只是肖帅总是恰到好处地帮他打圆场,一场对话竟也顺畅地聊了下来。 肖帅问道,“对了,听说你加入了篮球队?” 男生道,“是啊,高中时候我就想打了。偏偏被那帮老师压迫着,你是不知道,有一次我和几个哥们傍晚吃过晚饭去打球,后来被教导主任抓住不说,竟然还通报批评我‘聚众打球’。” 肖帅和何曦都忍不住笑出来,“他们还挺能编造罪名的。” 男生道,“现在到了大学,我看谁还敢拦我。” “大学老师都不怎么管了,你可以自由打球了。” 男生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我再早一年考进大学就好了。” “为什么?” “那时候听说任嘉木在他们学校校队。说不定我们能比上一场球。”男生自顾自说完,又道,“哦,对了,任嘉木你们认识吧。就是那个嘉实财团的二公子,也是我们学校的最大股东。” 何曦笑容有些僵硬,他竭力维持笑意,不让对方看出他的不自然。好在男生和肖帅都因为‘任嘉木’而转移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他。 肖帅问道,“他打球很厉害么?” “好像是,他带领他们学校的校队,得到了大学生篮球联赛的冠军。” “他现在也才大三吧,应该还在校队啊。” “没有,听说他父亲要他管理家族产业,所以暂时就从校队里退出来了。”男生说完,又感叹道,“唉,你看看,人家有钱人,还在读大学就开始管理家族产业了。我们现在花钱读大学,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 肖帅道,“你也想得太远了吧。我们才大一呢。况且我觉得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毕业的时候绝对能找到好工作的。” “呵呵,是吗。” “先不说这些,我们刚从高考的魔爪里逃出来,难道不应该好好享受一下。” 男生挠挠头,笑道,“那倒也是。” 话题又从任嘉木身上转开了。何曦由始至终都全身僵硬。他并没有忘记阿嘉。也想过要寻找阿嘉的行踪。但偌大中国,他究竟要去哪里找呢。 而现在这个与阿嘉酷似的任嘉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找任嘉木问个究竟。但显然,这个人也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接近得了的。 前面突然安静下来。 而辅导员的声音则洪亮了许多。 “开学这两个星期,同学们主要还是熟悉学校状况。课程安排也是离大家较近的教学楼。但是在两周后,有一门实践课要开始。我们班要去车间实习,观察一些机械磨具制造以及具体生产过程。” 短暂沉默后,座位上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辅导员再度提高提高声音,议论声便又小了下去。 “这门实践课程需要团队合作,所以同学们需要各自组队,最后由小组提交集体成果。我大概计算了一下人数,约是四五人一队。不好太少,三个人的话,工作量会比较大。六个人又不足。所以所有小队以四到五人为主。” 底下依旧是小声议论着。 “好了,大家现在各自找队友,下课前,把名单交给我。”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之后则议论声。不时有同学站起来,走到自己熟悉的朋友或者室友身边。大多是男生寝室一起组队,或是一整个女生寝室组队。但也有几个相互有好感的男生女生组成了队伍。 但这个问题对何曦来说却有些棘手。何曦不知如何融进这个班级,而其他同学也没有要主动来拉他融入班级的意思。他不知道要如何组队。最多的,他只能要求和肖帅组队。 肖帅和同学的关系比何曦要好得多。即使现在和寝室的张建闹翻了,但他有几个熟识的同乡,找他们组队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肖帅和他们组队,何曦并不好意思说带上他。肖帅待人是很亲切,但他不愿黏在肖帅身上,让他觉得厌烦。 何曦想着,也许自己要主动去找别的同学。但但凡眼睛看到的,都是已经在热烈谈论的神情。 肖帅却并不急,连表情都是一贯的平和。 这边还在沉默,却听得赵倩甜美的声音,“肖帅,你要不要和我们组队啊。” 和赵倩同坐的是一男两女。四人皆是靓丽而活跃,坐在一起很养眼。那男生一看便也是很开朗的人,问道,“是啊,你现在若没有定下组队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好了。” “行啊。刚我们聊得也挺开心的。”肖帅想了想,又道,“对了,能不能和我室友一起组队。他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人很好。” 赵倩笑道,“当然可以啊。”她笑看向何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何曦。你好。” 赵倩笑意盈盈,“我叫赵倩,你好。”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又有些犹豫道,“但是,方才辅导员说小组人数不能超过五个人。”赵倩环顾周围几人,“啊……这样一算,好像是有六个人。” 几人环视彼此,亦认识到这个问题。 赵倩喃喃道,“队里多了一个人……” 众人沉默下来,面面相觑。因为显而易见,赵倩和另外那三人是一起的,不可能分散,再加上赵倩想要拉拢的肖帅,刚好五个。 而何曦,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他知道自己此刻很多余,看着肖帅,肖帅眉头皱着,似乎也是很烦恼此刻的状况。 何曦微微垂下目光。自己又是多余的。这种感觉很难受,可是他能说什么。肖帅和他是朋友,但他也不能要求过多。他鼓起笑脸,“既然这样,那肖帅和你们组队吧。我再去找别的同学组。” 旁边几个人沉默。因为毕竟和何曦根本不熟悉,何曦的好坏与他们无关。只是赵倩一贯心直口快,便问道,“那你另外还有熟悉的人” 何曦表情一滞,又强装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应该很快就会熟悉。”他知道不是这样。他连寝室的同学都无法处好关系,更别说另外那些几乎都不怎么认识的陌生同学。但他也要靠自己。即使坚持得很辛苦,他也要坚持。 一直沉默的肖帅突然开口道,“我和你一起找吧。” 何曦一愣,忙道,“不用了。你和赵倩已经组队,就和他们一起吧。” 肖帅说,“赵倩这边有四个人,少我一个也没关系。我和你两个人,找个队应该也不难。” 何曦怔住。赵倩已经急道,“肖帅,你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肖帅一笑,“下次吧。我这个室友不太擅长打交道,另外找人可能会有点困难。我还有几个相熟的同学,再去找他们问问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曦焦急道,“肖帅,不用麻烦你的。” 肖帅简短答道,“不麻烦。”他偏过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熟悉同学的身影。 那边赵倩咬唇,盯着肖帅漫不经心的英俊容颜。她对肖帅是有些好感,所以才主动邀请肖帅。但因为何曦的事而耽搁,她心里很是有些懊恼。 眼看肖帅就要走开,赵倩忽然道,“那我和你们一起吧。” 肖帅步子迈到一半,并不确定赵倩是在跟自己说话,但还是回过头看着赵倩。 赵倩想通了,释然一笑,“我和你们一组,这样就有三个人了,只要再找一个人就行了。” 陪同女生忍不住道,“赵倩,你走了,那我们只剩三个人,怎么办。” 赵倩撅起嘴,“再找一个吗。喏,那边,小燕和小美,他们好像还没找到组。你问问她们呀。” 女生满心不高兴,但也不得着手寻找新的组员。刚好小燕和小美过来,五人一拍即合,立刻组成了新的小组。 倒是肖帅这边,还是一个三人小组。 赵倩轻笑着向同伴挥手,“我说没事的吧。你看,这么快新小组就又出现了。” 友人白她一眼,扭头与新小组离开。 赵倩依旧喜滋滋的,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肖帅也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嘴角有着一抹笑意。他并没有去看赵倩,但看得出来,分明是愉悦的。 何曦隐约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肖帅和赵倩都是开朗而聪明的人,其实两人在一起很配。日后的小组合作,也许会是另一种味道。 他心中有隐隐不安,但竭力让自己不去想。 他笑着对出神的两人道,“现在我们组里还差一个人,我去找一个新的组员。” 赵倩笑意盈盈接到,“这种事,应该我们三人一起做呀。况且我看你现在也不像是认识很多人的样子。找起来恐怕会很困难。” 肖帅则简短道,“何曦你别担心,就由我和赵倩来负责。” 何曦笑道,“那……” 说这话,赵倩目光已经在人群中逡巡,恰好看见方才闲聊的男生经过,便立刻叫住他,笑道,“嗨,你走来走去在做什么?” 那男生原本就被赵倩的美貌吸引,此刻见赵倩笑意盈盈看着自己,也是很高兴,立刻回道,“还能做什么呀。还不得听这辅导员的安排,给自己找个组什么的。” 赵倩赶紧说,“那加入我们组怎么样?我们现在刚好还差一个人。” “行啊。”男生很开心,快步走过来,站在三人中间。 肖帅微笑看他,“欢迎你加入我们组。” 男生开朗笑着,“好说好说。” 第11章 三人立刻融入一团。何曦安静陪在一旁,努力笑着听他们说话。他知道自己和这三人氛围其实格格不入。可自己这样的性格,有人愿意带他已经是万幸,他还能要求更多吗? 接下来便是辅导员布置任务。前面两星期是理论学习时期,然后再进入车间实习。另外辅导员叮嘱的是,由于大学已经不再有老师发课本,所以大部分教科书都由学生自己购买。辅导员说出这门实习课的教科书的出版社与版次,让大家去旧书店买,便宣布下课。 肖帅和赵倩聊了整节课,一下课,赵倩便约肖帅出去唱k。一起的还有赵倩的六七个同伴。何曦怕接触到那么多人,便独自回了寝室。肖帅只说等他晚上回来一起吃饭,便同赵倩等人一同出门。 中午何曦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因为记得辅导员说要自己买课本,便独自去了旧书店。 他并不认识路,走走停停差点迷了路。好在最后终于回到正路上来,找了两三家旧书店之后,才找到辅导员要求的那版课本。 看见角落里零散的三四本,忽然想起肖帅也需要课本,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十几下,才被接起来。那边是一阵吵闹的音乐声,还夹杂着几个放声大笑和女生的高喊声。肖帅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喂,何曦,怎么了?” “我在旧书店找到旧课本,你要不要也买一本?” “课本?什么课本?”肖帅正说着,电话那边却突然没有了声音,然后便是一个身体被撞倒在沙发上,赵倩明朗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跟谁打电话呢,说得这么甜蜜。” 肖帅在那边像是好气又好笑,“胡说什么,是何曦。”他继续把电话拿到耳边,又道,“买课本干什么?” 肖帅上课忙着聊天,根本没听辅导员说什么。何曦便解释道,“辅导员说要买课本。明天这门课就要开了,学校不会发课本,所以要我们自己准备好。” 那边应了一声,然后肖帅笑道,“好呀。那你帮我买一本。幸亏你提醒我,不然我都忘光了。” 何曦应道,“好,那我就买两本了。” 那边忽然又是一个陌生声音,似乎是和赵倩一起的男生,“买一本什么?”那边又是一阵议论声。然后肖帅问道,“何曦,那边还有没有多的书。赵倩他们也想买课本,你能不能帮他们也买几本。” 何曦一愣,忙道,“没问题。那一共买几本呢?” 那边停顿了一下,肖帅又继续道,“七本。”肖帅又是有些犹豫,“那么多,你拿得动吗?” 何曦一怔,笑道,“没关系啦,七本书我还能拿得起的。高中的时候书包里起码也得背上十几本书呀。” 肖帅这才轻笑两声,又补充道,“钱的事,我回来把他们的分例给你。这次要多谢你了。” “不用谢。” 肖帅又笑着跟他说了几句,电话又被赵倩抢了过去,赵倩用甜腻腻的声音道,“小曦,这次多亏你了,等我回来再好好感谢你呀。” 何曦是第一次被用这么甜腻的语调拜托,顿时脸都红了。好在那边又响起一阵喧闹声,然后电话就在混乱中被挂掉了。 何曦盯着电话许久,才把电话放进口袋中,摸摸发烫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对老板说,“老板,我要七本这个书,你里面还有吗?” “七本啊……”老板翻了翻柜面上的三本书,又道,“里面好像还有两本,加起来只有五本。” 何曦微楞,“但……” “不过没关系,不够的你可以去那边的旧书店问问看。那边应该还能找到两三本。” 何曦点头,“那我就先买这五本吧。” 何曦付了钱,便用袋子拎着五本书,往外寻找其他的旧书店。 这条街上的旧书店不少,很快就进去,把书拿给老板看,“老板,这种书还有么?” 老板一看就摇头,“没有了,上午卖光了。” 如此这番,竟然好几家的这本书都被卖光了。似乎是上午就有不少班上同学过来买这本书。何曦有些心焦,但已经答应了肖帅他们,他也不好失约。 耐着性子找到最后一家旧书店,脚脖子都有些酸,他照旧把书给老板看,“老板,这本书还有么?” 老板只瞄了一眼,便道,“有的有的,亏你来得巧,刚从仓库里调了两本货过来。你要几本。” “我要两本。” 何曦拎着书,走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差不多也该吃晚饭和打水。 虽然肖帅说要和他一起吃晚饭,但现在已经六点多,肖帅估计是不会回来。何曦独自拿着饭卡和水壶往外走。 先去打水,进去的时候,却意外看见郑璐。郑璐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眉目英气逼人,甚至透着几分戾气。 他衣着出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何曦听到周围人的耳语。 “那男的是谁,这么快就把我们的新系花郑璐收服了?” “不认识,绝对不是我们系的。这么抢眼的人,以前我不可能没注意到。” “不管是谁,这家伙家里绝对很有钱。你看他那件衬衫,不到两万下不来。” “你怎么知道?” “昨天陪我女朋友逛商场,刚好看中了那件衣服。最后看了价格,我当时就觉得还是看看算了。” 另外一个很懂牌子的人道,“这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全身加一起,估计顶我们这房子的首付。” 还有人在就他得衣服议论不休。但不仅仅是衣服,而是这男生的气质,自有一番吸引目光的魔力。而那眉间的暴戾,让旁人看了有畏惧之心。 而陪在男生身边的郑璐一身粉色连衣裙,衬得整个人如花朵般娇艳。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鸟。就连神情冷冽的男生,也因为郑璐的活跃而露出浅浅笑容。 那两人正聊的热烈,何曦没有再看,进门拎着水壶打水。水房里,滚烫的热水蒸汽沸腾。偶尔有女生被溅起的水花烫到一下,惊叫着退开。所以众人打水也极小心,开关水龙头都很谨慎。 何曦等水灌满水壶,这才拎着满满的热水壶出门。刚出门,便听得一声沉闷的爆裂声,然后便是热水壶跌碎在地,而后又传来一声尖叫。 何曦一惊,从前方看去,便见郑璐跌倒在地上,旁边热水壶炸开跌碎,滚烫的热水大半泼在小腿上,小腿上被烫的通红。 郑璐紧紧扣着右腿,因为疼痛而表情扭曲。 一旁男生眉头拧得很紧,一把抱起郑璐,便要往医院冲。 郑璐从牙关吐出几个字,“冯宇,冷水,先带我冲冷水。”她当然知道冯宇家境不凡,自小也是养得极娇贵,不能指望他有什么生活常识。 冯宇皱着眉,他不习惯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但此刻,见郑璐因为疼痛而脸色苍白,最终才大步往冷水管处走。何曦正站在冷水管旁,见两人大步过来,便先一步扭开了冷水管,然后将塑料管提高一些,“我来帮忙吧。” 冯宇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回话,只蹲下来。但毕竟抱着郑璐,他的动作不太方便。郑璐道,“放我下来吧,我没有那么虚弱。” 冯宇犹豫片刻,这才小心将郑璐放下来。 郑璐扶着墙,看着一旁何曦,努力笑道,“谢谢你。” 何曦忙摇头,这才调整了塑料水管,让凉水冲向烫得发红的皮肤。 毕竟是早秋,冷水冰凉。郑璐猝不及防,被冷水一激,险些向前倒去。何曦忙伸手扶住她,冯宇也忙伸出手将郑璐拉住。 郑璐悬悬斜着身子,接着冯宇的力才站稳。何曦见她站稳,便也放开了手。 再看向她的右腿,烫伤的痕迹已然消失,恢复成平滑白皙的肌肤。 何曦心里松了一口气。 郑璐还未察觉,不敢在右腿施加力量。见她站好,何曦便将水龙头冲向那已经恢复的右腿。凉水打在白皙皮肤上,郑璐也没什么反应。等那凉水持续,她才忽然出声,“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了?” “水凉凉的。” 冯宇不语。何曦轻声道,“是凉水,当然会觉得有点冷。” 郑璐摇摇头,“方才被烫的地方撕裂一般的疼痛,淋凉水也有刺痛的感觉。但是现在,只觉得水有点凉。”还有一个,就是烫伤好像不存在了。她低头去看右腿,发现腿上的红肿已然消失,白皙平滑,像是没有被烫过。 冯宇也发现了这个。这场景让两人同时沉默。 “也许是冲冷水挺有用的。”郑璐自我总结,然后看向何曦,“谢谢你的帮忙。”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此刻闲下来,面对陌生的郑璐,何曦还是有些不自然,拎着水管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郑璐收回腿,顺势帮何曦将水龙头关了,又笑道,“我们好像见过,你和肖帅似乎是室友,对吧。” 何曦点点头。 冯宇在一旁问郑璐,“你伤口真的没事了吗?” 郑璐抹了抹腿上的水珠,“真的没事了,而且一点也不疼了。”因为方才受伤时,她弄得自己很狼狈,所以还有些不好意思。而何曦出手相救,让她很感激。她对冯宇说,“这是何曦,和我是一个班的。” 冯宇对何曦点点头。他一贯桀骜,兼目中无人。此刻对何曦打招呼,已算是出格。 何曦亦忙回以微笑。 郑璐介绍道,“他叫冯宇,上次你见过任嘉木吧。他和任嘉木是很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玩。” 冯宇家中也是大财团。因为和任家一直有生意往来,大人的关系又很不错,所以任嘉木冯宇几个人从小都是混在一块。 任嘉木这个名字让何曦一滞,又忙笑道,“你好。” 冯宇问,“你也认识任嘉木?” “只是上次见过一面。” “下个月我和任嘉木几个朋友要去巴厘岛玩上几天,郑璐也去,你也一起来吧。” 何曦愣在原地。冯宇一副傲慢的样子,能跟他打招呼,他已经是意外。此刻竟会主动邀他出行。郑璐也很惊讶。因为冯宇向来脾气暴戾,即使和任嘉木等几个朋友在一起,也都是被称作天煞孤星。他是很少主动跟别人打交道。此刻竟会主动邀请何曦,也让她意外。 冯宇淡淡道,“你很热心。” 这评论让何曦脸庞微热。 冯宇一贯不喜寒暄,说完,便带着郑璐离开。 何曦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了解任嘉木家中的雄厚财势,而冯宇与他是朋友,家中必然也差不多。他有些怯于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但又想见一见任嘉木。想问一问,任嘉木和阿嘉究竟是什么关系。 开学第一个星期,大家基本上都按时上课。但一个星期之后,大家的作息多少开始松散起来。早上迟到的多了一些。更甚者,也开始有旷课的。 何曦也不像之前那样孤独。 班级中,郑璐和他的关系也好了一些。但郑璐毕竟是女生,而且两人也不是恋爱关系,两人交谈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只是偶尔郑璐也会叫上何曦一起。 而另一方面,肖帅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只要是上课,肖帅大部分都会和他一起。即使是集体活动,肖帅也和他一同行动。他讷于言语,而肖帅则是擅长这方面。两人在一起,大部分是肖帅主动跟何曦聊天。何曦知道,自己也越来越依赖肖帅。 即使是在教室里,和许多依旧不熟悉的同学在一起,只要肖帅在身边,肖帅就有办法和他聊得兴致勃勃。而他消除了紧张之后,慢慢也变得多话起来。 只是第二周,大家的状况都开始松散之后。有些课,肖帅便也懒得去上。偶尔也旷课。 比起何曦只有肖帅这么一个朋友。肖帅几乎是朋友遍布全系。何曦总会担心,自己在肖帅身边会像一个累赘。但肖帅一直陪着他。而和其他朋友相比,何曦总觉得肖帅是很重视自己。 这样一来,他也安下心来。 第12章 又是一个周末,肖帅一大早便出去了。他是闲不住的人,似乎是青春活力在身体里藏不住。张建和刘浩也和同学约着出去打球了。 只剩何曦一人在寝室。下周一要交一份设计科的小作业。他之前就买好了材料,准备做作业。他自己的其实已经在两天前做好了。只是肖帅一直出去玩,作业根本不管,连何曦也忍不住替他担心。 昨天试着劝肖帅,也要开始做作业了。肖帅答应了,结果又玩了一整天。今天早上,才用为难的口气问何曦,能不能帮他做作业,因为他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何曦虽然为难,但见他真的很急的样子,最后也同意了。 他在社交方面的无能,是肖帅一直在帮他。他也希望自己能帮到肖帅。这样的朋友关系才对等。 他打开材料盒,开始用小刀切割纸板,准备制作模型。 现在才开始做,其实时间已经有点急了。因为他自己的作业做了两天才好。这一个可能得有点赶了。 做到中午,已经有点头晕眼花。站起来揉揉肩膀,看着还剩一大半,恐怕得熬夜才能完成。 他叹了一口气,手机却突然响了,一看,却正是肖帅。 “喂,何曦吗?”肖帅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恩,是我。怎么了?” “出来玩吧。你也在寝室闷了好久,也得出来透透气啊。” “啊,但是……但是你的作业,今天可能做不完。” 肖帅笑道,“唉,你再说,我要内疚死了。你帮我做了这么多,我正好要带你轻松一下啊。” “可是……” “出来吧,晚上回来作业我自己做。现在我要负责的,就是带你好好放松一下。” 何曦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肖帅笑道,“出来吧!哥们现在急需你的陪伴!” 何曦莫名脸红了,终于道,“你在哪里?” 何曦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肖帅所在的篮球场。肖帅正拍着一个球,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何曦快步走过去,“我们今天打球么?” “是呀,你喜欢打球么?”见何曦沉默,又补充道,“你喜欢玩什么,今天我陪你。” 何曦平日里是不折不扣的宅,当然想不出其他玩的方法。他看着那个球,有些底气不足,“但是我的球技很烂。”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担心什么。”肖帅一笑,“我们两个一起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何曦也轻松起来,笑道,“行啊。那我们怎么玩呢?” “比投篮,谁输了谁请客,行不行。” 何曦啊了一声,“那我不是肯定要请客了。” 肖帅忍不住笑起来,“不要这么不相信自己嘛。我绝对相信你的能力!”他将球递给何曦,“你先来。” 何曦接过球,无奈地拍了两下,然后站在原地,尽量瞄准了投。 球出手,球腾空,球落下。由始至终没有与篮筐发生半点关系。何曦有些挫败地嘟囔,“我真的没怎么玩过。” 回头,却见肖帅正忍不住笑着。何曦有些急躁,“这个不算,我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的结果,依旧是球没有与篮筐发生关系。 肖帅笑着走过来,拾起弹跳的篮球,站到何曦身边,然后瞄准了篮筐,“我来教你。” 他微微弯起双腿,双手举高,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篮筐。 然后身体猛地跃起,双手亦在同时施力,球以一道漂亮的弧线向前飞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球穿越篮筐的空响。 “球进了。”何曦忍不住说。 肖帅笑道,“怎么样,很简单吧。” 何曦点头,学着肖帅的样子,同样屈膝投球。但这一次,力度还是不够,球还没有碰到篮筐就坠落了。 再投了几次,球还是没进,或者是力度太大,或者是力度太小。 何曦其实明白,自己没什么运动细胞。一遇到运动,他就总手脚不协调。 他对打球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肖帅想要打,他便也愿意陪他打。 这一次,力度太大,球以奇怪的角度往外跑。何曦忙跑着去捡球。回来时,再一次摆出一个姿势,对肖帅道,“我再试试看。” 肖帅点头,“别急。我们就当来这锻炼身体来了。” 他刚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 肖帅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顿时眸中都有了几分神采。何曦想,肖帅应该很高兴接到这通电话吧。 肖帅接起电话,以一副迫不及待的语气道,“李锐啊,你们在哪潇洒啊。” …… “哇靠,有这么好的事,居然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啊。” …… “我现在就过去,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一定赶到!” …… “行啊,到时候我们就比一场。” 肖帅挂上电话,眸中依旧是神采奕奕。和刚才与自己相处的平和相比,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一般。何曦握着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比起自己,肖帅和别人相处时要远远高兴。 肖帅将电话放进口袋中,“何曦,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是很累……”何曦忍不住回道。 肖帅神情一滞,又笑道,“不过我看你不是很喜欢玩球的样子。” 何曦沉默着。他是不太习惯玩球,可是因为想和朋友在一起,所以才在这里玩。 “实在是抱歉,那几个哥们本来没说今天约我的,没想到现在又说,所以才现在这样。” “……” “要不然,我还是陪你在这里玩球吧。” 何曦安静了片刻,然后轻声道,“不用了。你去和他们玩吧。” 肖帅一脸欣喜,又试探问道,“那我们一起去坐车。” “不用了,你先去吧。那边好像很急。要他们等也不好。” 肖帅转身想离开,看看有些沉默的何曦,又问道,“你没事吧。” 何曦静默了片刻,又鼓起一个微笑,“当然没事啦。我回去也还有事要做的。” 例如,帮肖帅完成作业。 肖帅已经转身离开,大步向前跑去。 何曦还是一个人站在原地。 为了陪肖帅赶来这里。但别人一个电话,肖帅便可以将特意赶来的自己丢在街上。 因为他觉得自己很难交到朋友,所以努力对唯一的朋友好。 帮肖帅买书,帮肖帅写作业。他尽可能地来对肖帅好。 但看来,肖帅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在乎的,是那些举止沉稳风度翩翩的同学,例如张建刘浩。他们在一起可以熠熠生辉。 朋友不在乎他,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何曦一个人回到寝室。给肖帅做了一半的作业还摆在自己桌上。他木然坐到桌边,抬手想要把这未完成的作品继续做完。 但是只拿起其中一个半成品,眼眶突然酸涩。他放下这些半成品,然后爬上了床,把自己闷在被窝里。 这一睡,就是一整晚。 晚上张建和刘浩回来,发现何曦一直在床上睡觉,连饭也没吃。 张建用目光瞟了一眼床上的被窝,压低声音对刘浩道,“这家伙是怎么了?” “谁知道。早上出去不还是好好的。我看他早上还准备给肖帅做作业。” “你说什么?”被作业折腾得头大的张建立刻瞪大了双眼。 “肖帅不天天在外面玩吗?照他那样子,这设计科作业哪来得及做。你看,何曦不是给他做了一大半了。” “这也太过了吧。这何曦是菩萨在做善事么?” “是啊,照他那样活,也活得太累了一点。” “但他本身也有问题。平时不好说,不过他真的太幼稚了。” 刘浩用眼神示意他何曦还在床上,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也许就把他们的话听去了。张建会意,也换了个话题。 何曦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晚,次日六点钟就醒来了。上午第一节还有课,他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对床的位置,肖帅还在沉睡。似乎是昨晚十一点多赶在寝室熄灯之前回来。他连衣服都没拖,头发异常凌乱,分明是昨日玩的很疯狂。 何曦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默不作声的起床。 因为另外几人都在睡,他刻意把动作放轻。梳洗完毕,准备拿包出门的时候,却看见桌上那个未完成品的设计作业。 这是今天要上交给老师的。 肖帅的作业是肯定完不成了。但他忽然意识到,肖帅其实也许并不是很需要这份作业。 他拿过书包,轻轻关上门,然后自己往外走去。 每次有第一节课,他都醒得很早。然后顺带叫全寝室的人一起起来上课。而肖帅总是回来得很晚,早上也是一定要拖到最后一刻。所以,每次何曦都是和他在最后一刻急匆匆地冲进寝室。 而今天时间远远富于,吃过早饭,慢慢走到教室时,教室里还空无一人。他选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开始自习。 只是书上的字句,他一个也看不进去。 他想要和肖帅交朋友,所以尽力对肖帅好。 可是那些付出,在肖帅眼中也许不值一文。 肖帅所想要的,是和旁人那样,幽默的谈吐,聪慧的手腕,像是每一个熠熠生辉的年轻人。 外面渐渐变得喧闹,逐渐开始有学生匆匆走过。渐渐也有同学进了教室。再然后,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教室里也喧闹起来。同学都相互之间说笑着。 而意外地,肖帅今天也来得比较早。他和张建刘浩三人说笑着走进教室。何曦刚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对上。 肖帅向他挥挥手,笑着跟他打招呼。像是昨天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何曦脸庞僵硬着,因为心情低落,并没有回以笑容。在肖帅略微诧异的目光下,他偏过了头。 肖帅步伐停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建也看见这一幕,用戏谑口吻道,“哟,这是怎么了?” 刘浩也说,“何曦那家伙不是一贯笑脸迎人么?今天这是咋了。” 肖帅收回目光,又恢复他一贯的坦然,淡淡道,“大约是心情不好吧。” 他说得轻松,仿佛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张建见肖帅与平日没有任何区别,便也不去想。 三人继续往教室里走。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而何曦身边还有几个空位置。而以往,肖帅和何曦都是坐在一起。张建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坐到一起,却见肖帅只往远离何曦的方向走,走到后方赵倩的方向,“早啊。” 赵倩一见是他,亦笑的明朗,“早啊。昨天听说你们在酒吧里玩得很疯,怎么不叫上我啊。” “昨天他们还撺掇着我叫你。我还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去那里。既然你都发话了,下次我叫你,你可不许不去。”肖帅极自然地在赵倩身边坐下,然后又对张建说,“一起坐这边吧。” 张建两人也懒得找位置,便顺便在旁边坐下。四五个人聊得十分热闹。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只是何曦身边一直没有人坐下。因为他和同学之间依旧不熟,同学便也默契地忽视了他周围的位置。最终,到整个教室满满当当,只有何曦周围空荡荡。 何曦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盯着书本。 他想,就这样吧,他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生活依旧在继续。何曦和肖帅的关系一直僵硬着。两人没有跟彼此说过一句话。即使在同一个寝室里,也可以当对方不存在。 肖帅依旧是活跃的,在班上当然是朋友一大堆。在寝室里,虽然之前和张建发生过矛盾,但后来又很快和好了。 偶尔肖帅回寝室回的早,自然是寝室三人聊得极为热烈。偶尔闹到兴奋之处,还要在寝室蹦跳几回。 但有默契的,肖帅没有再主动和何曦说过一句话。张建和刘浩本来就很少和何曦说话,现在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往往是周围热闹翻天,何曦却一个人窝在被窝中看书。 何曦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去想,因为只要不去想,他就感觉不到被孤立,被排斥。他也感觉不到孤独。 他开始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直到晚上不得不回寝室的时候才回寝室。他努力用书里的世界来麻醉自己,让他忘记大学生活的不愉快。 书也确实吸引他,每每沉浸在书中,他就会短暂遗忘。 可是,遗忘又有什么用,他毕竟活在现实世界里。 他不愿承认,但他真的很孤独。 第13章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但事情显然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那一天是下午一二节有课。他抱着书走进教室的时候,刚走进两步,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整个教室的人转过视线,用诡异的目光盯着他。 何曦不明所以,还在继续往前走。 持续了一小片刻,教室里又喧闹起来。然而,何曦依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更有人甚至嬉笑出声。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整洁的,上面t恤下面牛仔裤,和大多数同学并没有太大不同。再细想想方才在卫生间看过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忍不住回看了一眼,一对上那些人的目光,他们便立即将目光移开。偶然看见肖帅就坐在自己的正前方,但他正和赵倩张建等人说着什么,笑容明朗,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 这种情景,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大家发现了。他虽然一直没有融进同学关系,但其他同学对他的态度只是忽略,最多是看不惯时嘲讽几句,其他过多的欺负其实并没有。而今天这种场面,显然是很不寻常。 他用力向前走,步伐沉重。 忽然间,一个明朗的声音道,“何曦!” 笑容明媚的郑璐正冲他挥手。 何曦还愣在原地。郑璐已经冲他挥手,“过来这边坐呀。” 话音刚落,郑璐便被她旁边的女生推了一下,郑璐疑惑,“怎么了。” 女生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呀?!叫他干什么?” “怎么不能叫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女生皱眉。郑璐依旧向何曦热情地招手,“过来呀。” 如果说之前,别人偷偷打量他的目光还只是偷偷摸摸。现在已经是因为震惊,所有人露骨地盯着何曦和笑容满面的郑璐。 郑璐是大一新生,但一进学校,便被评为系花,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想和套近乎。 只是这些男生一贯被拒绝了。就连班上的风云人物班长卓岭也不例外。 而何曦外貌顶多只能算清秀,平日里又畏畏缩缩,几乎没有人正眼瞧过他。而系花郑璐主动和他打招呼,只让周围人恨得牙痒痒。 何曦慢慢走过去,坐到郑璐身边。郑璐笑道,“你平时都来得挺早的,怎么今天有点晚了?” “突然忘记带东西了,然后回寝室拿了一趟。” 何曦不敢抬头,他知道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但郑璐像是压根没察觉到那些目光,依旧热情地跟他说话。 教室里渐渐又恢复了轻微的说话声,但大部分男生的目光都嫉恨地定在何曦身上。一直与赵倩说笑的肖帅,也适时抬头,看着那边正说得欢畅的郑璐与何曦。 那次何曦帮了郑璐的忙之后,和郑璐相见,郑璐多半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但也仅限于此。两人并没有过多交集。他不明白郑璐为何今日突然热情这么多。 正说着,老师走进教室,然后周围便安静了下来。周围的目光也不再那么露骨,何曦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失过,他不太懂为什么。但因为在上课,他只把精力集中在课堂上,倒也忘了周围。 一堂课,弄得大部分人昏昏欲睡。后面坐的一大半人都趴在桌上睡了。郑璐没有睡,只不过发短信发得很开心,不时笑的极甜蜜。何曦大约猜得出,也许是跟恋人在发。 恋人……大约应该就是那日的冯宇吧。 正想着,老师终于宣布了下课。课堂里立刻喧闹起来。几个迫不及待的同学立刻便拉着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往外走。郑璐也是迫不及待之一,她拎着自己的小包,跟朋友以及何曦打过招呼后,立刻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 何曦有些茫然,然后默默收拾着背包。 后方突然传来肖帅的声音。肖帅正和赵倩说笑着,只当何曦不存在一般,从何曦面前走过。 何曦面色有些白,但还是收拾完包裹,慢慢往外走。 走出教室,走在林荫道上,便看见远处停了一辆豪华跑车。只一看那外型,便和周围的车分出了高下。有不少同学都好奇看着那边。 跑车旁站了几个男生,身材挺拔,面容英气逼人,磁石一般吸引着大家的目光。而男生旁边的郑璐,娇美如花,和他们配在一起,就像一幅画。 远远地,何曦看见了那日见过的冯宇。 大约猜的出来,应该是冯宇过来接郑璐出去玩吧。 因为回寝室正好是往那个方向走。何曦便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能看清彼此时,便对着正好往这边笑的郑璐打了个招呼。 郑璐笑着走过来,“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一会了。” “等我?”何曦有些诧异,但见他们身后的冯宇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样子,其余几个男生亦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只得暂时相信了这个问题。 郑璐笑着对他们道,“这是冯宇,你上次见过的。” 她指向一个笑的温柔,举止很斯文的男生说,“这是程书涵。” 程书涵笑着向他点头,“你好。” 何曦也忙笑着回道,“你好。” 接着又介绍了几个人。然后指着站在最角落里的男生道,“这是任嘉木。” 这个名字让何曦僵了一下。因为有六七个人,他一开始没有看到任嘉木。现在再看,确实看到那张酷似阿嘉的脸,慢慢向自己走过来。 只是任嘉木的神态要比邪气的阿嘉友好得多。他在冯宇几人之间,亦是最耀眼的。但他身上看不到什么傲气,却只像邻家大哥一般的友好,他笑着站在何曦面前,“我们又见面了,何曦。” 何曦僵硬着,许多疑问都冲到嘴边,但因为旁边的许多人,他只得压抑住疑惑,“你好。” 任嘉木道,“接下来没课了吧,要不要一起出去喝一杯?” “……” “就我们几个人,没别的人了,你别担心。” 不管有没有别人,但这几个人一看,便知道多半是与任嘉木差不多的财团公子。 想起明天还有要交的作业,何曦不好意思拒绝,但只得硬着头皮道,“明天还有作业要交。所以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去了。” 郑璐在一旁笑道,“你看吧,我说了今天很忙,我也去不了。就是嘉木哥,担心何曦得什么一样,非要在这边等上半天。” 何曦愣住。难道这些人在这里,全是在等他吗? 一旁满脸不耐烦,却在忍耐的冯宇显然已经说明了事实。除了程书涵礼貌温和,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旁边几个矜贵的公子哥也都有些等得无聊的意思。 这些人,全是因为任嘉木的坚持留在这边等他吗。 “没关系。下次你什么时候想聊天了,都可以找我。”任嘉木笑容明朗,就像是春日暖阳。 何曦点点头。 “学习虽然重要,但你也要重视自己的心情。如果你时候觉得难受,就找我。我哄朋友开心还是很在行的。” 在他友好而开朗的目光下,何曦也笑着回应。 最终任嘉木等人还是坐着跑车离开了。何曦独自回了寝室,脑海里依旧是任嘉木友好而爽朗的笑容。是不是,任嘉木也有可能是阿嘉呢? 他不愿去细想。因为虽然两人容貌酷似,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他已经和云南的警方联系过了,依旧没有阿嘉的下落。他想,自己要着手寻找阿嘉的下落。 还有,自己所拥有的奇怪能力,他抬起手,看了看与常人毫无二致的右手,他也想找出这种能力的原因。 回到寝室楼时,走廊里熙熙攘攘。一方面是下第一节课的学生回来了。另一方面则是要上下一界课的学生出门。 但今天的人也过于多了。仿佛楼里所有人都出来,站在走廊上。 而何曦一走进走廊,便发现一如之前,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眼神里是更露骨的嘲笑和嫌恶。 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冒犯这么多人的事,只继续往前走。 因为人太多,何曦一不小心,撞在一个人身上。 何曦刚想道歉,那人便像被火烫了一般,猛地窜力何曦,然后猛力拍刚才撞倒的地方,像是沾染到什么治病的病菌。 何曦愣在原地。那人还不解气,只干脆把外套脱下来,嫌恶地扔在地上,骂道,“真晦气!” 何曦只觉整个走廊变成了大冰窖。 他很迟钝,总是听不懂别人的话中话,可是这些人眸中的敌意,再清楚不过。 他捏紧了拳头,不去看刚才那人,继续往前走。 再走一步,却突然听到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死同性恋!” 何曦像是被人猛击了一锤,僵在原地。 对于同性恋这个词,他只知道哥哥何绍寞是同性恋。因为他与许清的相处就是一般恋人的感觉,所以何曦也没有觉得什么。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向。因为他过于内向,他几乎从来没有把恋爱之类的事联系到自己身上。 可是,此刻被这样辱骂,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烫得吓人,脑子里的弦也快要崩断。 他转过身,哑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你,死同性恋,真让人恶心。” 男生昂着头,神情张狂。 何曦记得曾和男生在教室里上过很多次课。这是他的同班同学。名叫周军,平日里就行事张扬,今天更是到了变本加厉 而周围的人也是和他一样的态度,脸上写着嫌恶与嘲笑。 何曦身子发颤,竭力才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同性恋。” 另外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发话了,“啧,不说别的,就说你天天恨不得往肖帅身上黏的样子,还说你不是同性恋?” 何曦只觉得血一下子涌上头,但气到极点,脑子里只有反复几个字,“我不是同性恋。” 周军嘲讽道,“肖帅也挺可怜,天天被这个同性恋缠着,还有那么好的耐性。” “我和他只是朋友。” 周军一脸啧啧称奇的样子,“呐,这人还真不自觉。那副上赶着往上缠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恶心。你说吧,你为了追求肖帅,天天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肖帅。我真的很佩服肖帅,要是是我,早就吐出来了。” 何曦眼眶红了,攥紧拳头,“我不是同性恋!还有,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要不你问问边上的同学?”周军拍拍友人的肩膀,那友人看着何曦,也是一脸见鬼的嫌恶模样,烦躁道,“别把这个同性恋往我身上引。” “我不是!”他只是重复着,眸光在周围人群里寻找肖帅的身影,想要请他为自己作证。但肖帅并不在。张建和刘浩就在不远处。但他们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看着自己的眸光里,也有嫌恶。 何曦突然觉得自己能理解他们。作为和他比其他人关系更亲近的室友,他们一定很怕自己这个‘同性恋’去觊觎他们。 他忽然明白了,白天走进教室,全班人为何用那种嫌恶的目光看着他。而郑璐为什么会那么热情。就连无关的任嘉木,也会说出要带他出去散心的话。 可是,他不是。他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这种谣言。还有,究竟是谁,要传这种可怖的谣言。 周军越说越起劲,“呐,听他们寝室的人说,这家伙还会在床上自慰,听说拿的还是肖帅的衣服。” 人群里传来惊呼声。几个活跃的男生对着何曦肆意嘲笑。而旁边的围观群众,则眼神更增添嫌恶,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何曦只觉得脑子里热血在沸腾,眼睛烧得发红,“你住嘴。” 周军偏提高了音量,“你知道么,还有人听见他的叫床声。那声音,啧啧……”周军像是说得不过瘾,还模仿起来,“嗯……嗯嗯……啊……肖……” 只听见一阵风声,何曦猛地冲了上去,一拳打向男生的脸。 周军绝没想到何曦也敢动手,被何曦硬生生揍了一拳。但下一秒他便清醒过来,狠狠攥住何曦的衣领,双腿狠狠往何曦腹部撞去。 两人扭打在地。确切一点说,几乎是周军单方面在殴打何曦。因为他体格要比何曦好上太多。但何曦这一次像是感觉不到疼,只发疯地往周军身上打。 旁人原本是围观的架势,但见何曦已然疯了一般,无论被打成怎么样,都要往周军身上揍。而在这样不要命的拼之后,周军身上挂了许多彩。 周军怒骂道,“他妈的,你是不是疯了!” 何曦不出声,只红着眼往他身上冲。 周军恼怒大喊,“谁来搭把手啊,给我拉开这个疯子。” 周军的朋友这才上前。好几个人才制住何曦。争执过程中,有个一贯打架的人狠狠往何曦腹部踢了一脚。那一脚,几乎要将身体踢穿一般。何曦只觉腹部撕裂般的疼痛,重重跌倒在地。这时围观的人才松开他。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着什么,但何曦也听不清了。他只感觉海啸一般的疼痛将自己彻底包围。 周围的人慢慢的散了。别人绕过瘫在地上的他。个别有洁癖的人,几乎是贴着墙走。何曦用余光看见,忽然想笑。 难道他是怕自己这个瘫倒在地上不能动的‘同性恋’过去骚扰他么? 第14章 直到能稍稍顺畅呼吸,何曦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够难看了,他不能再给别人嘲笑他的理由。 一站起身,腹部便是撕裂般的疼痛。身体其他地方的拉伤,也让他几乎立刻就要跌倒。他咬牙,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到寝室门口,里面正在吃东西的张建和刘浩,看了他一眼,眼里立刻流露出戒备。张建将自己平时随意扔的内裤,不动声色地收起来。而刘浩则是生怕他多看自己一眼,背过身去,只当他不存在。 何曦不说话,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然后背对着他们躺着。 寝室里一片死寂。连张建两人以往不客气的谈笑声都没有。这两个人,应该也是怕和‘同性恋’扯上关系吧。 何曦无声地笑了。 他不想难过,只是觉得想笑。 他嘴角一直扯着一个笑容,却没发现,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迷迷糊糊中昏睡过去。中途被腹部撕裂的疼痛弄醒了两次。 因为痛得实在受不了,他尝试用自己治愈的能力给自己治疗。但发现往常轻而易举的治疗,在自己身上竟没有半点反应。而集中精力,又让他的疲惫愈发严重。 他隐隐意识道,也许这个能力,只能为别人治疗,却无法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口。他最终干脆放弃,任疼痛继续,懒得去管。 到了晚饭时分,张建和刘浩出门吃了晚饭。寝室里一片安静。阳光一点点褪去,寝室里渐渐变得黑暗。气温也一点点冷下来。 他觉得很冷,但却不想动弹。 门锁转动了两下,然后有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 是肖帅,但其实和张建刘浩也没有区别。 他们已经冷战了一个星期,而现在又传出何曦是同性恋的谣言,肖帅的态度估计也与其他人差不了太多。 更何况,肖帅是谣言中的另一个主角,他说不定对自己更加恼怒。 何曦默默躺着,察觉到肖帅在自己身后静立了片刻,然后放轻了步子,走到桌边拿了什么。 “何曦。” 何曦依旧背对着,默然不语。 “现在六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再度的询问,何曦说,“我不想吃,你先去吧。”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吓人。肖帅像是也被这声音吓到,半晌没说话。他目光在何曦的背影上掠过,发现他裸露的脚脖子和脖颈处有骇人的淤青。 何曦被那目光打量得受不了,决定再度开口的时候,肖帅却终于迈动了步子,离开了房间。 何曦静静盯着黑暗,片刻之后,又合上了双眼。 但没过多久,门再度被打开了。本以为是张建,不想却还是肖帅一个人回来。 排骨汤的香气飘散在空中,他买了一些食物回来吃。何曦依旧闭着眼睛,不想肖帅却走到自己床边,然后在床沿处坐下来,“我买了一瓶红花油,专治扭伤的,你要不要先涂一点?” 何曦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并没有出声。 见何曦一直沉默,肖帅也沉默下来。他将红花油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似乎心情有些低落,半晌才道,“今天下午我出去了。否则我不会让那家伙有机会胡说八道。” 何曦缓缓用沙哑声音道,“不关你的事。” “你是我朋友,怎么不关我的事?” 这句话一出,仿佛连空气也僵住。 何曦轻声道,“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么?你不怕我是同性恋,然后缠着你么?” 肖帅皱起眉头,“你也听那人胡说八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 “是的,其实我是有一点不懂你。因为前一阵子,你毫无来由的不理我,我实在有点恼火。所以那几天就没有和你一起上课。” 何曦依旧沉默着。 “但现在想,也许是不是我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如果有,我向你道歉。” 何曦转过身,声音沙哑道,“你没有错。况且,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肖帅苦笑了一下,“何曦,你别看我平时有多聪明似的,其实也是个粗神经,经常感觉不到周围人的感受。” “……” “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一定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何曦看着肖帅明亮的黑眸,心里慢慢释怀,然后轻声道,“以前的事,是我太敏感了。只是,以后你还是不要和我做朋友的好。” “为什么?” “现在全年级都在传我是同性恋。班上其他人都对我很反感。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你和其他同学的关系。” 肖帅笑道,“还以为你说什么呢。这种事也值得你多想。”他将手里的红花油递给何曦,“你身上的伤先涂这个。等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病。” 何曦没有接那瓶红花油,“你不怕我是同性恋,然后缠着你?” “你是不是,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况且,就算你是同性恋,那又怎么样?”这一回,他干脆将红花油塞到何曦手中,“赶紧涂,这个越早涂,伤好得越快。相信我,没错的。” 何曦默默接过手中的红花油,然后撩起裤腿,慢慢将药油涂抹在片片淤青的伤处上。肖帅正在一旁换衣服,瞥见那腿上的淤青,动作亦滞住。再三询问了何曦是否要去医院,何曦只说自己没什么要紧的。 涂完药油,肖帅又将那碗排骨汤便当放在何曦面前,叮嘱何曦吃点东西。 何曦吃完了汤,便再度躺下。虽然很疲惫,但因为腹部的伤依旧在隐隐作痛,睡得很浅。 朦胧中,听见张建和刘浩进门。张建两人见肖帅在寝室,便迫不及待跟他说今天的事。 张健说,“肖帅,你以后还是和那家伙保持距离。他是同性恋,而且看他对你的态度,分明就是对你有意思。你要为自身安全着想,就远着点他。” 朦朦胧胧地,听见肖帅压低的声音,“你们别这么说。他在寝室这么久,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看外面的传言,也太可笑了。什么他买了一堆裸男照片,天天在被子里意银,你看寝室里有一张这种照片么?” 刘浩忍不住辩驳,“就算没有,但他一个劲倒贴你,难道不是真的?”刘浩说着,不禁用狐疑目光盯着肖帅,“你别跟我说,你也是同性恋。” 肖帅冷笑一声,“你也挺像同性恋的。你和张建天天在一起,你们两个真的不是同性恋么?” 刘浩待要发脾气,又哑口无言。 肖帅缓和了口气道,“每个人都不一样。你不能因为他和你不一样,就胡乱质疑他。而且相处这么久,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刘浩不语。但看样子已经接受了肖帅的劝说。张建那边也沉默不语。 日光昏暗的傍晚。路边忙碌的快餐店。不少下班的白领都选择在这里吃饭。 因为是刚下班,几乎所有人都一脸疲惫。但身上的衣着还是光鲜的。大家点了餐,端着餐盘到座位上吃。小店上方悬挂着一个液晶屏电视,里面正播放着科普节目,但其实也没有人去听。 顾南走进小店的时候,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只因为他的衣着实在太邋遢,那件蓝色T恤,以让人难以想象的皱巴巴塌在身上,头发的凌乱程度,和鸡窝也没有本质区别。 如果他再邋遢一点,大概就要被当成流浪汉堵在门外。 在座白领都不自觉往后缩,生怕这个人坐到自己身边。亦或者,还是自己干脆离开,免得惹上一身麻烦。 偏偏顾南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不,确切一点说,他当然感觉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只是他此刻以懒得理会。 他依旧以一副颓废的神态走到收银员身边,“一份青椒肉丝盖浇饭。” 收银员盯着他邋遢衣着,欲言又止,终于强忍住,接过顾南手里的钱。将小票递给顾南,又看着顾南懒洋洋地离去。 收银员压抑着想将顾南踹出门外的心理,让自己去收下一个顾客的钱。 顾南依旧懒洋洋地在快餐店里立着,端过自己的饭菜之后,便要找个位置坐下。目光所及之处,其他人都全身一紧,紧张兮兮地瞪着顾南。 顾南心想,要不要干脆坐在那个眼睛瞪得最大,脸上最戒备的人身边,这样还可以给他添点堵。 但转念一想,他们也都是为了生活而忙碌工作的人,自己何必又这么斤斤计较。为了工作,逼自己当一个木头人的痛苦,他不是不明白。 思及此,他也不再管那些人戒备的目光,寻找一个较偏僻的位置。 他看到右边液晶电视下面的一个空位。那空位边坐着一个白衬衫和西裤的,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从刚才到现在,男人一直盯着液晶屏,根本没察觉快餐店里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顾南。 顾南扫了一眼液晶屏,发现是科普节目。 赶到无聊的他没有再看,端着餐盘走过去,在白衬衫男人身边坐下。 而果然的,白衬衫依旧专注地盯着电视,根本没有发现顾南的出现。 顾南看着那碗盖浇饭,静默了片刻。 他其实已经懒得吃东西。但因为饿了两天,整个胃都开始痉挛。整个人冷汗涔涔,逼得他不得不出来觅食。 而这一百块,也是他现在最后的积蓄。花完这一百,他就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出院后,他便是这种状态。这个不幸丧命的司机给他留下的,只有一辆被撞到报废的车,一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以及钱包里不多的现金。手机已经在车祸中彻底毁掉。而在他住院期间,也没有任何人试图来联络他。 这个司机,也许是来当地旅游的客人,或者是其他。顾南如今也无从查找。 而付掉医院的治疗费之后,银行卡里总共只剩下了一千块钱。 如果他试图找个工作,也许又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但他已经疲惫了。 完全不爱自己的妻子,以及得不到任何快乐只有麻木痛苦的工作,这些事情无时不刻都在脑子里回放。 死了一次的自己,再去过那种毫无快乐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他可以当自己现在就死了。 他没有找工作。他甚至也不想再去接触任何事情。第一天,他就窝在公园躺椅上睡的。睡不着了,就起来坐着发呆。 饿的受不了了,就去找点可以吃的。 就这样昏昏沉沉,到最后的积蓄也快被用光了。 他没有去想那个。 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饭,余光发现,那白衬衫依旧眼也不眨地盯着电视。 顾南闲闲往那边扫了一眼。 讲解员甜美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 “科学家观测到,六月份的太阳黑子爆发,里面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宇宙射线。科学家将其命名为‘第五射线’。” “有美国科学家声明,第五射线能够诱导基因突变,产生许多我们至今从未见过的基因类型。太空科学站中,有几只小白鼠偶然大剂量地接受了第五射线的照射,结果全身毛色都发生了变化。一些品种甚至还发生了体力大幅度增强的实例。” “这位科学家猜测,第五射线对人类基因也可以诱导基因突变。基因突变本身是一个极缓慢的过程。而且突变的种类也不多。但经过第五射线的诱导,基因可以产生多种丰富多样的类型。” “但目前,这位科学家并没有得到其他实验的证明。由于突然性,第五射线的构成现在也在研究之中。” “而此次太阳风暴的爆发,对世界上一些电磁机构也产生了影响。” 接下来,电视开始讲太阳风暴对地球的影响,以及如何降低风暴对人类的影响。用词逐渐深奥,顾南也懒得再继续听下去。 意外的,旁边的白衬衫也终于低下头,不再去看接下来的节目。但他依旧没有多看顾南一眼,反而自己陷入了沉思。 “你觉得基因突变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白衬衫的沉思这才被打断,他回头看了顾南一眼,几乎是瞬间,几乎就紧皱眉头。身体也潜意识想往旁边走。 顾南忍不住想笑,只好笑地盯着白衬衫。 白衬衫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叫郑轩,是科研院的一位生物工程师。郑轩平日里就不苟言笑,也很在乎卫生问题。他上下打量顾南,皱眉道,“你就不能把注意一下个人卫生问题?你应该不超过二十岁,怎么如此邋遢?” “邋遢又怎么样?” 郑轩被堵得哑口无言,表情又冷下来,然后转过头不再发表意见。 顾南再度开口问道,“你觉得基因突变会造成什么影响。” 郑轩不想和顾南发生任何关系,但因为礼貌,还是开口道,“你看过超能力……”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不恰当,转而简短道,“电视里都讲了。” “一个人,突然拥有了类似核爆的能力,可以再突然间,将所有东西都消灭。这种事情,是不是可以归类于基因突变?” 郑轩一震,然后回头死死盯着顾南。 “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郑轩脸色几度转变,由震惊转为狐疑,“你是谁?” “我觉得我有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你?!” 满意见到郑轩震惊的表情,但发现他脸上还有一丝隐隐的期望,顾南道,“你也觉得这种事情是可能的吧。” “你真的拥有这种能力?” “你觉得不可能?” 郑轩沉默下来,半晌之后,又缓缓道,“我最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并没有实例,但经过理论上的推理,可以得出,这种射线引发基因突变是骇人的。例如,让人的奔跑速度变得超越正常尺度。” 顾南沉默听着。 郑轩慢慢道,“你是在骗我的,我当然看得出来。不过我现在,已经在着手寻找这些基因突变之后的特例。尽管进程没有想象中顺利,但我相信一定可以。” 顾南开口道,“找到他们你要干什么?” 郑轩淡淡道,“这还要问吗?” 顾南扬起眉毛,专注凝视着郑轩。 郑轩声音平淡,“他们的存在,将会改变整个人类世界。” 第15章 次日一早,何曦是被张建等人梳洗的声音弄醒的。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而今天一二节有课,难怪张建等人都起得早。 以往,何曦每天都是早上七点钟准时醒得。今日大约是因为身上伤的缘故,睡得格外迟。 何曦撑起身子,准备去上课,只是刚支起腹部,便被一阵酸疼逼得再度弯下腰。 这声响被肖帅听见,他这才道,“醒了?” 何曦点点头。 “要不然,我现在陪你去医院?” “不必了,也不是很疼。”疼痛比昨日要好了一些。腹部的伤应该也不大要紧。但走路的时候应该还是会比较疼。 “那你也先好好休息。这一两节课也不必硬撑着去上。我帮你向老师请假。” 何曦有些犹豫,“这样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去——” 肖帅打断道,“这样也算麻烦么,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何曦沉默不语。 肖帅便收拾课本,边抬头道,“你先休息,如果不行,我再陪你去医院。” 由始至终,张建和刘浩都尽量避着何曦这边,似乎不想和他这个‘同性恋’搭上关系。何曦也不去想,只继续睡觉。 疼痛比昨日好多了。所以入睡也很顺畅。 一觉睡醒时,已经是九点多。金色阳光洒满了整间寝室。何曦静静凝视着天花板半晌,然后摸了一本书,慢慢看着。 正看得聚精会神,门突然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张建。他完全忘掉何曦还呆在寝室里,只一脚踢开门,又反向将门踹上。接着将书包随意扔在桌子上,倒了杯水,大口喝着。 何曦收回目光,继续看书。只是余光瞥见地上不知道哪里跑出一只蟑螂,正飞速往张建的方向冲过去。 何曦从来受不了这种虫子,忍不住出声想提醒,却发现一道火焰斜地里刺出来,将蟑螂彻底烧灼。 何曦僵在原地,慢慢将目光上移,却发现并没有喷火器或者打火机之类的引火器,而火焰,是从张建手心窜出。 张建分明也受不了这虫子,正专心用火焰将虫子烧死。 他能控制火焰。 何曦全身僵硬,只像是雕塑一般。自己可以将生物受伤的地方治愈,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而自己同寝室室友,拥有更加超乎人想象之外的能力。 张建烧死了那只蟑螂,长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拿扫帚把蟑螂扫开,余光突然看见床上神情震惊的何曦。 张建也石化了。 两人盯着对方,眸子里皆是惊疑不定。 何曦终于开口,“你……你可以凭空点燃……” 还没说完,张建便飞步上前,“请你为我保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 “我也不知道。”张建语速极快,神情紧张,“但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为我保密。” “其实,我……”何曦想要说出自己也拥有奇怪的能力,但却被张建打断了。 “这种能力,连我自己也无法相信。但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只怕我是一定会被拉到科研机构去当试验小白鼠。我还想要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活,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何曦也愣住。张建在何曦面前,从来都有些傲慢。此刻已是诚恳至极。 “何曦,这件事就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鼎力相助——”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脸色有些僵硬道,“只是,我不是……同性恋,实在无法……当你的恋人……但只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也有——” 话刚说到一半,门口突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正好是肖帅和刘浩的声音传进来。声音越来越近,张建也一脸紧张。何曦无奈,只得用目光应允。然后,门便被推开,肖帅和刘浩说笑着走进来。 两人没想到房间里有人,却又发现向来与何曦不和的张建,居然站在何曦的床前。两人都讶异地打量着两人。 张建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回来了。” 刘浩啧啧称奇,“呐,我说你今天怎么走得那么早,原来是来探病来了。” 张建不悦道,“还不是你都磨磨蹭蹭。哥们我懒得等。” 他神情又恢复了以往,刘浩的疑心也消失大半,只继续与张建说笑。 何曦多看了张建两眼,又收回目光,扮演一个和以往一样隐形人的角色。肖帅放下灰色背包,问道,“你怎么样了,身上的伤还疼么?” “没事了。”何曦这才注意从进门起便有些异常的沉默的肖帅。这一打量才发现,肖帅平日总是整洁的衣服竟有些灰扑扑的,膝盖被磨得发白,扯出两个洞出来。而肖帅的右脸处,也有一抹淤青。 何曦惊讶道,“你怎么受伤了?” 肖帅轻描淡写地背过身,“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跤。” “但是……” “就是一点小伤,应该明天就好了。” 刘浩突然出声,“什么摔了一跤,我不懂这有什么好保密的。不就是和周军打了一架么。” 何曦惊住。周军? “发生了什么事?” 刘浩撇了一眼何曦,“就是周军那个臭嘴巴在那边说你,肖帅便跟他吵了几句,后来便打了起来。” 何曦看着肖帅右脸处的淤青,忍不住想要从床上爬下来,“你有没有事?” 肖帅不自然地遮着淤青,“什么事也没有。”他拧紧眉头,把何曦按在床上,“应该好好休息的人是你。” 何曦还想起来,但肖帅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他便也放弃了挣扎,专注看着肖帅,许久才道,“谢谢你。” “你再这么客气,我就生气了。” 何曦安静下来,最终只得向肖帅露出一个笑容。 肖帅背过身去,又将一张纸放在何曦面前,“那老师今天又布置了论文作业。这是题目和要求。我先放在这。”见何曦要动手去拿,他皱眉道,“但是你这两天别碰,先把伤养好再说,别不要命了。” 何曦点头,本能想说‘谢谢’,但见肖帅眯着的双眼,便暗自把谢谢咽了下去。 何曦这一日都呆在床上。因为身上的伤,他并没有那么在意。反而是那天周军那些侮辱人的话,让他时时心脏刺痛。但肖帅这两日都在寝室,也不像以往满世界跑地玩。他极有热情地教何曦玩游戏,在五光十色的游戏中,何曦倒也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争执。 而肖帅连晚饭都是买到寝室给何曦吃,何曦亦很感动。他明白肖帅不是一个习惯于做这些事的人。平日偶尔张建刘浩叫肖帅帮忙带饭,肖帅都是直接置之不理。 两天后,何曦的伤也好了大半。虽然还有些淤青没有消,但也远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下午的课,何曦还是去上了。因为老师说了要点名,一再缺席,会对期末成绩产生影响。 和肖帅一同去上课,虽然众人依旧是避而远之的态度。但肖帅只旁若无人般跟他说笑。在他的态度下,赵倩等人对何曦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再加上郑璐一直都站在何曦这一边。 何曦也觉得安稳许多。 肖帅新加入了学生会,下课时,因为学生会有事,肖帅便先离去。何曦独自走出教学楼,刚出大门,却看见任嘉木正站在门口。他目光向里搜寻,像是正在找谁。 瞥见何曦走出来,任嘉木便快步向他走过来,笑道,“下课了。” 何曦点点头,又问,“是来找郑璐的吧,她应该一会就出来了。” 任嘉木摇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何曦迟疑着问,“是有什么事吗?” 任嘉木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么。朋友之间聚一聚,也是应当的。” 笑容明朗,就像阳光。 何曦其实有些胆怯。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时候,他总是紧张。怕自己说错话,也怕自己不恰当的举动在对方眼中显得很幼稚和愚蠢。但是在任嘉木明朗的笑容中,他心里很动摇。 他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活泼开朗的人,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性格。可是,明明不活泼,却假装成活泼的样子,那样其实也不让人欣赏。 明白自己无法成为活泼开朗的人,他就希望能靠近他们一些。 譬如肖帅,譬如任嘉木。 他压抑着心中胆怯,应允了下来。 任嘉木开车过来的。不是那天的车,何曦不懂车,但看这车样子,就能发现和那天是一模一样的。 到了咖啡馆,两人分别点了饮料之后,有一小段沉默。 面对陌生人,何曦总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绞尽脑汁,想要找点什么话来说时,任嘉木却先开口了。他的语气极轻松自然,似乎两人已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他像是懂得何曦的紧张,并不等待何曦开口,反而是一件接一件的趣事讲起来。 他说话其实很幽默,听到他和冯宇等人闹出的笑话,何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任嘉木笑道,“等哪天有机会,再带你认识他们。” 何曦从来不是有胆量主动结交朋友的人,但听任嘉木这样说,心里不禁也有些向往。 “你觉得咖啡怎么样?” “额,有点苦。” “也许要加点糖和奶。我刚开始喝也是这样,而且那时程书涵非说,要喝完全不加糖和奶的黑咖啡,这样才显得有格调。我喝了一口,就决定再也不和格调扯上任何关系。” 何曦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任嘉木亦是笑着。 有一时的安静。但现在何曦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任嘉木也是一样。彼此都不觉得这安静有什么不对。就像是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在闲暇时放松,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何曦偷偷打量着任嘉木英俊的容颜。眉目深邃,英气逼人,整个人像是阳光一般,给人温暖的感觉。虽然容貌酷似,但他和阿嘉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猛然想起阿嘉,何曦脑中又有些混乱起来。 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你认识阿嘉吗?” “阿嘉?”任嘉木并未注意到何曦的心情变化,“是你的同学吗?但你的同学,我只认识郑璐,认识她,还是因为冯宇与她正在交往的缘故。” 何曦垂下眼帘,任嘉木不认识,难道这两人确实没有半点关联。其实说起来也是,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而且两人性格差距也天差地别。 “说起来,嘉这个字,倒是和我名字里的一个字同音。” “额,不好意思,我还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长得比较像的兄弟呢?” 任嘉木也认真起来,“我是独生子。也有堂兄堂妹什么的,不过,相像的实在没有多少。” 何曦沉默下来。 任嘉木问道,“他是谁,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何曦沉默了片刻,“是很重要。” 任嘉木思索了片刻,便道,“你如果想找他的话,我可以帮忙。” 何曦有些惊讶。 任嘉木笑道,“当然,我其实也没什么头绪,但是我朋友还算多,我可以帮忙问一下。你把他的资料,例如照片或者出生地学历什么的给我就可以了。” 在那阳光般温暖的眸光中,何曦忽然觉得,这两日的阴霾亦可以放在脑后。 任嘉木一贯仗义,见到朋友有难,绝不袖手旁观。这是他的为人。他本人并没有觉得什么。可是对朋友寥寥无几的何曦来说,这就像是高山雪莲一般稀有。 见何曦沉默,任嘉木以为资料过于复杂,便道,“你不用急着把资料给我,等你准备好了,你再通知我就行了。对了,我的手机号——”他思索了半天,想要找个笔记一下,但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东西,便掏出一张来,递给何曦,“这是公司那边给我印的名片,你到时候打这个号码就行了。” 何曦有些惊讶地盯着那张名片。而名片上写着的头衔和公司名字,嘉运科技副总经理——任嘉木。 纵然已经有所耳闻,但亲耳所见何曦还是忍不住惊讶,“你已经是副总经理了?” 任嘉木像是也有些尴尬,“都是我爸那老古板,非要把我往公司里塞。其实就是挂个名而已。平时我都懒得去。而且公司那堆事,看着就头疼。” 何曦点头,却忍不住多看了那名片几眼。 任嘉木将名片递给何曦,“别的不要管,就当做电话号码薄就行了。” 何曦点点头,将名片收好。 咖啡已经喝了大半,浅棕色的咖啡在玻璃杯中轻轻晃荡,融化到成为一小块的冰块浮在咖啡上,小小地晃悠。 阳光洒在人脸上,让人有些慵懒起来。 任嘉木打量着何曦的神情,发现何曦已没有了之前的消沉,心里略微放心下来。他斟酌了片刻,便道,“我听说了学校这几日发生的事。” 何曦原本还是悠闲,但这一句话让何曦顿时全身僵住。他紧张地看着任嘉木,不明白他突然提起此事,有何目的。 任嘉木专注看着他,“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好好谈谈。” 何曦捏紧了手腕,他被传为同性恋,他不明白这件事可以谈什么,可是心里却极紧张。 “我也是同性恋。” 这一句话让何曦僵住。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僵在原地。见任嘉木一直盯着他,他才僵硬着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让任嘉木忍不住笑起来,继而才神情认真道,“何曦,我也是同性恋。” 何曦僵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同性恋,也曾经历过出柜的感受。当这消息暴露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在鄙视和嘲笑我。当时我还在读高中,有不少人都以这个开始嘲笑我。更严重的是我父亲,他几乎要将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说起过去的辛酸往事,他只是云淡风轻,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笑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我。我就是要努力生活,每一天都活的开开心心。那一年很难熬。可是我熬过来了。而且,还有很多朋友陪着我熬。你记得冯宇吧,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和他成为朋友的。” 何曦微垂着双眸,一直没有说话。但任嘉木的声音像是海浪般冲击着新房。 “他那种暴戾的性子,平日里我本来是很不爽的。刚开学的时候,我还和他打了几架。但事情发生后,他竟然帮我对抗那些肆意讥嘲我的人。你知道,他平时像个闷葫芦,但是打起架来就像是凶神上身,实在吓人。后来那些人惧于冯宇的暴戾,总算是不敢胡说些什么。还有程书涵,他是学生会的干部,也不知他背地里说了些什么。反正慢慢地开始有人主动接纳我。再后来,一切都恢复原状。” “……” “我很庆幸,能有人陪着我度过最难熬的日子。而现在,我希望能帮你度过这一段日子。” 何曦眼眶酸涩。他原本想说,自己并不是同性恋。但听完任嘉木的话,他便也说不出口。而即使是误会,任嘉木眸中温暖的神情,也是他一直希冀的。 第16章 这几天,郑轩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工作太过忙碌,也许是想要筹集的科研资金一直没落实,也许是办公室某妇女领导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热情越来越高。 他对自己说,有很多种可能。 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肯接受自己被一个流浪汉给影响了。 如果说,一个星期前在餐馆里偶遇顾南,那时还不能把顾南称作流浪汉,因为那时的他还只能算作邋遢。但最近这两天,他亲眼看见顾南捡起别人喝了一半的水若无其事地喝掉。 那一瞬间,他就把这个人列入乞丐的圈子。 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和顾南这个人再扯上半点关系。关于一个星期前简短的谈话,他决定要将这段记忆抹去。 可是越是想抹去,越是印象深刻。 不仅是深刻,而且这些天在脑海里一直重现。 他忘不了,自己说出压抑在心底的想法时,顾南露出了一脸嘲讽的笑容。 当他说基因突变可使整个世界改变,顾南嘲讽着笑着说‘是毁灭整个世界吧’。 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实在让自己很恼怒,而且当他追问原因的时候,顾南又懒洋洋地斜睨着他说‘看你说得那么认真,就忍不住想逗你玩玩’。 那一瞬间,郑轩真的很想把顾南按在地上死踹几脚。 接下来的几天,郑轩都在懊悔,自己居然因为风度问题,没有痛揍顾南一顿。当然,他很快发现,如果自己真的要揍的话,也还是有很多机会。 因为顾南整日都在自己小区旁边的那个小公园里晃荡。 确切一点说,顾南已经把那公园当成家了——就像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 大部分时间,他都躺在那躺椅上睡觉。因为长时间一动不动,郑轩都有点怀疑,顾南其实是不是已经死了。但偶尔又会看见,顾南从躺椅上坐起来,然后就这样看着对面的小树,发呆一整个下午。 偶尔清洁工会恼怒地把窝在躺椅上的顾南赶走,这种时候,顾南也只会走开,然后等清洁工离开之后,又回到躺椅上躺下。 如此厚颜,大约自尊心什么的已经被狗吃掉了。 郑轩偶尔会觉得很恼火。因为顾南年纪轻轻,怎么看也不超过二十岁。身体健康,也不像有任何缺陷的样子。他怎么就不能找一份工作好好生活。 而且顾南的脸庞,应该算在英俊里面。这种人,就算是去卖身,也比这样整天就知道发呆等死强啊。 因为实在烦躁,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直到下面刺溜一声想,才发现自己把钢笔尖在桌面上划了一道长痕。自己计算的一大串理论推理被莫名划了一条长线。郑轩皱起眉头,盯了半晌,才决定起身回家。 刚站起身,便听得一个和蔼的声音,“小郑啊,准备下班了?” 说话人是办公室主任陈英。陈英已经四十多岁了,待人很好,就是过于爽快地接受中老年妇女的角色,极其热衷于给人做媒。 办公室凡是单身的,她都给介绍了对象。这其中居然也促成了好几对。她也给郑轩介绍了好几次,但郑轩个性严谨,也不懂讨女生欢心,几次下来,都是只见个面再无联系。甚至有相亲女私下称郑轩为天煞孤星。 陈英对此十分痛心,几次都要找郑轩谈心。郑轩如今虽已是办公室的骨干,但刚入职时,都是陈英多加照拂,所以一直都对陈英多几分敬意。 所以每次谈心,他都认真听取。倒是程英很挫败,因为无论自己用多语重心长的语气,郑轩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每次说到最后,都有一种程英自己在自言自语的感觉。 几次下来,陈英不得不暂时放弃帮郑轩找对象。但心底还是为郑轩硬邦邦的性子着急。 郑轩收好公文包,“还有事吗,陈姐?” 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让陈英心底叹息,思及来意,便道,“你上次申请的科研基金,院里没有批下来。陈姐知道你心里也着急,所以就帮你打听了一下。院里有举办一些小型会议,对象是现在做企业的商人,让院里的科研计划和他们的资金协同合作。下一周是嘉实财团过来,有几个项目负责人会过去,你也可以去试试看。” “嘉实财团?是那个主营房地产的?”郑轩停顿了片刻,“他们对基因序列计划这一块感兴趣么?” “这我倒是不清楚。但你也可以试试看吧。” 郑轩点头,“行。我到时候试试看。” 和陈英告别。郑轩拿着公文包,走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他知道嘉实财团和院里合作的几个项目,都是偏实用类型的。而自己这个项目,现在还在理论阶段。嘉实财团不一定会感兴趣。 其实他自己也有着手寻找这些基因突变的特殊案例,但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如今唯一出现的,到只有顾南那句‘是毁灭整个世界吧’。他总觉得顾南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又觉得顾南这个流浪汉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说不出来。 思及此,又有些烦躁。 打开了车窗,让冷风吹进车窗,清醒一下头脑。 一路车流熙攘,终于回到了小区。经过小区花园时,余光瞥见那株大樟树下的躺椅。 躺椅上空无一人。 往日,顾南不是每天都睡死在那躺椅上么? 是不是被清洁工赶走了? 但清洁工一般都是清晨打扫的。傍晚时分都不会出现。 也许是被饿死了。郑轩忍不住恶意想着。 那家伙成天就是睡觉,就连吃饭喝水都是懒得动。而且他现在也不像以前还到快餐店买饭,多半是拣点别人喝剩的水什么的。 他就算真的饿死,也一点都不奇怪。 这样一想,又觉得顾南有些可怜。恼怒他为什么不找个工作,反而把自己弄到如斯境地。 他摇摇头,不愿再为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流浪汉多想,抬头看向前面。 然而一扭头,却发现前面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影。眼看车就要撞上那个人影,郑轩大惊,猛地踩下刹车,但车的惯性,还是将那人撞飞。 那人的身体撞在旁边的灌木丛中,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 郑轩忙下车,冲到那人身边。那人横七竖八地摔在灌木丛中,脸朝下埋着。但那件蓝t恤再熟悉不过。 这不是顾南又是谁。 自己一个不小心,竟把他给撞了。虽然自己的车速并不快,可这一撞,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郑轩眉头纠结在一起,掏出手机准备打120的时候,顾南居然动了一下,然后手臂和腿慢慢从草丛中移出来,然后慢慢地坐在地上。 “你有没有事?”郑轩皱着眉,语气生硬。 “没事……能有什么事?”顾南的声音像是在梦游。他压根没有看郑轩一眼,似乎根本不关心撞了自己的人是谁。 这样子,摆明了就是,即使郑轩将他撞死了也无所谓。郑轩咬牙,“我车开得那么慢,你还能自己往车上撞过来。你真是有本事啊!” 顾南根本不理会,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郑轩急躁无比,却又不肯泄露心底对这个该死流浪汉的担忧,只冷冷道,“不行就去医院。医药费我付。” “不必。没有必要去医院。”顾南头都没有回,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讹你医药费的。” 他面色苍白,身体比前几日又瘦了,若不是骨架还算高大,只怕整个人看起来瘦小得可怜。 郑轩冷冷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么?” 顾南笑了两声,就继续往前走,留下郑轩雕塑般立在原地。 那一下并不重,因为车速很慢,郑轩又踩了刹车。只是以顾南现今这种身体状况,不知道有没有撞坏哪里。 但当事人已经表明不在乎,难道郑轩还要去纠缠么。 郑轩不愈再看,转过身,准备上车。 坐上皮座椅,又砰地关上车门。压根没有了开车的心情,郑轩阴沉地盯着前方。 压下烦躁心情,扭动车钥匙,踩下油门,汽车发动机便轰转。汽车缓缓前行,但没过几米,却听得后面一身闷响,是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因为已经隔了十几米的距离。 郑轩踩下刹车,转过头,阴沉地盯着前方。 顾南就那样倒在柏油马路上,毫无声息。平日就是邋遢,此刻已经彻底像是一个破布麻袋,毫无生气。 郑轩阴沉地盯了那边半晌,最后回过头,重新驱车前行,不再管那不知道是昏倒还是死去的男人。 车缓缓开到楼下,因为天越来越暗,郑轩打开了车灯。偶尔有车从自己身旁驶过。很快,又泯入渐渐浓重的夜色之中。 天这样暗了。 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昏倒在路边的人。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在路中央,又是在夜间,是很容易发生车祸的吧。 方才只是撞飞,但若别的司机一个不小心,从他身上压过去,那可就是关乎生死。 郑轩皱着眉,冷着脸继续往前开。 不必再管那个人。因为顾南已经摆明了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但脑子里还是一团乱,最终猛地一扭方向盘,车轮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刺啦响声,然后车便往来时的方向驶去。 第17章 十分钟之后,已经在医院里。 尽管郑轩十分讨厌懒惰的顾南,但毕竟今天不慎撞到了他。基于良心,他实在无法就这样将顾南丢在路边不管。 顾南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发现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方才那一撞,并没有给他造成多严重的伤害。倒是因为长时间不吃不喝,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问题。医生给他开了一剂营养针,暂时补充体力,并叮嘱他接下来一两个月要好好保养身体。 顾南是在一个小时之后醒过来的。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场景,接着便发现冷着脸坐在一旁郑轩。他声音沙哑,“你不必送我来医院。” 郑轩冷笑,“你以为我想送?”他自问做不到把自己撞了的人就那样扔在原地。 顾南沉默。 这沉默只激怒了郑轩。从顾南那一副麻木地神情来看,这人是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他可以躺在路边,不吃不喝好几天。躺在医院无视身边的郑轩,对他来说更是小儿科。 郑轩忍不住讥讽道,“你倒是可以。医生说,你再饿个两三天,大约就饿死了。” “哦,是吗?”顾南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郑轩盯着那张年轻却死气沉沉的脸,“你究竟是在上学还是在上班?如果是在上学,就给我回学校。如果是上班,就去上班。就算你现在失业,也要暂时找个可以糊口的工作。” 顾南有些意外,看了郑轩一眼,然后摸摸自己的脸,像是有些不习惯自己那张脸。摸了半晌,又觉得毫无意义,突然笑起来,“你问得很有意思。” 郑轩咬牙切齿,“你再笑试试看。” 顾南这才淡淡道,“我不会去工作,也不可能去上学。” “那你准备干什么?” 顾南笑了起来,“你说呢?就做我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事啊。” 他这几天,根本就是在小公园里不吃不喝地等死。 郑轩只觉得额角青筋爆出,忍不住道,“你就没有半点廉耻心吗。明明有手有脚,却不找正经事做。” 顾南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意愈浓。 “你这样的人,就算去做乞丐,也不会有人给你一分钱。” “我不会做乞丐。”顾南一脸似笑非笑的笑容,“因为那样很累。” 郑轩只觉得脑子里一根弦断了。他狠狠把手中的药瓶摔到顾南脸上,然后转过身出门。砰砰的脚步声急促而响亮,也散发着无声怒气。 顾南被打得嘴角发麻。他只是揉了揉嘴角,望着已经空荡荡的走廊。 莫名有些怅惘。 他以为郑轩再不会过来,没想到第二天下午,郑轩还是过来,带他办出院手续。因为顾南本身没有大病,身体虚弱都是因为不吃不喝的缘故。打过营养针之后,只要吃点东西,好好调养便是。 郑轩冷着脸要顾南跟他走,顾南也没有多说什么,慢慢跟在郑轩后面。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见顾南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笑着跟郑轩打招呼,“来接你弟弟啦。”住院这一天,所有人都把顾南当成了郑轩的弟弟。郑轩否认的时候,旁人也只当郑轩在跟‘年轻不懂事’的顾南生气。 医生打量顾南,笑道,“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以后还是要按时吃饭,这样身体才能好啊。” 顾南笑了笑,没说话。 医生也不在意,眼见顾南一身邋遢和那张年轻的脸孔,只将他当成什么不懂事的年轻人。他语重心长地对郑轩道,“你也别生气,年轻人就是这样子。我家那个,虽然才上初中,但成天惹出来的事,可没把我气死。” 郑轩本能想否认,但看见医生语重心长,他不想拿顾南的荒唐来刺激这位善良的医生,所以只是沉默。 “你是个好哥哥,他现在不懂事,以后再长大一些就好了。”医生拍拍郑轩的肩膀,“这几天你还是要辛苦一些。他的身体可不能再这么糟蹋下去。这一次,他已经有心脏衰竭的先兆。” 听及此,郑轩心中一惊,但看顾南,顾南却是看着别处,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病情的严重。 “身体没有能量补充,就会出问题。但是,你只要好好监督他吃饭,便没有问题了。” 医生叮嘱完,才回了医院。 郑轩心情沉重地领着顾南往外走。 以顾南的个性,让他回去,他也只会在某个隐蔽角落里躺着等死。 原本,他和顾南是陌生人,顾南的死活和他没有关系。但他既然失误撞到了顾南,就有义务治好他的伤。虽然最终发现车祸中顾南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却得知顾南很可能不久就要死的结果。 想到这人就在自己眼前死去,心里便莫名烦躁。 他虽然一贯严肃,但并不是毫无感情的人。若无其事地看着一个人死,他怎么能做得到。 郑轩开车,载着顾南准备回居住的小区。 一路上,顾南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窗外。到了几处比较偏僻的地方时,他这才突然出声道,“就在这里让我下去吧。” 郑轩沉默着。 “郑轩?”顾南疑惑看向郑轩。 “你下去干什么?” 顾南沉默了片刻。 车厢内沉默着。 许久,顾南才淡淡道,“郑轩,你我本是陌生人。其实你没必要管我的事情。” 回音依旧是沉默。郑轩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仿佛压根没有听到顾南的话。 车子一路行驶,最终缓缓停在郑轩家的楼下。 顾南准备下车时,却听到郑轩的话,“这几天,你先住我家。” 顾南沉默了片刻,“你不必这样做。” 郑轩根本不听,只下了车,走到门边,开了门锁。他打开门,然后盯着顾南,等待着他进门。 “你要知道,就算我住进你家里,我现在的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郑轩的眉头皱到一起,冷冷道,“随便你。” 他进了房内,房门依旧开着。 多一个人只是多一双筷子。将食物分给顾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其实习惯了独居,并不确定生活中多一个人的生活能否适应。 但顾南还如此年轻,本该有美好未来。 他想,顾南需要的,只是暂时的休息。等到回复精力,他自然会恢复正常。 郑轩坐到沙发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准备三日后与嘉实财团的研讨会。 门外一直没有声音。 没有离去的声音,也没有进来的声音。 直到半个小时候,才有一个轻轻的步子走进来,然后房门被慢慢关上了。 ****** 眨眼间,已经是工厂实习的最后一次。 依旧是小组合作。何曦和赵倩、肖帅等人其实已经合作过。只是没想到,这一周突然爆发出何曦是同性恋的事。自那件事之后,赵倩和另外一个组员,几乎都没有和何曦说过话。即使在路上碰到了,也是避而远之。 班上很多同学对何曦的态度也是如此。但因为任嘉木那次的谈话,何曦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立无援。他像以往一样,认真听课,善待周围的每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他人,就认真地做好自己。 他照例一大早就起来,早上顺便叫醒室友。因为和张建分享了小秘密,张建也不像以往那般排斥他。偶尔吃饭,还会叫上何曦一起。刘浩虽然一直对同性恋心有芥蒂,但肖帅主动拉着何曦,跟刘浩说清楚何曦并非同性恋,刘浩虽然心有怀疑,但也慢慢接受。 肖帅喜欢赖床,何曦也早已习惯。他叫了好几次,肖帅才从床上爬起来。最终两人又是匆忙赶向教室。 两人买了面包牛奶当做早餐,便往实习车间里飞奔。快走到车间的时候,才听见里面的喧闹声。 “对了,今天应该是和赵倩他们小组合作。”肖帅说完,才想起最近赵倩对何曦的排斥态度,又道,“你别担心,赵倩那边我来帮你说。” “我知道。但是即使不行,你也不必勉强。因为你真的为我做了很多。这次闹出这样的事,赵倩会觉得接受不了也是事出有因。” 肖帅回头,微讶地看着何曦。 何曦说,“其他同学的排斥,我也可以理解。就算如此,我也要好好努力生活。时间漫长,总有一天,谣言会渐渐平息。所以,你也不要太勉强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和其他同学闹翻。” 肖帅停住步子,凝视何曦良久,才道,“何曦,你——” 上课铃声响起,两人一愣,齐齐加快步子,在最后一秒钟冲进了教学楼。 车间内,各个小组的组员都聚在一起。赵倩和同组男生也站在一起。见到肖帅时,他们兴奋挥挥手。直到何曦也到了两人面前,赵倩和男生却沉默下来,低着头窃窃私语。 何曦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赵倩并无回应。何曦也不在意,只开始看手头的磨具。肖帅凝视何曦片刻,又回头,向赵倩那边走去,笑道,“今天好险。差一点就迟到了。” “还好,老师还没有来。”赵倩还因为何曦,脸色有些不自然。 肖帅天南地北地跟她胡扯了几句,直到赵倩心情好一些时,才假装不经意地说,“你知道么,昨天我才看见何曦初恋女友的照片。” 赵倩一愣,愕然道,“初恋女友?”赵倩心中满是疑惑,何曦不是同性恋么,又哪里来的初恋女友。 肖帅只像没注意到她的惊讶,继续道,“是啊,是高二的同学,一头黑发,是清纯系的女孩。真是想不到啊,这小子平时闷不吭声,居然却也是早恋的主。”他推了一下何曦,“照片呢,拿出来看看。” 何曦满腹疑惑,但肖帅说得信誓旦旦,他又不好拆台。硬着头皮去翻时,肖帅又道,“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夹进你那个日记本了吧。唉,没拿出来,真可惜。” 赵倩在一旁听着,凝视着何曦,许久才道,“何曦不是同性恋吗?” 肖帅飞快答道,“那只是谣言啦。什么同性恋。那谣言中还传我是同性恋呢。” 赵倩怔了半晌,眸光在何曦和肖帅之间转了几圈,最终才释然笑了,又有些歉意地对何曦道,“对不起,这阵子是我误解了。” “没事。”何曦忽然明白,肖帅刻意编这个什么‘初恋女友’,只是为了帮他打破那个可怕的谣言。 而接下来,赵倩和另外一个男生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肖帅亦时时拉着他说笑。一堂实践课,明明同样都是两个小时,但竟然像是过得极快。 课程结束的时候,何曦还有些惊讶。 赵倩喜洋洋地捧着那个模型,“好在我们组有何曦,这个模型交上去,应该可以得八十多分吧。” 肖帅笑道,“刚好让我也体会一下得八十分的快感。” 赵倩和肖帅都是喜欢在外面玩的人。平日考试都是六十分万岁。 何曦笑道,“就是时间太紧了一点。如果实习课的时间再长一些,模型可以做的更精致一点。” 赵倩瞪大双眼,“这个已经够细致了。何曦你就是要求太高了。” 几人说笑着出了车间。因为接下来一下午都没课,何曦以为肖帅会出门玩。但最后,肖帅竟一直和他走回了寝室。 疑惑问起时,肖帅这才苦笑着道,“明天还有一个调研论文作业要交吧。那个我还一个字都没有动。” 何曦也惊住。因为那篇论文要求八千字,又要有详细论证。他自己是几乎做了一个星期。 肖帅打开电脑,无精打采地坐到电脑面前,打开了word文档。肖帅搜了一圈,却并没有在网上发现什么资料。 他皱着眉头,“早知道该去图书馆借几本参考书的。” “我借了。”何曦将几本书找出来,放到肖帅面前,“贴了贴纸的地方,是对写论文有用的地方,你可以试试看。” 肖帅大喜,“兄弟,你简直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何曦还在想,菩萨明明是女的。但见肖帅已经在翻书,便也不去细究。 到了下午,肖帅还在跟论文奋战。大纲还只列了三分之一。至于动笔,更是慢上加慢。他忙得连饭也不敢下去买。何曦便下去自己吃饭,顺便帮肖帅带了一份。 直到深夜,肖帅还在跟论文奋战。何曦看不过去,便道,“我帮你吧。” 肖帅睁着惺忪的眼睛,露出惊喜神情,“真的么?” “其实我有想过另外一种大纲,只是没有深入下去。我现在只要修改一下。” 肖帅写前半部分的论文,何曦则根据前半部分,再拟后半部分的大纲。夜凉如水,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 肖帅已经是疲惫无比。看眼前的形式,多半是要做到明天早晨六点钟才能做完。一旁,何曦正埋头深化细节。 床上张建和刘浩早已经睡了。而何曦本也该睡的。是为了帮自己,才忙碌到现在。 肖帅有些歉疚,“你也先睡吧。剩下来的我来弄就行了。” “没关系,我已经快要弄完了。” 肖帅看着他的两个黑眼圈,“你平时不经常熬夜,弄到现在,身体也快受不了了。” “没关系,偶尔熬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况且,在深夜做作业,其实也还感觉挺有趣的。”何曦冲他轻笑了一下,又埋头去弄那剩下的论文。 肖帅没说什么,只低下头,完全集中于论文。 终于在清晨六点时,两人把论文全部弄完。 早上一二节的课要求交作业。好在上完这两节,这一整天就是闲着,可以轻松做别的。而接下来的是周末,两人可以放松休息。 睡了一整天,便接到了何绍寞的电话。 第18章 因为上两周,何绍寞要在公司加班,何曦便也没有回去。而现在何绍寞终于有空,便叫何曦回家吃饭。 回到家时,已经是七点多。 小区楼下,有不少饭后散步的老人和小孩。这个小区,地段不错,离市中心上班的距离不是太远。户型设计什么的都还不错。房价比郊区的要贵上不少。 但何绍寞毕业之后便找到不错的工作,凭借着较高的月薪,便买了这间房子。还有十年的贷款要还,但以何绍寞的收入来说,也是十分轻松。 就连那一阵子,何绍寞的恋人许清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在家呆了整整半年时,而何曦还是一个完全无法挣钱的高中生,以何绍寞的收入养活这一家三人也并没有问题。 何曦按了按门铃,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是那张一贯清冷的脸庞——许清。 许清因为演艺事业,所以总是很忙碌。经常连着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回家一趟。只是许清并没有什么知名度。在何曦的班上,如果说出许清的名字,恐怕没有人会认识。 何曦总是不懂,因为在他看来,许清的英俊无人能比,而且他的演技其实也不比现在一些当红炸子鸡差,为什么许清这么努力,却还是无法红起来。 其实是他不懂,因为演艺圈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单纯。 “进来吧。你哥在做饭。一会就好了。”许清伸出手,准备接过何曦手里的背包。 何曦忙道,“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许清不再坚持,只自己进了客厅,问道,“要不要喝点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果汁吧。谢谢。”何曦将背包放在桌上,又换了拖鞋,这才走到沙发旁。许清已经端了杯果汁放在何曦面前,然后便自己坐在沙发上,拿了一张报纸看起来。 何曦喝着果汁,便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虽然许清与何绍寞的恋情已经有三年,但他和许清的关系其实还是很生疏。因为自己不是一个擅长打交道的人,而许清本身又高傲孤僻,两人在一起更加找不到什么话说。 安静之下,何曦只得专心看着电视。因为是音乐台,七点多的音乐之后,有一个八卦娱乐节目。 里面无非讲一些明星的八卦绯闻。 何曦正看着,何绍寞端着几盘菜从厨房出来,“开饭了。别看报纸和电视了,先过来吃饭吧。” 许清站起身,走进厨房盛饭。何绍寞捋捋袖子,一身白衬衫西裤,分明还是上班时的装扮。只是上面几颗袖子解开,袖子因为要洗菜而捋到手肘处,显得更有居家气息。他拍拍何曦的肩膀,“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要知道,哥哥永远是支持你的。” 何曦怔了怔,眼眶发热,忙点点头,然后帮忙着把碗拿到桌上。 一桌菜很美味。何绍寞原本也不是个会做菜的人。一开始做的菜,何曦每次都得硬着头皮才能吃下去。但后来因为要给高三的何曦补身体,再加上许清早出晚归,又生活不规律,最终何绍寞熟能生巧。到现在也能做一桌的好菜。 何绍寞问着何曦在学校的生活,不时给何曦夹几筷子菜,叮嘱他多吃。而许清从头到尾都在一旁沉默,表情淡漠。 何曦也习惯,因为这三年也让他明白许清的个性。 许清并不是对何绍寞没有感情,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他记得有一次何绍寞因为连续加班,开车回家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被送进了医院。许清急匆匆赶来,并照顾了何绍寞一宿。 许清记得那个清晨,他拿着粥去看哥哥,到病房门口,便见许清站在一旁,轻轻为何绍寞将滑开的被子盖好,然后久久凝视着何绍寞。 那眼神中浓郁的情绪,何曦时时会想起。也是因此,他明白这段感情中两人相互爱慕,也一直很支持两人的恋情。 何曦忍不住看了一眼依旧默然的许清。 他是一个演员。有接过一些通告,但都是不怎么样的配角。有的角色,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有。他的演艺事业,应该是一直进行得不太顺利。在家里,一直很少提到许清的工作问题。甚至连何绍寞,都很少跟许清聊起此事。 这就像是家里的一个禁区,三人有默契地遗忘了。 何绍寞说,“这几个月公司都很忙。休息完这两天,下周又要出差了。” 许清问道,“你要去哪里出差?” “去上海。有一个项目,需要到当地研究。” “可以带家属吗?” 何绍寞微讶。 许清道,“我去陪你吧。” 何绍寞一愣,又笑道,“好啊。” 何曦饶有兴致地看着何绍寞和许清,他很高兴看见这两人感情融洽,因为他知道何绍寞用情很深。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电视里传来许清的名字。 何曦一愣,忙集中精神去听。 电视里正是一个娱乐节目。 “早前传出当红炸子鸡男演员星野有同性恋恋情。因为一直没有得到承认,只是前两天,星野与一年轻男子在酒店里激吻,被狗仔队拍到了照片。” 荧幕上出现了星野和另一个年轻男子肩并肩走进酒店的照片。而那陌生男人的身影,却似乎有些熟悉。 何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下一张照片,便是星野和年轻男子激吻的照片。 而那年轻男子,赫然就是许清。 饭桌上安静下来。听到这段八卦新闻的,不止有何曦,还有许清和何绍寞。 方才和乐融融的谈笑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许清依旧默然,但右手却一直攥着筷子,指关节发白。 而何绍寞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电视新闻,如常地吃饭。 “这不是真的。”许清面色发白。 这辩解实在很无力。因为那一张激吻的照片,照得实在清楚。两人的脸被放大到极点。 “是吗?”何绍寞语气很平淡,像是根本不在乎许清与谁接吻。 何曦见情况不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他走回房间,关上房门之后,便听到客厅里压低的声音。 隐约是许清在解释些什么,何绍寞的声音一直没听见。倒是几分钟之后,熟悉的收拾碗筷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眨眼间,顾南就在郑轩家里过了三天。 郑轩原本还担心,习惯了独居的自己会不习惯和顾南相处。但接下来的生活意外的顺利。说是两个人同居在房子里,确切一点说,还是和独居没有分别。 顾南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他的生活作息没有任何改变。常常一整天都在沙发上睡着。醒来的时候,也只是静坐着发呆。如果郑轩不在家,他可以不吃不喝一整天。 就连郑轩带饭回家,也是要叫醒顾南,然后弄到郑轩快要爆发发脾气的时候,顾南才会慢悠悠地过来吃饭。 郑轩是个生活很严谨的人。他早起晚睡,也惯于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而顾南则是可以窝在一个地方大半个月都不动弹的人。要他主动去洗澡或打扫什么的,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好在顾南并不是个太固执的人,郑轩强调上几遍,他纵然不情愿,也会起来慢悠悠地把事情做完。 几天下来,两人的相处几乎算得上融洽了。 而这几天,郑轩忙着准备宣讲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上班时要做单位里的工作,宣讲会的事,只能抽空或下班的时候做。 往往下班的时候,已经是疲惫至极。 开车回到家,郑轩才想起自己忘了买便当。他平日里很少做饭,这几天过于忙碌,他也不想做。因为还有几分数据是今晚要搞定,他便只得饥肠辘辘地开了房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而顾南今天虽然醒了,却也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望着窗外。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开灯?”郑轩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松开袖口和领口的袖子。 果然,顾南压根不回应他的话,依旧是沉默。 郑轩前两天还会生气,现在已经习惯了。拿着笔记本电脑准备进书房的时候,余光瞥见顾南消瘦的侧脸,忽然想起,顾南在家里应该也是一整天都没吃饭。 “我今天没带饭,你自己去做饭吧。” 沉默。 “今天忙工作忙忘了,不然我会带回来。”郑轩在心中暗念了一句倒霉,因为自己也饿得够呛。 依旧是沉默,但顾南终于回过头,看了郑轩一眼,“你也没吃?” 这人终于有反应,郑轩说,“实在没工夫去吃。接下来几天,我工作都会很忙。你自己闲得没事,就自己做饭啊。厨房里工具什么的都有。” 安静。 “昨天我买了一点食材回来,应该够今天做的。以后你若是想吃别的,可以自己去买。零钱在沙发右边的盒子里。你自己拿着去超市就行。”郑轩自己也饥肠辘辘,但想到之后工作,只有暂时忍耐了。 依旧是沉默。顾南只是盯着他,像是他脸上有什么似的。郑轩心知这人已经懒到无药可救,早已不做希望。只说完这些,便准备转身离开。 顾南却突然慢慢站起来,然后往厨房走去。 这人不是饿死都无所谓么。今天竟然会主动去做饭。 郑轩倒是惊讶立在原地,盯着顾南削瘦的背影。 顾南在冰箱里翻了翻,又回头询问郑轩,“有猪肉和青椒,你是想喝汤还是炒菜?” 郑轩用了一段时间,才确定顾南是真的准备做菜,“喝汤吧。” 顾南拿着菜进了厨房。郑轩很怀疑他是否会把厨房弄得一团乱。但因为手头工作,便也不再管顾南,拎着笔记本电脑进了书房。 有关基因序列的理论推演已经基本结束了。他反复推演了理论方面的数据,确定理论推断是完整无缺。即使是专业权威来检测,他也不担心。但面对的是嘉实财团这样的企业,他们往往都看不懂理论,也懒得看。 而自己的项目内容又实在耸人听闻——寻找基因突变的新人类,说明白一点,也就是寻找超能力者。这种方案,说出来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 他皱了皱眉,看着桌上厚厚一叠资料,这都是他最近几个月收集的。但亦没有理出头绪。 尽管他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自己也很难相信那些超能力者的存在,但是这个项目,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继续下去。否则,连自己都无法甘心。 正埋头于一份实验数据,忽然传来一阵菜的香味。厨房里也传来油烟的声音。切菜的刀声也十分均匀。 这样子,倒像是一个大厨。 而顾南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看着分明就是一个闹脾气的不懂事的青少年。虽说是要他做饭,但郑轩觉得,他能把饭菜做熟就已经不容易了。让他做饭,纯粹是让他不要那么闲着,再加上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他也不至于饿死。 正想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顾南来到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吃饭了。” 郑轩跟着顾南到了餐桌,看到桌上几道家常菜时,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一个青椒肉丝,绿色青椒配着肉丝,样子很好看,和外面饭店里也不相上下。另外有一个青菜汤,看着也是十分诱人。 顾南帮他盛了一碗饭,米饭也是颗颗饱满,晶莹剔透。郑轩依次尝了一口,是很好吃的家常菜。不像餐馆里放了过多调料,菜很清爽味道又很好。 郑轩忍不住惊讶地盯着顾南。顾南会意,笑道,“别看我这样,以前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在做。” 第19章 “家?”这是顾南第一次提起之前的事。郑轩斟酌着问,“你家在哪里?” 顾南的笑容一滞,然后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表情。 郑轩意识到自己戳到了顾南的痛处,便道,“以你这样的厨艺,出去找个厨师的工作,不成问题。” 顾南单手撑着下颔,根本不回应。 “你不要考虑一下么?” “你如果觉得我碍事,就说一声。我会立刻离开这里,不会纠缠你的。”顾南淡淡对郑轩道。 郑轩皱眉,本能想反驳,但一见这满桌的饭菜,又见厨房里还是干净整洁的样子,不由得又收回了到嘴边的话。以顾南的样子,今天会主动做饭,已经是大进步。他也不必再强求,等待一段时日,顾南应该会自然恢复。 一顿饭很是美味。但郑轩急着工作,很快便吃完回了书房。不能指望顾南洗碗,但今天肯定是来不及,只有自己明天参加完研讨会,回家的时候再弄了。 餐桌旁,只剩下顾南一人。 桌上剩着几个空了一半的菜盘子。 其实以前在家里,他是经常做饭的。贾璐不喜欢做家务,他便一力把所有家务都承担下来。即使家人宴请朋友,要他做出一桌大餐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连吃喝也懒惰起来。他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绝食而死的决心。只是觉得乏味而疲惫。不想吃,也不想动。清醒的时候,也只是看着景色发呆。 以往每天都是郑轩买好了便当带回家,郑轩要和他一起吃,他便也和郑轩一起吃一些。而方才看郑轩,却突然发现郑轩瘦了很多,眉间也是浓重疲惫。 自己就忽然生出不忍。于是,便做了这一餐饭。一开始,有些陌生,上次做菜,好像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但十多分钟后,他便也上手起来。毕竟,做饭这件事,自己再熟悉不过。 看看亮着灯光的书房,顾南在座位上做了很久。想起郑轩是个有洁癖的人,打量桌上饭碗很久,他终于起身,端着盘碗往厨房走。 洗碗打扫完厨房,顾南照旧坐在沙发上。这一次,入睡得很快。也许是做了一些事,反而睡的更踏实了。一觉睡得很好,直到夜间两三点醒过来时,才发现书房里的灯光已然亮着。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么? 顾南皱起眉头,往书房走去。 果然,郑轩依旧埋头对着几份数据圈点,全然没有意识到顾南的出现。 “你还不睡吗?” 郑轩一惊,看见门边的顾南,这才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一会就睡了。你去睡吧。”他低头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 他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青青胡渣,眼周的黑眼圈也愈发明显。 “即使工作重要,但你也不必这样透支身体。” “我没事。” 郑轩已然盯着电脑,根本没把顾南的话放在心上。 顾南嘴边涌起很多话,最终只道,“这样拼命,你自己开心么?” “什么意思?”郑轩头也没抬,边看着数据,边回答顾南的话。 “每天忙于工作,没有自我,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郑轩抬起头,正视着顾南,“为什么没有意义?” “……” “我觉得很充实而开心,我爱自己的工作。” 顾南沉默下来。他低垂着眼帘,不让心底的情绪泄露。郑轩等不到回答,继续埋首于工作。 许久,顾南才慢慢走到郑轩身边,看着他认真工作的背影。心底纷乱,让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 “你是在研究超能力者吗?”顾南看着电脑荧幕上的项目题目。 “大体来说,基本上是这个意思。”郑轩没有抬头,边工作,边回答。 顾南拿起手边的一份资料,翻了几页。前面几页是理论推理,他看不懂。后面则是一些案例搜索。其中一页,竟列出了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犯罪案例。 这些案例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但有一个共同的因素,在场者都声称自己见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现象。 顾南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这些案例都和超能力有关?” “是有过这方面的怀疑。当然,其中也不排除一些以讹传讹或者证人有精神问题的事例。”郑轩将那一厚叠材料下面抽出一叠,“不仅你手中的,还有这些全都是收集。” 顾南翻看着手中厚厚一叠,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例如这一个案例,抢劫银行。银行职员说,亲眼看见柜台上的钢化玻璃,再没有受到任何碰触的情况下碎裂。而抢劫者也根本没有带枪,他凭空用玻璃杀了一个柜员。最终抢到了几百万逃亡,至今也没有被警方抓到。当然,这些口供警方是不会相信的。只是报纸觉得有趣,所以报道出来。” “也许是报纸胡编。” “我有去银行询问过,那边的职员均承认看见了这样的事。有几个职员因为心理阴影,已经从银行辞职。” 顾南沉默下来。 “还有这一件,一伙入室抢劫案件。抢劫者蒙面进入抢劫,同样是没有携带任何枪支和武器。当屋主发现的时候,抢劫者用手心引燃了火焰,整个别墅付之一炬。那个屋主因此认为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他不肯相信人的手心冒出了火焰,认为自己出现精神分裂,另外一个人格引燃的火焰。” “也许他真的是精神病。” 郑轩将另一份资料摆在他面前,“另外还有三户遭到入室抢劫的屋主,他们分别在不同的省份,但都说抢劫者手无寸铁,但是可以随意控制火焰的大小。而且每一栋房屋都毁于大火。” 顾南沉默了片刻,“这些有超能力的人,似乎都是在犯罪。” “是的,力量的出现,容易诱使人走上犯罪的道路。但是,我们现在寻找超能者的途径,主要是通过犯罪案例,自然只能找到那些已经走上歧途的超能者。” 顾南默然不语,“找到了他们,又怎么样呢?” “你说呢?他们的基因,可以使人控制火和玻璃,当然,也有可能在水下呼吸。将他们的特种基因分离出来,移植到正常人身上,你说人类社会会发生多么大的改变?” 郑轩眸中闪着火光,顾南却全然没有被那激情所带领。 “基因突变,也会产生抵抗癌症和艾滋病等无法治愈疾病的基因。到时候,世界将是一个没有疾病的世界。” 顾南放下了那些资料,淡淡道,“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当然,我知道过程会很艰难,这设想太过异想天开——” “我不是说你的设想有障碍,而是——世界在一年之后就会毁灭。” 郑轩默然了片刻,才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超能力者吗?” 郑轩狐疑地看着顾南。 顾南淡淡道,“我就是你要找的超能力者。” 第20章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气味。这一层因为是豪华病房,所以比别的地方要清净一些。病房里也不像其他病房一片惨白,看得人慎得慌。这里墙壁是浅黄色的,家居布置也和住宅差不多。唯一能看出是病房的,是进门处摆满了果篮。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生病的人,是嘉实财团董事长任振荣的妻子苏云。探病的不仅有任苏两家的亲戚朋友,更有任振荣一些商场上的伙伴。 明明以往任太太苏云的身体都很健康,只是三天前,在一场宴会上,却突然晕倒了。苏云昏迷了两天。至于病因,医生一直都用还在检查来回答。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难免联想到某些不治之症。 所以探病的人就越发多了。好在今早,医生说,苏云的身体已经一切正常,那天会突然昏倒,只是过于疲惫所至。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但该探的病还是一次都没有少。 任振荣听到结论之后,也放下心来。他在医院陪了一整天,妻子苏云便叮嘱他回去睡觉。任振荣走出病房,秘书立刻迎上来,陪着他往外走。路过一间病房,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冯宇等几人,正坐在病房中。而程书涵身着浅色病人服,面色苍白地靠坐在病榻上。 这都是世交好友的儿子。而且他们几人与任嘉木从小一起玩到大,所以任振荣也把他们当半个儿子来看。眼见一贯健康的程书涵病了,任振荣便停住步子,走进病房。 “书涵,怎么突然病了?身体要不要紧?” 闻言,闲坐的几人都忙起身,“任伯伯。” 任振荣挥手让他们坐下,蹙眉打量着程书涵苍白的脸色,“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好好的。”这几个晚辈中,他最喜欢程书涵。因为他个性稳重,又有谋略,是个十足的领导苗子。而自己家那个不成器的,也不知是不是他教育方法出现了问题,明明是嘉实财团唯一继承人,却偏偏是个直肠子,个性率直。这虽然在平常可以算优点,但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实在是个要不得的性子。 “就是突然晕倒了。不过医生检查过了,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休息两天就好了。” 任振荣皱眉。这症状,分明和妻子苏云的症状差不多。 程书涵道,“听说伯母也病了,原本想早点过去探望的,但是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就耽搁了。” “你自己也病着,就不要乱动。你伯母那边也没什么大碍。”任振荣心绝疑惑,但觉得这病也许是类似流行性感冒,便也没放在心上。 “苏伯母现在好些了吗?” “她已经没事了。”他又叮嘱程书涵,“不管怎么说,你身体还是虚的。公司的事就暂时不要管了。” 嘉运科技,是任家和苏家合资开的一个公司,所以程书涵和任嘉木都在公司里担任副总经理的位置。只是程书涵平日里有参与具体营运事务,任嘉木则是个打酱油的,轻易不会出现在公司。任振荣也为这个恼火,跟任嘉木发了几回脾气。任嘉木却坦白说,自己不是经营公司那块料,让他另寻高明。任振荣差点气得动手揍人,后来好久都没有跟任嘉木说话。直到现在,任嘉木和任振荣的关系还有些僵硬。 任振荣想到这,又有几分气恼,怒道,“都是嘉木那个不争气的,天天就知道到处乱玩,公司正经事不做,也不知道在搅和些什么。” 程书涵道,“伯父,你误解嘉木了,其实他这阵子也开始有管理公司的一些事务。前两天我还和他商量来着。我昏倒的时候,就是和他在商量公司的事情。还是他把我从公司送到医院来的。” 任振荣愤愤道,“这小子要看见你昏倒都不送到医院,那还算是人嘛?”他拍拍程书涵的肩,“别管他。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就让那小子去公司,让他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他要再敢说半个不字,我就要揍他的皮。” 任振荣叮嘱程书涵几句,这才从病房离去。 病房内几人面面相觑。等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处时,冯宇才皱着眉道,“看来嘉木和他家老子又有架要干了。” 程书涵苦笑着说,“这也不是个事。他们父子的关系已经够僵了。” 冯宇道,“我们这一伙人中,其实算嘉木最积极向上。要论胡作非为,怎么也轮不上他。其实还是他父亲对他的要求太高了。” 这倒是实话。在场几个少爷,整日流连于女人的花花公子,不务正业只知道挥霍金钱的也有好几个。而冯宇因为他的暴力,更险些惹出了刑事案件,都是让父母头疼的。而看似温和的程书涵,其实却是手段最极端的人。只不过他平日里隐藏的好,更将任振荣彻底骗去。 程书涵皱皱眉头,“我得劝劝嘉木,让他主动去公司,省的到时候他又和他爸闹起来。” 任嘉木下午便过来。他这三天都有来医院,苏云刚昏倒的时候,他在苏云身边陪了一整天。而且因为程书涵次日也在公司晕倒,被他送到医院来,他几乎是在两头跑。直到这几日,两人都好了一些,他才回家稍作休息。 任嘉木看过苏云,便照旧到程书涵这边来。 一进病房,便看见程书涵将床上小桌移到面前,桌上是好几份文件。秘书站在一旁,正在跟程书涵讲解这几日的工作状况。 程书涵只着单薄病服,面色苍白,不时咳嗽一声。分明是身体虚弱,还强撑着在看那些文件。 任嘉木皱起眉头,三两步走过去,“你身体还没好,干什么这么拼命。” 程书涵像是意外看见他过来了,微笑招呼,又解释道,“这几个项目都是我亲自主持的。交给其他人做,我实在不放心。” “耽搁这两天,难道会出问题么?”任嘉木看了一眼冯宇几人,这人正聊准备买‘保时捷’还是‘宝马’比较好,对‘病人程书涵’漠不关心。任嘉木不悦道,“冯宇,你们也就任由程书涵这样胡来。” 冯宇似是想翻白眼,余光看见程书涵拼命朝他使眼色,才冷冷道,“这神经病自己找死,管我什么事。” 任嘉木愕然立在原地。冯宇平时虽然冷酷,但对朋友也还算仗义,怎么也想不到他对着程书涵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 正想斥责冯宇,忽听得身后几声嘶哑的咳嗽声。任嘉木忙回头,俯身看着伏在桌上用力咳嗽的程书涵,“怎么了。” 程书涵状似用力地撑着身子,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了,今天突然觉得头晕又严重了一些。” “还不是你非要看这些文件。”任嘉木不悦地把文件挪到一边,等了秘书一眼。秘书立刻战战兢兢拿过文件,可怜兮兮地躲到门边。他实在无辜。原本他是绝不敢来打扰生病的程书涵,但刚才程书涵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把文件都拿过去给他看。他才硬着头皮带过来。 程书涵咳了一声,“你不要怪他。因为……”他面色愈发苍白,却还是温和笑着,“因为我实在担心这几个项目……” “别担心了。放几天也没什么事。” “虽然这么说,”程书涵倚在床背上,笑的有些勉强,“但心中总是放不下。” 程书涵苍白的脸色和坚持的神情,任嘉木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只道,“你别考虑这些了,我去帮你看。本来,这些工作也有一半都应该由我来做。” 话语一出,病房内有一小阵安静。冯宇忍不住盯着计谋得逞的程书涵,发现他眼角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后背发麻。 任嘉木全然不知,只着秘书将文件拿出,然后又道,“这两个星期,我来帮你管公司的业务。你就好好养病吧。” 程书涵无比虚弱地点点头。 任嘉木叮嘱了一番,便随同秘书,一同去了公司。 房间里一片寂静。众人用诡异的目光盯着程书涵。几秒钟前还无比虚弱的程书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抚了抚脖子,感慨道,“硬装咳嗽还真有点难受,嗓子都快咳破了,冯宇,帮我倒杯水。” “还喝水干什么,你可以直接去领奥斯卡最佳演员奖了。” 程书涵微笑,似乎没听见冯宇的刻薄,“嘉木很简单,这也是我喜欢跟他当朋友的原因。” 冯宇背脊发麻。但程书涵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每一次都觉得不舒服。但不管怎么说,程书涵并没有对他们这些朋友做过什么恶事。况且现在,任嘉木去了公司,任振荣看见了,心里也必会高兴,他们父子的关系,也说不定可以缓和。 任嘉木在公司碰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听取科学院郑轩的宣讲会。这件事是由嘉实财团与科研院里决定的。但是纵横商场的任振荣对于这样的高科技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既然已与科研院定下约定,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想起这样的高科技,让任嘉木和程书涵这样的年轻人来做应该会更好。而他平时也信赖程书涵的判断。所以便将这个任务交给由任嘉木和程书涵领导的嘉运科技。 现在,这个任务就落在任嘉木身上。 坐车去科研院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一看,却是有一周没见的何曦。 何曦的声音像是有些犹豫,“任嘉木,上次你好像是约我这周五去那边玩,不知道我记错了没有。” 任嘉木这才想起来,因为怕何曦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所以自己约他出去玩。本来是准备和程书涵几人去一个温泉的。但是现在母亲和程书涵同时病倒,他忙得焦头烂额,便也将这件事彻底忘在脑后。而看时间,已经超出约定的时间两个小时。 任嘉木忙歉疚道,“抱歉,这阵子有点忙,我就忘了。你在校门口等吗,是不是等很久了?” “我也是刚来。”声音很轻,就像何曦给人的印象,只像是不起眼的绿叶。 “实在抱歉。但今天我有事,实在没办法抽时间出去。” “恩,没关系。你先忙你的。” 何曦一直是好说话,对别人也没有要求。总是怯怯缩在角落,惊惶地看着周围。任嘉木听郑璐说起何曦有可能是同性恋,而且在学校里遭受了很不公的对待。他当时就很气愤。而且深知,深陷这种八卦之中的痛苦。自己一贯坚定,尚且觉得那种对待难以忍受。而何曦就更加受不了。所以他才主动去找何曦谈心。 而这么多天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何曦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任嘉木有些担心,便道,“现在有事吗,要不要出来。我这边虽然没什么玩的,但是也算是有个活动吧。” “活动?” “恩,是一个研讨会。据说会有高科技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懂。你过来,我们刚好作伴。” 顾南坐在计程车中,看着窗外的景色。其实是熟悉的城市,因为他在这里工作生活了那么多年。然而,自己这一两个月,全都闷在郑轩家中,已然忘却了这一切。 总觉得这一切,早已毁灭在那骇人黑雾中。而现在看着街上熙攘人群和川流车辆,只有不真实的感觉。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做饭,然后和郑轩一同吃。但他仅有的活动,也仅限于那个小区的超市到郑轩家中的范围。 今天会坐车到市中心,是因为郑轩说忘带了一份重要文件,要他帮忙送过来,他才出门。 因为忘掉了路线,郑轩只让他打车过来。他便也拿着文件过来。 大约半个小时,便到了郑轩的办公楼下。拿着文件到了门口,准备打电话叫郑轩来拿时,却突然看到两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其实只见过一面,但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忘掉那一幕。 毕竟,是世界毁灭前的那一刻。 任嘉木杀死了何曦,然后毁灭了所有。 何曦身材清瘦,面容清秀。而任嘉木身材要挺拔得多,明明应该是一张很阳光的脸,但那眸中,却写满了暴戾。 顾南清楚地记得这两张脸,所以在瞥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顿时浑身僵住。 似乎是任嘉木的脸。 他再度定睛去看,但是却有三四个上班族从自己身边走过,挡住了他的路线。他着急再去看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没有任嘉木和何曦的身影。 是自己的错觉吗? 他疑惑着,但手机却先想了。 “顾南,你到哪里了?”郑轩声音露出几份急躁,而那边也一阵混乱,嗡嗡的说话声混杂在背景音中。 “我已经到你办公楼下面了。” 那边长长松了一口气,又道,“那你帮我送到15楼6号房间。我在这里等着你。” 不等顾南回答,郑轩便飞快挂了电话。 顾南看了看电话,抬腿进了办公楼。 他只穿着T恤和牛仔裤,头发虽然梳过,但也显然比不上其他上班族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架势。 有不少人都打量着他。顾南也不在意,只进了电梯,上15楼。 他曾是这里面的一员,每日忙忙碌碌,为自己挣得一个金光闪闪的身份。如今离开了,他也不觉留恋。 很容易就找到了6号房间,郑轩正在房门外等着。他皱着眉头,焦急等待着。见他实在着急,顾南便也快步上去。 郑轩接过文件,飞快翻看两眼,确定无误之后,才稍稍放松下来,“谢谢。” “不用谢。” “你就在这边等我吧。我开完这个会,也没什么别的事,到时候可以和你一起回去。” 顾南点头。郑轩便开门,进入会议室。从门开启的间隙,顾南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任嘉木——那个拥有毁灭世界能力的男人。 他并没有显露出末日那天的暴戾气息,却和何曦十分亲密地坐在一起,准备听郑轩的演讲。 第21章 但郑轩显然没发现身后石化的顾南,他进了房间,然后又随手掩上房门,走上了讲台,打开投影仪,准备做宣讲。 台下两人均有些不适应。任嘉木虽然被逼着参加了不少商业活动,但每次都是硬着头皮装装样子。真正的重头戏,多半还是交由程书涵去处理。而投资新研发的事件,他实在没有什么经历。但他一贯行为坦荡,再加上第一次出席,也让他有些好奇。 而何曦得知自己居然要参与商业会谈这样的会议时,想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房间里。 但荧幕上的ppt出现《x战警》中金刚狼的画面时,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郑轩西装革履立在前台,神情严肃,“任先生,你好,我是这个基因项目的负责人郑轩。接下来,我详细向你介绍一下这个项目的计划安排。” “好的,你讲。”任嘉木微笑回应,但心里已经被咆哮淹没了。明明用的ppt根本是电影中得角色,干嘛用这么严肃正经的语气来说话。若是以往,他早就追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郑轩一副严肃讲解项目的神态,他实在不忍打断。 何曦也因为那张金刚狼而诧异。他努力听着郑轩的讲解,但无奈地,尽管高中学了那么久的生物,但郑轩所用的专业术语太多,他压根一个字都听不懂。而且他相信,就算自己的生物老师过来,也听不懂郑轩在说些什么。 好在,郑轩也并没有扯太长的专业知识,很快就进入了通俗易懂的阶段。 “人类dna的基因突变,本是一个漫长而平缓的过程。但经过一些实例,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一突变,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而猛烈加速。现在,也许在我们身边,就已经有这些基因突变而产生不同能力的人。” 任嘉木思绪有些游移。他实在不喜欢听这种专业理论。但既然来了,就至少要尊重郑轩的工作。尽管听得脑袋发晕,他还是硬着头皮听下去。 “简单来说,科幻电影中的某些形象已经有可能成为现实。”郑轩示意了一下荧幕上的金刚狼形象,“在这种广泛且大面积的基因变异下,有可能出现一些个体,拥有更强劲的肌肉,甚至强过钢铁,例如金刚狼。” 后面几个字一落,会议室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任嘉木死死盯着郑轩,像是在判断郑轩说笑的可能。而何曦却因为过于惊诧,一口气没喘过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竭力忍住咳嗽,但却不是自己所能控制。于是突兀的咳嗽声便在会议室里响起。 何曦僵硬着,余光能看见郑轩冷冷盯着自己,那冰冷的目光像是要将自己戳出几个洞来。他费劲忍住咳嗽,红着脸对郑轩道,“抱歉打搅了你。一时有点不舒服。你……你继续说。” 任嘉木递给他一杯水,“没事吧。” 何曦摇摇头,右手握着水杯,不好意思抬头再看一直认真宣讲的郑轩。 郑轩依旧是那副扑克脸,只继续道,“这几个月,我其实有搜寻一些案例。例如可以控制火焰的能力,有一个入室抢劫的惯犯,每次作案之后,都会将犯罪现场焚烧一空。有受害者声称,曾看见抢劫者手心冒出火焰。而且在抢劫时,他没有携带任何枪械刀具,只用手心火焰,便让人无法反抗。” 这声音让何曦一惊。他记得张建手中也曾燃起小型火焰。郑轩应该是没有见过张建,但却能说出这种能力。而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又何尝不是这基因突变的一种证明呢? 他一开始因为听不懂,看见基因突变的题目,也只以为郑轩是要利用基因特性研制抗癌药之类的。而且那张金刚狼的照片,也实在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没想到,郑轩要研究的,却是自己和张建这种人。 郑轩大致讲解完自己的思路。而这一段,何曦每一个字都听得极认真。以郑轩的说法来看,基因突变是广泛的。在自己身上可以发生这种变化,也会有其他人身上产生其他的变化。 超能力者,并不是只有自己和张建两人,而是有可能有成千上万的人。 这个结果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轩讲完自己的计划,“任先生,不知你对这个项目有没有兴趣。” 任嘉木思索片刻,坦诚道,“我不想绕弯子。我觉得这个项目,不是很切合实际。” 郑轩道,“这些结论,其实都是可以找得到理论依据的。我自己有做了三年的研究,从各个方面有论证了这些观点。而且这也是一项很有前瞻性的项目。请您试想,当人可以控制水,火,亦或者其他的能力,并将这些能力移植到普通人身上,我们的世界会发生多么大的改变。” “但你觉得人能控制火焰这件事现实吗?而且,我认为,从报纸的花边新闻上寻找‘超能力’的踪影,并不是太符合科学精神。”任嘉木翻了翻面前厚厚一叠理论论证,“当然,我很钦佩你对学术认真严谨的态度。” 郑轩皱着眉头。他看得出任嘉木是一个坦诚的人。这也让他放心。因为他一贯埋头做学术,并不擅长和商场上得人打交道。但任嘉木显然丝毫不信这个项目。理论部分很晦涩,就连院里一些同事,也不见得随随便便就能看下去。偏偏结论又太过惊世骇俗,无法让人信服。 “如果……” 声音很轻又有些犹豫,只是会议室里很安静,郑轩还是很快便注意到面色犹豫的何曦,他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如果找到这些‘超能者’,你准备对他们做什么?” 郑轩下一步计划是从医院的血库中,进行抽样测验,从而从其中发现突变的基因。他知道,寻找超能者,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仅是找到他们,就是一项结果。当这个结果被公布,全球都会认识到,新的超能力者正在涌现。无法治愈的疾病可以被治愈,人们可以真正进化为超人。整个人类的历史都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何曦怔住。心中激烈起伏。任嘉木看着他,“你相信这个说法?” 何曦点了点头。 任嘉木默然不语,但还是看得出他眼中的不赞同。 手机突然响起来,便是秘书通知他,半个小时候,在公司还要开一个股东会。任嘉木回了信说一会过去,便见何曦和郑轩都看着他。 任嘉木站起身道,“那今天就暂时先到这吧。” 他并不信任这个项目,现在离开,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插手。郑轩有些失望。何曦想要劝说任嘉木支持这个计划。但这毕竟是一项商业计划,他自己没有半点商业细胞,实在不好胡乱替任嘉木出主意。 郑轩合上文件夹,黑眸隐在阴影中,显露出些许疲惫。何曦也很是不舍。 任嘉木走到门口,又忽然回转过身道,“今天的时间太仓促了,我想我也许还没有全面了解这个项目。这样吧,不如我将这份计划书带回去,在公司内讨论一下。” 郑轩眸中一亮,将计划书递给任嘉木,“这个项目,我始终相信他的价值。” “我也相信郑先生的专业判断。这样吧,等下次有空,我再和郑先生碰个头,讨论一下这个计划。” 郑轩眸中现出希望的光芒。他送任嘉木和何曦出门,两人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了电梯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时,何曦说,“刚才我还以为,你不相信超能力的说法。” “我是不相信。” “可是……” “方才,我看你很想和郑轩深谈的样子,所以我才说,下次再约个时间。” 何曦僵住。是因为看他相信,所以任嘉木才再约时间的吗?他犹豫着问道,“那说要和公司商量的事是骗郑轩的吗?” “怎么会是骗他的呢。既然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况且何曦你这么相信这个项目。”任嘉木拍拍手中项目书道,“这个项目我回去和程书涵商量商量。郑轩专注于这个项目,我想这其中应该也有可取之处。对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来商量。” 电梯门在一楼开了。两人往外走,走出大楼,并没有发现,高楼的第十层,有一道目光紧随着他们的身影,直到他们的身影坐进车里,行驶入繁忙车流为止。 郑轩松了松领结,把准备了几个月的资料推到一旁,松懈地躺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余光看见顾南站在落地窗边,从来漫不经心的他,脸上竟是难得的凝重。 “在看什么?” 并没有得到回应。郑轩已经习惯,只当顾南懒病再度发作,连话都懒得说。 但顾南在窗边站立了片刻,又转过身,神情凝重道,“方才那两个人,是不是叫任嘉木和何曦。” “你怎么知道?”郑轩微讶,“你刚才听到他们的名字了?” “不,我在不久之前见过。” “什么时候?” “在我重生之前。” 郑轩沉默下来。他昨晚已经听过顾南的故事。但是灵魂脱离身体这种事,无法用肉眼观察道。况且顾南现在也无法控制灵魂与身体的关系。据他说,他只有偶尔在昏睡之后,会突然发现自己飘起来,灵魂浮在空中。 灵魂的存在与否,在科学界中一直都有争论。曾有科学家做过实验,证明人在死亡的一刹那,身体减少了极轻微的重量。而这重量,便被认为是灵魂的重量。 他沉默着,而顾南则简短将城市突遭黑雾笼罩毁灭的事简短的讲了一遍。 “你是说,任嘉木会毁灭这一切?” “恩。” “那……” “我已经是生和死都无所谓了。但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顾南淡淡道,“恐怕就要保护好何曦,然后杀了任嘉木。” 第22章 任嘉木忙了一整天,已经是焦头烂额。因为公司的事务已经积累了好几天。他原本准备,忙完那个会,便和何曦出去玩,轻松一下。但公司的事没个尽头,他只好让司机将何曦先送回了学校。 到了下午四点多,他已经是头晕眼花。办公室里其他员工也忙得不可开交。任嘉木本就是硬着头皮忍耐,忙到此时,已是极不耐烦。 门被敲了两下,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进来,“任总,这份财务报告需要您的签字。” 任嘉木已经懒得看了,正决定胡乱将签名画上去,突然听见秘书急促的喘气声。再一看,秘书脸色惨白,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 任嘉木大惊,“你怎么了?” “我……”秘书单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紧皱的眉头,“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没事,这几天经常这样……” “这样还算没事?”任嘉木扶着秘书坐到沙发上,“不舒服就请假,我不记得公司有这种无视员工身体健康的规定。” “没什么事,其实这一阵子常犯,”秘书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休息一会就好了。” 任嘉木皱眉看着秘书,这种症状,似乎和程书涵以及自己母亲的症状差不多。 “我记得你以前,身体都很好的。” 秘书也是爱好运动之人,以前还和任嘉木打过篮球赛。 “是啊,没什么问题。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一切都正常,只是偶尔会突然出现头晕乏力的感觉,仿佛身体里所有生命力都消失。他并没有在意,因为这样的日子确实不多,几乎比任嘉木来公司的时间都要少。 他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似乎这一个月来,只要任嘉木出现在公司,他的身体就会出现问题。 秘书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毕竟任嘉木还是自己的上司。 任嘉木脸色看起来也有些差,只叮嘱他现在回家休息。任嘉木送秘书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其他忙于工作的员工。靠近自己办公室的这一片,员工的脸色明显苍白。最靠近这边的两个,似乎有些支撑不住,用双臂撑着额头,揉着太阳穴。 而靠近出口位置的员工,脸色则要好得多。纵然因为一天的工作有些疲惫,但脸上还是血色丰盈。 任嘉木心中突然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似乎是自己害的这些员工身体不正常。他们与自己接触较少,所以还能勉强支撑。而与自己接触最频繁的秘书,则险些晕倒。 他关上房门,立在办公桌前,心头疑云密布。 他反复翻看着自己的手掌,总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办公桌上放着一盆青色的绿竹。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枝叶都有些无精打采。 心里忽然升起怀疑。他伸出手,轻抚那株绿竹。 然后缓缓地,绿竹的枝叶一点点变黄,因为干枯而蜷曲起来。 恐惧一点点从心底升起。 然而枝叶焦黄的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枝干也干枯紧缩,现出毫无生命力的灰黄色。 任嘉木猛地往后一退,只觉得涔涔冷汗从后背冒出。 想到险些晕倒的秘书,和办公室外面色惨白的员工,他只觉得被恐惧包围。他猛地打开门,不敢再在这办公室里停留一秒,用尽全力冲出了办公楼。 本能便想往朋友程书涵冯宇等人那里去,但自己现在的状况,分明只会害到他们。他冲进了自己的车,准备往荒无人烟的郊区开去。 但冲到车边,打开车门,便察觉后背被一个冰冷而坚硬的枪口堵住了。 “老实点,否则我开枪了。” 声音阴冷,但任嘉木莫名地褪去恐惧,反而镇定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容,“你看吧,我说守在这里,总能等到任家大少爷吧。” “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没钱了,找你们任大财团要点钱花花。”那人声音中满是邪气,“你说,绑架任家唯一继承人做人质,任振荣那老家伙愿意出多少钱的赎金?” 绑架勒索赎金。因为嘉实财团雄厚财势,已经有不少匪徒盯红了眼。这一次,这帮罪犯也是急红了眼。 绑匪三两下绑住任嘉木的手腕,然后将他往身后一辆面包车上推。 任嘉木淡淡道,“我劝你还是现在放了我。” “放了你?”绑匪狠狠往任嘉木腹部揍了一拳,“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这一拳让任嘉木微微弯了腰,但他的眸子眯起,黑眸中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 绑匪有些胆寒,但见任嘉木如此倔强,愈发恼怒,抬手往任嘉木揍去。但手刚扬到半空中,他忽然觉得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身体里,仿佛所有力气都瞬间流失。而且热度从身上一点点褪去。刺骨寒意一点点侵入骨髓。 他瞪大了双眼,想要大叫,但却只能看见任嘉木暴戾的黑眸。 不知是什么力量,让身体如此虚弱。但一直窒息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你怎么了?”同伴疑惑推了推绑匪,却只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同伴意识到不对劲,看着一旁面沉如水的任嘉木,忍不住怒斥,“你这小子,玩什么花样?”他抬起枪,便准备往任嘉木射去。 枪只抬到半空。因为任嘉木冷冷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身体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离。刺骨的寒意渗进身体。他忽然能理解同伴苍白的脸色和扭曲的神情,因为这种疼痛不是人可以忍受。 但他几乎不能发出尖叫,尖啸的疼痛汹涌将他淹没,吞噬身体里的每一处。 几秒钟之后,绑匪便像是两袋没有生命力的尘土,重重坠地,发出沉闷响声。 任嘉木还立在一旁,脸上还残留着暴戾神情。目光茫然集中在那摔倒在地的两人,又在四周转了一圈,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再看看那两人,面如死灰,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 他就这样杀了这两人? 任嘉木眸中渐渐浮起惊慌神情。他猛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车厢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何曦的学校生活依旧在继续。同性恋风波慢慢过去。虽然还有不少人对他很排斥,但因为肖帅一直陪着他,他也觉得不那么孤单。再加上,和室友张建的关系也好了很多。自己跟张建坦白了自己同样有能力的时候,张建很惊讶。但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平日里,他也总扯着何曦闲聊,也总约何曦出去玩。但恰好因为何曦有事,都只能婉拒。 这天下了课,他拿出手机翻看时间,却发现正好是自己的生日。 自己不是朋友众多的人,所以生日多半是和何绍寞在家里过。但这些天何绍寞一直都在上海出差,而许清更是连续一个星期没回家,也没有任何消息。两人似乎是在冷战。虽然何绍寞表面上不说,但何曦看得出他是很不开心。自己试图安慰何绍寞,但却总是被三言两语地带过去。何绍寞并不想他介入,所以他也只能守在一旁。 何曦回到寝室,寝室里空无一人。这也是自然,寝室里除了他,都是爱在外面玩的人。他拿出书本,准备在自习中度过第十八个生日。 突然间门被推开了,肖帅笑着走进来,“就知道你在这里。” 何曦微楞,“你不是要和赵倩他们出去吗?” “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但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肖帅冲他眨了眨眼睛。 “什么事?” “你这家伙,”肖帅好气又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还跟我装傻。” 何曦啊了一声,愣在原地。 肖帅半倚在书桌旁,不由分说把他的书本合起来,“说吧,想去哪玩,今天我全听你差遣。” “额,其实……” “别跟我说你要看书啊。每天都抱着书看,一天不看,地球不会毁灭啦。”肖帅将书全部塞进书柜,扬着眼角斜睨着他。 何曦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摸摸后脑勺,“可是我一时也想不到要去哪玩……” 身后一阵脚步声,是挎着书包的张建走进来,他边扔书包边道,“要出去玩么?准备去哪?” 肖帅道,“今天是他生日。我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个馆子搓一顿,不然这家伙又闷在寝室看书了,真担心他把自己闷死了。” “今天是何曦生日啊。”张建瞪大眼睛看着何曦,又笑道,“你这家伙也不说一声,不然我也准备一下。” 肖帅说,“是啊,不声不响的。好在刚才突然想起来了。” 张建说,“那算我一个,多个人也热闹点。定下来没,准备去哪玩?” 肖帅说,“还没。是去餐馆点几个菜呢,还是吃火锅,要不然去酒吧,何曦,你说呢?” 何曦有些犹豫,“额……” 张建显然比他还要积极,“这些地方都玩腻了,要不然去吃烧烤吧,我上次去森林公园玩的时候,刚好吃过了。味道不错,也玩得很开心。” 肖帅看着何曦,“你说呢?” “好啊。”何曦点点头。相比于需要胆量的酒吧,他还是比较想去烧烤。 三人立刻出行。因为张建前几天把家里的车开到学校里来,三人便一同坐张建的车去郊外。 三人中,只有张建是考过驾照了。所以由张建开车,肖帅何曦则并排坐在后座。 从繁华城市地带出来,渐渐地楼房低矮起来,绿色树林蔓延开来,逐渐填充了马路两侧。 与城市不同的清新空气进入车窗,令人心旷神怡。 因那平和绿色,何曦也渐渐放松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放松地靠在后背上。 “这边风景很好呢。”肖帅看着窗外,“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张建笑了一声,“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推荐的。” “你的推荐,本来可没有什么分量。”肖帅戏谑笑着。 “你这家伙。”张建也笑起来,但苦于坐在驾驶座上,不能过来和肖帅打闹。 肖帅看向一旁何曦,“你喜欢这边吗?” 何曦点点头,真心实意道,“景色很美,让人很舒服。” “那就好。毕竟是你的生日,作为兄弟,无论如何也得让你过得开开心心的。” “我很感动,谢谢。”因为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的生日也都是一个人过。每次看见同学过生日,呼朋唤友,他不是不羡慕。可是这一次,因为肖帅,一切都有些不一样。 车子继续往前奔驰,因为出了城区,路上车辆也少起来,所以张建的车速也渐渐加快。两人也没有在意,因为张建之前在拥挤街道上的车技表现,还算是很稳妥。 正看着远处开得极好的花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一看,却是任嘉木。 何曦接通手机,立刻听到那边任嘉木的声音。 “何曦,你不在学校吗?” “恩,我和寝室同学出来玩了。” “去哪玩啊。”任嘉木笑道,“平日里我叫你十次你才肯出来一次,今天居然这么爽快就出去了。” “因为今天是我生日,然后肖帅他们说要跟我庆生。” “生日啊,那我也过去吧。你们在哪?” 说出地址之后,便发现肖帅正凝神看着他。 这目光奇怪,何曦有些不知所措。 但肖帅很快便微笑道,“是谁,你叫他也一起过来吗?” “是任嘉木。他听说是我生日,所以也一起过来。” 肖帅点点头,片刻没说话。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很喜欢任嘉木。 何曦忐忑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肖帅笑道,“你瞎想什么。我怎么会不高兴。毕竟他也是你的朋友,多个人也热闹一些。” “但……” “别瞎想,你能交到更多朋友,我也很开心啊。就是……”肖帅道,“就是有一点寂寞啦。” 何曦一愣,忙道,“但是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啦。” 肖帅笑着安抚他,“我相信你啦。好啦,今天是你生日,还是要开开心心。”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机,“这是我找别人借的,待会多拍点照片。” 何曦接过数码相机,小心握在手中。 “不如这样,我们每年过生日,都拍点照片。这样以后我们大学毕业了,工作了,也能看照片回忆过去啊。” 张建插嘴道,“我也要拍。” 肖帅戏谑道,“拍你不是浪费胶卷么?” 张建笑斥,“我就是要浪费胶卷,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森林公园的门口。门口的石门很巍峨,与方正高楼的样子截然不同。大家也有些欣喜。一路上了山,山间林木愈发葱郁,只剩一条小石路蜿蜒在山间。 肖帅看看两边,“这种地方,还是得十几个人一起来更有趣,这样可以壮胆啊。不然一个不小心迷路了,可真是走不出来了。” 张建笑道,“哪有那么严重。这公园里都是有人管理的。大型野生动物基本没有,你就算迷路了,过不了多久,也会被管理人员发现。到时候,他估计还要多收你两天的门票。” 何曦和肖帅亦笑起来。一行人继续往林间深处的烧烤摊走去。 两侧古木参天,嫩绿枝叶遮蔽了整片天空,只剩下斑驳光线从叶子缝隙间显露。 终于走到了烧烤场地。因为不是周末,所以都没有什么人。张建立刻张罗着摆烧烤桌,肖帅则去挑选一些烧烤食柴。 何曦则去拿炭,因为炭存放库离场地有点远,何曦认真询问了工作人员,才走进那条羊肠小道。 立刻又置身参天大树的绿叶遮蔽之下,偶尔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树叶清香。 因为有一段路程,又地处偏僻。走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才看见一个小木屋中,堆放着一些木炭。 何曦忙走过去,用袋子装了一些炭。因为怕不够,所以自己刻意将袋子装满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他准备顺着原路返回,但一回头,却看见张建正立在不远处。 张建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却有几分诡异。 何曦并没有察觉这些许不同,拎着炭往前走,“你来了,那边都布置好了吗?” “有没有布置好,有关系么?”张建笑着,看着何曦一人拎着沉重的炭,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何曦亦发现他笑容的诡异,心生疑惑,立在原地。而周围依旧是遮天蔽日的绿树,空无一人的寂静感让他生出些许恐惧。 张建笑道,“因为死去的人,一切就都无所谓了啊。” 他一挥手,方向却是冲着何曦手中木炭。干燥的木炭噌地燃起火焰,滚烫地温度烧灼的何曦脑中一片空白,他慌忙丢开那袋点燃的木炭,后退几步,惊慌盯着张建,“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23章 “你还不懂么,当然是要杀你。” 张建步步紧逼,何曦只能一步步后退,最终后背紧贴在小木屋上,强压下惊恐,问道,“为什么,我不懂。” “这要怪你自己够蠢,把你自己的治愈能力告诉了我。” “告诉你,那又怎么样?而且,你自己不是也有控制火的能力吗?” “呵呵,我们两可不一样。”他笑着挥挥手,何曦脚下的几根枯树枝,猛地引燃了火焰。何曦仓促退后。张建却更逼近了一些,“只怪你的这种能力,对组织的威胁太大。” “组织,什么组织?” 张建笑了一声,却不回答,“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仇恨。但你的能力,威胁到了组织的计划,所以我必须除去你。” 何曦只能再度后退。 “之前那两个傻子太过愚蠢,所以才会在云南让你逃出来。” 何曦僵住。难道云南的那起车祸,也是这个‘组织’所策划的阴谋? 张建扬起手,一道火焰从手心窜出,猛地向何曦扑过来。何曦仓促躲开,但张建紧跟两步,再度挥手。何曦要再跑,但山间皆是青苔,因脚底打滑而猛然摔倒。他用力想爬起来,却发现脚腕扭伤,脚踝处刺骨的疼痛,根本无法动弹。 张建阴狠一笑,慢慢走过来,扬起手。手心的火焰凶狠叫嚣着,眼看就要向这边唉。 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张建皱起眉头,这才暂时松手,不悦回头,却看见肖帅满脸震惊,僵立在原地。 张建啧了一声,“又多了一个麻烦。” 肖帅面色泛白,“你……” 张建一扬手,火焰便猛地向肖帅窜过去。肖帅飞快躲开,但还是被火焰烧焦了衣服。树林里草地松软,肖帅跌跌撞撞,踩得一脚深一脚浅。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粗硬枝桠划破裤腿,在小腿上划出疼痛痕迹。 “是在做梦吗?” 肖帅的动作有些迟疑。然而张建显然有些急躁,不欲等待,又是一阵火焰扑过去,烧灼了肖帅裤腿。剧烈疼痛让肖帅紧皱眉头,身体发颤,他低下头,一手扯住裤腿,然后硬生生将燃烧的裤腿撕开扔掉。尽管如此,他得右腿还是烧伤了一大片。 何曦看得心惊胆战,怒道,“张建,你要杀我就冲我来,你知道肖帅只是普通人,和你那个什么组织没有任何牵扯。” 张建冷哼一声,“怪只怪他运气不好,自己撞见了这一幕。”他原本是准备杀了何曦,然后造成何曦在密林里迷路然后失踪,最后随便跟肖帅编个什么谎话,就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肖帅咬牙忍痛,“撞见了又怎么样?张建,你是不是疯了,居然要杀同班同学?还有,你为什么会……控制火?”最后三个字很迟疑,因为即使亲眼所见,肖帅也很难相信有人可以控制火焰。 张建冷哼一声,“我要杀他,原因与你无关。本来你不必死,但谁叫你撞见这一幕。” 他再度扬起手,挥出一道火焰,冲肖帅窜过去。肖帅急速避开火焰。但他腿上已经有严重烧伤,这一避开,反而自己撞在旁边山石上。 何曦急得要冲过去,但他已扭伤了脚踝,本是行动不便。而他自己只有救人的能力,并无杀人的能力。就算冲过去,也敌不过张建。 肖帅撞在山石上,显然是撞上了膝盖,膝盖上现出斑驳血痕。他费劲站起身子,但张建却越走越近,手中的火焰炙热跳跃着,只让人惊骇。 “等等。张建。”肖帅后背抵着山石,喘气说,“其实你不必杀我。我不会泄露秘密的。” 张建笑一声,“这种话你也编的出口。你与他关系亲密得整个年级都知道了。而我杀了何曦,你不会替他来报仇?” “我和何曦的关系,”肖帅没有看何曦一眼,只淡淡道,“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好。” 张建扬起眉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肖帅低着头,额前短发遮住了黑眸,看不见表情,只有苍白的面颊,“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一厢情愿地付出。你大约也知道,我的大部分作业,其实都是他帮我做的。平时学校有什么重要通知,都是他在通知我。考试的重点资料,也都是他给我。” “哦,是这样?” “他做这么多,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但我和他打交道,只觉得他这个人还挺有用的。你也知道,我常常不在学校,对这方面确实很烦恼。” 张建微讶,又露出了然的神情。 “我其实不喜欢和他相处。因为他这个人挺无趣的,有时候黏得太过了,还让人觉得烦。” 一片死寂。 “一开始,我帮助他,也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没想到他就这么黏上来了。我也很苦恼。但是看他还有点用处,便和他保持关系罢了。” 张建看了一眼因脚伤而倚在一旁的何曦,他面色苍白,神情茫然,像是根本听不见这边的话。 张建不看那边,又看着肖帅的脸庞。确实,以他对肖帅喜欢玩的程度的了解,肖帅是不会在意其他和玩无关的事情。 “这一切也不过是你口头说说……” 肖帅淡淡道,“你还记得前一阵子,何曦是同性恋的事还没有传开的时候,是刘浩跟你说的吧。” 张建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主动传的这个谣言。我第一个跟刘浩说的。然后他跟你说,再由你们两个传了出去。” “为什么?” 肖帅笑了一下,“那几天,他不是在和我冷战么,似乎是因为我在篮球场把他一个人丢下来。我当时是觉得很不屑的,见他准备用那种可笑的冷淡来对我,我不如让他尝点厉害的手段。” 何曦怔怔看着那边,眼眶通红,尽管竭力忍耐,可是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用心结交的朋友,居然是这样的一种人。 这样令人恐惧的流言,源头却是来自于自己最信任最亲密地朋友。 也许全是他的错。 用那样卑微可怜的姿态来面对‘朋友’,让‘朋友’来嘲笑自己奴才一样的姿态。 自己并不是肖帅的朋友,只是他的奴才。 对于奴才,当然只有怜悯和轻视。 张建的目光在肖帅和何曦之间转了几圈,忽然笑起来,“你们两个人还挺有趣。” 肖帅亦沉默着。他没有看何曦,也许是因为这样一个‘奴才’对他根本不重要。 张建晃了晃手中的火焰球,火球弹出一道八字弧线,然后又融汇成球形,张建笑着道,“那么,肖帅,你可以走了。” 肖帅依旧低着头,抬腿沉默往外走。 然而只走出一步,一道火球猛地飞过去,再度环绕了他的整个身体。 灼热瞬间让身体发颤,肖帅因突然的烫伤而跌倒在地。他竭力躲开,但火环紧紧地扣住他的腰,灼烧着腰部皮肤。 肖帅的脸已经扭曲,“张建,你……” 张建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心慈手软的人么?”进了组织之后,他身上所背负的命案数不胜数。而他怎么可能因为肖帅几句话,就放过他。他不能让肖帅有半点泄露这个机密的机会。而唯一不会泄露机密的人,只有死人。 他一手控制火焰控制着肖帅,然后撇了另一边瘫坐在地的何曦。 这样两个人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叠。他曾经用控火力,将一队企图跟踪他的警察秘密烧死在地下停车库,然后再引燃了整个车库,导致数百辆车起火爆炸。以此造成警察不幸死于车库火灾的假象。 再度一挥手,火焰环便飞快向何曦冲过去。火焰环同样环住了何曦的腰部,高温火焰瞬间让衣物化成碎片,灼伤着白皙肌肤。 何曦面色苍白,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着。脑海中没有其他,只有了疼痛。 腰部的热浪汹涌着冲进身体。他不知道,身体竟可以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痛苦。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但疼痛依旧汹涌着涌进身体。也许这种时候,休克才是最好的结果。 何曦咬着牙,努力撑着干涩灼热的眼睛,“你和你的组织,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张建笑道,“这种时候,你还问这么多?被朋友如此背叛,你不觉得死对你是更好的选择么?” 何曦眼眶酸涩,是的,也许死是更好的选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让他不要放弃,让他继续坚持。 “你应该感谢我呢,你虽然死了,但是肖帅也死了。”张建猛地加大了手中的火焰。火舌吞噬了何曦的全身,何曦只觉得自己因为痛苦要窒息。 “够了……” “你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成天像个奴才一样。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死了。” “住手!” 一阵暴喝从远处猛地窜过来。 何曦睁着眼睛,却看见任嘉木暴怒地从远处冲过来。 张建一惊,想要再度运火焰攻击任嘉木。但双手均用火焰冲击着何曦和肖帅,他一咬牙,先丢掉无关紧要的肖帅,然后用火焰向任嘉木攻过去。 任嘉木根本不躲,依旧猛然向这边冲过来。因张建被何曦分心,所以火焰极小,火焰只烧焦了任嘉木的衣物。 张建一咬牙,先松开何曦,将他亦甩在一边。然后沉下气,猛地逼出火焰。 火焰呼啸着向任嘉木冲过去。 张建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明明周围还是绿树和清新的空气,但仿佛无边的黑暗大海般咆哮着向他涌来。 下一刻,他便看见任嘉木完好无损地立在他面前,英俊地黑眸中满是嫌弃,“竟然有你这样草菅人命的超能力者,真让我觉得耻辱。” 张建恼怒,但那窒息般的痛苦依旧撅着他。他咬牙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准备在手心集起火焰球,但是用尽全力,手中的火焰还不如一根火柴所拥有的火苗大小。他惊惶地看着任嘉木,“你?!” “很惊讶吗?你自己也拥有超能力,那应该知道我所拥有的能力吧。” 张建哑然。他当然知道还有很多其他的超能力者,甚至知道何曦的治愈能力,却从未听过此刻正折磨自己的这种能力。 身体上并没有伤痕,但他却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坏死,流动一点点越来越缓慢,所有的生命气息都被那奇怪的能力慢慢抽离。 而拥有这种恐怖能力的任嘉木,连气息都没有乱。 张建咬牙道,“你不必杀我。以你的这种能力,应该加入组织——” 只说到一半,便发现那黑暗力量再度加倍,任嘉木眸中的怒气愈发阴冷,“我永远不会和你这样的人为伍。” 张建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四肢死去,仿佛已经不存在。只有脑部还有一点残存的活动。他笑了一声,“何必这么快做决定。你会发现,你的能力在组织里是绝佳宝藏。你看,你会杀人——” 话说到一半,任嘉木陡然加大了力度。话语僵在张建喉咙中,张建的身体瞬间僵直,连最后一点气息也无。任嘉木嫌弃地走开,然后蹲在何曦面前,何曦腰部的烧伤极为骇人。任嘉木伸出手,却不忍去触碰,哑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何曦努力睁开眼睛,竭力忽视腰部海啸一般的疼痛,声音嘶哑,“你……你怎么知道……张建他……?” “前几天我看了郑轩给我的报告,里面有一个会用火的例子,那个人已经实行过多次入室抢劫,现在是K省的通缉犯。我看那个人的侧脸,和张建很像。”他原是准备通知何曦注意的,但是打电话才得知,何曦和张建几人已经出门。因为心中怀疑,所以他才很快跟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他说是因为我把自己的这种能力告诉了他,然后……”何曦说得喉咙嘶哑,忍不住咳嗽起来,但又因为牵动腰部的伤口,而面色发白,身体发颤。 “别说这些了,我先带你去医院。”任嘉木蹲下身,小心翼翼将何曦抱起来,竭力不碰到何曦的伤口。但尽管如此,身体挪动,伤口还是撕裂开来。何曦只抿着唇不说话,面色却愈发苍白。任嘉木眉头紧皱,但手部也不敢用力,唯恐弄疼了何曦。 任嘉木抱着何曦站起来,瞥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张建,这人暂时只能先不管。至于是叫警察还是秘密处理,也不是现在的事。重要的是要处理何曦的伤。而一旁的肖帅,因为伤势过重,早已昏迷。任嘉木看了一眼何曦,发现何曦的目光正集中在肖帅身上,误以为之前肖帅是为了保护何曦而受伤,便道,“你别担心他,我先送你到车上,待会而再来带他到车上。” 何曦没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 第24章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医院。院长和任嘉木父亲是多年好友,任嘉木径直去找了院长。而院长也很热情,安排医院中几个骨干医生为何曦两人处理伤口。 何曦腰上的伤几乎是血肉模糊,好在任嘉木赶得及时,没有造成更多伤害。虽然没有伤及内里,但伤痕愈合,至少也得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也多半会留下永久的疤痕。和腰上的伤相比,四肢的划伤以及脚踝扭伤就轻微多了。但医生都给予了最好的治疗。 而肖帅的伤更重。相比于意识清醒的何曦,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烧伤也比何曦严重。但在经过专家抢救之后,病情也稳定下来。 何曦再度清醒时,已经是第三日傍晚。腰部被涂上了许多药,一层又一层纱布将腰部裹得密不透风。还是有些疼痛,但远没有那日让人无法忍受。 夕阳斜斜地铺洒进房间内,金黄色的光辉让人有些遮不开眼睛。眼睛几度睁开又闭上,才最终适应了着夕阳光芒。 腰部的纱布不紧不松,也刚好缓解了一部分疼痛。身上则是干净清爽的病人服,鼻息间也是清新干燥的气息。 和那天地狱般的场景几乎是天壤之别。 耳畔传来极轻的议论声,声音很熟悉,是任嘉木。另外两个,则有些陌生。何曦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想起曾经听过那声音。 那天的投资研讨会上,郑轩便是这种声调。 正想着,郑轩的目光看过来,发现他睁开双眼,不由瞪大双眼,又对旁边两人道,“他醒了。” 任嘉木第一个转身,回头看着何曦,“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衣服有些凌乱,眉间是浓重疲惫,下巴上更是冒出了青青胡茬。 何曦说,“没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何曦看见旁边还有两人。郑轩他已经认识,今日在病房里,也是那副严肃模样。旁边一个,看起来大约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英俊,只是眸子里却是一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神情。 何曦猜测郑轩也许是要跟任嘉木商量投资之事。但任嘉木说,“郑轩你已经见过了吧,是省院里的科研人员。另外一位——”他思索了片刻,“他是郑轩的同居人,顾南。” 这个解释让何曦微讶。看任嘉木的语气,似乎是说这两人是恋人的关系。而看那两人对这介绍无动于衷,郑轩是一贯的严肃,而顾南则是泰然自若地打量着何曦。 任嘉木道,“他们两位这两天医院里帮忙照顾你。” 何曦愣住。 一旁顾南却开口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看得出来,任嘉木很想亲自照顾你,只不过他怕自己害到你。” 何曦说,“谢谢。可是为什么……”他们毕竟是不相干的人,为何要对他照顾至此。 顾南说,“其实我是无所谓,但郑轩坚持要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在家里挺无聊的,所以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谢谢你们,你们是任嘉木的朋友吧。” 说到朋友两个字,何曦心内一暗,刚准备打起精神,却被一直严肃的郑轩打断,“算不上朋友。因为我原计划是要将任嘉木囚禁起来。但你的伤重要,所以还是以你的伤为优先。” 何曦讶然。但郑轩表情严肃,并不像是在说笑。而任嘉木也苦笑,“他们说的是真的。其实那天他们就找到了我,若不是听我说担心你有危险,说不定我就被这两个人给关起来。” 何曦惊讶瞪大了双眼。 任嘉木说,“你还记得那一天,我根本不怕张建的火,反而不碰他,就将他杀死的事情吧。” 何曦这才想起来。那天自己因为烧伤而脑袋昏沉,最终只记得是任嘉木救了他。至于任嘉木如何打败张建,他却是没有细想过。 任嘉木挠着头,有些苦恼道,“其实我前一阵子已经发现,我拥有可以杀死别人的能力。不用借助任何工具,甚至不用触碰那个人的身体,我便可以将那人无形中杀死。” 何曦想起自己的能力,一时怔住。 “前几天程书涵和我母亲无缘无故地病了,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原因。现在想来,也许就是我自身携带的这种能力的原因。” “他们……” “对,我当然不可能想杀他们。我发现,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这种能力。在无意识间,这种能力就会影响到他们。” “这种能力可以控制的,因为我就有。”以前是怕别人觉得诡异,才一直保密。但任嘉木自己就拥有这种能力,他也没有保密的必要。 “我知道,郑轩都已经告诉我。他说你有治愈的能力。” 何曦这才惊讶看向郑轩和顾南。 任嘉木道,“他们说,我最终会毁灭这个世界,而你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 何曦安静了片刻,像是用力在理解这一个短短的句子,重复道,“你毁灭世界,我拯救世界?” 任嘉木点点头。 何曦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对郑轩道,“就算任嘉木的能力危险了一点,但也不可能到毁灭世界的地步啊。你为什么做出这种预言?” 顾南笑道,“因为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哦。” 顾南说得很像一个笑话。何曦满腹狐疑,但作风严谨的郑轩不像是会有心思开玩笑的人。而任嘉木疲惫的神色,亦不像是在开玩笑。 郑轩道,“任先生,你也知道你身上能力的危险。这几天,你怕会害到何曦的身体,所以刻意避开医院。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任嘉木撑着头,单手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不说话。 何曦疑惑道,“配合你做什么?” “首先,以他可能灭世的危险性,我希望能将任先生软禁起来。一旦有突发性的危险,便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 何曦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你是说,要杀了他?” “这也是其中一个可能。” 何曦震惊,但任嘉木却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对郑轩的提议表示反对。 何曦道,“但他现在好好的,根本没有去做什么毁灭世界的事啊。” 郑轩道,“人是有多面性的。他现在表现在你面前的,不一定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就譬如你的同学张建,你一定不会想到,他实际上是几起杀人案的主犯,更不会想到,他要杀你灭口。” 何曦神情一滞,继而面色苍白。他当然无法忘记,而他更无法忘记,原来肖帅是用那样怜悯和轻蔑的眼光来看他。 肖帅这样背叛了他。那任嘉木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觉得两人是很相像的。都是一样的开朗,一样的朋友成群,一样的活力四射。也许在他们眼中,自己都只是一个被可怜的对象吧。 但怀疑会犯罪和现在就杀了任嘉木,根本是两回事啊。而且郑轩那个推论究竟有几分真实性呢。何曦忍不住道,“我始终觉得你太草率了。而且,我觉得任嘉木并不像想要毁灭世界的样子。” 一直沉默的任嘉木抬头,凝视着何曦。 郑轩说,“但他确实拥有这种能力,不是吗?” “但这种能力是可以控制的。最起码,我可以控制我自身的能力。”他想说自己可以帮助任嘉木,但思及肖帅,心底忽然沉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时时都去帮助别人吗?他避开这些,轻声道,“他只要加以学习,掌控了这种能力,就不会造成毁灭世界的结果。” “学习的过程中就会犯错。你确定他不会造成更大的错误吗?” 何曦沉默着。眼下郑轩的意见很坚决。而看他的态度,分明是一旦任嘉木有灭世兆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任嘉木。自己对那个所谓的穿越只是半信半疑。只是看郑轩和顾南的亲密程度,郑轩显然是选择对顾南的说辞深信不疑。自己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任嘉木就这样陷入危险吗? 心中下了定论,他轻声说,“我来帮任嘉木吧。我以前也是无法控制这种能力,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我基本可以运用自如了。”他无法狠下心肠,还是决定帮忙。至于对错与否,他现在也不想去想。 “但……” “你知道我有治愈能力吧。就算他造成损伤,我也可以帮助受伤的人复原。” 郑轩终于被说服了一些,思索片刻,又道,“那你自己呢?他的杀戮能力也有可能影响到你。” 何曦沉默了片刻,又道,“没关系的。一旦有问题,我会尽量远离他。况且我和他相处这么久,我的身体也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郑轩这才没有反驳。 何曦看向任嘉木,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试验一下吗?” 任嘉木一直凝视着他,神情凝重,闻言,才道,“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只是,”他转而看向郑轩,“我还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弄到一把麻醉枪?把枪给何曦,这样他就可以在我无法控制的时候,枪击我。无论如何,我不能牵涉到无辜的何曦。” 何曦心中一动,忍不住看向任嘉木。 郑轩说,“这个没问题。以前院里做实验的时候,有用过这种枪。我可以借一把出来。过几天我带出来。” 任嘉木点点头,微笑看向何曦,“那就这样定了。” 何曦点点头,微笑了一下。 任嘉木虽然微笑着,但依旧神情疲惫,显然因为这个杀戮的能力让他心中苦闷。 而一贯重视朋友和亲人的他,也很难接受自己竟然害到了程书涵和母亲的事实。 这几天,虽然担心何曦的烧伤,但他也不敢来医院,怕自己的能力无意中害到了何曦。勉强过来,是因为郑轩再三说要就他的能力要讨论。现在事情讨论完毕,也该是离开的时候。 他对何曦微笑,“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何曦没有挽留,只回以微笑。 任嘉木转身出门,轻轻关上门。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消失在外面的人声中。 房间里只剩下何曦和郑轩顾南三人。何曦本以为郑轩会随任嘉木一同离去,不想这两人却依旧站在房间内。 何曦犹豫片刻,“这两天多谢你们的照顾了。你们先回去吧。” 郑轩沉默着,并不听何曦的要求。顾南才微笑道,“何曦,你不知道,这家伙原准备是要和我换班,每天派个人在这里守着你的。” “啊,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是解救世界的方法啊。”顾南听见这个说法,是在路边那两个穿着厚重屏蔽服的人。事实上,他也不确定,何曦是不是真的就是所谓的救世主。但郑轩自从了解了何曦的能力之后,就对此深信不疑。 何曦僵硬了片刻,又道,“其实我没那么厉害。” 郑轩说,“你不了解你现在的处境。你拥有治愈的能力,这对每一个有可能受伤的人来说,都是如获至宝。但你没有治疗自己的能力。你现在腰部的烧伤,还不一定能痊愈。所以,一定要保护你不能受伤。保住你,就能保住希望。” 何曦怔了片刻,面色微红,“没有那么夸张吧。” “是你不明白这能力的作用。”郑轩冷冷地指责。 何曦讷讷地沉默下来。 顾南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见这状况,毫不留情地笑出声来。郑轩不悦瞪他,顾南慢悠悠道,“你自己愿意守是你的事,我是不会天天睡在这医院里的。” “你!” “而且,以我这种性子,就算绑匪来了,我说不定还在一旁睡觉。你真的觉得让我来守有用么?” 见郑轩眉头紧皱,何曦忙道,“真的不用守着我。这是在医院里,人来人往,也不可能会有人再来。” 郑轩抿着唇,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况且你记得我被杀的样子吧……”何曦问顾南,“应该不是在医院里吧,而且应该也不是现在吧。” 顾南点头,“那倒是,应该是在一年后。” “所以我这一阵子没事的。郑轩,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里,郑轩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开。显然他还是不愿意将何曦一个人放在医院,但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守得何曦周全。况且既然事情是发生在一年后,那这一年里,何曦应该会暂时安全。 郑轩便对何曦道,“那你先休息,有事打我们电话。” 何曦点头,见郑轩准备离开,而从醒来开始,便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忍不住,他问道,“还有一件事,肖帅的伤怎么样了?” “肖帅?他是谁?” “就是和我一起被送进来的,也是被烧伤了,我的……朋友……” “他没事,医生已经给他做过全面检查,和你一样,也是腰上的伤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但是,他似乎失忆了。” 何曦一惊,“失忆?” “似乎是创伤后遗症,所以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等过几天你好了,再去看看他吧。” 郑轩说完,掩上房门,和顾南一同离去。 任嘉木出了医院,便开车往郊外驶去。 这几天他都住在郊外的独栋别墅中。那一片是豪宅区,虽然环境很好依山傍水,但是离市中心很远,住户一般只有度假的时候会去那边居住。 任嘉木一年都难得来这别墅一次。只是最近发现自己能力会误伤他人的时候,才想起了这里。 这别墅区分散布置,每一户都拥有大片花园,和另一栋将近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而任嘉木发现,自己能影响到别人的距离至多在五六米之内,所以他呆在别墅内,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其他人。 房间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任嘉木叹了口气,将自己仍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里是现在正红的连续剧《笑颜》,据说好评如潮。里面的男主角凌恒,本就在去年夺得视帝称号。而据说今年因为这部笑颜,将第二次夺得视帝名头。 但这时,凌恒并未出现在荧幕上,反而是几个小配角在出场。他们饰演凌恒的师弟,在全剧中出现的次数恐怕用个位数都能数的出来。其中一个,就是许清。 在远镜头之下,他的英俊全被掩埋在路人平凡的衣着和平淡无味的台词中。他只出现了一个侧脸,便又很快消失在荧幕上。 任嘉木眼睛盯着电视,大脑却神游开外。 忽然得到这种奇怪的能力,他是很恐慌和焦虑。而自己伤到了朋友这个事实更令他难以开怀。每次一想到程书涵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到吓人,他就觉得内疚。 他很努力试图找到解决办法。不仅包括寻找奇人异事,他甚至动了去医院的念头。后来去找郑轩,却发现郑轩似乎更想杀了他这个毁灭世界的人。 而方才何曦说可以帮助他时,他胸膛的焦虑一下子化解,然后便是安稳平静。 现在这样优哉游哉看电视,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最轻松的一天。 眸中浮现出何曦苍白的容颜。 他的样貌并不是艳光四射,顶多只能算作清秀。 任嘉木之前便知道何曦的善良与温柔。所以一直愿意亲近他。 但他觉得这一次醒来的何曦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那清澈的黑眸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痛苦。 他其实是想问清楚是否发生了什么,但自己这种时刻有可能散发杀伤力的体质,实在不适合在医院里多呆。所以只和郑轩商讨完,他便尽快离开了医院。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定时炸弹了。任嘉木自嘲地笑了笑。 肚子有些饿。 其实还挺想叫程书涵他们出去大吃一顿的。 手机在桌上又震了起来。 任嘉木之前突然消失,又不好向朋友解释真正理由,便一直没有接电话。而现在事情有了转机,他心情也放松了一些,拿过电话,显示屏上显示冯宇的来电。 “喂,冯宇。” 那边沉默了片刻,像是讶异他会接电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冯宇才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任嘉木呛了一声,思及冯宇不高兴时候的恐怖样子,他忙解释道,“这几天我有点事。” “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冯宇依旧是阴冷的语调,“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死了没。死了我也好送个花圈什么的。” 任嘉木捏着电话,欲哭无泪,“那我现在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也没有。不过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 “什么事?” “你那辆哈雷摩托不是放在我那边吗?” “是啊,怎么了。”这辆摩托是任嘉木的最爱。从高中起就开始骑这摩托,曾经还得过奖。任嘉木没事都会骑着出去兜兜风。 “前两天,我骑了一下,然后撞坏了。” “……” “我想,反正你也快死了,摩托什么的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而且摩托修理费太高,我就懒得修,直接扔给收破烂的。” 任嘉木咬牙,牙齿吱吱颤抖。 “好了,今天主要是通知你这件事。” 冯宇那端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电话里只剩嘟嘟忙音。 任嘉木捏着电话,狠狠盯着电话,竭力压制着自己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的心情。 这是不理智的。冯宇那没心肝的弄坏了他的车,自己还要把自己的电话也给摔了么。 用尽全力压制住怒气,才慢慢平复心情。刚慢慢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手机铃声便再度响起来。 冯宇还敢打过来? 任嘉木脑子里已经涌现骂人的句子,但一看来电显示,却是程书涵。 思及之前自己让程书涵无辜得病,不由得有些愧疚。他接通电话,用温和语气道,“书涵,你身体好些了吗?” “一个星期前就好了。我还说出院来找你聚聚,怎么反而你消失了?” 任嘉木迟疑了片刻,“我有点事要忙。” 似乎明白任嘉木的苦衷,程书涵并不追问,直到,“出来吃饭吧。我们今天都在彩云轩。” 彩云轩是一家中式餐馆,里面的摆设全是明清风格。但环境倒是其次,里面厨师做得一手满汉全席。平日里任嘉木等人隔三差五就要去吃一次。 任嘉木吞了口口水,现在肚子正饿,自己这几天全都吃的饼干和方便面,早就想那些美食想得流口水。 程书涵还在循循诱导,“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熊猫蟹肉,你之前不是隔两天就要尝尝。” 任嘉木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狠下心肠,才痛苦道,“还是不要了。” “还有芙蓉鱼骨,大厨又换了一种新的做法,味道比以前还好哦。” 任嘉木痛苦哀鸣,“不要再说了……” “真的不想吃吗?” 任嘉木握着电话,内牛满面。 那边也是沉默了片刻。 程书涵才道,“嘉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我多年的朋友,真的有必要一直隐瞒吗?” 任嘉木全身一僵。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几个朋友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一起。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任嘉木心下震荡。确实如此,他和程书涵几人的关系也经历过波折。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确信无疑。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开始,自己也有想过找他们商量。但因为当时自己清楚伤到了他们,所以才刻意避开。而后来则在焦虑情绪中忘了那些。 程书涵语调还是温和地,“如果你现在没想好,也可以过一阵子。你随时都可以打我电话。” “不用等,我现在就跟你说。” “好。” 任嘉木语气严肃,“你记不记得你上次无缘无故生病?” “记得啊,怎么了?” “我觉得那可能是我造成的。” “……” “我拥有杀人的能力。就在不知不觉中,可能会散发这种气体。因为你靠近我身边,所以就受到我的影响。” “……” “一个星期前,一个绑匪试图绑架我勒索我父亲,结果我不用任何武器,就杀了他。我觉得我只用盯着他看,就能杀掉他。” “……” “书涵?” “……” “……” “……” 那边一片死寂。半晌,才听得程书涵用一种诡异的平静对旁边人说,“冯宇,你上次不是认识一个精神病专家吗?把他得联系方式给我,我觉得嘉木可能需要精神方面的帮助。” 那边冯宇不咸不淡道,“怎么,我骑坏了他得摩托车,把他气疯了?” “你才疯了!”任嘉木怒吼。然而显然没有人要回答他的电话。 程书涵还在对冯宇说,“嘉木说他可以盯着一个人看,就把这人杀死。” 那边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了哄堂大笑。 任嘉木忍无可忍,“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 程书涵说,“快点给我电话。我觉得他快要狂躁化了。” 冯宇毫不留情地笑着,“急什么,不如我们去围观?活的精神病人,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 任嘉木满脸黑线,终于忍无可忍地摔了电话。 程书涵还试图通过电话跟他说话,“嘉木,你是在你家郊外的别墅吧。” 但任嘉木已经听不到了。他愤愤盯着已经摔坏的手机,忍不住腹诽这几个令人无语的损友。 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也毫无益处。饥肠辘辘的他只得再去泡了一碗泡面,然后端回沙发旁,继续看电视里正热播的《笑颜》。 里面的凌恒他也曾见过一面。因为曾找过凌恒做代言人,代言费几乎是天价。但凌恒超高的人气,还是为企业里带来了很好的经济收益。 看完一集,门铃却响了。 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任嘉木猜测着,到了门边,却看到程书涵正独自站在门外,他的车则停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 思及方才的事,任嘉木心中还有恼怒。但自己的杀戮影响力还存在,他不希望这影响到程书涵,则希望尽快劝他离开。 打开门,刚要说话。程书涵却开口了,语调中满是讶异,“嘉木,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看这边。”程书涵指向屋外的一片花园。原本生长得极好的樟树和一些花花草草,此刻都蜷曲萎缩则。越靠近房屋的地方,枯死的程度愈发严重。就像一阵死亡气体蔓延开来。 任嘉木全身僵住,明明自己进门的时候,花草还都是完好的。而这些天自己在别墅里,这些花草也没有发生过这么大面积的枯死。 似乎是在自己方才生气的时候,激发了自己的能力,让这些花草枯死。 任嘉木僵在原地。 程书涵看看花草,再看看嘉木难看的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告诉你了,我的身上就会无意识散发这种杀戮的能力。为了你好,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程书涵似乎仍有怀疑,“会不会是这边有工业污染。” 任嘉木皱着眉头,不说话。 但程书涵面色忽然苍白,忽然觉得身体里能力在丧失。双腿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任嘉木一惊,本能去扶。但是忽然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立刻后退了一大步。 程书涵用力呼吸的,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再看慌乱退后的任嘉木。 第25章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受到影响。 身体再度受创,他更加虚弱,“这是真的?” 任嘉木点头,哑声道,“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尽管想找人,但是手机已被摔。而程书涵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他强压下平静之后,隐约感觉自己散发的能力似乎小了一些。而自己刻意站在绿色植物旁,植物也不再受影响。 他这才将程书涵扶到车中,一路飙车,送他去了医院。 并没有太多犹豫,因为明白,只有何曦才能救程书涵。上一次程书涵昏倒,到了医院,医院虽然查出有器官衰竭的倾向,但是找不到任何病因,只能归因于疲劳过度。用于治疗的药物也只有无法治本的营养针和促进器官恢复的激素类药物。 程书涵这是第二次受创,身体一再受到影响,病情很可能会更严重。 要找何曦,才可能治愈身体伤处。但心中还有一丝忧虑。毕竟何曦也是刚刚受伤,自己也是一个病人。要他再费心思救人,会不会影响他伤势的复原。 但一路飙车进了医院,程书涵已经陷入昏迷,面色苍白。 任嘉木站在病房门口,看见何曦削瘦的身影。何曦并没有睡着,只是静静望着窗外。 他面色苍白,偶尔会蹙眉,似乎在忍耐腰间疼痛。 任嘉木费力才打开门,提出了这个要求。但何曦很快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任嘉木担忧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何曦温声道,“不要紧的。”他试图坐起来,却被伤口牵扯到,面色愈发苍白。他僵了僵,又温和道,“只是,恐怕要请你带他过来。因为我不太能动。” 他苍白而温和的神情,深深印在任嘉木眼中,仿佛是和煦春风,轻轻在胸中飘荡。任嘉木说,“你别动,我马上带他过来。” 他抱着昏迷的程书涵进了病房,然后小心将程书涵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何曦伸出手,轻轻附上程书涵的手腕。 一室安宁。 病房里的空气清新而湿润。阳光铺洒进来,给何曦柔软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他眼帘微合,遮住清澈的黑眸,只能看见几乎透明的眼睫毛。 程书涵苍白的脸色一点点恢复,虚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也平稳有力起来。 任嘉木心里放松下来。目光情不自禁看向依旧专注治愈的何曦。 他很喜欢温柔的人。 年少时,曾经对温柔的程书涵生出爱慕之心。但很快便发现,在程书涵温和的面孔下,是不输给任何鬼畜的狠厉。爱慕之心消失,还狠狠地恐惧了一阵子。 摸爬滚打之下,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当初的恋慕也成了被遗忘到九霄云外的往事。 而这些年,一直和几个朋友混闹,再加上忙于和父亲任振荣打擂台,自己也遗忘了谈恋爱这一回事。 但此刻,在这满室阳光之下,看着安静的何曦,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何曦依旧专注于治愈,而程书涵的面色慢慢恢复,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然后缓缓张开。 首先看见的是何曦那只削瘦的手,宽松的淡蓝色病服松松套在身上。再往上看,便是那张削瘦而苍白的脸。脸庞清秀,但神情却是苍白的。 这应该是一个病人。 可是被那只手覆盖的地方,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正涌进身体。暖流流到之处,身体里的寒气都被驱走。 “你是?”程书涵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声音惊醒了何曦和任嘉木,两人齐齐将目光集中到他脸上,任嘉木露出欣喜的神情,“你醒了。” 何曦也松了一口气,再打量程书涵,发现他面色正常,气息平稳,应该没有大碍,便收回了手。 程书涵看看任嘉木,又看看何曦,“嘉木,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好像晕倒在你家门口。” 任嘉木神情黯了一下,又道,“恩。这次是你被我影响了。以后……”他顿了顿,又道,“这是何曦,他拥有治愈的能力。这次是他救了你。” 程书涵尽管有疑问,但亲身体会,他只得相信这事实。他微笑看向何曦,“谢谢你。” 他笑容温柔,有一种让人放松的力量。何曦怔了怔,轻声说,“不用谢。” 任嘉木说,“书涵,这次又是我害到你,对不起。” 程书涵说,“我们之间还需要说对不起吗?我知道你,你不可能是成心的。” 任嘉木怔了怔,又苦恼道,“我现在无法控制这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害到人。所以你这些天还是离我远一点。还有冯宇他们也是。” 程书涵说,“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任嘉木说,“有的。何曦也拥有这种能力,等过一阵子他伤好了,会帮我训练控制这种能力。” 何曦点头,“我一开始也无法掌控,但现在基本可以控制自如了。我相信任嘉木也可以的。” “那我就放心了。”程书涵有些歉意道,“这次是我惹麻烦了。抱歉。” 任嘉木带着程书涵离开了。而等何曦康复的这段时间,任嘉木就只有独自呆在那间郊区别墅中。 何曦住院的事,并没有通知何绍寞。因为何绍寞正在外地出差,所以并不知晓何曦的状况。而何曦为了不让他担心,也暂时隐瞒。 医药费的事,似乎一开始就没有人跟他提起。但每天护士都推着大把或吃的或涂得药过来。护士似乎怕他担心腰部的疤痕,则安慰说,选择的烫伤药都是最好的,能促进伤口恢复。疤痕不一定会留得深。 他询问医药费之时,护士则说,自己也不知道。去问了之后,才知道药费从一开始就是挂在任嘉木账上。 而且累计这么多天,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何曦想找机会说还给任嘉木,但任嘉木一直独居在别墅中,自己一直找不到机会。他只得等以后再说。 一个星期之后,伤口已恢复了许多。他也能够稍稍下床活动。 考虑片刻,他还是去了肖帅的病房。走到门口,便见肖帅正在和家人说着什么。 他听人说了,肖帅丧失了进入大学之后的全部记忆。几个同学来探望过他,他也全部都不认得。 何曦站在门口,终于还是回去了。 他其实不怪肖帅在张建胁迫下想独自逃离,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有一个人活总比两个人都死的好。 但是当他听到,那个同性恋的谣言其实是肖帅传出去的时候,他如坠深渊。而肖帅的怜悯和轻视让他的世界轰然崩塌。 他不知道的是,肖帅对他其实是有朋友的感情。一开始在同学里帮助他是真的,后来见他因为‘同性恋’欺负得太狠看不过去而替他出头也是真的,只是相对的,那个‘同性恋’的谣言,也确实是肖帅传出去的。而肖帅对何曦的友情里,也确实有轻蔑和怜悯的存在。 因为好胜而骄傲的肖帅不会允许自己在何曦这里受创。 肖帅只是想整一整何曦,不想谣言却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见何曦被欺负得太惨,又有些不忍心。 只是,这一切全都成了过去。 而当事人肖帅因为失忆,也把这段友谊的开始和结果全部忘掉。 何曦也不想再记起。 他觉得肖帅的轻蔑其实可以理解。因为自己就是社交无能,别人就是会怜悯和轻视他。 只是他不想再受到来自朋友的那种轻蔑。用尽全力对待朋友,依旧只能收获这些。 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他只有傻傻地帮人,但收获的只会是和肖帅类似的怜悯温情。 他想,也许自己就适合独来独往。 朋友,对他来说,只是奢侈品。 也是因此,他不再奢望,可以交到朋友。 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曦身体渐渐康复,伤口渐渐不痛了。而他缺席学校的课已长达两个星期。尽管任嘉木托郑璐给他请了病假,但长期缺席,课程出席率不够,到时候可能还是得挂科。所以第四个星期,何曦便和任嘉木约好了,这一星期都用来训练。 为防伤及无辜,训练室选在医院顶层。因为那里被设为休息场所。而平时去那边的医生也比较少。所以就暂时征用。 而另外选用了一些植物,用作训练素材。 何曦用手轻抚绿叶,给任嘉木展示使用能力。 “我的能力是治愈,所以我学习使用的过程,主要是如何运用和强化。”因为平时即使能力一直散发,对周围的人也没有害处。所以他几乎没有想过要如何压抑。但到任嘉木的状况则不一样。他得主要目的是要如何压抑能力。“但我想,先学习如何运用,然后再用相同的途径去学习压抑,也是一种办法。” 任嘉木点点头,目光集中在那株绿植上。绿植和被搬进来时一样鲜嫩,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的能力此时还没有无法控制地脱出,“那我试试看。”他又将麻醉枪塞进何曦手中,“如果发生意外,你千万不要犹豫。” 在得到何曦的应允之后,任嘉木全神贯注盯着那片绿植。 现在是释放能力。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见到烈火缠绕何曦的场景。忽然间,身体里仿佛有黑暗因子在沸腾,然后顷刻间,压抑的气息从身体里慢慢泄露开去。 而泄露的门一打开,黑暗倾泻而出。 只是瞬间,那株绿植迅速变得枯黄,继而蜷曲,成为毫无生命的枯枝。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秒钟之内。 更远处的一些绿植也在受到影响。 任嘉木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忙竭力压抑住那股黑暗。那枯死的蔓延依旧持续了半分钟,然后才终于停止了。 任嘉木面色苍白,愈发意识到这能力的难以控制性。 就仿佛身体里有黑暗的能量在涌动,压根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看见那彻底枯死的盆栽,他突然想起什么。 自己能力爆发的时候,何曦也站在自己身边。自己能力能在无意识状态都会害的程书涵两度重病,而何曦本就是病人。 但猛地回头,却发现何曦依旧立在旁边,眼睛盯着以任嘉木为圆心,一圈逐渐枯死的盆栽,眸中还是讶异。 “你,有没有事?” 何曦这才回头,“我没事啊。” “真的没事?” “为什么会有事?”何曦突然想到,自己站在任嘉木身边,以任嘉木方才爆发的能力,自己也应该是受影响的那一个。但是,自己却全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 两人惊在原地。 何曦道,“也许,我不会受你的能力的影响。” “是吗?” “那天张建被你能力杀死的时候,肖帅也受到了影响,然后陷入了昏迷。但是,我都没有受到影响。”还有这些天,任嘉木偶尔来看何曦的时候,何曦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是郑轩和顾南两人都说,身体或多或少出现一些小毛病。 “但为了谨慎起见,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好。” 何曦说,“没关系,刚才不都没事吗?你可以再试一次。”何曦走到两米开外,报了一株枯黄一半的绿植过来放在桌上。他双手轻抚微黄的枝叶,然后枝叶缓缓舒展,鲜活嫩绿一点点在枝叶间蔓延。微风拂过,鲜嫩枝叶轻轻摇晃,几乎能闻到枝叶清香。 任嘉木出神地盯着何曦,有些移不开目光。 何曦回头看他,眉眼温和,“再试一次吧。” 任嘉木忘了反驳,只再一次将手放在绿植上。身体里的黑暗因子再度沸腾,他不希望能量倾泻到无法控制,所以尽量控制。 但这一次,还是使方圆三米内的绿植物全部枯死。 他抹去额头汗水,紧张回头看着何曦,便发现他正微笑看着自己。任嘉木一愣,“你真的不会受到影响。” 何曦温和点点头。 “但是……” 像是验证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何曦将手放在绿植上,然后极快地,绿植再一次恢复了生命,青嫩枝叶在空气中微微摇晃。 而与之相印,何曦的脸上是和方才一样的红润,气息也是同样沉稳。 任嘉木心中涌起狂喜。他本来就喜欢与人亲近,这一阵子是强迫自己隔离开来。这下确信自己不会影响到何曦,忍不住猛地搂住了何曦,“太好了!” 何曦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浑身僵硬。他之所以要帮助任嘉木,只是因为不忍。但因为肖帅之事,他其实并没有有过任何和任嘉木成为朋友的期望。而这拥抱太过亲密,让他无法适应。 狂喜中的任嘉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何曦搂得更紧。 “我们继续练习吧。” 何曦的声音很轻,但任嘉木听出这声音中得抗拒,一僵,然后有些歉意道,“对不起,我一时激动。” “没关系。”何曦侧过身,不去看任嘉木诚恳的眼神。 何曦的沉默说明了他的抗拒。任嘉木愣了愣,然后收回手,强迫自己将精力集中在绿植之上,“那我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的结果,却并没有好转。在身体里咆哮的黑暗力量,并不那么好控制。 要么就是倾泻而出,要么则无法运用半分。 时间一点点流逝,又是一次几乎将整间房子的植物全部杀死。力量无法控制,只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并且随着对身体的开发,他发现体内蕴藏的黑暗能量越来越强大,似乎没有尽头。 他忽然觉得,顾南所说的自己会导致世界毁灭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心里焦虑起来,捏紧了拳头。 眸光看着何曦正站在一旁绿植旁,安静恢复植物的生命。 枯死的植物一点点恢复了嫩绿,像是魔法一般,整间房屋里,以何曦为圆心,富有生机的绿色一点点亮起来,然后随着风微微摇动。 这温馨的场景令他紧绷的心稍稍柔软,再看那个微微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治疗的削瘦人影,心中有些柔软。 其实何曦才是病人,而这个训练过程,不仅枯燥疲惫,还会令人恐惧。可是从头到尾,何曦都只是安静陪着他训练,并没有说过什么。 “已经弄好了,我们再来一遍吧。”何曦从已经嫩绿的枝叶上收回手,回头对任嘉木说。 “已经有两个小时了,你身体还受得了吗?” “我?我没事的。” “但——” “真的,我没有骗你。” 任嘉木说,“但我觉得我可能还是控制不了这个能力。我不想再让你为此而劳累。” “……” “训练过程中,我觉得我释放杀戮能力的力量越来越大,但控制收缩的能力却一直没有什么进步。每次一释放,就根本无法控制,不仅如此,还会在无意识的时候释放能力。” 这一严重事实让两人都心情沉重下来。一开始,任嘉木还只能消灭方圆两三米内的生物,但现在,他一释放能力,就会导致整间面积约100平米的训练室内的生物全部死亡。而这所需的时间还不到一秒钟。 任嘉木苦笑说,“也许这时候负责任的做法,是我一个人躲到撒哈拉沙漠里去。”只有沙漠可以选择,其他即使是无人区,也会有草木鸟兽。能力释放,把这些东西全部杀光,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会弄成那样的结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学会的。” 任嘉木微讶,看着神情认真的何曦。 “现在刚开始,也许我们方法不对,会走一些弯路。但是只要我们耐心,多想一些办法,事情就会好转呢。” “但若造成了损失呢?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这种能力什么时候会爆发。万一造成重大伤亡呢?” “没关系,你忘了还有我吗?其实和你这段时间练习,我发现,自己的能力也在渐渐得到控制和提升。你所影响到的范围,我也可以影响得到。现在,我已经可以一次性治愈一整间房子的植物了。” 任嘉木当然记得这些,何曦低着头,将整间屋子的绿色慢慢点燃的场景,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平日里结交好友甚多,其中不乏容貌出色之辈,但他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想法。可是站在一片绿色中的何曦,他就是无法移开目光。 “我会陪着你锻炼的。” 任嘉木微楞,怔怔道,“为什么,你愿意付出这么多来帮我?” 何曦怔了怔。他确实已经决定,不再做那个傻傻付出渴求回报的人。只是看着任嘉木因此事而愁容密布,几乎是自然而然,便决定要继续帮忙下去。 但细究下去,任嘉木其实一直在善待他的人。在森林公园里,若不是任嘉木出手相救,自己只怕早已经死了。这些帮忙,就算是报恩吧。 何曦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已经死在森林公园了。”提及这件事,何曦眸间现出几分低落。他强迫自己暂时遗忘那天发生的一切,笑道,“况且我们的遭遇很相像,都是无缘无故得到这种能力。作为同伴,我也应该帮你,不是吗?” 任嘉木眉目渐渐明朗,“谢谢你。” 几天的训练下来,进展一直很缓慢。有一天任嘉木突然提议,说自己不要试图释放能力,而选择呆在一株植物边,尽量不释放能力,让植物一直存活。 一开始,植物在十分钟内便死亡。但慢慢地,植物的生存时间提升到了三四个小时。就是说,任嘉木可以控制能力在三四个小时内不释放。 但能力维持在三四个小时,便是极限。而以这种理论来看,对任嘉木最好的选择,不是避世独居,而是应该回到人群中,时刻锻炼自己控制的能力。 但这种状况又极危险,因为一旦能力爆发,便会伤人性命。 最好的结果,只有让任嘉木呆在何曦身边训练。一是何曦不受影响,二是一旦能力失控,何曦可以及时施救。 任嘉木虽然想到这个理由,但并没有要求何曦。因为何曦已经帮了他许多,他不好总要求何曦帮忙。 但何曦那天出院,却主动说起这个事,并且约定在每天上完课之后一起训练。任嘉木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和何曦相处。 他已经可以在两小时内控制能力不爆发,所以下午他开车去学校接了何曦,然后去新的训练场。 新训练场是冯宇家。地址据说是城中心的某处豪宅。 何曦不习惯见陌生人,与冯宇只有两面之缘,而且两人之间差距巨大,更让何曦脑中一片空白。一路上,他都很沉默。任嘉木则很高兴,不停地拉何曦说话。 他看得出何曦在社交方面的不自信,初见时总是紧张和害羞。所以在两人相处中,总是扮演那个活跃的角色。而他天性开朗,又热衷于说笑。即使何曦全程紧张得只有点头,他也可以自然继续地说笑。久而久之,何曦也渐渐不那么紧张,说得话也变多起来。偶尔说到什么有趣的事,两人也能前仰后合,笑得很开心。 而今天任嘉木像以往一样拉着何曦聊天,何曦虽然有应答,但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何曦勉强笑道,“没什么。” “是不是累了?今天我们也可以不训练的。不然这样,我带你找个地方喝咖啡休息?” “不是的。我不累。”其实陪任嘉木训练并不辛苦,更甚者,每天和任嘉木相处时最开心的日子。在学校里,他依旧是独来独往。肖帅回到学校,失去了所有记忆。他和肖帅自然是路人以对。而且室友张建也莫名奇妙地失踪了。何曦同性恋的流言虽然渐渐消散,但他依旧是这种性子,还是独来独往。 但因为肖帅一事,他反而安心于独来独往。他不想奢望朋友。 反而是任嘉木,因为要负责他的训练,所以不得不和任嘉木绑在一起。而任嘉木是个很开朗的人。两人训练完毕后,总是会找一些小消遣。而任嘉木照顾他的寡言和沉默。自己话不多,但偶尔也被引得说出几句。因为在任嘉木身边有很安心的感觉,他忍不住放开自己。 一句一句,每一句都被接下去,然后讨论得更加热烈。更有甚者,自己无意中说出的几个词,还能逗得任嘉木哈哈大笑。 他隐约意识到,其实交流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和任嘉木之所以能顺畅交流,是因为任嘉木的耐心和等待。无论自己说出什么,他都是用那双热情地双眸看着自己。在那热情之中,他忍不住开始倾诉自己。因为倾诉的感觉真的很好。 而在和其他陌生人的场合,他知道,缺少社交技能的他依旧是笨拙的。 自己已经渐渐喜欢和任嘉木相处。但这喜欢,让他畏惧。 他不想要再想上一次那样傻傻付出,最后却只成为一个笑话。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训练,然后安守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包括要去见一个并不熟悉的冯宇。因为这是帮任嘉木尽快结束这训练的方法。虽然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要如何和冯宇交往。 “那——是不是觉得天天看见我,有点烦了?”任嘉木微笑着看着他。 “没有。” “那就是不想见到冯宇?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换别的人。要不让程书涵过来?或者其他人。”任嘉木要进一步训练能力,则要训练他在人群中的控制力。冯宇首先来当这个试验品。而何曦在一旁陪同,则在发生不测时,迅速救助冯宇。 “不是的。只是,”何曦沉默着,才终于坦白道,“我不知道怎样和冯宇打交道,待会我怕会尴尬。” “没关系,冯宇看起来很凶,其实还是个仗义的朋友。你看,他愿意当这次试验的小白鼠,就说明他还有一定的牺牲精神。” 冯宇和任嘉木之间的友谊,让何曦很羡慕。但他也明白,像是任嘉木这样开朗活跃的性子,有很好的朋友,也是理所当然。他压住失落,“我不是怕他,我只是怕,到时候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说你想说的话就好了。” “但……” “也许你总是在担心,自己会说错话。你怕自己表现得不得体,所以不敢表露自己的任何真实想法。但在我看来,你本身的思想,就是很可爱的。放下那些紧张,表现你最真实的样子。你也会被周围人所爱。” “……” “至少,这阵子,我和你的相处很愉快。”他回过头看着何曦,“我很喜欢和你聊天。” 何曦怔怔地,眼眶却突然红了。然后飞快扭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速疾驰的景色。 ****** 并没有多久,就到了冯宇家。 房子在市中心一个高层住宅内,这并不是冯宇家的主宅,只是冯宇毕业后住的地方。住户也大多是上班的白领。 两人在门口,按了按门铃。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打开门,却看见程书涵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任嘉木微讶,“怎么是你,冯宇呢?” 程书涵微笑道,“那家伙犯懒,懒得动,吩咐我来开门。” “是吗?”任嘉木嘴角抽搐,他最清楚程书涵的自傲。这家伙要是不想做的事,谁敢吩咐他去做。 程书涵还在笑盈盈,转向一旁的何曦,“快进来吧。”他自然而然地拉过何曦的手,将他带进了房间。 何曦有些僵硬,任嘉木也很僵硬。 但程书涵拉着何曦手的动作如此自然,表情如此和谐,让两人实在不好开口。 虽说并未想过要跟何曦发展成恋人关系,但见程书涵这样‘抢走’了何曦,自己怎么全身都不舒服呢。 任嘉木闷闷地进了房间,一见冯宇正一副大爷像躺在沙发上,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由得好笑,“喂,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 “不打又怎么样?”冯宇斜起那蕴含暴戾气息的黑眸。 任嘉木好脾气地挥挥手,“随你随你。” 又瞥了一眼旁边正泡咖啡的程书涵,疑惑对冯宇道,“他怎么来了?” “你问他。” “……”实在很想回刺冯宇几句,但早已熟悉冯宇就是这脾气,任嘉木还是选择了沉默。 程书涵已经端着咖啡过来,笑道,“我是主动申请过来当小白鼠的。”他正说着,又拉着何曦坐在沙发上,然后坐到他旁边,笑道,“这咖啡豆是我去巴西旅游时候亲自采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何曦点头。一进房间,原本的担忧因为程书涵的过于热情全部消散。程书涵热情问左问右,他只要点头就够了。 那边任嘉木却有些担忧,“书涵你身体刚好,还是不要了。而且你已经在无意中被我伤过两次了,要是再受伤,身体难免会有影响。” 程书涵说,“冯宇也会受伤的啊。” 任嘉木不假思索道,“他身体壮得像一头熊,不用担心啦。” 冯宇额角青筋暴跳几下,狠狠盯了任嘉木几眼。 虽是玩笑话,但也是事实。冯宇脾性暴戾,从小打架打到大,连和任嘉木程书涵几人都是打架认识的。他身材挺拔体格很好,平时几乎没有得过什么病。即使打架受了伤,也很快康复。反而是程书涵,学生时代是优等生,工作之后又是典型的坐办公室,最多无非走到会议室跟领导开个会,或者在酒店见见客户。几乎没有什么户外运动,而他喜欢看书本身也不爱运动,所以体质一直不太好。 任嘉木皱着眉,“程书涵,你别逞强。” “好吧,我是有一点冒险。”程书涵笑道,“但今天何曦在这里,我无论如何要过来。” 这话说得诡异。程书涵意味深长地笑看向何曦。何曦不知为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任嘉木心头有隐隐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 程书涵依旧笑盈盈,“我听冯宇大致说了一下,最近一个星期,我们都住在这里。然后你控制自己的能力,让它在尽量长的时间内不要释放,也就是说,不要伤到我们几个人。一旦伤到了,就由何曦出手救助。” 任嘉木点点头,“我还是觉得,你不要住在这里的好。” 程书涵置之不理,“我刚才看了一下房子,有四间卧室,刚好一人一间。冯宇的主卧定了。另外三间,都可以随便选。” 几人扭头看向敞开的卧室房门。每一间采光都很好,面积大小有别,但都很宽敞。 程书涵笑盈盈看向何曦,“何曦你看看,喜欢哪一间,如果对布置有什么不满意的,都跟我说,都可以改。” 何曦说,“没关系的,都可以。” 程书涵说,“如果你想住主卧也可以哦。让冯宇换一下就行。” 冯宇冷着脸,沉默不语。 程书涵说,“要是你不喜欢他那副死样子也没关系,把他当做不存在就行了。” 冯宇咬牙,“姓程的,你再给我说一句看看。” 程书涵微笑,不理会冯宇,只把何曦任嘉木两人拉过去看房间。 房间大小不同,所以也有单人床和双人床的分别。床褥柔软,家居都很简洁,大部分用的是黑色,和冯宇的冷酷作风很相像。 全程程书涵都很热情,拉着何曦介绍这里介绍那里。直到何曦去了阳台,房间里只剩下任嘉木和程书涵两人。 任嘉木才忍不住发问,“你今天这也热情太过了吧,你有什么阴谋?”程书涵一贯都是温和大方,尽管平日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温和以待,但今日对何曦的态度,也超出了任何时候。 程书涵只笑着,“我说,你和何曦应该不是恋人吧。” 任嘉木一滞,难得有些结巴,“你……你胡说什么。” “不是就好啦。因为我准备追求他。” “……” “别用这种眼光盯着我,难道我今天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 任嘉木面无表情,“你究竟有什么阴谋?”程书涵这家伙一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毫无理由的事他绝不会做。所以任嘉木也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追求何曦。毕竟,程书涵和何曦只见过两面,说话的次数都几乎没有。 程书涵笑道,“别用阴谋这么难听的词。要知道,他也算救了我啊。”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 “唉,我是看你太笨了。所以才决定出手的。” “……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有治愈能力,你不知道么?” “是啊,我当然知道他在帮我。” 程书涵摇摇头,笑了,“你太天真了。拥有治愈能力,意味着什么?意味你一辈子都可以不用生病,意味可以救活任何濒死的生命。” 任嘉木茫然地看着他,“这些我早就知道啊。” “所以说你迟钝。这种能力,已经相当于菩萨了。” 任嘉木嘴角抽搐,无言地看着程书涵。 “那么多人求神拜佛,不就是希望能够身体健康。但现在最尖端的医学,还是有很多不治之症。而他的这种能力,却可以全部完成。” “……” “我说一个最世俗的。一个有钱人得了癌症,我给他开价五千万治好他的病。你觉得他会不会同意呢。你说说,这笔交易可以为我带来多少益处?” 任嘉木沉默。 程书涵看了他一眼,又道,“其实你的能力也很有用处。不动声色地杀死一个人,如果在商战中,对手太强大顽固,派出你,就可以无形之中将人抹灭。当然,前提是你已经将能力运用得当,而不会造成他周围一群人惨死。这样会引起无关媒体和警方的注意。然后,你可以在任何商战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任嘉木僵硬道,“你想得还真远。但我现在还没有胡乱杀人的想法。” “还有在黑道中,你这能力是最有用的。帮派火拼,争抢地盘啊。你现在要去混黑道,绝对可以混成个老大做做。”程书涵赞许地拍拍任嘉木的肩膀。 任嘉木拨开他的手,“说了我不会滥杀无辜。” 程书涵了然微笑,“我也还不想。所以相对来说,更有用的还是何曦。” 任嘉木皱眉。 “好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追求他了。” 任嘉木快被憋疯了,偏偏又不明白自己为何憋屈,只得恼怒道,“你根本不爱他。” “我很喜欢他的。”程书涵笑意盈盈。 是喜欢,而不是爱。任嘉木恼怒地想着。但程书涵已经欢快地走到何曦身边,继续热情洋溢地和何曦聊天。 程书涵说到做到。先是手把手教何曦磨咖啡豆,然后又询问何曦想吃什么,然后又开始在厨房做何曦喜欢吃的菜。何曦被他得热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用眼神向任嘉木求救。任嘉木张嘴欲言,回头见程书涵笑得阴森森地盯着他。 任嘉木遍体生寒,只得回过头。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晚,程书涵都和何曦腻在一起。何曦显然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程书涵如此的热情,几次逃回任嘉木身边。但程书涵不仅不生气,反而微笑着加入两人的谈话。而程书涵其实是很有手段的人。交谈几个回合,他总有办法让交谈的对象变成自己和何曦,而任嘉木则被晾在一旁干听。 而何曦也不得不承认,和程书涵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程书涵是个体贴而观察入微的人。仅仅只相处了这大半天,他就摸透了何曦的喜好和心理。然后两人相处就像是相处已久。 任嘉木愤愤在一旁听着,但偏偏在耍手段方面,他又绝不是程书涵的对手。 最终一整晚,都是程书涵和何曦两人说笑。任嘉木寂寞无比,想找个人聊聊天,一看冯宇,那家伙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任嘉木咬牙,只得苦逼地盯着电视节目。偏偏冯宇一只脚不客气地搭在茶几上,碍眼得让人看电视都不安生。 但见冯宇一直没反应,任嘉木忽然心生疑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悄无声息的释放,已经影响到了冯宇。这时全身都出了冷汗。 他忙站起身,去推冯宇。 触手温热,心略微放松。 而冯宇也是不悦地动了一下身子,迷迷糊糊斥道,“滚开。” 任嘉木无语,但还是道,“冯宇,你有没有不舒服?” “等老子把这个家伙揍死,老子就舒服了。”冯宇迷迷糊糊说着梦话,不耐烦地推开任嘉木,然后用一个更霸气的姿势,再度进入了梦乡。 连做梦都在打架。任嘉木无语。但也放下心来,看冯宇平稳起伏的胸膛,应该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身体最弱的程书涵,还在‘集中精力追求何曦’,看起来也不像是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他这段时间应该是能力控制得还好。 控制是一项长期的事情。而且只有任嘉木一人需要用力,其他几人都是各干个事。所以,这一段日子,还是这四人一同生活。 晚上,大家各回各房睡觉了。次日清晨,何曦要上课,所以是起得最早的。任嘉木很早便醒了。他用车送何曦出门。 一路上,任嘉木有些奇怪地沉默着。何曦似乎也在被困扰。 直到快到学校门口,任嘉木才终于开口,“昨天和程书涵相处得还好吗?” 何曦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又讷讷道,“还好。” 他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在为这件事困扰。 “这家伙是不是说他喜欢你?” 何曦似乎有些尴尬,“恩。” “不要相信他。这家伙总喜欢弄神弄鬼的。他昨天亲口跟我说,他看中你的能力,所以才追求你。”任嘉木一向坦率,最见不得程书涵那些‘谋略’,更何况对象是何曦,他也不想让何曦蒙在鼓里。 “恩,他跟我说了。”何曦像是还被困扰着,皱着眉头回答。 任嘉木僵住,“他跟你说了?” 何曦点点头,“他说我的能力很有用,而且他想要有一个有超能力的恋人。” “……”这么无耻的理由,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光明正大地说。任嘉木真的好想揍这家伙一通。 何曦也沉默着,眸光中有些许茫然。初高中也有早恋的同学,但被追求这件事从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但被程书涵这种人追求,更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那你准备接受他?” “我不知道。”何曦眼神迷惘。 第26章 任嘉木不语。终于,车停在了校门前。何曦下了车,站在车门处,“你先回去吧。我今天课比较多,可能要到下午四点钟才结束。”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上课吧。” 何曦微楞。 任嘉木忽然捶了一拳方向盘,有些烦恼的样子,嘟囔道,“我是疯了……”他收回懊恼表情,勉强笑着对何曦道,“你去吧,下午我来接你。” 教室里那么多人,一个不慎,自己就会伤到整个教室的学生。 何曦思虑片刻,“如果你今天没事的话,跟我一起上课也可以啊。” “但——” “你昨天从傍晚到晚上三点,能力没有一点泄露出来。这说明,和人在一起,确实有助于你的恢复。现在和我一起,也可以锻炼你在人多的场合的控制能力。发生事故的话,我也可以及时抢救。” 这是确实。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能能力释放与收缩有了一些理解。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会在自身毫无察觉的时候杀人。现在能力一旦有泄漏,他都会察觉,而且尽量弥补。 但出于谨慎,他是应该拒绝。但一想到今晚程书涵又要坚持不懈地‘追求’何曦,心里就焦虑。 心里几番冲突,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他停好车,跟着何曦一起走进教学楼。 何曦这段时间,在学校里几乎是隐形人的存在。因为肖帅失忆,当然也忘记曾经的友情。所以何曦是独自一人。而且室友张建无缘无故地失踪,寝室里就更冷清了。 何曦这一阵子,一直是独来独往。而他的存在感近乎为零,班级里也几乎没什么人注意他。以前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但何曦和任嘉木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确切一点说,所有人第一眼都看到了颀长的任嘉木,然后注意到何曦跟在任嘉木身边。 在人群中,任嘉木是一个很打眼的存在。 他的英俊不是那种英俊到让人产生危机感,或者让人意乱神迷的英俊。他身上有一种健康而阳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而他的笑容更是阳光一般璀璨。 教室里响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他是谁?” “何曦怎么跟他在一起?” 一个女生低呼,“哇,帅哥啊,有没有人认识的,姓谁名谁啊。” “呵呵,你看中他啦?” “不行吗?观赏帅哥是女人天职!” 旁边一个声音忽然道,“呐,你们还记不记得曾经传过何曦是同性恋。” “哦,那个啊——”声音在看到任嘉木和何曦肩并肩坐在三四排座位的时候戛然而止。 “呐,何曦的同性恋对象不会就是他吧。” “若是他的话,忽然觉得,就是同性恋也可以理解啊。” 议论声不断,直到何曦和任嘉木坐定许久,还有许多人盯着他的后背。任嘉木早已习惯这种视线,但习惯于当隐形人的何曦却有点坐立难安。 正僵硬承受着,前面忽然一道爽朗笑声,“嘉木哥,你怎么来了?” 郑璐正和几个女生一起往这边走来,笑着向这边招手。 任嘉木笑道,“刚好今天没事,就干脆和何曦一起过来上课了。” 郑璐走到座位旁,笑道,“好久没见了。还说什么时候找个时间聚一下。” “恩,有时间了就行。” 她又看向何曦,关切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在何曦住院期间,郑璐和几个同学有去看过何曦。何曦伤后精神很萎靡,在医院里也没有和郑璐说上几句话。郑璐知他受伤了,也不介意。 “好多了。” “对了,我昨天听我当医生的叔叔说,有一种药膏对抚平疤痕很有用哦。我把那种名字记下来,待会给你哈。”她数了数这一排的座位数,对身边女生道,“小美,我们就坐着吧。” “行啊。”小美爽快应允下来。 一行人纷纷把包放在课桌上。郑璐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递给何曦,“你可以试试看哦。在药房买不到的话,市医院应该可以开到。” 何曦接过纸条,“谢谢你。” 正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老师也走进课堂,将公文包放在课桌上。但底下还是议论纷纷。不少人的目光依旧集中在任嘉木身上。 但有些人,还是注意到讲台上的新老师。 这是刚刚新开的一门课,所以和这个老师还是第一次相见。 “呐,我说,这老师也太帅了吧。我不记得我们学校有这么帅的老师。” 几个学生吃惊地盯着新老师。 新老师大约三十左右年纪,面容英俊身材挺拔尚且不说,关键是他一身讲究衣着,不输过在场任何一个追求时尚新潮的学生。 “看见没,他手上那块表,是江诗丹顿的。” “他的衣服,是路易威登的,需要十万块。” “我听说,我们学校老师的工资也才四千一个月啊。他一年能买得起一件上衣么?” “依我说,又是个富二代吧。” “富二代来当老师?这年头的富二代是不是都闲得慌?” 声音很低。或贬或褒。 但女生多半都是清一色地夸奖。唯一的分歧是在于,究竟是任嘉木更帅,还是新老师更帅。因为任嘉木是同龄人,而且很阳光,获得了大多数票数。但少数认为,台上新老师有中年男人的魅力。 而新老师不仅衣着讲究,行为举止也很成熟老练。 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师,倒像是企业里的中年主管。 “大家好,我就是《机械原理》这门课的老师,聂品。今天,由我来为大家上这一堂课。” 声音不高不低,就是正常人聊天的音量。但对于一个授课的老师来说,显得稍小了一些。教室后面的同学几乎没有听见聂品的声音。 教室里依旧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聂品环视教室,却并没有紧张与焦虑,只是觉得有意思一般笑了起来。 “安静。” 底下依旧是一片嗡嗡议论声。 “三个班的班长站起来。” 这话一出口,便让班长警醒起来。三个班的班长先后站起来,不知聂品突然的发问有何意图。 “现在由你们负责各自班级课堂纪律的管理。然后,再清点班级人数,将缺席的名字报上来。” 班长应允。周围也安静了一些,因为这个聂品显然是个要求严苛的人。 “所有缺席的同学,将无法通过我这门课的最终考试。” 场面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直盯着讲台上。在大学,大部分人都有逃课经历。若是运气好,老师没点名,便可顺利糊弄过去。若是运气不好,老师点名被扣了平时分,那则要大呼倒霉。 但聂品一次不到,便要让整门课挂掉的规定,实在是闻所未闻。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心中则在哀叹聂品的变态规定。 “还有,三位班长,如果你们企图帮同学隐藏,则你们的这门课同样被当掉。” 在场愈发安静。 聂品这才轻松一笑,“好了,开始点名吧。” 维持课堂纪律的要求已经无所谓,几乎所有人都僵硬在原地。不少人用恼怒眼神狠狠盯着聂品。但聂品泰然自若,半分也不受这些目光的影响。 三个班长站起来,从聂品这边拿过花名册,依次在教室里点名。 聂品好整以暇地立在讲台上,一双鹰一样的黑眸跟随着依次答道的学生,似乎要揪出任何一个企图蒙混过关的人。 其实到了大学,老师都放松了许多。有一些选修课上,老师在台上讲课,学生在下面热火朝天的聊天声把讲课声都盖过去,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而老师也不大计较。 也有一些老师要求严苛,例如经常点名,一旦发生逃课,平时分就会被扣掉大半。如果旷课过多,期末多半会彻底挂掉。 但聂品的严苛显然超出了大家的想象。而且他的手腕也比任何人都要强硬。 不少人已经在腹诽,聂品是否家庭生活不幸福,所以才来折腾学生。但在这紧要关头,也不好公然和聂品作对。 直到三个班长都点完名,报告并没有任何缺席现象。聂品这才敛去眸中阴狠的光芒,恢复了那副成熟的微笑,“很好,大家表现得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机电学院你们三个班出勤很不错。” 这表扬并没有安抚到大家,反而让不少人出了一头冷汗。毕竟有不少人原本是准备早上要赖床的,一念之差,才来了这堂课。若是一念之差,把这个上午睡过去,恐怕就会被聂品视为眼中钉耳中刺。 聂品放下花名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其实我知道,大家并不重视这么一堂课,觉得上不上不重要。大家想要睡懒觉,或者是和朋友出去玩。” 同学都低着头,避免去看聂品那含着笑意却十分凌厉的眼眸。 “我觉得这些都很正常。因为我也不想来上这劳什子的课,我比较想在这个时候悠闲地吃早茶,或者是和情人过一天。” ‘情人’两个字让大家惊讶瞪大了双眸。 “我是对上课没有兴趣,对你们有没有来上课也没有兴趣。”聂品笑着走下了讲台,走到课桌之间的走廊上,“但是,既然我来了,就一次要把事情完成。” 第27章 不少人困惑看向聂品,完成‘事情’,聂品要完成的事情,不就是上课么?但这门课少说也有八周,怎么可能一次性完成。 “大家相信超能力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在听的同学,也露出愕然的目光。 “好,那我换个说法。”聂品笑道,“前一阵子,我看了一个电影。” 有人低头玩手机,压根不想听聂品的唠叨。 “在这个里面,有一个组织,汇聚了很多超能力者。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应该说,他们都是一些犯罪分子。” 听到这里,几乎大部分人都低下头。聂品已经要开始讲电影故事了。虽然不好抵触聂品说话,但也是或翻看书本,或者用手机发短信聊天。 何曦则惊慌看向任嘉木,任嘉木亦神色凝重,见状,只用眼神安抚何曦。 “有一天,组织预言到,有一个人,会阻碍组织的发展。这个人,就姑且称之为a吧。” “预言指出,a会在云南的某一辆旅游车上出现。于是组织派出了杀手,制造了这辆车的刹车失灵,并从而出了车祸。” “车祸惨烈,但很不幸地,a活了下来,更甚者救活了车上的大半的人。” 何曦心中慌乱,聂品讲的这个故事,与自己的云南之旅何其相像。聂品所讲的,究竟是故事,还是事实。这个聂品究竟是什么身份。 “预言师又一次预言到,他会在x大出现,当然,也就是各位的学校。于是,组织派出了一个人,潜入了x大,企图找出这个a。” “这个潜入的人,他的名字就叫做张建。” 这个名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因为张建莫名奇妙失踪,多少让同学心中焦虑。这故事,原本听着虚幻无比,但偏偏又牵扯到张建的名字。 “张建试图找出你们学校里那个潜藏的超能力者。原本一直都没有消息,组织准备加派人手,因为张建的能力只能算是组织中的虾米。但张建为了邀功,说自己已经发现了超能力者,而那人,和他是同一个班的同学。也就是机电学院磨具二班。 “他说他不需要组织的帮忙,可以独自将这个人消灭。为防功劳被抢,他甚至没有回报a的具体姓名和身份。” “但很遗憾的,你们也知道,张建也最终被a杀了。” 几乎所有同学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前面。因为这诡异的故事似真似假,他们无从判断。坐在何曦前面的郑璐,原本还在发短信,此时只愕然盯着聂品,已然忘了手中的手机。 张建是失踪。警方也找不到消息。但在聂品口中,却是被杀。 这究竟只是一个电影故事,还是真正的事实。 任嘉木已发现,这聂品来者绝非善意。他多半就是那组织中的一员,而看聂品称呼张建的轻蔑口吻,和他上课以来的强硬手腕,这聂品在这个组织里绝对是扮演极重要的角色。 他这次来,也是要杀何曦吗? 任嘉木试图带何曦离开。但此时起身离开教室,无异于向聂品证明,何曦就是那个超能力者。 聂品浅笑着,“他的死,是因为自己无能。但这件任务,已经不可以再耽搁下去。a必须被杀死。” 在场鸦雀无声。有人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但同学以全身僵硬,几乎无法抬头去消去手机铃声。 聂品微笑,“好在,张建至少传回一个重要信息,这个人,就是磨具二班的学生。” 死寂。 “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潜入学院假扮学生或老师,这种事情我没有耐心去做。” “相反的,既然a是磨具二班的学生,那将磨具二班全部杀光,不是更简单的事么?” 几乎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面色惨白,连呼吸都忘却。 忽然,有个人站起来,大声说,“这是一个疯子!大家快走!”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要往外冲。一时间,书本背包纷纷坠落在地,但没有人去管,大家只竭力往前冲。 聂品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他压根没有去拦的意思。他只手一挥,跑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应声倒地,嘴边吼出凄厉惨叫。 毕竟是同学,后面的人都僵住,有人想搀起那人往前走。但一碰到那人的身体,那人便凄惨大叫,身体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住手!”何曦忍不住站起来,冲到那人前面,“你要找的是我。不必牵扯上其他人。” 聂品上下打量着何曦,似乎还有怀疑。 何曦大声说,“我可以治好他。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吧!” 聂品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何曦立刻蹲下身子,小心查看同学的伤势。任嘉木一直护在何曦身边,看见聂品那鹰一般狠厉的眼神凝在何曦背脊上,他捏了捏拳头,摒神静气,护在何曦身边。 何曦小心查看那人伤势。他脸色通红,已经意识迷糊。而不仅是脸,全身皮肤都泛着骇人通红。 这又是一种什么可怖的能力? 何曦按着他的手,尽全力治愈着。 他体内并没有受太多的伤,只是血液异常地滚烫,仿佛血液中的水分要沸腾一般。随着他的治愈,那血液一点点变得平缓,皮肤上骇人的红也褪去,痛苦从他的眉间褪去,渐渐变得平和。只是因为疲惫,他还无法睁开眼睛。 聂品见他的伤真的被治好,不由深看了何曦两眼。 何曦治好了同学,这才站起身道,“你要杀我,可以。但先放过我的同学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聂品淡淡道,“不可以” 何曦焦急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 后面的女生已经脸色煞白,身子颤抖。而男生眼冒怒火。人群攒动着,已经有人要计划往外冲。聂品只斜了那人一眼,“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尝尝那位同学的力量。” 全场一片死寂。 任嘉木将何曦以及其他人都护在身后,冷声道,“你别以为你可以为非作歹。” 聂品微微一笑,只回头看了看一旁的一瓶矿泉水,笑道,“对了,也该展示一下我的能力。” 他漫不经心地瞥着矿泉水,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而那瓶原本晃荡的矿泉水,水面上忽然结出薄薄一层浮冰。再然后,仿佛有冷气在水中攒动,拉出一道道冰丝,最终,半瓶水彻底凝结成冰块。塑料瓶子被冻成奇怪的形状。 在场鸦雀无声。许久,才有一个声音颤抖道,“他可以凭空凝结水。” 聂品笑道,“这不是全部。” 冰块再度微微颤动,有水分慢慢融化,冰块越融越小,很快消失不见,重新是半瓶水。但水轻轻晃荡着,然后水慢慢沸腾起来。沸腾的水将塑料瓶烫的扭曲在一起。但膨胀的水蒸气还在膨胀,最终,瓶中的水越来越少,然后全部变成了水蒸气。 在巨大的压力下,塑料瓶砰地炸开来,猛地向前面的黑板撞去,然后毫无生气的跌落在墙角,萎缩成一个塑料团。 场面鸦雀无声。已经有人的手脚在轻颤。无数的疑问云绕在心头,但没有人敢开口。 聂品笑道,“这就是我的能力,可以控制水的固态,液态,气态三种形态的相互转化。”他笑着看向何曦,显然是准备像他解说,“当然,听起来似乎不怎么样。但是你想一下——” “……” “你身体里血液有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如果这些水分,都变成了固态,你还能活吗?” “……” “又或者,你身体里的水分全部气化,那么你应该像那个塑料瓶一般爆炸。” 场面一片死寂。 身后已经有人在轻轻颤抖。想要尖叫,但恐惧让尖叫滞在喉咙中。整个教室只像个扭曲变形的地狱。 何曦立在最前面。他拥有拯救的能力,但却没有任何攻击的能力。 何曦哑声道,“就算你要杀我,也不必拉上这些无辜的人。” 聂品却不欲听下去,“好了,废话已经说够了。” 聂品一扬手,便要释放那种能力。但只是一刹那间,有另一种能力攫住了自己,脚底窜起阵阵寒气,身体仿佛破了一个大口子,生命的能量从那口子里泄露出去,手脚没有半点力气。 “是谁?”聂品忍不住大吼。 与此同时,教室内同学亦觉得身体里渐渐有能量消散,腿无法站稳。几个体弱一些的女生,彻底摔倒在地。而即使是身体健壮的男生,也面色惨白,手脚颤抖,摇摇欲坠。 在场人中,唯有何曦没有受这能量的影响。何曦忽然明白过来,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的任嘉木。 是他,先一步控制住了聂品。 而自己对任嘉木的能力免疫。 聂品也意识到,在场有其他超能力者的存在。他咬牙撑住身体,眉目凌厉起来,体内的能量猛地爆发出来。 而任嘉木早已意识到这一点,再度增大了能量。 两方力量相控,都对对方产生了影响。聂品无法自如地释放往日的能量。 在这能量增大之下,一方面是任嘉木的杀戮之气,另一方面是聂品强逼血液气化,在场所有同学都昏倒在地。 何曦身体亦难受到极点,他只觉得体内血液在沸腾,脑子里一片嗡嗡地响。 “快走。”任嘉木哑声说。他也受到聂品的攻击,体内的难受程度不亚于在场的人。 何曦声音嘶哑,“但是……” “你先走,我们才有救。”任嘉木双目通红,身体因聂品的攻击,泛着恐怖的红色。 何曦咬牙,眼眶变得通红,终于,他猛地向门外冲去。 见何曦消失在门外。聂品急躁起来,猛地一挥手,就要集中力量向何曦攻过去。但任嘉木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但因受能量攻击,任嘉木嘴角溢出了鲜血,而那鲜血很快干涸气化,在嘴角只留下狰狞的红色。 两人受对方力量所控,都无法再度增加力量。但也无法自保。 聂品面色惨白,阴狠眸中满是狠厉,“你和组织作对,绝没有好下场。” 任嘉木双目血红,却笑了,“这种组织,组织它的人才没有好下场。” 聂品要增大能力,却只让寒气愈发侵入身体,他咳了一声,却是大片鲜血涌出口中。 任嘉木笑道,“你别逞强了。方才你在折磨那个矿泉水瓶的时候,我就针对你,释放了能力。” 目标是聂品,所以才没有让其他同学受到更严重的影响。 聂品面色愈发惨白,他已经注意到,身体受了很严重的损伤。若是以往,他的能力绝不仅于此。但看此刻任嘉木身体散发的能力,他也清楚知道,在平日,任嘉木的力量也绝不仅于此。 原本以他的能力,杀何曦只是小儿科。但是凭空飞出一个任嘉木,搅乱了一切。 聂品声音嘶哑,“再耗下去,你会死。” 任嘉木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到了临界点。 任嘉木微笑,“你也一样。” 聂品面色愈加苍白。这话一针见血。任嘉木的能力,远超他之上。若不是自己全力抵挡,只怕自己早已是一具尸体。 聂品咬牙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竟为了他要拼命到如此地步?” 任嘉木不回答,“这与你无关。” 聂品阴沉的眸子盯着任嘉木,许久才道,“你拥有这种能力,何必要为了一个何曦拼上性命?加入组织,你必然会得到重用。” 任嘉木惊讶瞪大双眼,笑了两声,“这是我听到最好听的笑话。” 聂品因为内伤而面色惨白,但表情却是平静的,“你拥有杀戮的能力。你觉得正常社会,会接纳你吗?他们只会觉得害怕,最终对你避而远之,更有甚者,杀之而后快。” 任嘉木双目血红,“闭嘴。” “你拥有这种能力,已经与那个光明的世界隔开一道巨大鸿沟。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叫你闭嘴!” “加入组织,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恋人,所有的一切应有尽有。” 任嘉木阴冷地盯着聂品,声音中满是暴戾,“我永远也不会与暴徒为伍!” 聂品却笑了,“总有一天,会有我们并肩作战的一天——” 任嘉木暴怒,只集中全部力气,猛地将能力倾泻而出。而聂品猛地后退两步,然后重重跌倒在地。面色惨白,连呼吸也无。 任嘉木还立在原地,但手脚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高温让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也滚烫得仿佛要爆裂开来。方才那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让聂品一直持续的攻击有了更多可乘之机。他颤抖着立在原地,想要向前走出一步,但身体却重重跌倒在地。 身体已经重的不像自己的,纵然思绪还勉力支撑着,但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但前方却传来衣料摩娑的声音,聂品用力支撑起身体,但却再一次跌倒在地。大脑还能勉强清楚,但要再一次使出能力,却是不可能的了。 下课铃声响了。但是却没有熟悉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整间教学大楼里悄无声息,仿佛所有学生都已不存在。 但有不少教室都坐满了人,确切一点,几乎所有人都晕倒在桌上。 因为方才任嘉木和聂品的争斗,那杀戮能力包容了整间教学楼,导致所有学生和老师都同时昏迷。 此时,任嘉木和聂品都昏倒在地。任嘉木竭力让身体早一些恢复力气,从而早些解决聂品。但他知道,聂品也在一旁休养生息,争取早日解决他。 近乎沸腾的血液稍稍平静下来,但身体里却被另一种疼痛所淹没。方才激动之下无法察觉,但是躁动的血液已经对脏器和血管都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他现在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火辣辣的。 而聂品全身发冷,尽管任嘉木并没有再出力,但已经被损伤的身体依旧虚弱,气力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失。他这时愈发察觉任嘉木能力的恐怖。 他在组织中已经是主管级别的人物,见过的超能力者更是数不胜数。但以任嘉木的水平,在整个组织中能超过他的不多于三个。 而这三个,他几乎都没有怎么见过面。只有一次遥遥感受到那人的威力,便深深映在脑海中。 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 不轻不重,还带着几分犹豫。 聂品和任嘉木并不明白,只是因为教学楼里一片死寂,让来人惊住。 但最终那脚步声越走越近,而聂品渐渐也明白,那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他的心瞬间沉下来。 何曦。 何曦飞快奔到任嘉木的身边,然后握住任嘉木的手腕,用尽全力来治疗任嘉木。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我离开一段距离之后,便发现聂品的攻击影响消失了。我想,可能是他的攻击范围只能影响到这几间教室。”他顿了顿,脑海忍不住回想起教室里一片片的死寂,又道,“你的能力虽然影响了整栋教学楼,但是你的能力对我无效,所以我在不远处。” “这样很冒险。”如果他和聂品不是两败俱伤,而是聂品打败了他,那何曦一定会有危险。 “我有躲起来,而且我打电话叫了冯宇和程书涵他们。”对于聂品这样的人,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唯一能想到求救的对象,只有程书涵他们。他们是任嘉木的朋友,定会尽全力帮忙。而他担心任嘉木,所以一直躲在远处。察觉到任嘉木的能力没有再继续的时候,便往这边过来。 任嘉木渐渐恢复了平缓气息,体内那剧烈的疼痛也一点点消失了。他站起来,意识何曦停止治疗。 何曦想一起治好其他的同学,但旁边还有一个动弹不得的聂品,“他怎么办?” 聂品只低垂着眉,看也不看这边。 任嘉木皱眉,他做不到斩尽杀绝的绝情,但聂品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一有机会,他绝对会再度找机会杀害何曦。 何曦想法和任嘉木差不多。他从不是冷酷的人,但对危险的聂品,也不可轻易处理。 任嘉木说,“先将他带回去吧。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想。” 聂品笑了一声,“你确定,一旦我恢复了精力,你们俩都只会死的很惨。” 任嘉木皱了眉头,一个手刀劈上聂品的后颈,聂品一僵,然后便陷入昏迷。见何曦看他,任嘉木有些尴尬道,“是这家伙挑衅。” “……” “况且,他昏迷了也好搬运。” 何曦也没有多说,只将精力集中到救治其他的同学身上。 几乎整栋教学楼的师生都陷入昏迷。他若一个个地去救,恐怕时间会更长。 那些天和任嘉木锻炼,他也试着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他发现,自己的能力和任嘉木的差不多,只要集中精力,不需触碰,也可以影响到周围的生物。 一个房间的绿色植物他可以救治,但一整栋教学楼,他还没有想过。但为今之计,也只有试试看了。 他站在教室中央,闭起了眼睛。 缓缓的,有能量从身体里溢出,一点点包围了周围昏迷在地面色惨白的同学。那能量穿过门洞,一点点向外蔓延开去。 他们惨白的脸色慢慢变得正常,而几乎消失的呼吸也慢慢增大,然后平稳地继续。 白皙的脸庞上,渐渐有了红晕。 因为受伤的疲惫,他们依旧在沉睡。 那能量依旧在向外扩散。 任嘉木无意看了一眼窗外,却忽然发现窗外含苞的花骨朵,缓缓地颤抖着,然后一层层花瓣舒展开来,叠成美丽的纱裙模样。 而随着花朵绽放,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越来越多的花朵盛开,空气中的花香愈来愈浓烈,让人忍不住沉迷。 任嘉木回过头,看见那个闭眼立在桌旁的瘦削人影。清秀的容颜,似乎镀上了一层淡淡光辉。 第28章 程书涵和冯宇等人也很快赶来,冯宇负责处理聂品。而程书涵则负责向校方和师生解释聂品这一事件。 因为聂品,导致一整个教学楼的师生昏迷,这种事,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 商量时,程书涵一力主张隐瞒超能力之事。因为他认为现在过早公布超能力的存在,会在社会上引起不可预测的反应。所以现在还是隐瞒的好。 在这种事情上面,任嘉木冯宇等人一向没什么主见,见程书涵坚持,便也随了他去。 学生醒来后,都惊慌失措,因为之前聂品所说的超能力和力气让他失控,尤其是矿泉水瓶子被水蒸气弄炸,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程书涵给的解释是,聂品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使用某种化学气体,导致了所有人的昏迷。而这种化学气体会引起记忆混乱,所以有个别人记得何曦与聂品的对话。 而正好的是,因为同时被任嘉木和聂品的能力所伤,他们的身体依旧有些脆弱,而且记忆也很模糊。有很多人根本不记得何曦与聂品的对话。有的则因为刺激过大,选择性遗忘了聂品的那一段记忆,头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在这种混乱之下,程书涵的解释并没有得到怀疑。 而校方接受这个解释也很容易,只当做有精神病患者攻击校园,把学校的警卫等级提升了好几倍。而其他教室的师生,他们只是昏迷,对事情经过并不知晓,也没有产生什么疑问。 而身为精神病人患者的聂品,爆炸性攻击之后离开了现场,警方暂时找不到头绪,只加强了校方的警戒巡逻。 四人将聂品带回任嘉木在郊区的别墅,冯宇扛着昏迷的聂品进房,粗暴地将聂品扔在地上,然后便自己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酌起来。 何曦有些怀疑聂品要被这样摔去半条命,但对着冯宇凶狠的脸,实在鼓不起勇气,只得到,“那我们要怎么处理聂品呢?” 交给警察?只怕这人会把警察都变成那爆炸的矿泉水瓶吧。 程书涵问道,“他有没有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什么的?” 任嘉木说,“谁知道,他只说自己是那个什么组织里的人。” 程书涵说,“所以我们要留着他,可以查探出这整个组织。主动攻击这个组织,而不是等他们一味攻击我们。” 任嘉木皱眉,“你觉得他会说么?” 程书涵一笑,“我有办法让他说的。” 那笑容莫名让任嘉木两人打了个寒噤。但程书涵显然已经对聂品起了兴趣,他走过去,解开了聂品的外衣扣子。 任嘉木额角黑线,“你脱他衣服干什么?”这家伙不会是想趁昏迷对聂品不轨吧。虽然聂品很可恶,但也不必用这种手段来对他吧。 程书涵一僵,笑斥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搜搜看有没有包含他身份的信息。” 任嘉木讷讷道,“我还以为……” “算我拜托你,别老把我想成变态好吗?”程书涵头疼拜托道。 任嘉木讷讷地,不去看他,只回头看向何曦,“你也累了吧,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那边搜身的程书涵突然转身,摇了摇手里一个钱包,“看我找到什么?” 原来聂品将钱包放在西装内部的口袋里。任嘉木好奇凑过去看。一打开钱包,就看见几张黑金卡。 两人都盯着那张卡看了片刻,因为他们自己也有这样的卡,是银行的无限额信用卡。银行给vip客户发得,据说市里有这种卡的人不超过二十个。 任嘉木皱眉,“不知道他本身是做什么的。难道就是替那个什么组织打打杀杀?” “他不像杀手,哪个杀手像他这么讲究,他这一身名牌,起码得二十多万吧。” “……” “他这打扮,倒像是企业高管。” 程书涵喃喃自语着,忽然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宝分企业董事长,聂品。 ****** 宽敞的化妆间,一溜梳妆台一字排开。人潮熙攘,因为新戏《天外·雾》正在开拍。而今天要演出的不仅是男女主角,还有很多群众演员。所以化妆间里挤满了群众演员和一众配角。 男女主角优先由化妆师化妆完毕,已经去了片场做准备。其他的群众演员则闹哄哄的。但也有一些重要配角已经化好了妆,聚在一起闲聊。 许清独自坐在偏僻角落里,沉默不语。 他在这部戏中,出演了一个男二号。角色是一个徒有光鲜外表,内心却很肮脏的富二代。这无论如何不能算讨喜的角色,甚至很有可能要被观众厌恶。但接到这个角色,已经令许清经纪人陈兰很高兴。 因为这个角色,在片中的戏份占有较大分量。即使是反派,但也比以前那些连台词都没有的小角色要好得多。 陈兰坐在许清身边,看着许清冰冷的表情,笑道,“怎么,是不是还是不太想演这个反派?” “不是。” “其实你真的不用介意,也有不少一线明星是从反派演起。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露脸的机会,能够让观众认识你,记住你。” 许清沉默着。他对待演艺事业一向认真,这几天却有些反常,即使接到了通告也没有令他欣喜。反而一直心情低落,像是正因为什么而苦恼。 陈兰并没有注意到许清的低落,“我跟导演沟通过了,他说第一眼便看中的是你出众的外形,然后你本身的演技也很老道,所以便选了你。” 许清应了一声,手依旧紧紧握着手机。 他已经等了五六天,想要等何绍寞的电话。 但是,这六天以来,一个电话也没有。 也是,自从和星野的绯闻曝光以来,何绍寞便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陈兰道,“依我说,之前和星野的绯闻也有一定的好处。因为那次绯闻曝光,所以现在也有一些导演找上门来。” 许清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陈兰亦稍稍沉默下来,其实许清若真能和星野拉伤绯闻,那对许清只有好处。但是自从那次被记者拍到两人激吻之后,许清和星野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就连她这个时刻陪着许清的经纪人,也没有发现许清和星野有任何关联。 而且事实上,在那绯闻曝光以前,她也没有发现许清和星野发生过任何联系。 陈兰试探着问道,“阿清,我问句话你不要生气,你和星野——”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 许清紧紧抿着唇,眉头紧皱,有一瞬间,像是要发怒。但许久,他只是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你不会不知道,星野身边围着多少人吧。他只怕是挑花了眼,至于找上我么?” 陈兰沉默下来。 “那只是媒体炒作罢了。” 陈兰还觉得那张照片有诡异之处,毕竟许清和星野是真的在亲吻。但她也清楚明白,许清性格孤僻桀骜,也是因此在圈内几乎没有人缘。以前有一些人,就算有因为外形而暂时迷恋他,但又因为他冰冷的性格而觉得无聊,很快便离开。 这么久以来,许清一直都只有何绍寞一个恋人。这一点,陈兰也是明白的。 也许那只是一个误会吧。 见已经陆续有演员往片场走,陈兰便站起身,准备去和片场经理协调今日要演的剧务。 许清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纯银色的待机画面,依旧没有任何来电。 自从那天争吵之后,何绍寞便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就像是已经分手了一样。 手紧紧捏成拳头。瘦削指关节泛出青白色。 他是一个慢热的人。心里也不容易接受别人的靠近。 只是和何绍寞这么多年走下来,他早就已经爱上了何绍寞。 他排斥他人,封闭自己,适应孤独。是何绍寞让他感受到生活的温暖。 在他屡次对梦想绝望的时候,是何绍寞一直安慰他,给他勇气一直追寻飘渺的梦想。 他以为这绯闻只是个误会,何绍寞不会和他计较。 因为这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那一天之前,他和星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当晚是因为剧组一起去吃夜宵。许清原本在跟何绍寞发短信,见他说在家里等他,心里微暖时,旁边的星野却发了疯一般,突然搂住他,然后就开始亲吻他。 他狼狈推开星野,但星野却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盯着他。他只觉得茫然,但接下来的宵夜中,星野不断地向他献殷勤,晚上坚持要送他回家。争执之下,星野再度吻了他。而星野的毫不设防,也终于让守在外面的狗仔队拍了个清楚。 这件事,让整个剧组的人都惊愕,当然也包括许清。 许清关了手机,怕星野再打电话给他。但是第三天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就算在剧组里再碰到,星野也只点头跟他打个招呼。一切恢复了正常。星野依旧是众人环绕的巨星。许清依旧是默默无闻的跑龙套。 一个星期过去,那件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许清也把那件事当成了玩笑。 但半个月之后,媒体忽然爆出了这件事。 直到现在,媒体依旧孜孜不倦地挖着这件事,两人但凡某天穿得衣服相似,媒体便会说两人穿了情侣衫。 直到现在,媒体即使每日跟踪,也拍不到许清和星野的任何绯闻。毕竟因为两人确实没有关联。 那一天,许清原原本本把事情来由都跟何绍寞说了一遍。 何绍寞却只问了一句,“你觉得你的说法可信吗?” “但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明明是真的,对方却不信任。 “如果你想分手,也要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许清声音颤抖,“分手?” 何绍寞看着他崩溃的表情,心有不忍,抬手,似要将许清搂进怀中,但手却只停在半空中,许久才声音沙哑,“对不起,先让我冷静两天再说吧。” “不必冷静了。”许清立在原地,双眼通红,最终只声音颤抖道,“好,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真的。我就是要去勾引星野。他可以让我红,我为什么不跟他。你呢?能给我什么?” 何绍寞许久没有说话。他脸上暗下去的神采,让许清心慌意乱。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过身,飞快离开了房间。 在那之后两天,两人都没有联系。许清心知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三天后打电话给何绍寞道歉。但电话拨过去,没有人接。回到家里,家中却空荡荡的,他这才想起,何绍寞有说过要去出差。 他发了道歉的短信,何绍寞也没有回。一切都像是石沉大海。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何绍寞是真的要跟他分手。 他不再打电话,但是每天都把手机带在身边,唯恐漏掉电话。 但电话一直是安静的。 就像现在。 他回过神,发现化妆间里已经空旷了许多,大部分演员都已经离开。甚至已经有人,拍完了第一场戏,进来准备化第二场的妆容。 而陈兰离开的时间,似乎也太久了一些。 许清没有多想,只依旧低头看着手机,翻开通讯录,看着何绍寞那条号码。 手放在上面,却迟迟按不下去。 那天,是自己说话过重。不该因为何绍寞的怀疑就口不择言。但何绍寞如此冰冷的态度,大约也说明了他的想法吧。 手不自觉攥紧了。 “阿清。”陈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许清这才发现,陈兰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许清问道,“到我的戏了吗?” 闻言,陈兰表情有一丝尴尬,反而跳过问题,“今天你也累了吧,我请你去吃饭。” 许清皱眉,“戏不要拍了吗?” “这……”陈兰吞吞吐吐。 “发生了什么事?” 许清眸光坚定,陈兰心一沉,才狠下心肠道,“你的角色,被人替掉了。” 许清怔了一怔,才道,“你说什么?” 陈兰有些不忍,却只得硬着头皮道,“刚才导演告诉我,赵导推荐了一个新人过来,各方面都比较合适,所以就替掉了你的职位。” 许清沉默着。 陈兰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演艺圈就是一个关系网。人脉越广的,也就越能拿到好角色和好戏。有了好角色,才能被观众喜爱,才能上升到人气和代言广告的层面。 而许清一直是个孤僻的人,他的关系网几乎等于零。他一直是凭着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打拼,只是碰得头破血流,也得不到任何回报。 接不到好角色,一直以来,都只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跑。好不容易,许清的演技和外型得到了《天外·雾》导演的赏识,得到了一个反派角色。但即使是这个反派,也只因为其他赵导的推荐而化为泡影。 无法敌视赵导。赵导拍的电影,每一部都是票房大卖,口碑也是无人能及。接了他的戏,便意味着走上一线演员之列。星野曾经为了能进赵导的剧组,一向只演主角的他,主动跟赵导要求演一个三号配角。 输给这样的赵导的推荐,许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许清觉得,自己的演艺事业,也许已经到了尽头。 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陈兰拉着他去吃火锅,只被他婉拒了。陈兰是这演艺圈中,为数不多,一直对他好的人。他曾希望自己红了,也可以报答她。但是,这似乎也只是幻想罢了。 独自去了酒吧,但即使醉得头晕,胸口的郁积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出门坐在计程车上,司机问要去哪里,自己却鬼使神差般说出了何绍寞家的名字。 摇摇晃晃下了车,再乘电梯上楼,便发现自己又站在熟悉的门外。 何绍寞的家。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潜意识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可如今何绍寞也许并不想看见他。 五天前,他回来过一次,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何绍寞去外地出差,何曦则在学校里上课。 他一个人没有坐多久,就离开了。 但这一刻,他想要呆的地方,还是这里。 拿钥匙打开门,房间里依旧是一片空荡荡的。他走进去,将自己扔在沙发里。 茶几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放着自己和何绍寞的合照。那是去年两人去海南旅游的照片。照片中的两人,穿着宽松t恤和牛仔裤,笑容里也仿佛有阳光。 那时自己将近三个月没有接到一个通告,当时自己几乎快绝望了。何绍寞怕他一个人钻牛角尖,带他去海南散心。 被海风吹了十多天,而每一天都有何绍寞的耐心陪伴,自己当时觉得,就算没有事业也无所谓。 只要有何绍寞就好了。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何绍寞还愿不愿意看见他。 第29章 坐起身子,准备拿起相框,但门上钥匙扭动,然后便是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许清全身僵住,然后回头,才发现风尘仆仆的何绍寞立在玄关处。 话语梗在喉咙中。 而一贯体贴的何绍寞也没有主动开口。他只将旅行包扔在玄关处,不再看许清一眼,便走进厨房。 这样冷淡,大约是真的不想看见他吧。 许清笑了笑,眼眶却一片酸涩。他自暴自弃地躺在沙发上,任何绍寞把他当成不存在。何绍寞草草梳洗完毕,回到客厅,见许清依旧躺在沙发上。 何绍寞抬腿要往房间里走去,却忽然听到许清的声音。 原想走开,看瞥见他眼角的泪痕,不由心中一颤。他默默走过去,“为什么哭?” 许清红着眼睛笑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酒醉令他头脑混沌,却是执拗地抬头,盯着身边的何绍寞。 何绍寞沉默着,“发生了什么事?” “能发生什么事?不过是通告又被别人抢走了。”许清微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这两三年,你也知道,我的事业就是一团糟。” “没关系,会慢慢好的。”何绍寞心中不忍,俯下身,扶住许清因为醉酒而软绵绵的身子。 但许清却似乎已经醉迷糊了,似乎根本没听见何绍寞的话,依旧在絮絮叨叨,“其实我早就明白,我不适合娱乐圈,在这里混一辈子,也不可能出头。”许清努力笑着,“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何绍寞紧了紧拳头,却只是默默抱住许清。那个铺天盖地的绯闻无时不刻提醒着他星野的存在,只是看见这样脆弱的许清,他无法放手不管。毕竟,他深爱着这个人。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作,也没有你。” 何绍寞将他打横抱起,哑声道,“别说了,你醉了,先休息再说。” 许清伸出手,反手紧紧抱住何绍寞,哑声道,“绍寞,我真的很喜欢你。” 何绍寞静了静,“我知道了,你先休息。” “那个什么星野,我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恩。” 何绍寞抱着他往卧室走。他轻轻将许清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将许清盖好。见许清头发湿漉漉,便想拿个毛巾给许清擦拭。 许清却紧紧攥着他的手,哑声道,“对不起,那天我胡乱说话。” “没关系。” 许清泪水忽然流下来,“绍寞,你还爱我吗?” 何绍寞沉默了片刻,只用手将许清湿漉漉的额发捋好。 许清努力撑着双眼,因为醉酒,面色惨白,依旧在絮絮叨叨,“我爱你,” “清,先睡觉。” “不,别走。”许清紧紧攥住他的手,哑声道,“这几天,你不接我电话,我真的好难受。” 何绍寞眼神一黯,只用手轻抚许清苍白削瘦的脸颊。 “我这几天在想,也许,我早就该退出娱乐圈,这样,也不会碰见星野,更不会这样惹你生气。” “……” “其实这个工作,我明白自己无法出头,也有早想过,干脆不做了。可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绍寞,你别离开我。” 何绍寞一震,只是更紧地握住许清的双手。 许清哑声道,“别离开我,好吗。” “恩。” “你发誓。” “我发誓,永远不离开你。” 许清已然醉了,依旧絮絮叨叨了好久。他平日里孤僻又冷淡,只是醉酒之后,却像是个缠人的小孩。折腾了何绍寞许久,才沉沉睡去。 何绍寞静静坐在床旁,凝视着沉睡的许清。 星野的事,令他很介意。因为照片实在清楚。他知道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才在许清一再解释之下,都依旧对此事抱怀疑态度。 而没有接许清的电话,是因为他想过要分手,因为星野可以给许清许多。而自己只是一个工薪族,给不了许清那么多。 只是,回到家一看见许清,他便知道自己无法放手。 他轻抚许清的额发,将被子掖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许清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 床褥柔软,空气清新,不是自己简陋的单身宿舍,是另一个他熟悉的地方。 何绍寞的家。 脑子里闪电般浮现昨晚自己的醉态,自己似乎意识不清,缠着何绍寞说了许多。他顿时浑身僵硬。 试图回想自己具体说了些什么,大脑却一篇混沌。而头隐隐地发疼,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惊醒了客厅里的某人。然后便有脚步声像这边走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身休闲衫的何绍寞走进来,“醒了吗?” 许清怔了怔,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何绍寞不说话,转身走向厨房,端了一杯水过来,坐到许清身边,“喝点水吧。” 许清费力撑起身子,只觉手脚酸软,但何绍寞已经扶住了他的后背,让他整个依靠在自己怀中,然后将水递到他嘴边。 熟悉的气息令许清心中微乱,而思及之前两人争吵之事,忍不住道,“绍寞,星野的那件事……” “我知道。” 许清怔住。 何绍寞又道,“之前是我多心了。” 许清微怔,胸口暖得一塌糊涂。 何绍寞将水递到他唇边,“先喝口水吧。” 许清依言,顺着他的手,又喝了几口。何绍寞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是再睡会,还是先起来?” “起来吧。”头疼得厉害,似乎起来走走还好些。 “好,饭菜之前都做好了,热热就行,你洗漱完就过来吃吧。” 许清点点头,何绍寞起身离开,那温暖的怀抱乍然离开,让许清心里有些失落。他摇了摇头,扯过两件睡衣,披在身上。 洗漱完毕,到了桌边吃饭。 饭菜美味,但是两人都有片刻没说话。 细想想,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因为何绍寞的工作很繁忙,而许清又时常是日夜颠倒。这一年来,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再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几乎有些陌生感。 许清心中有些慌乱。 何绍寞却突然开口了,“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许清一怔,“什么事?” “你还想继续当演员吗?” “我……” “如果你想当的话,我当然支持你。只是你要记得为我腾出一点时间。清,我想在平时多和你相处。” 许清一怔,脸微微红了。 “还有,如果你觉得当演员压力太大太辛苦的话,也可以回家里来。我可以养你。” 何绍寞专注地看着许清。 “清,我爱你,我希望你开心。” 许清哑声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何绍寞温和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许清眼眶微红,喝了一口汤,“这汤真好喝。以后我要每天喝。” “恩。” 许清决定停止演戏。混了这么久,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做这一行的料。一开始进入这一圈,是因为少年的懵懂梦想。但摸爬滚打这么久,他也明白,再大的梦想,终究要回归到现实。 他是时候该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前路茫茫,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是,有何绍寞的陪伴,他就觉得自己拥有了无限勇气。 第30章 有关聂品处置,三人讨论了许久。毕竟他拥有控制水的形态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被绑住手脚,也可以释放能力。 而为了从他口中问出有关组织的事情,也不可能让他一直昏迷。 商讨之下,任嘉木等人去询问了郑轩。郑轩提议注射一定剂量的镇定剂。而在何曦和任嘉木身上先后试验之后,发现这确实是一项有效的措施。 于是四人便将聂品关在房中,由任嘉木冯宇等人轮换监视。 聂品当日沉睡了很久,似是因为体能消耗过多,直到次日上午才醒过来。而这时,刚好是任嘉木和何曦在家中,另外两人都出去有事。 聂品起初对手背绑着的输液管很惊慌,但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只是扫了床边的何曦和任嘉木一眼,继而便打量这房间内布置,以及从窗户里看外面的景色。他只撇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任嘉木笑道,“你倒挺从容的。” 聂品笑道,“只是发现自己回家了,不能不觉得轻松。” “家?” “这是山林小区吧。我家在3号区那边。” 其实也难怪,他是宝分企业董事长,在这富人区有一处别墅也很正常。 “说吧,你们那个组织究竟是怎么回事?”任嘉木拉过两张椅子,和何曦一起闲闲坐下,准备审问聂品。 程书涵是兴致高昂地准备审问聂品,并且制定了好几套方案。无奈现在程书涵不在,任嘉木和何曦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问问看。 聂品不说话,反而扫了何曦一眼,笑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何曦被那目光盯得不舒服,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任嘉木冷冷盯着聂品,“和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和他关系不深的话,等你杀了他,我就可以告诉你组织的关系,并且推荐你加入组织。” 安静了片刻。 任嘉木笑起来,“看你人还挺成熟的,没想到这么喜欢异想天开。” 聂品从容笑道,“正是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所以我觉得一切都可以沟通。”他目光在精致典雅的室内装饰上转了一圈,又道,“可以在这种小区拥有别墅的,家境肯定不菲。看你年龄,应该还是大学生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某个财团的少爷吧。” 何曦一惊,这人洞察力异常敏锐,竟这么快就洞察了任嘉木的身份。 任嘉木道,“那又怎么样?” “一般的金钱肯定在你眼中来说无所谓。别墅,豪车什么的,你应该也不在乎。毕竟,你都有了。但是,一家企业呢?” 任嘉木皱着眉头。 “相信你也知道,我是宝分企业的董事长。” 这企业再熟悉不过。因为何曦平日里喝的饮料,有一大半都是宝分企业出品的。宝分几乎是垄断了饮料市场。 聂品说,“我手里握有宝分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现在可以将这些股份交给你。得到这些股份,你实际上也就拥有了宝分企业的管理权和控制权。” “对于企业,你竟如此儿戏?”虽然他不参与任氏企业实际管理,但跟在父亲任振荣身边,多少也了解商界的事。为了壮大或挽救自家企业,管理者几乎是殚精竭虑。但对于宝分,聂品竟如此轻易就说要拱手让出。 “等进了组织,你就会发现,所谓的宝分公司,只是凤毛麟角。” “很可惜,但我对企业没兴趣。” 聂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补充,“我相信你还不知道宝分在市场上的价值。现在宝分可不仅仅是日用消费品,它还涉及了房地产金融——” 任嘉木淡淡道,“那我想你也应该先明白嘉实地产的实力。” 聂品瞬间僵住。 嘉实地产主营房地产,但旗下子公司包罗极广。其市值远超过宝分。 聂品皱眉,“你!” “莫说是宝分,就算你将你那所谓的神秘组织送到我手中,我也不想要。” 任嘉木本来就对商场没兴趣。嘉实地产本身就要比宝分失力更雄厚,他尚且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宝分。 聂品皱眉,他原本想以宝分企业利诱任嘉木放了他。毕竟任嘉木的能力对于组织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是不想,任嘉木完全不受动摇。 再看任嘉木坦然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任嘉木根本就不是会为了利益而颠倒黑白之人。他本身就正义感极强。 意识到,从任嘉木这里无法得到出口之后,聂品恼怒闭上眼,试图找出其他脱身的方法。 任嘉木却并不想放过他,“那个组织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按理说你已经是宝分企业的董事长,何必做这些事情。” 聂品闭着眼,完全不想回答。 “杀掉一整个班的无辜大学生,你心里就不觉得愧疚吗?他们与这些事根本一点关联也没有,你究竟还没有良心?” 依旧是沉默,显然道德感这种东西,在聂品身上压根不存在。 “你说你们那个组织里很多犯罪分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刺杀何曦这件事,你们还准备做什么?” 依旧是沉默。聂品闭着眼睛,倒有几分像是睡着了。 任嘉木有些恼怒。但聂品已经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摆明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 他似乎已经摸准了任嘉木并不冷血,所以也不担心任嘉木对他做什么。 任嘉木实在很想揍这人两拳,但思及昨晚和程书涵等人的商量,他只放弃了,站起身,不悦道,“你现在不说,到时候等他们用非常手段来逼问你,你可别后悔。” 聂品不自觉颤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装出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直到何曦与任嘉木离开了房间,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确实,他现在受制于人。任嘉木可以不下杀手,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用力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点滴。里面也许是镇定剂。以前在组织里,有听说过镇定剂可以暂时抑制能力。但他想,这些人终究不够狠心,为防彻底毒死他,镇定剂的剂量不够大。 他用尽全力抬手,手像灌了铅一般,而身体几乎没有力气。 咬牙逼迫自己,用尽全力,才将一只手挪到挂着点滴的那只。然后一狠心,扯出了手背上的针头。 因为没有力气去按压,针口溢出了猩红鲜血。但好在针口很小,鲜血凝固,堵住了伤口。 他喘了一口气,试图在身体里凝聚力量。 而因为不再有更多镇定剂进入身体,他也可以稍缓一口气。 恢复的速度,比预想得要快。聂品坐起身,盯着桌旁的一杯清水。 在聂品的注视下,清水慢慢凝固成冰块。 聂品松了一口气,好在能力还可以运用自如。虽然不能向正常的日子里那样火力全开,但从这里逃出去,应该是够用的。 他走到门口,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很安静。他慢慢地开了门,看到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不远处是起居室,何曦正坐在里面看电视。任嘉木不知去向。 很好,若是只有何曦的话,他胜算便很大。就算任嘉木到时候出现,他只要绑架了何曦,便可以要挟任嘉木。 他不动声色地往何曦的方向走去。 任嘉木端着一壶咖啡往这边走,原是准备和何曦一起喝的,不想却看见偷逃出来的聂品。他皱了眉头,淡淡道,“你要是还想要你这条命的话,就给我乖乖回到房间里去。” 聂品的动作一僵,许久才回过头,惊愕地看着一派休闲装扮的任嘉木。 任嘉木冷冷地看着,“不给你下足够剂量的镇定剂,是因为我确信,这样的你无论如何逃不出我的控制。” 聂品满目仇恨,但依旧立在原地。 任嘉木淡淡道,“你要还算聪明的话,就乖乖回去——” 聂品傲然回道,“你别得意得太早。” 他猛然弓起了身体,调动了身体里的全部力量,蜂拥着像任嘉木冲过去。 任嘉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将咖啡换到另一只手,然后全身收紧的力量潮水般涌出。他的姿态很是几分悠闲。因为这房间里只有何曦一人,而何曦是不受他力量影响的。所以他可以任由自己能力的蔓延。 而对付此刻的聂品,他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 聂品瞬间就被那暗黑力量所包围,自己的能力只徒然消散在半空中。他调动了全部力气,却也只能将将克制住任嘉木强大能力的侵袭。 任嘉木淡淡开口,“你现在回到房间的话,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聂品皱眉,他一贯唯我独尊,几时被用这样的口吻命令过。当即心下恼怒,汹涌的力量在胸腔里沸腾。但他明白,自己此刻就算拼尽全力,也是斗不过任嘉木。 正在客厅的何曦听到声音,急忙朝这边赶来。见到两人对峙,这才有些慌乱,“嘉木,你要不要紧。” 任嘉木微笑,“我没事。” 聂品冷冷看向那两人,再看看越走越近的何曦,心里忽然生出一计,用尽全力向何曦冲过去,手里的能力也一起向何曦攻过去。 何曦一惊,僵在原地。而任嘉木也大惊,此刻来不及冲到何曦面前,原本还在抑制的能力蜂拥而出,子弹一般像聂品冲过去。 这能力扩散的速度远比聂品的动作要快。聂品只来得及跨出一步,就骤然僵住,面色瞬间惨白。他还想向前走,下一步就骤然跌倒在地。 任嘉木大步向前,身体里的能力还在汩汩涌出。这能力只会伤到聂品,而现在,他并不想收敛能力。 任嘉木拉着何曦的手,将他拉离聂品,“离这个疯子远点。” 何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脑中混沌,只任由嘉木拉着他离开。 只是地上聂品的面色愈发苍白,因为任嘉木的能力一直没有收缩,而这对他造成了毁灭性德打击。他这才意识到,任嘉木能力的可怖之处。 身体里,热度一点点丧失。而在那一波波的能力冲击身体,更是剧烈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离死亡不远了。 这个念头令他大惊,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住手……” 任嘉木皱眉。 “我不想死……” 那令人恐惧的能力终于停止了。但身体只像破了一个大洞,留不住任何生命气息。身体钝痛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令他意识道,就算任嘉木停止这能力,自己也许还是要死去。 聂品一贯是沉沦于享乐的人。人生对他来说还很美好很漫长。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么。 但任嘉木并没有要施以援手之意。毕竟自己刚刚还试图杀死他的朋友。 求助于任嘉木是无效的。 另外一个,即将被自己杀死的人,这也更不可能吧。 但此时聂品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他终于将头扭向一旁的何曦,“救我。” 何曦一怔。他本就有些不忍见聂品如此垂死挣扎,但他也没有忘记聂品的凶残。莽撞行动,只会令自己和任嘉木沉沦于危险境地。 “求求你,救救我。”聂品知道何曦的能力,这是现在唯一能救他的人。尽管没什么可能,他却还是得尝试。因为若不尝试,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条。 何曦不忍,忍不住上前一步,但任嘉木攥紧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拉,“这人刚刚才想杀你。何曦,不要被他骗了。” 这确实是事实。他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任嘉木的安危。 “求求你……我不想死……”聂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眸子都有些迷茫,但那双眸子还是执拗地盯着何曦。 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丧失,脑袋昏昏沉沉的,看不见周围,也触摸不到冰凉的地板。 他隐约觉得,自己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右手,温热的力度从那只手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身体里难以忍受的冰冷一点点被驱散。而飘忽几欲消散的意识也慢慢清楚起来。 呼吸一点点顺畅。虽然四肢还没有移动的能力,但大脑已经清楚。 他睁开眼,看见半蹲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 清秀的面庞上,一双黑眸如泉水般清澈透明。 “你……”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何曦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放在他手上的手依旧没有挪开。任嘉木就站在他身后,一脸防备。 何曦救了他。 第31章 心里不是不诡异。因为如果他是何曦,他绝对会冷血地看着自己死去。 但何曦并没有。 何曦是个很善良的人,让人忍不住要亲近。 这样善良无害的何曦,究竟是哪里阻碍到了组织的发展。 他忽然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伤到何曦。否则,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身体已经基本治愈了。但因为刚受过重创,几乎不能使用能力。接着,他又被任嘉木扯回了房间。 含有镇定剂的药水被拔掉,房间里也没有人会打针,只得放在一旁。 但聂品心里清楚,这样的自己,是无法胜过任嘉木。莽撞行事,只会让自己真的丢掉小命。 接下来一下午,他异常安分地呆在房间里。除了几次试图让何曦进房间和他聊天,也并没有其他的要求。 而这个要求,当然是被任嘉木毫不留情地拒绝。 而等到傍晚时分,闻讯而来的郑轩再度给聂品挂上含镇定剂的药水。聂品的力气又虚弱了半成,只得虚软无力地躺在房间内。 虽然受制于人,但情绪却异常地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鲁莽对自己下杀手。而关键是,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方才替自己治疗的那双清泉般透明的黑眸。 屡次要求何曦过来,都被任嘉木毫不犹豫地拒绝之后。他开始想,是不是直接大喊,会让那个善良无害像小兔子一样的家伙过来看看他。 “何曦……” 用尽全力大喊,结果却像是呢喃一般。他这才恼怒想起,还有该死的镇定剂点滴在挂着。 迫于无奈,他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中途郑轩进来给他送饭,他再度要求让何曦进来。 郑轩压根不理会,只继续询问他有关组织的事。 聂品十分挫败。 但转念一想,如果那只小兔子是他的所有物,单纯无害,只怕他也会像任嘉木他们一样保护这只小兔子吧。 虽然知道毫无机会,聂品还是说,“喂,要不然你们让何曦进来,我跟他比较有感觉,大约也可以讲出一些有关组织的事。” 郑轩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有什么不能跟我讲的?” 聂品忍不住低声咒骂,“妈的。”当然是跟那只小兔子相处比较愉快,看着郑轩这个大冰块,自己就十分烦躁的好吗。 郑轩见他还有力气骂人,瞟了一眼上面的药水袋,拿起另一管镇定剂药水,思考要不要给聂品加大剂量。 聂品全身一抽,忍不住怒道,“喂,我只不过骂了一句,用不着这样吧!”见郑轩有将更多镇定剂加到点滴中的想法,聂品忍无可忍,大声道,“我说过了,让何曦进来,我就说出有关组织的事。” 郑轩冷冷地看着他。 “呐,你们也想知道组织的事吧。加那么多药,把我给毒死了,你们自己也不想这样吧。” 虽然这么要求,但其实心里也没抱希望。郑轩压根对他的提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冰冷地逼问。他实在觉得,郑轩有去当刑吏的资质。 就在此时,门却突然开了。 何曦和任嘉木站在门外。何曦立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若我在,你真的愿意讲出这个组织的事?” 聂品大喜,拼命按捺,才道,“恩。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何曦准备走进来,却被任嘉木一把拉住,“你不必这样做。那个什么组织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 郑轩也在一旁道,“我还有其他办法让聂品开口。” 聂品额角青筋暴跳。那两人,一人想杀了自己,另一人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什么鬼主意。 但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他只静静望着门口犹豫的何曦,希望他能同意进来。 何曦终于慢慢开口,“我就和他谈谈。你放心,现在有镇定剂的作用在,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这话确实,因为之前聂品逃脱,郑轩加大了镇定剂的作用。现在聂品是半分能力也使不出来。否则,他不会令郑轩肆意摆布他。 两人这才安心下来。任嘉木和郑轩都离开,但他们就在离这边不远的起居室。这边一有动静,他们立刻就能赶过来。 何曦进了房间,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聂品身旁。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那个组织的事情。” 声音很软,配上那双透明的清澈黑眸。他性子很软,而且能力也是救助他人。聂品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会对组织造成什么危害。 而关键是,他现在不想杀何曦了。 何曦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愿意跟我讲那个组织的事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说了?” 聂品沉默。之前对郑轩和任嘉木一句话也不说,是因为组织远比这些人以为的要恐怖。如果泄露了组织的秘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之所以说可以告诉何曦,是因为很想和他相处。 而现在,自己得找个什么借口拖住何曦。 “我先吃饭再说吧。饿得有点头晕。”聂品伸出手去够桌上的饭菜,却压根无法动手。何曦一直沉默着,应该也看得出来,这只是拖延时间的伎俩。 聂品脑中飞快转着其他主意,只是何曦还是倾过身子,将饭菜拿过来,放到他手上。 这是一个老好人。 若是以往的聂品,不会对这样的人多看一眼。 但方才何曦倾身的动作却让他觉得砰然心动。 何曦在一旁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待他吃完饭。聂品拿起勺子,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些饭。 天知道,一天里几乎在死亡线上挣扎两回的他,哪里还有什么胃口,但现在就算为了演戏,也得吃上一些。 他吞下没什么味道的饭菜,用余光看着一旁沉默的何曦。他有些坐立难安,似乎也不太习惯扮演此次的角色。 聂品问道,“你是x大的学生?” 虽然觉得,发问的人并不应该是聂品。但何曦还是点了点头。 这话问得古怪,因为聂品正是循着这一条线索,才进入x大,企图杀了何曦。 “平时喜欢做什么呢?” 何曦觉得不对劲,无论如何,该是他来盘问聂品。而聂品这些问句,是在套他的话么?他思考了片刻之后,才道,“没什么喜欢的。” 他很少用这样干脆的拒绝。本以为聂品会就此停止发问,但聂品却没有半分被打击到的感觉,反而依旧用那双有些灼热的眸子盯着何曦。 “喜欢看电影吗?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可以带你去看。”聂品的目光依旧灼热。 何曦有些不自在。他很想提醒聂品,现在他被绑在这里,怎么可能去看电影。 但聂品还在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何曦只有硬着头皮道,“不是很喜欢看电影。”其实他是喜欢的。但若自己说喜欢,这个聂品岂不是说要带他去看。 现在他们的关系明明还是敌对状态。为防聂品再度问出这种问题,何曦只有先开口,“你们这个组织究竟是怎么回事?” 聂品一僵,然后默默回过头,不再看何曦。 何曦不愿放弃,只道,“之前的事情好在没有伤亡,而且我们也并没有将你交到警方手里。你也应该相信我们。如果你愿意不再乱杀人的话,我们可以站在你这一边。到时候,那个组织不敢对你怎么样。” 聂品苦笑了一声。他们是不知道组织的恐怖。尽管何曦的提议对他很有吸引力,他还是不能同意何曦的要求。 何曦看着沉默的聂品,慢慢反应过来,“你说等我进来就告诉我组织的事,这是骗我的吗?” 聂品一僵,忙道,“我不是……” “那你现在就说。”何曦静静地盯着他,但神情已经变得严肃。 “我真的不能说。”聂品咬牙,心中激烈地斗争。 这话一出,何曦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他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往外走。 “何曦——” 但何曦已经出了房门,然后关上了门。 聂品的话僵在喉咙中。他原想说,只要不是这个,其他的,他都可以努力为何曦做到。但何曦显然并没有需要他做什么。 ****** 郑轩傍晚时分便回家了,似乎是因为家里还有顾南在等着。 而聂品已经是摆明了死也不肯开口。郑轩再等下去也没有用。 晚上程书涵和冯宇等人都回来了。程书涵本就打算亲自审问聂品,听说早上聂品差点杀了何曦,脸上的笑愈发恐怖了一些。 他拉着冯宇便要往房间里走。 何曦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悄声问任嘉木,“为什么两个人进去?” 任嘉木颇有些无奈道,“冯宇应该是进去当打手吧。” “咦?” “方才程书涵就跟我说了,他觉得最管用的法子,还是拷问。这家伙不说是吧,打他一顿就行了。” 但是,任嘉木的能力不是更强大么。要折磨聂品,他甚至不需要动手。 任嘉木看清他的疑问,“他说不需要我动手。冯宇那家伙这阵子心情不好,刚好可以用聂品发泄。” 何曦打了个寒噤,这两人进去竟然是准备做这种打算么。冯宇就算了,那家伙一直是个暴力分子。但程书涵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温柔和善,竟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坐这种事,之前任嘉木跟他说不要被这家伙的表面骗了,他还不太懂,现在算是明白了。 看出何曦的忧虑,任嘉木拍拍何曦的肩膀,“别担心,书涵说有你在这里,再怎么也不会伤到聂品的性命。” 房间内,聂品恼怒盯着在床旁的两人。 暴戾的冯宇且不说,一旁笑得状似温柔的程书涵,分明也不是什么善类。 “你们想怎么样?”聂品警惕地说。 程书涵笑的温柔,“我原本是想‘请’你说出那个组织的事情。但是——”程书涵眯起眼睛,“听说你今天差点杀了何曦。” “那又怎样?”聂品咬牙。其实对于组织要求‘杀死何曦’的命令,他已经有些犹豫。只是他从没有违抗过组织,也对那个组织的力量有许多畏惧,他才无法彻底放弃杀死何曦。而在程书涵面前,他也不肯认输。 程书涵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不爽而已。”他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在聂品的脸上滑动。 聂品瞬间僵硬,只感觉锋利的刀刃在脸颊上滑动。这个看似温柔的人,根本就比阎罗还要让人害怕。他竭力僵硬着,不露出畏惧的表情,平淡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那柄水果刀依旧在聂品脸上滑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刺穿他得脸颊。而握着刀的人,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说过了,你伤到何曦,我很不爽。” 他的手略微加大了力度,眼看就要往下狠戳。聂品背脊发凉,阵阵凉气从身下窜起。但他却不肯服软,只咬牙,等待那预料中得疼痛。 冯宇瞪大了双眼。他早已做好了当打手的准备,但没想到程书涵又一次暴走,神态吓人,自己倒有点可怜床上那个僵硬的聂品。 程书涵用刀拍拍聂品的脸颊,温和道,“你是不是以为,为了要得到组织的信息,所以我一定留着你这条命。” 聂品冷冷盯着程书涵。 程书涵笑容温柔,“本来,这是最快的方法。但你非要犟,那我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就不相信了,就真的查不到这个组织?” 聂品咬牙,“我劝你一句,你本身没有超能力,不必在这趟浑水里搅。你是不知道组织的能力,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程书涵笑道,“我敢做的事,我就有信心承担责任。况且,你现在勾起了我对这个组织的兴趣。”他将刀垂直放在聂品的腹部,问道,“我现在问你一遍,你说不说?” 聂品看了他一眼,紧皱着眉头,闭上眼。 程书涵咬牙,手紧紧握着那柄刀刃。他没有想过要弄到见血,只是听说这家伙差点杀了何曦,实在令他恼怒。而眼前,聂品又摆明了宁死也不肯说,只逼他下手。 他握紧了刀刃,双手犹豫。 但身后冯宇却上前一步,将他往后拉,“让我来。” 相比于并没有真正暴力过的程书涵,冯宇几乎可以算个黑帮混子。少年时格外叛逆,又跟一帮小混混玩在一起。 接下来便是单纯的暴力。而冯宇打架打习惯了,知道哪里是人的要害,所以刻意避开了真正会给身体造成巨大伤害的部位,只专门捡会让让人疼得难以忍受及畏惧的地方。 但另两人惊讶的是,聂品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这个组织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令聂品如此忠诚。 而重点是,聂品不是个轻生的人。他显然很想活下来,也是个自私自利之辈。但也许是畏惧那个组织,宁愿死,也不愿泄露秘密。 程书涵和冯宇已经准备放弃。聂品执拗不说,暴力继续下去也毫无用处。 聂品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他脸上阵阵淤青,十分骇人。嘴角还有鲜血。 冯宇揪着他的领子,阴冷道,“你究竟说不说?” 聂品已经难以忍受,身体不自觉往后缩。他平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暴力。几度都觉得到了极点,却还在忍受。他张了张嘴,“何曦。” 冯宇微皱眉头,“你干什么?” 聂品却是集中了所有力气,用力大喊,“何曦!” 他用尽了全力,这声音终于穿透了门板,传到客厅里的何曦耳中。 程书涵意识到不对,立刻走到聂品身边,“住口!” 聂品却不理会,只继续用嘶哑的声音大吼,“何曦!” 和这些人,已经没有沟通的必要。但他不相信,那只小兔子可以忍心看这两人将他揍成这样。 冯宇亦意识到,一拳过去,打得聂品声音骤然梗在喉咙里。聂品只觉一阵晕眩,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死去。 “何曦……”声音变得极低。虽然尽了全力,却还是像呢喃。 然而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快步走过来。 那双透明般的清澈黑眸出现在门口。 聂品咳了一声,嘴角尽是血沫,却笑着对何曦道,“过来。” 场面有些僵硬。 任嘉木和何曦的目光集中在聂品身上。尽管早知道程书涵的打算,但聂品的样子还是太过凄惨了。任嘉木本是想阻止何曦过来,但看见聂品这幅模样,也有些不忍。他并没有菩萨心肠,但并没有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施虐的兴趣。 程书涵走上前来,拦住何曦的目光,“何曦,你是不是生气了?” 何曦摇头。无论如何,他不能怪程书涵。因为聂品想杀的是他,程书涵是为他着想,才如此逼问聂品。 “为了逼他开口,只有这样做。”程书涵是个敏锐的人,看出何曦心底的不忍。但意识到这一点,从来泰然自若的他心底有一丝酸楚。 冯宇冷冷立在一旁。他不觉得有任何歉疚。这个聂品想杀任嘉木,就是跟他作对,就是他的敌人。 何曦道,“书涵,谢谢你,但我想从这个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聂品偏过头,灼热的目光死死锁在何曦身上。 程书涵拉着何曦的手,“那我们走。” 何曦看了一眼嘴角淤青泛出血丝的聂品,步伐却僵在原地。而聂品也执拗与他对望。 程书涵步伐一滞,“你要替他治疗么?” 何曦没有说话。但他此刻的神情,也说明了他的态度。 聂品静静看着何曦,眸中有一丝坚冰融化。 但许久,程书涵摸摸他的头,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 语毕,他便出了房间。冯宇冷冷看了聂品一眼,便也大步出了房间。任嘉木也随之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聂品和何曦两人。 何曦慢慢走过来,坐在床前。虽然程书涵在微笑,但他感觉得到,程书涵是不开心的。 但他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聂品之前多可恶,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还击之力。他不愿见到弱者被一味凌虐。因为他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聂品的眸子一直锁在何曦身上。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神从锋利一点点变得柔软。 何曦终于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聂品全身一僵,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何曦疑惑看向他。 聂品只微微侧过头,用那张稍微好一些的半边脸对着何曦,“我没什么。” 何曦沉默不语。 “去找那个程书涵吧。他应该很不高兴。” 何曦怔住,没想到聂品竟会替他考虑。他犹豫片刻,“但你方才叫我……” “是的。”刚才他叫何曦过来,是希望利用何曦的不忍心来制止程书涵。只是等何曦真的这样做,他心底却泛起异样的情绪。 很温暖。 忽然间觉得,身上那些疼痛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很少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微闭着眼睛,竭力不去在意自己其实很在乎的那个人,“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 “……” “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我不可能暴露出那个组织的信息。这不是我对那个组织有多忠诚。只是一旦我泄露了信息,面对我的,只有比死更恐怖的状况。” 何曦默然不语。 “追杀你的事情,组织里肯定还会派人去做。但我可以伪造一场事故,造成你已经死亡的假象。这样组织就不会再追杀你。” “……” 聂品静静看着他,“何曦,虽然我希望可以帮到你,但我对你们其实已经没有用处了。” 何曦不说话,只再度伸出手。聂品一颤,再度僵硬着把手缩回来。 何曦怔了怔,便只微和起眼睛。 能力一点点涌出了身体,然后波浪般向周围蔓延。 聂品想说什么,但觉得那股温暖的力量再度包围了整个身体。四肢和脸上的淤青,疼痛一点点降低,直到彻底消散不见。 身体里又洋溢着极舒服的力度,混混沌沌的脑袋已经一片清明。 他忍不住看向何曦,何曦微和着眼睛,白皙清秀的脸庞像是透明。他的身上仿佛泛着一层月光一样清淡的光辉。 聂品看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他坐起身子,想要将对方看得更仔细一些。 何曦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恩。”聂品应了一声。移开目光,垂下眼帘,不希望自己眼底的灼热被何曦发现。 “你先休息吧。” 何曦站起身离开。聂品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对面墙壁,不去看那清瘦的背影。 出了房间,却只有任嘉木一人坐在客厅里。程书涵已经回房睡觉。方才他虽然依旧是温和的微笑,但显然看得出有些落寞。而冯宇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 何曦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有些不知所措。 任嘉木看向他,只道,“过来。” 何曦应声,走过去在任嘉木身旁坐下。 任嘉木将早已放在一旁的咖啡壶拿过来,倒了一杯咖啡给何曦,“这是我刚泡得。你喝喝看。” 何曦点头,低头抿着咖啡。 任嘉木见他神情有些低落,“别担心,程书涵和冯宇不会气太久的。他们都不是计较的人。” 何曦点了点头。 “程书涵会不高兴,其实是因为——” 话语梗在喉咙中。他知道程书涵一向沉稳镇定,轻易不动气。今天会因为何曦的反对就不高兴,实在很不像平日的程书涵。 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 是因为程书涵爱上了何曦吗? 他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因为程书涵其实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谈过恋爱,亦不曾对人动过心。他会这样反常,是因为他已经动心了吗? 任嘉木心里很烦乱。 想到程书涵很可能真的正式追求何曦,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第32章 究竟要如何处置聂品,依旧没有个头绪。 因为聂品显然极为畏惧那个超能力组织。就算在这里刑讯至死,他也不会说出任何和组织有关的事。而在那次冲突之后,程书涵也就此失踪。 任嘉木几次试图叫他过来,他也只用种种理由推脱。但一贯尽职于公事的他,居然也缺席了好几天的公司事务。 而冯宇本身也是很冷淡的人。三两天闲着没事之后,他也消失了踪影。 任嘉木为了控制自身能力,依旧得长时间远离人群。何曦一直都陪着他。于是着房间里便只剩下任嘉木、何曦和聂品三人。 从以另一种方面来说,聂品成了新的试验小白鼠。 他本身也可以检测任嘉木平日里的能量释放。 但那间房平时除了送饭,几乎没有人进去。任嘉木是不屑于跟这个人送饭的。所以送饭的事几乎全轮到了何曦头上。 何曦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默然不语。 聂品说,“你吃过了吗?” 何曦摇摇头。 “一起在这边和我吃吧。” 何曦看了他一眼,又默不作声了。这几天总是这样,聂品总要和他说几句话。不咸不淡,没有什么营养的话。何曦本就是个不善于言谈的人,对聂品又心生隔膜,所以愈发的沉默。 但聂品似乎完全没把他的沉默放在心上,每日坚持不懈地和何曦说话。 所说的也不过是饭菜味道,天气好坏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何曦的沉默让对话瑜伽寡淡无味。但聂品却似乎觉得这件事很令人愉悦,每一天都拉着何曦说话。 何曦的沉默,几乎是拒绝了聂品。聂品尝了一口菜,笑道,“味道不错。” 何曦微讶,不由问道,“你真的觉的不错?” 因为住在郊区,也不方便外送,所以大多数是他和任嘉木自己动手做饭。任嘉木大少爷一个,做出来的饭实在不敢恭维。而何曦自己也没怎么下过厨,就算比任嘉木细心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把菜炒焦,或者炒出来的菜味如嚼蜡,是常有的事。今天的菜也是这样。 聂品道,“虽然没炒熟,但是黄瓜生吃都可以,这样半生半熟,也别有一番味道。” 何曦窘迫地低头,已经分不清聂品究竟是在讽刺还是夸奖。 但聂品真的拿着那一碗夹生的饭菜,慢慢吃着。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他这几天,都没有试图逃跑过。反而像是安心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说实话,他的待遇不能算好。因为以聂品以前的总裁地位,自然是享尽奢华,现在每天将他关在小房子里,注射镇定剂,吃住都很简陋,软禁一般的生活,并不能让人心情好。 但聂品的心态反而出人意料地平静。 何曦拿着盘子准备出门,聂品却突然叫住他,“何曦,陪我坐坐吧。” 聂品每天都会这样要求。何曦当然是无视。 何曦走到门边,刚握住门把手,却突然听到后面窸窣抖动的声音,然后是聂品移到床边,站了起来,像这边走了一步。 何曦全身僵住。明明聂品被注射了镇定剂,不可能有站起来的体力。 思及聂品身上的能力,何曦全身僵硬,“你……” 聂品的步伐一顿,片刻之后才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何曦僵硬回头,看着站在床边的聂品。 聂品道,“昨晚,你们似乎很忙碌,所以并没有过来给我注射镇定剂。你忘了吗?” 何曦这才想起来。因为关押着聂品,又得不到任何组织的线索,只是枯燥地日复一日关押聂品。每天注射镇定剂的事,变得很枯燥。 偶尔忙得厉害,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给聂品注射。但聂品一直安静呆在房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而昨天为了忙一道论文题目,自己完全把这事情忘在脑后。而早上起来,聂品还是静静躺在床上,他才误以为自己昨晚已经注射了镇定剂。 何曦忍不住后退一步,声音僵在喉咙里,想要呼喊门外的任嘉木。 聂品本想前进,但看见他畏惧的神情,这才刻意后退,退到床沿,“何曦,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 何曦还僵硬着。怎么可能相信。 聂品似乎有些落寞,又道,“其实昨晚你没有注射镇定剂,我今早上就可以自如活动了。可是,这一早上,我都并没有做什么。你不觉得这可以说明我的态度吗?” 这是确实,如果聂品有心要害何曦,在他刚进房的时候,他就可以得手了。 何曦僵硬问道,“你……为什么不走?”若是在早上离开,聂品的胜算其实大很多。 聂品苦笑,“有任嘉木在,我的任何举动都是冒险吧。” “但如果你只是逃跑的话,嘉木他发现不了……” 这是确实。但任嘉木等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草率逃离,任嘉木等人追过去,又是一场恶战。当然,他可以和组织联手,共同对付任嘉木。但组织中的手段一向是斩草除根。任嘉木这些人,只会是死去。他不是很希望看到这种结果。 而暂时不想那些争斗,安稳地呆在这间房中,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而且,他很喜欢与何曦相处。 何曦还怔怔地盯着他。聂品却忍不住笑了,只拍拍旁边的椅子,“过来坐吧,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何曦犹豫着,终于慢慢走过去,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你们不是一直希望从我这里得知组织的消息吗?我不能告诉你幕后的真正boss,但有一些其他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心中充斥怀疑。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又为何突然在现在告诉他这些消息,“为什么告诉我?”他这阵子,甚至没有要盘问聂品的打算。 “因为我不想告诉程书涵和任嘉木那几人。”他眸中闪过一道锐利光芒,又很快恢复平静。 “……” 他还是有自己的自尊在。在那种硬逼的手段下,他宁愿死,也不会让这些人得逞。但是对着单纯柔软的何曦,他有了倾诉的欲望,他笑道,“你不想知道吗?” 何曦默然。他当然想知道。只是聂品这个时候的主动坦白,又有几分真实性呢? 聂品深邃的黑眸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其实这几天我还过得挺开心的。我还希望这段时间能久一点,因为我还没有享受够。” “……”吃难吃的饭菜和被注射镇定剂,这样也叫享受么。 “虽然我还想拖下去,但是组织那边肯定不会容许这种拖拉。组织发现我的失踪,定然会起疑心。他们一定会搜查我的下落,并且再度派人暗杀你。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我告诉你一些信息,然后你和任嘉木主动出击。” “你……”心中依旧疑问。 “不管你怎样想,但我其实不愿意见到你的死。” 场面安静了片刻。何曦只是有些茫然,但聂品的语气却是诚恳的。 其实他此刻的做法已经说明了一切。 现在,他体内的能力并没有受到抑制。但他并没有选择杀死何曦,反而只是安静坐在一旁。 何曦问道,“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组织的集中营以及幕后boss我不能透露给你,但有一个人,他是我的上级,他可以直接与幕后boss联络。而且,关键是,他手里拥有整个组织的所有名单。他也是策划要谋杀你的主谋。” 何曦瞪大了双眼,认真看着聂品。 “组织里很多人都是单独行动。但他不同,很多超能力者是他的直接下属。他的下属都对他极其忠诚。就算不幸落网,无论什么酷刑,那些下属也不会透露有关他的任何信息。这种忠诚,也是整个组织得以建构起来的原因。” 何曦听得云里雾里,“忠诚?是因为他很有领导魅力吗?” 聂品一笑,竟有几分苦涩,“他可没什么领导能力。他应该算是一个美人。因为他的美,所以才……” 不知为何,聂品停了下来。眸中现出几分怅惘,似乎沉浸在往事中。 何曦问道,“他是谁?” 聂品回过神,温和道,“你也认识他的。他就是现在最当红的一线小生,凌夜。” 第33章 许清这三天一直呆在家中。早上送何绍寞出门上班,晚上等何绍寞下班,一起在家中吃饭。 腻在一起的时光,自然是很甜蜜。 但一整天的空闲。往日许清要跑通告,或者要钻研演技,总是忙得脱不开身。现在彻底放弃,只觉得一身轻。多出来很多的空闲时间,几乎不知道要做什么。 为了不想让何绍寞下班还要做饭。他便也学着做饭。但看似简单的做饭,炒出来虽然也看似有咸味,菜的外观也不至于像电视里一团焦炭。 但是,味道也只能算成味如嚼蜡,炒出来的菜,像是死过几回了,没有半点生气。 懊悔之下,第一天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做的菜端上餐桌。只把厨房恢复成干净整洁的模样,然后等何绍寞下班做饭。何绍寞也没察觉异样,只是奇怪昨晚洗的菜刀,到现在还沾有水分。 而许清吃何绍寞的菜,这才知道差距多大。接下来两天,他白天没事就泡在厨房里。 买了一堆土豆青椒,炒出来的菜也废了一大堆。还有几次土豆粘锅,黑乎乎的锅底直逼他要恼怒摔锅。 而炒到第三天,炒菜的技术终于有了长进。准备着晚上要给何绍寞的做饭,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离开演艺圈的事应该跟陈兰说一声。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陈兰都是一个很尽责的经纪人。 即使自己现在没有半分名气,她还是很尽责地跟自己跑通告,为自己争取露面的机会。许清性子很冷,也不懂结交人。而陈兰也是从助理开始就跟着许清,到如今,她在公司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经纪人,手里也多带了两个半温不火的小明星。其实她早就可以离开的,但她一直跟着许清。 在许清梦想受挫的时候,是她一遍遍跟许清重复,她认为许清很有潜力,一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而许清冰冷孤僻的性子,也是她多迁就包容。 而如今自己终于看清,决定离开。他知道自己得通知陈兰,因为即使现在自己很难接到通告,她也不会放弃努力。而他不希望陈兰再为自己而疲惫。 许清预备去超市买新鲜菜,顺便这个下午去公司一趟,通知陈兰自己离开的消息。 只换了一身寻常的T恤和牛仔裤,寻常如普通大学生。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华而不实的衣着,反而喜欢风格简单的装扮。但以前为了演戏和明星形象,时刻都得刻意装扮,保持风格。而现在这样简单的装扮,未尝不让人轻松。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凌夜。 其实并没有说过话,但是无法不熟悉这张脸庞。 商场上的大幅广告牌,电视里笑容魅惑的男主角,电影里气质非凡的演员,无处不在。凌夜的名气已经属于如今娱乐圈当之无愧的当红炸子鸡。三岁小孩,都能指着品牌服饰代言广告中的凌夜叫出名字来。 凌夜本身其实有几分阴柔的气质,魅惑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他并不是正统的帅哥,但那略带邪气的阴柔笑容,却让人过目难忘。 凌夜在三年前,以一部偶像剧一炮而红,然后三四部高人气的偶像剧牢牢奠定了他的地位。再然后,进军电影节,他很快便被一向要求严苛且不屑于向权贵低头的赵导的青睐。接连几部电影,让他成为一部部电影高票房的保证。 再然后,片约不断,广告合约不断。传说,凌夜的身价已经接近天文数字,但想要联络他的广告厂商依旧不计其数。 现如今凌夜减少了片约数量,一年一部,但是每一部出来,必是引起轰动。凌夜的粉丝数量,在娱乐圈历史上更是无人能敌。 许清收回目光,神色依旧冰冷,只继续往大厅内走。而凌夜也并未注意到许清,只与同伴继续前行,最后进了他的豪华跑车。 倒是路边有几个守候的粉丝,发现了凌夜的身影。无奈凌夜已经关上车门,粉丝不甘心地跟着车跑了一小段,激动地叫着凌夜的名字。 而最终,那豪华跑车向前驶去,远远将粉丝抛在身后。 许清进了办公大楼,楼中是穿梭的俊男美女。和普通的办公楼不同,这里即使是最最普通的文员,也是美丽动人。因为有许多抱着明星梦的年轻人,无法实现明星梦,便暂时选择和明星靠边的工作——演艺公司。 但即使在这姹紫嫣红的俊男美女中,许清的容貌也是出挑的。就算和凌夜相比,也不见得会输给凌夜。 许清进了电梯,径直到了陈兰那一层楼。刚出电梯,手机却响起来。以为是何绍寞找自己,没想到来电显示上却是陈兰的名字。 再走十几米就到了陈兰办公室,许清按掉了电话。没想到陈兰这一次格外执着,几秒钟之后又再一次打来了电话。 许清有些无奈,握着不断叫着的手机敲了敲陈兰办公室的门。 “现在我在忙,等一回。”陈兰在办公室里说,但她很快听见许清的手机铃声,愣了一愣,这才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笑道,“急死我了,我还说你怎么不接电话,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许清低头按掉电话,有些无奈道,“有什么事这么急?” 陈兰兴高采烈地将许清迎进办公室,“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定会高兴的。” 她这样兴高采烈,许清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思虑片刻,才缓缓道,“陈兰,我有个决定想告诉你。” “咦,这么郑重其事?发生了什么大事?”陈兰笑嘻嘻,“是不是你和绍寞准备结婚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陈兰笑呵呵也不介意,“好吧,那我先说我的消息,保管你双喜临门。” 许清隐约觉得不对劲,是说接到新的通告么?但如今,他已不想再继续,但陈兰笑意满脸,令他不忍心打断,于是便只安静等在一旁。 “你知道赵飒赵导吗?” 赵飒在导演界几乎就是金字票房与质量的保证,无数明星挤破头就为了在赵飒电影中出演一个角色。星野为了演赵飒的电影,主动出演了一个三号配角。赵飒每一部电影,都会用默默无名的新人,而这电影而促使很多新人一跃而成为一线明星。 且不说赵飒无人能及的知名度,就是上次,赵飒推荐的演员导致许清失去了出演那个角色的机会,也是在许清心中留下了印象。 许清无言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有可能不认识吗?” 陈兰心情实在好,也不理会许清的毒舌,“亲爱的,这次你得到了赵飒新戏中男三号试镜的通知。” 许清愣在原地。 虽是男三号,但是人气爆棚的星野,也是通过努力才得到了这个角色。星野已经演过了数十部偶像剧的男主角,粉丝数量不可小觑。相比之下,几乎没有人认识的许清,得到这个角色,几乎算是一步登天。 陈兰笑道,“这次这个角色试镜的通知只给了五个人哦。许清,我绝对相信你的演技,而且你的外型条件也很符合这部戏。” 许清僵硬道,“为什么?赵导怎么会认识我?”他不认为自己演过的那些龙套,有被赵飒发现的机会。 “唉,这话说来话长。”陈兰有些吞吞吐吐,“上次不是赵导推荐的一个演员占了你的位置么?后来听说赵导去片场探班,刚好看到了你的试镜内容。他觉得你很不错,所以这次就给我发来了通知。” 许清沉默着。 陈兰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上次的事?其实要我说,赵导应该之前也不知道那个角色已经选好了人的。况且他现在主动邀约,我们就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许清淡淡道,“我并没有在气那件事。” “那就好呀!”陈兰一脸欣喜,“许清,这次虽然只是个试镜机会,但我看了其他几个试镜者的资料,我觉得其实你是最适合的。无论是演技还是外型条件。” 许清依旧沉默。 要再试一次么?其实追梦的心已经死了。而且他现在一心都在何绍寞身上。他不希望再惹出什么事,增加自己和何绍寞之间的矛盾。 陈兰还在喜滋滋道,“而且你知道赵导的脾气,他很耿直,最最重要的是,他重视自己的作品,从选演员到剧本创作,最后到影片拍摄,他都是精益求精,很少会有因为投资方的要求而胡乱换演员或改剧本的事情发生。” “……” “许清,我相信你的实力。而且我觉得,赵导肯定也很欣赏你,所以才会看了你的试镜之后,就通知我让你去给他的新戏试镜。” “……” “他欣赏你的才华,就一定会把你捧红。” 陈兰兴高采烈地说完,却发现许清一直是异样的沉默。她这才发现不对劲,问道,“许清,怎么了?” 许清抬头,深邃黑眸认真凝视着陈兰,“我想我不能接这个戏。” 陈兰僵住,“为什么?许清,这真的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虽说是试镜,但我相信你肯定能选上。” “但也是有选不上的可能,不是吗?” 陈兰皱起眉头,“在我印象中,你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即使只有一点机会,也应该努力,不是吗?” “我只是突然明白,也许我不是很适合这一行。” 陈兰这才意识到,许清所说的都是认真地。她三两步走到许清面前,紧盯着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许清静默。 “你已经努力了这么久,难道你不希望自己有成功的那一天吗?” 许清手指轻颤,然后移开了目光,“这么多时间的失败,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他当然梦想过成功。他期望过能够小有名气,能够为自己和何绍寞提供宽松的家庭生活。可是并没有。他一直是失败。而且现在不仅是失败,这个事业还伤害到他与何绍寞的感情。 他不够坚强,他怕自己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而且,何绍寞在他心中的重量,并不低于梦想的分量。 陈兰执拗地盯着他,却红了眼眶,“你知道吗,和你一起努力这么久,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的可能。我一直相信这些,而现在这些失败,只是成功路上需要扫清的障碍罢了。” 许清垂着眼帘,不与陈兰对视。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你却说要放弃。”陈兰哑声道,“你放弃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我们这么多年一起打拼的日子。” 她飞快转过身,似乎想忍住眼角的泪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在她刚当小助理的时候,三两天就要哭上一回。到后来,却慢慢坚强起来。许清已经不记得,她也是个爱哭的小女生。 许清哑声道,“陈兰,我不过是向现实低头罢了。” 初时的心高气傲,被现实打磨得头破血流。 他想回到正常生活,爱一个自己爱的人,找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 陈兰背对着他,却咬牙道,“我不信这什么现实。” 许清静默了片刻,他紧攥了拳头,许久才道,“那我先将这一个通告接完吧。” 只是试镜而已。赵飒的戏中从来都不缺大牌和戏骨。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够通过试镜的机会。这一次再失败,陈兰也应该不会这么执拗。 她其实已经是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经纪人,替其他小明星的打理的时候,也是有条不紊。 许清知道,离开自己,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现在的坚持,也许是这么多年共同打拼的执念吧。这一次,就当作是体贴这么多年为自己辛苦打拼的陈兰吧。 ****** 晚上的饭菜,是许清自己做的。虽然并没有何绍寞所做的美味,但也可以还算是不错。想起昨天何绍寞昨天回家时神情疲惫,他不想让何绍寞再因为家务而疲惫。 正准备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便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便是熟悉的脚步声。许清将菜放在桌边,“回来了。” “恩。”何绍寞回头,却看见正立在桌旁,穿着围裙的许清。 许清眉目英挺,深邃黑眸,依旧是极富吸引力的脸庞。只是今日简单黑t恤加上那件家常的围裙,则让整个人带着说不出来的魅力。 何绍寞僵硬立在门口,愣愣看着那个在厨房忙进忙出的人影。直到许清没听见他的声响,才困惑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何绍寞换了拖鞋,走进房间。 他捋起袖子,准备帮许清。但虽然厨房里一片狼藉,但该炒得菜都已经被端上桌,许清端着刚盛好的米饭走到桌边。 何绍寞不说话,也跟着许清走到餐桌旁。 许清将那碗饭放在桌前,疑惑看着身后极近的何绍寞,“怎么了?” 何绍寞却拉过他的手,然后慢慢将许清拉进怀中,在许清耳边低语,“怎么今天突然下厨了?” “反正在家里闲着没事。”许清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是吗?”何绍寞轻笑了两声,只轻啄了一下许清的耳畔。 那亲吻令许清耳朵都红了。他轻微挣了两下,只是却被何绍寞抱的更紧。于是便只能听见胸腔里跳动得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 “先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许清轻声说。 声音里却没有了一贯的高傲,反而有几分柔软。 何绍寞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但却不肯放开许清,只依旧紧紧将他箍在怀中。 许清脸色微红,“这样要怎么吃饭?” “怎么不行?” 何绍寞将一碗米饭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小团晶莹饱满的米饭,递到许清嘴边。 许清抿着唇,脸颊微红,试图去夺那筷子,“我自己吃。” 何绍寞也任他夺去筷子,但双手依旧将许清箍在怀中。许清食不知味地吃了一筷子,又觉得不对劲。他是想看何绍寞对自己饭菜味道的看法,但现在怎么事情好像不对劲了。 自己坐这一桌,都成了摆设么? “你不吃么?”许清闷闷地问。 “当然要吃。” 何绍寞已经握住他的手,就这那筷子,夹了一筷子米饭,然后放进口中。这样亲密的动作,两人贴得极紧,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许清不出声,只低垂着目光,不去看那离自己极近的男人。 何绍寞细嚼慢咽,然后道,“很好吃。” “你真的有在吃么?”许清闷闷地回答。这样被抱在怀中,只觉得心乱如麻。刚才自己吃了什么都忘了,哪里还管得到味道。 但何绍寞吃的从容,真的将饭桌上的菜都吃了一轮,然后点评,“每一道都很好吃。” 许清竭力不去在意身后火热的肌肤,问道,“你不觉得黄瓜少了点盐么?” “没有,味道正好。” “真的?”许清怀疑地看着他。那一道自己本来准备再 “当然。”何绍寞亲了亲他得唇,然后就含住他薄而冰冷的唇。 许清颤了一下,血液嗡地涌上脑海。 这个家伙,是不是自己炒了一盘草上来,他也要说好吃呢? 但来不及深想,这个吻便被加深了。 迷蒙的眼中,看见对方满是浓情的眼眸。而在薄薄牛仔裤下,感觉到一个炙热正一点点膨胀。 许清已经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心慌意乱,想要推开何绍寞,但那炙热快感很快蔓延到自己身上。 那双手缓缓在身上游走,引燃起一阵火焰。而对方喷在自己耳畔的火热呼吸,更有灼烧的错觉。 “清。”沙哑的声音更似乎有催情的魔力,令全身都火烧一般,“我们去床上吧。” 许清紧紧攥着他得衣摆,“但是饭菜呢?” “呆会吃。我一定把它们吃光。” 许清别过头,沙哑道,“我看你根本不想吃,我以后再也不做了。” 何绍寞轻笑,却一个打横把许清抱起来,大步往卧室走,“不,我很想吃。” 想吃饭的何绍寞,还是大步进了卧室。衣服被胡乱褪下,然后粗重的喘气声响起来。随着许清发出一声压抑而低哑的呻吟,安静了片刻,然后便是有韵律的撞动声。 许清迷失在这快感之中。他恍然忘记了之前的初衷。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试镜的事情告诉何绍寞。但这一番下来,已经被忘在脑后。 而好在试镜的事也在后天下午,那是何绍寞在上班,自己去试一回再回家,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第34章 从聂品口中问出,凌夜手中掌握了整个超能力组织的全部名单。如今知晓了身份,要对付凌夜应该并不太难。但是问题是,何曦这边只有任嘉木一个超能力同伴。虽然至今,他们并没有碰到过什么势均力敌的敌手。 但是,如果凌夜手下有十多个和聂品相同等级能力的人,光凭一个任嘉木,并不能确定是他们的对手。 原本有冯宇和程书涵的帮忙,四人团倒也显得很热闹。但是冯宇是个独行侠,而程书涵至今也不知去向。行踪诡异,就连冯宇都不知道他得去向。 反倒是郑轩多番要求与任嘉木合作。他原是担心任嘉木的能力会导致灭世,但这一两个星期,任嘉木控制能力越来越出色。他便也不再担心。但相反,他要求和任嘉木合作,一起追查出超能力组织。但郑轩本身并没有任何能力,一遇到危险,就会很容易受伤。所以他也无法和任何超能力者对战。 但是情况如此,任嘉木亦不希望拖延时间,导致何曦再度被刺杀,他决定开始对付这个凌夜。 那天他去了一趟凌夜的公司,却只是无功而返,后来却突然在咖啡厅里碰到了程书涵。 程书涵身边坐了一个清瘦的男生,而极讲究餐桌礼仪的程书涵坐在男生对面,给男生倒咖啡。 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两人气氛不大对。 任嘉木怔了片刻,不知该不该跟程书涵打招呼。若这两人正甜蜜,自己实在不好去当电灯泡。 结果程书涵却先看到了他,只冲他挥挥手,笑道,“嘉木,你也在啊。” 闻言,那清瘦男生微微回头,看了任嘉木一眼,又默默回头。 任嘉木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又走过去,“我还想打电话问你要失踪到什么时候。” 程书涵眨眨眼睛,“什么失踪,我一直都在家呀。” 任嘉木不知他还有没有为上次何曦的事生气,但他笑容温和,看不出半点介怀的样子。 程书涵问道,“你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吧。” 任嘉木仍站在旁边,看了另外一个‘我们’,那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安静呆在一旁。 程书涵会意,笑道,“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斯言。他是我最近刚结识的朋友。” 任嘉木点头,“你好。” 只是斯言抬头,只对任嘉木点了个头。 并不能算友好的态度。但态度并没有高傲的样子,只是沉静若水。与程书涵表面温和内心浩瀚如海洋的不同,斯言就像是一潭沉静的深水。 程书涵笑道,“嘉木你别介意,斯言很文静,对着我也很少话。” 任嘉木笑道,“我是会介怀这种事的人么?” 程书涵眉眼弯弯,“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以后斯言可能要经常和我们一起玩,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有心结的好。” 任嘉木疑惑,“他……” 程书涵朋友很多,但是他们和冯宇等人是从小玩到大,关系最是亲密。程书涵这样说,是因为斯言对他是很重要的人吧。 程书涵笑道,“现在我还没有跟斯言说清楚,所以也不能直接跟你说。” 而听程书涵这么说,一直安静若水的斯言却有了一丝慌乱,俊脸微红。 感觉这话似乎是说,程书涵还没有向斯言告白,所以不能向任嘉木承认他们是恋人关系么? 几天前,这家伙不是还说要追何曦的么? 程书涵没有往下说,只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么?” 毕竟咖啡馆里人来人往,而任嘉木的神态也十分沉稳,完全没有了初发现能力的焦虑。俨然又是过去那个阳光开朗的青年。 而介于斯言在一旁,程书涵并没有询问嘉木的能力,只询问身体状况。 “已经好了。这几天何曦帮了我很多……我已经可以自如活动。” 程书涵怔了怔,又笑道,“那就好。以后我们几个又可以一起出去玩了。还有,你也别想再在公司偷懒。” 任嘉木道,“还有,我们发现了新的线索,你要过来吗?” 程书涵笑道,“当然。大家都是兄弟。” 他们说的这些话,斯言一直安静陪在一旁。 对于只说一半的话,其中的疑点,斯言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探究。对分明与程书涵同属富家子弟的任嘉木,他也没有表现出要抓住结识的意思。 就像一汪沉静湖水,并不随外界波动而晃动。 当晚,程书涵就来了任嘉木的别墅。任嘉木本来以为斯言也要过来,但程书涵却只独自前来,并笑着解释道,“他只是普通人,可能暂时接受不了超能力之事,所以这些事我暂时都没有跟他说。” 任嘉木点头,领着程书涵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郑轩和顾南背对这边坐着。虽然顾南依旧是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但眼睛好歹是睁着,不能算睡着。何曦侧面坐着。 何曦听见脚步声,一回头看见是程书涵,立刻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程书涵。 程书涵却只是微笑,“何曦,好久不见。” “恩。你……”他还记得前一阵子程书涵在生气,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唉,你们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任嘉木这家伙也是。若在这样,我可要觉得你们真的是欠我几百万来着。” 何曦一怔,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任嘉木亦无可奈何摇摇头,“好吧好吧,我怕了你了。”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程书涵正好坐在郑轩和顾南身边。程书涵主动对郑轩微笑,“你好。” 郑轩依旧是万年扑克脸,点了头,“你好。” 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程书涵对谁都很友好,所以两人的关系虽不能算熟悉,但也还算不错。 程书涵看看侧躺着的顾南,则友好地对他露出微笑。只是微笑,因为顾南一直是这幅样子,即使自己打招呼,他也不见得提得起精神回应。 果然,顾南依旧是懒懒的。但见郑轩不悦地推了他一下,“这里不是家里,礼貌点。” 顾南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悠悠对程书涵道,“你好。” 程书涵笑笑,也不介意。这两人一紧一慢,凑在一起,倒也是有趣。 任嘉木将玻璃台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又打开了镭射投影灯。这投影灯,原是用于看电影的。但现在意外有了真实用途。 任嘉木在笔电上点开一张图片,凌夜的照片则显示在大屏幕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凌夜都有着近乎完美的五官和身材。只是唯一一点,作为男偶像来说,凌夜身上的阴柔气质过于浓郁了一些。 而那双蕴含魅惑之力的狭长桃花眼,则几乎有勾魂摄魄的能力。 任嘉木道,“他手里握有整个组织的所有名单。我们要从他手里拿到这份名单。” 程书涵盯着那张照片半晌,“竟是他。” “你认识?” “没打过交道,但经不起电视里天天出现他啊。”程书涵感慨道,“只是,为他而着迷的人数实在太多。” “他是明星,现在又这么红,会着迷也是应该的。” “追星会有狂热,但狂热的多半是初中小女生。”程书涵摇摇头,“只是我之前去参加我父亲的商业聚会,里面很多都是成功人士。就在这些人中间,多半年近不惑,经历的美女俊男也是有一定数量。甚至和明星扯上桃色绯闻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他们基本可以维持冷静理智的头脑。” 任嘉木皱眉,“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吧。” 程书涵笑道,“这倒也是,只是,”他停顿了片刻,“在凌夜面前,他们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陷入毫无理智的狂热。” 任嘉木皱着眉头。何曦和郑轩都盯着荧幕上凌夜的照片。顾南则微垂着双眼,看都不看那荧幕一眼。。 程书涵道,“我曾经远远在聚会上见过一次凌夜。那帮处处都讲究身份和风范的企业高层,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个个围在凌夜身边,争先恐后地献殷勤。而凌夜本人,虽是微笑,倒是有些漫不经心。” 这倒是事实。那帮企业家,经过商海沉浮,早已是老练精明。而且自身财力雄厚,即使是追求明星,也多半是高高在上。 “降服其中一两个,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让这么多以成熟老练而着称的人失去理智地迷恋,就有点奇怪。” 三人将目光放回照片上,即使是没有生气的照片,那噙着浅笑的魅惑黑眸,则让人心跳加速。 何曦问道,“凌夜应该也有能力的吧。” 程书涵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的能力是散发魅力,收服身边的人?” 几人沉默了片刻。他们对于超能力的理解,仅止于他们两人自身能力,以及聂品和张建的能力。其他还有什么超能力,其实他们一无所知。 郑轩道,“这是有可能的。” 程书涵等人齐齐看向他。 郑轩说,“在理论推断中,超能力的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因为超能力和每个人基因有关。而基因序列多种多样,稍许变化,便会产生完全不同的能力类型。换句话说,超能力的多样化,几乎和长相的千变万化类似。” 郑轩说,“我曾经专门针对其中一个基因进行推论,得出一种让人产生狂热爱恋情绪的基因能力,而其生效条件,仅仅是对对方微笑。” 何曦疑惑道,“但是这种爱恋,也可以被称之为一见钟情吧。” “这是不一样的。譬如你会对a类型的人一见钟情,但对其他类型的人没有感觉,又或者最厌恶z类型。但假如凌夜有这种迷恋超能力,即使他是你最讨厌的z类型,只要对你微笑,你也会疯狂迷恋上他。不管你理智时多厌恶他,只要被能力影响,你都会疯狂迷恋他。而且迷恋的程度,要远远超过爱情的程度。” “……” “通俗点说,就是无数倍于爱情的迷恋。” 在场鸭雀无声,众人都心绪复杂地看着照片上笑容魅惑的凌夜。 郑轩见众人心绪沉重,又道,“但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凌夜就是这种超能力。首先这种能力完全是出自我的理论推断。其次,即使这种能力存在,凌夜所有的也不一定就是这种能力。” 顾南问,“但如果他真的有这种能力,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不能和他见面。因为只要他一释放能力,就会使我方完全叛变。到时候,只要他稍稍追问,我们就会完全供出自己的所有信息。” “……” 顾南说,“那时候,莫说要追查这个神秘组织,就是我们自己,都会变成这个超能力组织的一员。” 没有回答。 任嘉木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放弃。如果他的能力真正如此,那他也更可能吸纳更多本身并不情愿的超能力者加入这个组织。” 顾南一直懒洋洋的目光,终于警醒起来,静静地看着任嘉木。 任嘉木的声音依旧坚定,“而且,只要控制住了凌夜,便可以让其他超能力者按自己意愿行事。我也不相信,那么多拥有超能力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变成犯罪者,与这个组织同流合污。” 顾南心中激荡,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所有情绪。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心死,可是和这些人在一起,感受到对方的开朗与坚强,心底不是不受触动。 程书涵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尽快探探凌夜的虚实。一方面是看他究竟有没有这种能力,另一方面,也寻找对付他的办法。” 任嘉木点头,“那我这两天就找方法和他见面。” 程书涵摇摇头,“你不可以。” “为什么。” “嘉木,你可是我们的杀手锏。若你被凌夜用能力控制了,你的能力,无论对我们,还是对这个世界,都是极大的威胁。” 任嘉木皱眉。 程书涵微笑,“而我,既没有什么超能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来做这件事是最好的。就算我被他控制,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那怎么行,你并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虽然程书涵身材挺拔,身体也还算健康,但是在超能力者面前,只能算是脆弱不堪一击。 程书涵微笑,“那有什么,你们可以保护我啊。无论受什么伤,我相信何曦都会救我的,对吧。”程书涵微笑看向何曦,何曦正怔怔看着他,见他目光,立刻点头。 程书涵又笑看向任嘉木,“还有你,我相信你有能力从千军万马中把我救出来。” 任嘉木眉头慢慢舒展,缓缓道,“好的。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郑轩依旧翻看着电脑里,关于凌夜的记载。顾南微合着双眼,似乎睡着了。 第35章 拿到凌夜经纪人的电话并不难。程书涵父亲的程氏财团与凌夜曾经有过合作。程书涵只需询问父亲的秘书,就要到了号码。 任嘉木拨通了电话,但电话里只有单调的嘟嘟声,并没有人接。任嘉木再打了一遍,在响了五六声之后,那边终于接起电话,“是谁?” 听筒那边一团乱,不时还听见导演的声音‘给女主角补妆’之类的大吼。而经纪人显然也是手头忙得一团乱,只是随口一问。 “你好,你是凌夜的经纪人吗?” “没错。有什么事吗?” “我是任嘉木,有些事情,想要找个机会和凌夜聊聊。” “凌夜最近很忙,他正在拍一部新电影,没有时间接受采访——”几乎是公式化的口吻,但他刚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任嘉木的名字,当下一惊,几乎把手头的剧本给扔在地上,他咳了两声,又问,“抱歉,刚才没听清,请问您贵姓?” “我姓任,叫任嘉木。” 那边安静了片刻,只有环境里喧嚣的吵闹声。 任嘉木迟疑道,“喂?” 那边深吸一口气,才又试探问道,“是嘉实财团的大公子?” “恩,任振荣是我父亲。” 那边则是一阵脚步声,经纪人快步从喧闹片场走出来,新的地方则安静不少。“原来是任大公子啊。唉,看我这耳朵,方才竟没有听出来。”经纪人微笑,语气中却带着恭维。 嘉实财团实力雄厚,在业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有传言说任嘉木和任振荣父子关系不和,但是任振荣毕竟只有这一个儿子,嘉实财团到底还是任嘉木的。对于这位未来的少东,没有人敢小觑。 “没关系。”任嘉木态度一向友善,本就没把之前经纪人的语气放在心上。 经纪人笑道,“本想找个机会和任公子聚一聚,但是你看,您贵人事忙,我倒也没有找到机会。” 任嘉木道,“你严重了。而且,我现在正好有点事想和凌夜聊聊,请问你他什么时候有空能腾出时间来不?” 经纪人一滞,若是平常,他是绝不会拒绝任嘉木的。但凌夜的事,也不是他可以做主的。经纪人放软了语调,“任公子,实在不是我不想,但是凌夜的工作繁忙,你也应该有所耳闻。现在他的日程表已经排到半年后了。现在拍的这个电影,一两个月都离不开。而之后的行程也很紧凑。” 任嘉木沉默着。 经纪人怕任嘉木不悦,尽力解释着,“这真是实话实说,他一大早就要拍电影。下午若收工早,还要去赶几个电视通告。而且现在他的新歌也在筹备,晚上要在录音室练声。他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其实这样要求吃饭的电话还有很多,更有不少人是企业领导青年才俊。但是经纪人几乎全都拒绝。对待旁人,他态度尚可强硬,但对着任嘉木,他不敢疏忽。若真的得罪了嘉实财团,这后果他难以想象。 而且另一方面,凌夜虽然表面阴柔,但本身也是个很强硬的人,绝不会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他作为经纪人,也绝不敢得罪凌夜啊。 所以作为经纪人,他只有硬着头皮去拒绝。 见任嘉木一直不说话,经纪人歉疚道,“实在对不住,任公子。要不这样,你看你想不想见我们公司其他明星,我可以尽量为你安排。” 所谓聊天吃饭,实际就是要往上床的方向发展。在这一圈混久了,对于企业家想泡明星这一路,他已见怪不怪,此刻也把任嘉木当成是看中了凌夜。 凌夜他实在不敢安排,但其他明星,就算是同为一线的,听到任嘉木的名字,也不可能不动心。所以作为经纪人,他不过只需要在其中牵线罢了。 任嘉木道,“我想见的只有凌夜。” 经纪人胃都快绞起来,一脸要哭的样子。看起来,现在也碰到了一个犟筋。凌夜和任嘉木他都不敢得罪。看来自己又要沦为这两人脚下的炮灰。 任嘉木道,“如果真的不方便,也可以这样,你看凌夜的行程,什么时候稍微不那么忙,然后告诉我他工作的地点,我可以去那里等他,就说几句话就行,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他只是想看看凌夜的能力,其实也并不需要私下相处。而看他工作环境,则更可以发现他身边可能的其他超能力者。 “还是不行……”经纪人颤抖着嗫嚅。事实是,凌夜不同意,他怎么敢安排。况且两天前,凌夜才给了他消息,说最近谁也不见。 任嘉木沉默下来。 “实在对不住,任公子。要不……”那个‘安排其他明星’的提议,他实在说不出口。但又唯恐任嘉木暴怒。 “……” “呐,任公子,要是你想聊天的话,不如让在下来陪陪你。”经纪人舍身赴死。虽然自己压根不是同性恋,但是总比惹怒了凌夜和任嘉木强些。而且任嘉木为人友善,又仪表堂堂,选他做同性恋对象,似乎也还可以接受。 任嘉木手颤了一下,险些把电话砸到地上。看来这个经纪人真的被逼到崩溃的边缘。他也不想再逼下去。他思虑了片刻,“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但是,作为工作方面的接触,应该还可以吧。” “工作?”经纪人嗫嚅着。 “我父亲旗下的地产公司新推出了一个楼盘,希望找一个明星代言。我希望凌夜先生能够成为这次的广告代言人。” 经纪人大惊。前一阵子,这个广告的消息流出,立刻引起一众明星疯狂抢夺。就算是凌夜想得到这个,只怕也要费一番劲。只是最近,凌夜实在忙碌,便没有想这方面的事。但这广告酬金优渥,甚至对明星本人的名气也有极大提升。无论谁得到,都是一大幸事。 经纪人惊喜道,“真的吗?” 任嘉木笑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么?” 经纪人大喜,“好。那我再去安……”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有些忐忑道,“这件事我会尽力安排,但是我还需要和凌夜商量一下。如果凌夜同意了,我再给你答复可以么?” 凌夜最近说过,不想接那么多的通告。所以他暂时也推掉了一部分。这个代言毫无疑问是天上掉馅饼,但也要得到凌夜的同意。 “好的,你先与他商量。” 经纪人大喜,再度感叹任嘉木的宽容,又道,“任公子,我会尽快和你联系的。” 并没有等多久,凌夜那边就给了回应,同意这一次的广告代言,并且约定好在三日后晚上,由凌夜参加嘉实地产举办的一个晚宴。 选取广告代言人的事,任振荣不会过问,主要决策人是市场部。 任嘉木也曾在公司工作过半年时间,所以大致了解公司人员结构。他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然后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嘉木啊。” 因为这些几乎都是公司元老,所以不少人都是看着任嘉木长大,平日里也把任嘉木当成了晚辈。 任嘉木道,“沈叔叔,最近可好?” 那边响起爽朗的笑声,沈威道,“你这小子,怎么想起我来了?”他顿了顿,又道,“最近怎么样啊,要是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公司来吧。昨天你爸还念叨来着。” 沈威已年近中年,几乎是看着任嘉木长大。 和沈威说话,十次倒有九次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公司,别惹任振荣生气之类的。任嘉木也习惯了,只道,“沈叔叔,这次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沈威道,“你有什么需要,沈叔叔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但是有几个前提要说好,一是犯法的事咱不能做,二是惹你爸生气的事,咱也不能做。” 任嘉木笑道,“您想到哪去了。您放心,我不可能犯法。这一回,也不跟我爸闹。就是有关最近那个楼盘企划,要请一线明星做代言的事,我有一个人选,希望你可以考虑。” 那边沉默了片刻,笑起来,“就这事?当然可以。”任嘉木其实早已出柜,所以一众人都知道他的性向。沈威只当他现在迷上了什么小明星,要全力来捧这个小明星。这种年轻不懂事的事,他们老一辈也不是没做过。他可以理解任嘉木。他说,“你要推荐什么人,沈叔叔也不好阻拦。只是这个楼盘是公司的重点项目,是希望借明星人气,营造楼盘的高端形象。选什么代言人,是有可能影响到这个策划的成功度。但是呢,既然你提,沈叔叔就一定会用。不过是后期加把力,在其他方面将这企划做得更完美一些。” “我知道。但我认为,这个人也拥有不小的知名度。而且几乎没有什么负面新闻。他叫凌夜,你听过么?” “凌夜?”沈威是做企划这一块,也经常接触娱乐界,自然是极知晓娱乐圈的状况,凌夜的知名度不可小觑。用凌夜的话,当然比什么没有任何来头的新人好得多。再加上有任嘉木的推荐,他也没理由不用。 “你觉得他合适吗?” “合适。就用他了。但是他现在档期方面——” “这个没问题,我已经跟他商量过了。” “那就没问题了。明天公司这边会跟他联系。”沈威顿了顿,又笑道,“嘉木啊,你别怪叔叔八卦,这个凌夜,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任嘉木完全不知道沈威已把凌夜认成他的情人,只道,“是朋友。” “朋友啊,朋友好。”沈威呵呵笑着,分明不把任嘉木的解释当一回事。再叮嘱了任嘉木几回,就挂断了电话。 晚宴是为嘉实财团的二十年庆典而准备的。宴会上邀请了和嘉实有过合作的商界精英,其中更包括程书涵和冯宇的父母亲。为了现场气氛,也有邀请一些明星。在场商界精英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任嘉木很早就去了会场。他进了会场的监视房间,从会场里安的摄像头中,可以纵观全场。 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到了会场。嘉实财团的所有高管自然早已进入会场,而程书涵也跟随父母一同进了会场。冯宇父母出现。而一贯独行侠身份的冯宇也似乎是独自姗姗来迟。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不远不近地跟着程书涵,以保护程书涵。何曦也混在会场的角落里,因为任嘉木为他弄了一张嘉实职员的邀请卡,所以他也穿着西装,默默呆在角落里。 另一方面,郑轩则随时保持线路畅通,以防止发生不测。 凌夜的出场很显眼,甚至不需要任嘉木专心看。因为他一出现,守在门口的记者立刻沸腾起来,闪光灯闪个不停。保镖将他护在中间,用力从记者中开出一条路来。 他带着墨镜,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往宴会厅走。但即使是这样一幅冷淡的神情,记者还是极其激动,大声问着问题。 “凌夜,请问今天你是不是和任氏财团关系匪浅?” “凌夜,请问你的同性恋传闻是不是真的。这次你特意出席任氏周年庆,是不是说明你和总裁任振荣关系深厚?” “凌夜,请问之前出演的那部《醉生梦死》里的同性恋小坦,是不是就是你个人的真实写照?” “凌夜,请问你能不能接受都市日报的独家专访?!” “凌夜!” 记者发问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其他商界精英进场时,记者还算冷静,也是有条不紊地安静拍照,并不影响赴宴人士。但凌夜的人气,已经让记者集体忽略其他,争先恐后地提出疑问。 这些问题,凌夜都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但记者依旧疯狂提问,因为只要有一条得到回应,这一条在明日报纸上就将成为娱乐版的头条。而得到凌夜独家专访的权利,更会让记者赚够一整年的奖金。 几乎十余个记者一拥而上,但凌夜身边的保镖却只有两个。在记者疯狂拥挤之下,凌夜也许很快就会被挤入人群。但这两个保镖的实力却似乎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在他们的保护下,凌夜一直镇定前行,直到进了酒店的门,也没有被疯狂的记者碰到半个手指头。 反而是拥挤的记者被晾在门口之后,才觉得全身酸疼。 一个记者放下话筒,痛苦揉着腹部,“天啊,好疼,都是后面的人疯狂往里挤。让我撞在那保镖的手臂上。” 另一个记者在最外头,状况稍微好一些,不解道,“撞在手臂上?难受的应该是那保镖吧。他一个人能承受得了你身后三四个人的推挤吗?” “相信我,他绝对承受得了!我看了那保镖,从出车门到进酒店,保镖的呼吸都没有急促,一直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前进。对!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我说,他那只手好像是铁做的。” “你说的没错。”另外一个瘫倒在地的记者大力喘息着,“刚才那保镖推了我一下,我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五脏六腑都要被他挤烂了。”他咳了一声,嘴角有咸腥液体溢出。 他尚觉得奇怪,同班已经惊慌指着他的嘴角,“天啊,血!” 记者抹了一下嘴角,这才看到手背上一片猩红。他只觉一阵眩晕,“哇靠,不会吧。” “天啊,他是不是对你动粗了?” “动粗,应该也算不得动粗,毕竟他只是推了我一下。” 曾经有记者与艺人争执,发生过爆粗口甚至动粗的现象发生。但是刚才凌夜的保镖出现的时候,一直只是尽职用手臂将凌夜护好,最多不过是将挤过来的记者推开,并不能算动粗。 而且在这些记者的疯狂之下,这些保镖倒显得彬彬有礼。 但是,彬彬有礼的保镖纹丝未动,身如铁铸。而人多势众的记者却因为‘被推了一下’而开始胃出血。 第36章 凌夜进了会场,两个保镖则立在门外。他们并不违规进入金碧辉煌的厅堂,但也不远离一步。他们身穿最平常的外套,虽然身材挺拔壮硕,但因为低调的装扮,就像隐形人一样的存在。 他们闲闲靠在门边,不时往场内扫一眼,只是为了确认凌夜的安全。 “今天要多久?” 其中一个面容冷酷,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保镖阿九压低声音问同伴阿锐。 “应该要到晚上十点吧。”阿锐懒懒回答。此刻他是完全放松的状态,但他其实是个比阿九更为暴戾的分子。而且他原本绝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若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阿锐,他能够放下自尊,去当他人的保镖,并且为了守护他人的安全,可以在门外木头人一样等上三个小时,他只怕根本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阿锐就站在这里。为了保护凌夜的安全,而当一只木头人。为了凌夜的名声,不理会那些记者的疯狂挑衅。 只是天性暴戾,让他隐隐焦躁。 毕竟三个月前,他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 阿锐手插在裤兜中,捏着手中的那个金属球。手的力度并不大,但是金属球被捏扁,又像一团橡皮泥般被捏成各种形状。 这是他的能力——骇人的力量。 在这力量之下,即使坚硬金属,也可以如泥般被压扁揉搓。 心中的焦躁一点点增加。 因为这场合实在让他厌恶。 这辉煌大厅中,皆是什么高官富商,家财万贯,轻狂不可一世,仗势欺人。 在之前,他就有仇富倾向。以前独自一人时,在酒吧里碰见什么富二代,语带轻狂,故意挑事。当时他气不过,便教训了那富二代一顿,但钢铁在他手下犹如泥土,又何况是柔软的人体。他那一番暴揍,让那富二代险些去了半条命。 至此,他就成了通缉犯。但追杀的警察,在他面前也不过儿戏。逃亡生活对于天性桀骜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痛苦,反而算的上开心。 他其实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忠诚地来保护一个人。 这与他的暴戾天性是相违背的。 不耐烦让阿锐捏紧了拳头,眉头皱到一起,然而却刚好看见凌夜的身影。 凌夜压根没有看他,只是在与旁边几人聊天。 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凌夜线条优美的侧脸。 他一时看得入神,眼前心里都只有那张脸。 原本的不耐和焦躁都消散到九霄云外。 目光死死追随着凌夜,直到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阿锐回头,看见阿九满是讥讽的表情,顿时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阿九哼笑了一声,“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阿锐沉下脸,本能想发作,但思及凌夜的叮嘱,又沉默下来,只冷冷道,“你少惹我。” 阿九讥讽颜色更重,却不说话,只偏过了头。 阿锐虽不悦,但方才因凌夜而心情好转。不想再在阿九面前现出失神的神情,他只偏过头看着门外忙碌的酒店服务人员,又觉无聊,只干脆将手抽出来,将那铁球拿在手中,不时地揉圆搓扁。 他们衣着普通,又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更何况大厅里人的身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以即使是铁球像橡皮泥一般被揉搓,也没有人能看见。 忽然间,却有两个人走到他们面前。 一个是上班族打扮,毫不起眼。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清秀瘦削的脸庞上却蒙着一层忧郁。 “阿锐,你也注意一些吧。”上班族盯着阿锐手里毫不掩饰被搓圆揉扁的铁球。 阿锐扫了他一眼,“轮不到你来管我。” 上班族沉默片刻,又道,“这确实与我无关,但你想想,若你这轻易就搓圆铁球的能力被大家发现,你觉得这会给凌夜造成多大的麻烦。” 阿锐手一滞,动作停了下来,他紧紧皱着眉头,“麻烦。” “凌夜是明星,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所以我们不可以懈怠。” 阿锐冷哼了一声,才终于将铁球放回了裤兜,却仍旧高昂着头,看也不看一眼上班族。 上班族看看阿九,“那我们先进去了。” 阿九冷冷看着他,不置一词。 上班族摇摇头,这两个保镖,只听得进凌夜的话,其他人的话,全都是耳旁风,他也习惯了。 他拍拍身旁‘高中生’的肩膀,“小思,我们进去吧。” “恩。”小思应了一声,乖巧地跟着上班族往里走。他神态并不自信,还有几分怯怯的,显然是很畏惧出席这样的场合。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旁边有人好奇打量他,他紧张无比,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往里走。 上班族看着他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道,“今天的计划你还记得吗?” “记得。”声音如蚊纳。 上班族也不再介意,大家早已习惯了小思的阴沉与怯弱。他只离开小思,回头去了别处。 小思立在大厅中央,有一丝慌乱。但他勉强想起,自己今天是凌夜的私人助理。他很快便找到了凌夜的位置。 他忍不住多看了凌夜一眼,但只多看一眼,他脸上便现出与阿锐一样着迷的神情。但与阿锐不同,他脸上的忧郁则更深了一分。 这样的忧郁,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停止过得。以往,他会忍不住哭出来,只被其他人取了个爱哭鬼的称号。但后来,他终于可以渐渐不哭了,但脸上的忧郁却越来越浓重。 就像现在,他压抑住酸涩的眼眶,不去看凌夜,然后看了看大厅,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慢慢走过去,希望不被人注意到。 而他身材瘦小,衣着又很普通,也确实不引人注目,很快便堙没在大厅内喧嚣的人潮中。 但他自以为没人注意到,却有一双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在总监控中,任嘉木,将这几人的举动完全看在眼中。他一开始,只是监视凌夜的两个保镖,很快便看见,那保镖手中一个被揉圆搓扁的金属球。 而从凌夜进门开始,他便对那两个力大无穷的保镖产生了怀疑,直到看见那金属球,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拥有无穷力量的人,居然肯当凌夜的保镖。而另外那个上班族和高中生,应该也是和那保镖平起平坐,他们又是拥有什么能力呢。 那高中生身材瘦弱,在大厅里,也是一直呆呆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他顶多偷偷看看周围的客人,然后就是不时盯着凌夜的背影出神。 他那样怯怯的神态,实在让人联想不出什么能力。 任嘉木将视线转向了那个上班族。 上班族用的是凌夜经纪公司工作人员的身份。他同样是呆在会场的角落里,离凌夜不远不近。凌夜由始至终,不曾看过他一眼,但是上班族和小思一样,偶尔也会盯着凌夜的背影出神。 除了这几人都有可能对凌夜有爱慕心思之外,任嘉木实在无法从上班族身上找出什么能力。 他想着要不要找人过去试探试探,但是上班族却突然站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 上班族走到走廊里,这边人员稀少,只有少数工作人员会出现。上班族谨慎地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接通了电话。 任嘉木戴上耳机,按下了听的键。 原本大厅和走廊里都安装有一部分窃听器。但是大厅里人潮喧嚣,窃听器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反而是这安静走廊里,能够听清人的声音。 任嘉木盯着画面上的上班族,凝神细听。 “你们怎么又惹出这种麻烦?不是说了要你们低调点吗?”原本沉稳的上班族难得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 “好好,你们总是有苦衷。出了事,总是要我去替你们善后。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回了?” …… “那是当然,”上班族语带不悦,“我肯定要去消除他们的记忆。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了,难道还放着不管?到时候让记者爆出凌夜的司机是超能力者这种事?!” 任嘉木手一滞,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但上班族的话清晰无比,一字一句地从听筒中传来。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上班族依旧语带不悦,“我现在在凌夜这边,没有办法回去。不管怎么样,你把那几个知情的人控制住,等我回去再消除他们的记忆。” 任嘉木听得入神,目光死死盯着荧光屏,却突然发现走廊上多出了一个人影。那是为今日宴会准备的小厨师。他原想出来透透气,不想却听到了上班族的这番话,此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上班族原背对着他,但听到小厨师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顿时警觉起来,他猛地回过身,三两步冲到小厨师身边,攥住小厨师的肩膀。 厨师笑容僵硬,“哈哈,哈哈,你们一定在说什么笑话吧。” 上班族阴冷地盯着他。 厨师僵笑道,“哈哈,其实我也看了那个x战警,也是超能力的,还挺好看的……” 上班族一把扣住了那厨师的脖子。 厨师一僵,慌乱道,“你,你要干什么。” 上班族淡淡道,“别害怕,只是让你忘了刚才那些罢了。” 他依旧紧扣着厨师的脖子,厨师想要挣扎,但随着上班族的发力,他的身体渐渐瘫软,紧张的眸子也骤然放松,无意识地乱转,脸上各种表情齐齐转换。 五秒钟后,上班族放开了厨师。厨师还有些茫然,目光没有焦点。 “我是谁?”上班族问。 厨师目光渐渐明晰,但认真看着上班族,“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他又看看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 隐约记得自己是累得太厉害了,所以才……咦,后面的好像想不起来了。 厨师看看手表,才发现已经指到了六点,已经快要到开饭的时间了,他慌忙道,“我还有几道菜要做。”说完,便往后面的厨房冲去。 上班族淡淡盯着那个离去的视线。他回过身,往回走。但是一抬头,却突然看见天花板右侧角落里的摄像头。 他的脚步骤然停住,然后狠狠盯着那摄像头。 任嘉木亦盯着屏幕,而这紧张之下,就像两个人在直视。 对视了片刻,上班族大步进了大厅。他按了按腰部的手枪,里面已经装满了子弹。他的能力,不像其他人那般拥有攻击力,所以他一贯带着手枪防身。 若是监控室里的人没看到这一段尚好,但若看到了,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揪住一个工作人员,用枪逼问出了监控室的位置,然后再抹去这工作人员遇见自己的记忆,然后再一路往上。 很快便站在监视室门口。他将手放在腰间,一有动静便能抽出手枪。 但下一刻,他便装作漫不经心地推开门,“你好。” 门内静静的。 一个职员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面前放着一份吃了一半的饼干和牛奶。监控室上的各屏幕闪闪缭乱,但却没有人去看。 上班族皱了皱眉。 而那职员慢慢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身旁出现一个人。 他以为是主管发现自己偷懒,忙猛地站起来,“张总,我没有偷懒,我刚才只是小眯一会,全程都在认真监控的!” 上班族眯起眼睛,这职员是把自己当成了上司么。 果然,小职员揉揉眼睛,才发现上班族根本不认识,他疑惑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并不认识自己。上班族基本已经确定,这小职员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但为了确保,又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小职员很心虚,“没有异常呀。”他用余光不断打量监视器,生怕从里面看出一些异样。分明就是害怕自己刚才睡过去了,让主管责罚。 “你……”上班族还在踌躇。 但小职员余光看见主管来了,立时拉住上班族的袖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但会我上司来了,能不能请你别跟他说我在偷懒。我第一天上班,真的不想被开除。” 他面露畏惧。上班族看了一眼远处主管模样的男人,心里顿时放下心来。而且这小职员一心担忧自己偷懒被发现,根本不像是看见自己对那厨师所作所为的样子。 上班族点头,“我就是有点迷路了,出口在哪里,你告诉我。” 小职员忙热情地为他指路。上班族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出口走去。 直到那上班族消失在转角,小职员脸上畏畏缩缩的神情一扫而空,他猛地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跳了起来,然后小心跑到隔壁房间,打开门,问道,“任总,我做得还好吧。” 任嘉木将方才一切全听了去,已经放下心来。他有些无奈笑道,“说了不用叫我任总了。叫我嘉木就可以了。” 小职员一怔,又笑道,“好,那我叫你嘉木吧。”他顿了顿,又一脸期盼赞赏的心情,“你觉得我刚做得怎么样。” “很好,小李,我觉得你都有演戏的天分。” 小职员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呵呵,任总……额,嘉木,其实我以前有想过要当演员啦,还演了几个小龙套,不过后来还是回来找普通工作了。” 任嘉木微讶,不由笑道,“没想到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小职员脸红,这里是嘉实财团下属酒店,平日里,只从传言中听见任嘉木和任振荣的名字。此刻亲眼见到了,当然是要好好对待的。小职员道,“任总……额,嘉木,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尽管吩咐!” “没事了,你先休息吧。还有今天,谢谢你了。” 小职员忙摆手,“不用谢。” 任嘉木笑了笑,转身往大厅走去。 之前任振荣有提过,要将他介绍给大家。而他消失这么久,任振荣大约也该发脾气了。而且他也不放心让他们独自面对凌夜。 第37章 任嘉木笑了笑,转身往大厅走去。 之前任振荣有提过,要将他介绍给大家。而他消失这么久,任振荣大约也该发脾气了。而且他也不放心让他们独自面对凌夜。 会场中,凌夜懒懒倚在长背靠椅上。他本身容貌出众,是众人视线的焦点。有不少名媛淑女在悄悄打量凌夜,希望能找机会与凌夜搭讪。 但这搭讪似乎显得既不可能,因为凌夜身边围了五六个身家过亿的总裁。凌夜就连面对这些人,依旧是一副懒懒的神态,并未对他们温和耐心一些。 其中一个总裁,口若悬河地说了一长串,凌夜却一个字也懒得说,反而用目光在会场中央逡巡。 不少名媛淑女本身就是他的粉丝,只是碍于身份,此刻不好过于主动去搭讪。而凌夜的名气更是无人不晓,所以尽管这是一个商业聚会,但因为凌夜的出现,几乎让凌夜变成了主角。 而他那满是魅惑的邪气笑容,也像是磁石一般勾得人移不开目光。 任振荣看着那边,不悦道,“怎么请了他。” 任振荣一贯个性古板,从来不管娱乐圈那一堆事,虽对凌夜有所耳闻,但对于他过于放=荡的名声很是不屑。而现在,在他自家的会场上,凌夜又以这幅妖魅的姿态出现,实在令他不悦。 陈威在一旁笑道,“这次新的楼盘,我们部门策划了一个新企划,需要请一个明星代言人。我想过了,凌夜现在如日中天,名气很有号召力,应该能为这次企划增加亮点。”虽是任嘉木推荐的,但此刻,他可绝不敢说出来,任嘉木与这个凌夜有什么牵扯,否则又会惹得人大怒。 任振荣皱着眉头,再看了凌夜一眼。不可否认,这人的名气足够,号召力也是非凡,只看他现在轻轻松松就成为全场焦点,就能看出来。 不少小姑娘已经偷偷望着凌夜,眼睛放光,就连不少男人,也盯着凌夜移不开目光。 只是任振荣有些不悦,因为围在凌夜身边的几个总裁,平日里也是他商场上的朋友。看见他们在凌夜面前这样伏小做低,毫无风范地献殷勤,实在令人有些不悦。 而远远的,任嘉木向这边走来。而与其一起的,还有程书涵和其一家人。 任嘉木莫名其妙失踪这许多天,已令任振荣不高兴。但唯一令他舒心的是,任嘉木基本没有怎么去看凌夜,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凌夜而着迷。 思及此,胸中的怒气便缓和了一些。 程书涵和其父亲程冠天已经走到任振荣面前。 任振荣笑着对程冠天道,“冠天啊,真是好久不见。” 程冠天一贯儒雅,在圈子里有儒商的称号。他笑道,“我也想着什么时候再聚一聚。你看,现在不就碰到一起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任振荣又看了一眼程书涵,又笑道,“冠天啊,别的我都不羡慕你,偏偏你这么个懂事儿子,实在让人眼红。” 程冠天笑道,“瞧你说的,我还想收嘉木为我干儿子呢,就怕你吃醋。” 任振荣一愣,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程书涵和任嘉木两人退后一些,任由双方长辈叙旧。 他们借口要找两个朋友离开。 两人看看被众人围着的凌夜,不由皱了皱眉。 “看这情况,靠近凌夜都有点困难,更不用说从他口里问出点什么出来。” 程书涵微微皱眉,盯着那边,“说起来,这几个总裁也是奇怪。平日里碰见,也都是很稳重的人,但在凌夜面前表现得实在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 “我想还是他的能力在其中起作用吧。你看其他女生,我刚无意听他们闲聊,应该也有好几个是凌夜的疯狂粉丝。但是她们都还能顾及自己的面子和身份,克制感情,连偷看也是小心翼翼的。但那几个总裁,显然已经毫无理智。” “我感觉他的能力也不是笑。因为中间,他有笑过两次,但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刚才我恰好在他旁边,看见了那笑容,我也没有觉得什么不一样的。” 任嘉木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程书涵,“你确定?” 程书涵只觉好笑,“当然,否则我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在这里跟你聊对付凌夜的事?” “但是……” “而且我确定我现在对凌夜没有喜欢的感觉。”程书涵道,“我本身就不太喜欢过于妖魅的人,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任嘉木这才相信下来。再看看那边众星捧月的架势,不由又皱起眉头,“但现在,恐怕和他说句话都有点难吧。” 程书涵笑道,“没关系,不就是搭讪么?让我试试。” 他抛下任嘉木,端了一杯鸡尾酒,向凌夜走过去。 任嘉木神情复杂地盯着程书涵,终于摇摇头,回头在大厅中寻找何曦的身影。 转了一圈,却找不到人。有些惊慌之下,再找一遍,这才发现何曦就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只是他缩着身子,大半个头都被桌上酒杯挡住了,只剩一双怯怯的眼睛盯着这边。 任嘉木不由好笑,大步向那边走过去。 何曦察觉到他的目光,立时前后左右望望,像是直到最后才确信任嘉木是向他这边走来。 任嘉木笑道,“你东张西望看什么呢?” 何曦把身子缩得更小了些,压低声音道,“你……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话吗?” “为什么不可以?”任嘉木拉过椅子,大大方方在他身边坐下来。 任嘉木本就是不少视线的焦点,他这一坐下来,不少人也开始对任嘉木身边的何曦好奇,齐齐把目光定在他身上。 何曦小动作地挪了挪,嗫嚅道,“这样不太好吧。” 任嘉木只自顾自拿过香槟,替何曦面前空空的酒杯里斟了一杯酒,将酒杯递给何曦,微笑道,“这样没有任何不好。” 何曦怔怔地,许久才接过那杯酒,低着头,恨不得把头也埋进杯里去。 他想说的是,会不会被凌夜发现,会不会被任振荣发现。但其实何曦现在用的假身份是嘉信科技旗下的新员工,即使和任嘉木在一起也没什么。而后一种,似乎想到这个问题就不太应该。 他和任嘉木,又不是恋人关系,为什么怕任振荣发现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乱成一团,但任嘉木已经拍拍他的手,“看那边,有好戏了。” 何曦疑惑抬头,看见程书涵已经进入了那一圈总裁圈中。 任嘉木笑道,“相比于凌夜,其实程书涵这家伙,也是个万人迷啊。看看他能不能迷倒这个大明星呢。” 何曦惊讶地看着那边。 对于程书涵,他只觉得很亲切温和,从来没有把程书涵往万人迷的方向去想。 而他们今天的目的是,和凌夜拉上关系,从而问出那个组织的所有问题。对于交朋友的热情,他本来觉得是热情的任嘉木更有人缘,但冯宇等人却一致觉得程书涵是最佳人选。 这边,几个董事长依旧将凌夜围得紧紧的。 “凌夜,我去看你演的电影了。真的很好看。我买了几千张电影票,赠送给我们公司的员工,让他们晚上去看。” 凌夜只挑了挑眉毛,压根不回答。 张董一脸殷勤的笑,“凌夜,你看这滨水别墅,是我在法国新买的。我将这别墅送给你,你说好不好?” 凌夜扬起眉毛,扫了一眼,“那么远,懒得去。” 张董一愣,忙道,“远不要紧!你忘了我们有私人飞机吗,到时候只要坐飞机就行了。” 凌夜移开了目光,不再回答。 张董忙道,“那就算了。我在市里买一幢。对了,秋清山那边风景很好,我在那边建一座怎么样?” 凌夜依旧不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品着杯中香槟。 张董有些受挫,费劲心思,依然得不到美人欢心。说起来,凌夜其实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狂热的迷恋凌夜呢? 但这疑问往往很快就消失,只要看见凌夜的脸,对凌夜的狂热迷恋又会疯狂占据他的心。 见张董受挫,另一位钱董又抓住机会,笑道,“凌夜,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一定帮你弄回来。” 凌夜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钱董目光中满是诚挚,“真的,凌夜,只要你说,就算我倾家荡产,我也会把东西弄回来送给你。” 凌夜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钱董一怔,又道,“我有朋友在中科院供职,那里有存有陨石的样品,我让他把那个送过来——” 凌夜打断道,“我说的是真正的星星。我想要一颗星球,你能弄到吗?” “我……”钱董僵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似乎因为不能为凌夜弄来‘星球’而自惭形秽。 凌夜冷冷道,“弄不到就安静点,别在这叽叽喳喳地烦我。” 钱董一脸悲痛欲绝,让人不忍心看。其他董事也惧于凌夜,安静下来。 一旁却突然传来轻笑声。凌夜不悦看过去,却是程书涵在一旁轻笑。凌夜不悦道,“你笑什么?” 程书涵微笑,“凌先生何必折磨这些人呢。他们都爱你,只不过是想对你好罢了。” 凌夜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 程书涵笑容依旧,“只是我觉得这几位先生看起来实在可怜,实在有点看不下去。” 凌夜眯起眼睛,冷冷盯着程书涵。那双魅惑绝美的眸子,露出这样冰冷的神情,其实能给人极大压力。但是程书涵依旧是从容微笑。凌夜眸中现出些许诧异。 程书涵微笑,“而且我觉得,你看起来也不太开心。” 凌夜怔了怔,继而恢复了冰冷的眸子,“你想多了。” 程书涵道,“我也希望如此。” 凌夜心中一荡,本能想回过头,细看程书涵温润脸庞。身处娱乐圈,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俊男。再加上他自身外型条件亦是不俗,所以在别人外貌方面格外挑剔。 然而程书涵的容貌令他忍不住再三去看。 并不是美艳到极点富有侵略性的美,反而是温润如玉。 就如他说话给人的态度。 只是,他一向骄傲,怎肯主动向他人示好。 而这短暂平静之时,又有另一位郑董向凌夜示好。 “凌夜,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死一般的平静。 “凌夜,那些一线明星,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在你面前,他们连——” 凌夜沉着脸道,“够了。” 他的脸色让周围的人一惊,同时沉默下来。他们像是无法承受凌夜带着怒气的眼神,怯懦地低下头。而见他们这幅样子,凌夜愈发皱起了眉头。 程书涵道,“别生气,他们不过是想让你开心罢了。” 凌夜依旧神情冰冷。 “既然你今天已经来了,为什么不好好享受这个宴会呢?” 温柔如潺潺流水的声音,令凌夜忍不住回头,看着程书涵。 程书涵缓缓展开一个微笑,拿过香槟,替他斟上一杯酒,“就譬如这葡萄酒,也是出自法国最顶级葡萄园庄园。年份是83年的,那一年雨水和阳光充足,所以那一年的酒也是最顶级的。其他的你应该都不在乎,但是这酒,值得尝一尝。” 凌夜斜了程书涵一眼,慢慢将酒杯举到唇边,抿了一口。 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渐渐提起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程书涵微笑,“有一段时间,对酒很感兴趣。”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其他总裁,都默默围在旁边。虽然对程书涵不满,但是惧于凌夜,谁也不敢在现在放肆,只默默陪在一旁。 远远地,何曦瞪大了双眼,看见聊天的变成程书涵和凌夜两人。其他总裁则默默陪在一旁。 他早知程书涵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愿望,他温和的态度只如春日暖阳,让人放下心防,忍不住靠近。 任嘉木笑道,“这知道这家伙能接近凌夜。” “但是……” “你有没有觉得,程书涵身上有让人想要亲近的愿望?” “我……”何曦没有想到自己的心里想得,和任嘉木想的完全一样。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虽然不张扬,但很吸引人。我和他小学中学都是一起上的,他在小学开始,就是班上人缘最好的,一直都是班长。到了中学,更是情书不断,而且,还是男女都有。冯宇一直笑他是祸害,把那么小的小孩就带成了同性恋。”其中还包括任嘉木自己,当然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何曦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嘉木道,“不过,他对亲近他的人,都是极好的。这回凌夜要被他攻下来,他不会反而和凌夜一边吧。” 那边,两人已经相谈甚欢。 凌夜微笑着,魅惑美眸中,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风情,“你很有趣。” 程书涵微笑,“既然如此,那能不能让这些董事长先生们先去休息呢?” 凌夜一笑,用那双媚眼如丝的黑眸看向那一帮木愣愣围在一旁的董事,“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别来烦我。” 他这笑容让那些人深思恍惚,然后立刻乖乖地转身,走向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第38章 凌夜慵懒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撑着一只手,笑看着在那边倒酒的程书涵,“没想到程家大少爷也是同性恋。若是早点知道,我们便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程书涵端着半杯鸡尾酒进来,笑道,“现在我们也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凌夜眯起眼睛,目光猫一般在程书涵身上游走。 程书涵递给他半杯酒,然后顺势坐在凌夜身边。凌夜挑着眼角,任由程书涵的酒杯在空中停留了半晌,这才慢悠悠伸出手,接过那杯酒。 程书涵将酒一饮而尽。然而凌夜却只端着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他。 程书涵笑道,“不喝?怕我在酒中下毒?” 凌夜笑了笑,“那倒不是,只是喝了酒,我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能力两个字让程书涵本能紧张。难道凌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又或者,凌夜准备利用自己的超能力? 他全身紧绷,凌夜饱含笑意的目光刀刃一般在凌夜身上游走,然后笑道,“也好。”他凑到程书涵身边,在程书涵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程书涵原本还在笑着,只是那笑容瞬间仿佛冻结了,他的身子微颤了一下,眸中完全失去了方才的风度,只变成木然的呆滞。 凌夜微笑,“我忘了告诉你,我的超能力,就是通过亲吻来夺去你的意志。”他伸手在程书涵已经有些呆滞的脸庞上轻抚,然后笑着问,“告诉我,你是谁?” “程书涵。”声音木然无机质,和之前的绅士风度判若两人。 凌夜弯起眼角微笑,“那么,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程书涵慢慢移动目光,直到看见凌夜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眸中顿时迸射出亮光,然后用满是仰慕的态度道,“我最爱你。凌夜就是我的最爱。” 凌夜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下那炙热的神情,莫名感觉有些扫兴,“唉,又和那些呆子一样了。真没劲。”他认真打量程书涵的残存着温和神情的脸庞,叹气道,“本来是喜欢的类型呢。刚才果然还是应该和你先缠绵一会再说的。” 程书涵依旧用那倾慕的目光炙热地盯着凌夜,“凌夜,我爱你。” 凌夜皱了皱眉,推开目光炙热而呆滞的程书涵,然后将酒杯不耐烦地扔到地下,咒骂道,“真没劲真没劲!” 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但是房间里除了一个盲目倾慕他的人没有别的可以交流的对象。凌夜忽然有些恼羞成怒,转过身愤愤对着程书涵,“我告诉你,你会有这种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程书涵目光依旧呆滞。 凌夜冷笑道,“你带着目的来接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不是猜测我是超能力者吗。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更小心谨慎一些。我告诉你,我这边有读心者,你知道吗?” “……” “从你和那几个叫什么任嘉木何曦的一进入会场,你们心里所想的我的下属全都听到了。到后来,你还假装不在意地接近我。你不知道你在我眼中看起来有多可笑。” 程书涵完全听不懂凌夜的话,“凌夜,我好爱你。” “天啊,又是这一套。烦死人!”凌夜不悦地推开他,然后恼怒道,“我本来不想把你变成这种神经病。谁叫你跟我进了房间以后,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不屑地拿起桌上的红酒,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有看见吗,在酒中下药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要是我能被这种小伎俩给掰到,未免也太蠢了。” 程书涵依旧一副木愣的表情。 “不过也好,你以后就成为我的下属。至于楼下那几个人,”凌夜用脚拨拨程书涵的腿,“他们估计只有死路一条了。” “和组织作对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对了,干脆也告诉你。我就是组织的最高负责人。” 第39章 程书涵还是目光痴迷。 即使凌夜嚣张地揭露自己的身份,但是对于如今的程书涵来说,已经不具备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凌夜的超能力是使人狂热地迷恋他并且听从他的一切命令。而所需的媒介仅仅是一个吻。 在这种能力的影响下,即使被控制者爱凌夜爱到死,但是绝不会因为嫉妒做出任何对凌夜不利的事。而就算凌夜要他们立刻从楼上跳下去,他们也会不说二话地遵守。更不要说凌夜要他们去杀死两个无辜的路人。 这超能力所涉及的,其实已经不是爱。它近乎洗脑,将把人变成一具单纯只执行凌夜命令的机器。 随着那次太阳黑子的爆发,世界各地都逐渐有人发现自己突然拥有了超能力。但是,因为拥有超能力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在惶惶不可终日,觉得自己也许得了妄想症。即使其中一部分弄懂了自己的能力,并且完全掌控,但是因为没有一个人是如此,他们也保持了秘而不宣的态度。 而凌夜,是其中的一个幸运者。 他于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自己的这种能力。那一次,他亲吻的是一个商界精英。而当他亲吻了那个男人之后,才发现那男人在片刻之内,瞬间成了一个狂热膜拜自己的人。而这个商界精英,还拥有读心能力。他商界的成功自有其出众的社交手腕和能力,但是,读心术也让他在商界无往而不利,在短短一年内,就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这个男人原本牢固地守着自己的秘密,唯恐这个秘密被他人发现。但是因为对娱乐界的凌夜一开始就心动,而后又在一个吻作用下,这个男人彻底成为了凌夜的奴仆。 通过这个男人,凌夜知晓了许多商界机密。凌夜对经商没有兴趣。他的艺人身份已经为他带来了不菲的经济收入。只是,某一天,通过这个男人的读心术,他发现人群中和他一样拥有读心能力的人还有很多。而这些拥有超能力的人,事实上都凭借着自己的超能力,在社会中拥有了超然的地位和财富。 凌夜一个个接近他们,并且将他们一个个纳入麾下,渐渐地,组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超能力者的组织。 在这个组织里,凌夜永远不需要担心背叛。 因为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为他贡献一切,又何谈离开? 利用这些人,凌夜在娱乐圈的发展越来越迅猛。各大电影颁奖会似乎都是专门为他独自举行。娱乐公司耗重金替他营造形象。再加上凌夜本身的出众魅力,让他成为了最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 凌夜坐在酒吧房中,瞥了一眼紧张守候他的程书涵,漫不经心扭过头,然后拨通了楼下人的电话,“喂,阿岚,下面情况怎么样了。那个叫何曦和任嘉木的人控制住没有?” 电话接通之后,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凌夜心中紧张起来,然后坐直了身体。阿岚是个拥有高强度合金骨骼的男人。他以前只是个普通的老师。只是那次太阳黑子爆发后,他骨骼的强度一点点变硬。皮肤和血管的柔韧性也极大的加大。用手锤击防盗门,留下坑洞的只会是防盗门。 不仅是防盗门,他现在骨骼的强度超过世界上所有的合金。况且他的力气更是百倍增加。以他的能力,那个何曦和任嘉木不可能敌得过他。 只是话筒那边一片死寂。 凌夜猛地站起身,“阿岚,快回话!”这已经相当于下命令了。这样的口吻,被他的超能力控制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有能力反抗。 听筒那边传来了几声痛苦的呻吟声。是阿岚的声音。 阿岚听见了凌夜的命令,想要回答,只是他分明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回答。只有脑海中强迫的命令令他在挣扎,但却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 任嘉木的声音慢慢从那边传来,“凌夜。你好。” 那样平静的声音令凌夜面色立刻阴沉,攥紧了话筒,“你弄伤了阿岚?” “不,确切地说,是他想杀我,但是却没有这个能力。” 凌夜目光阴蛰地盯着正仰慕望着他的程书涵,神情愈来愈冷酷,“你胆子不小。我没有去找你的麻烦,你倒是敢跟我做到这个地步。” “不是你先派人来追杀何曦的么?” 第40章 台下,还有数十名超能力者在于任嘉木对峙。 有红衣女孩手中一抹跳跃的火焰,那火焰咆哮着想要往外冲,但她面色惨白,已经无法控制。 而另外一个人,奔跑的速度极快,但这一刻,却僵硬停在原地。 任嘉木站在中央,死亡的气息从他身体里一点点蔓延开来。蔓延到整个会场。不仅是超能者,普通人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早已昏厥。 这些超能力者几乎都无法动弹。 任嘉木拿着阿岚的电话,对凌夜冷冷道,“神经病,还不快下楼来受死。” 凌夜说,“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任嘉木说,“那你等着吧。我马上就来杀你这个神经病。” 任嘉木一发功,周围的人跟被毒死的害虫一样纷纷倒地。然后任嘉木摆出秧歌的架势,边跳边往楼上走。 有保安开口叫道,“少爷。” 还没说完,就被任嘉木的毒气给毒倒了。 任嘉木高贵冷艳地目不转睛,继续扭着秧歌上楼。 终于到了门口。但凌夜躲在房间内不敢开门。 任嘉木大声喝道,“逆贼!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凌夜躲在房间内,一生也不敢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我们组织给你的最后机会!我奉劝你不要顽抗了。否则最后受苦的人是你。” 凌夜道,“我可以开门。只是你别这么激动。” 任嘉木啪一声跳出一个秧歌最灿烂的姿势,义正言辞道,“和恐怖分子不能有任何妥协。不要再妄想使什么剂量!” 凌夜快疯了,终于到了门边,猛地打开门。 一打开门,他就猛地往任嘉木身上扑,想要亲吻他,使用自己的超能力。但还没有扑到任嘉木,何曦嗤一声钻出来,猛地拦住凌夜,“你这个贱人,又想耍什么把戏?!” 凌夜用力拨开何曦。 何曦已经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大声哭道,“大家都来看啊,都来看看这个不要脸的死男人。硬生生拆散人家cp,当不要脸的小三。大家都来看啊,都来评评理啊!” 凌夜已经疯了。 任嘉木再度发功,然后大声道,“你这逆贼,以为我会受你的引诱吗!还不快给大人我快快受死。” 何曦大声说,“死吧死吧。你这傻逼男人!” 凌夜全身都僵住,然后很快就像枯萎的花朵一样瘫倒在地上。任嘉木用尽全力来对待这不知廉耻的男人。 凌夜终于彻底昏厥,再也没能有半点力气。 何曦猛地欢呼起来,一把抱住了任嘉木,“亲爱的,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任嘉木点头,再度扭了一个秧歌动作,“小曦,我爱你就像爱扭秧歌一样。” “真的吗,在你心里,我比扭秧歌还要重要吗?” “是的,我越来越爱你了。” “那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好的,我和你永远在一起。还有,我和你要一起扭一辈子的秧歌。” “嗯,嘉木,我真是太幸福了。” 他们在一起,到永远。还有幸福地扭秧歌下去。 有情人能相守,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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