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刀 上——没有鱼的水煮鱼

作者:没有鱼的水煮鱼  录入:04-25

 文案:

 忽如其来的灭族,少年独自踏上复仇道路…… 第一次尝试武侠和古风,求读者大人们多多支持╭(╯3╰)╮ 略重口,无节操,纠结小受菊洁不洁可以绕道了,另外小受自带黑寡妇属性 相见就是有缘,都来我家喝酒吧! 内容标签: 报仇雪恨 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泥 ┃ 配角: ┃ 其它:复仇,NP,鬼畜攻,天然黑 1、刀夜1 黄昏,深山,竹林。 两个年轻人在碧绿成片的林间穿行,都背着装满野生菌类的背篓。 这一带的山谷盛产各类珍贵的山野野味,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采到灵芝,在每月的集市上能卖得好价钱,时值初春,还能顺道刨些新发的竹笋,这对于深山里的村里人也能成为佐菜的时新材料。 “晚上我就要吃。”走在后面的少年用随手拔的小竹苗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身边的竹木,“拿肉吃,还是拿薰肉吃?” 走在他身前的青年看起来比他很长了几岁,一身粗布白衣穿在身上看起来整洁清爽,倒不太像做了一天活的人,“快些回家,不然天要黑了。” “那拿熏肉吃好了,炒一下,香喷喷的!”身后的少年自顾自地主张,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清亮亮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期待,“天不亮就出门,挖了一天菇子累死了,一定要让妈妈给我做一顿好吃的,不给偷懒的人吃!” “好了云泥,”前面的青年回过头,对他一笑:“晚上吃饭你想吃多少都行,现在快些吧。” “嗯!现在听天渊哥哥的!”云泥扔掉手里的竹苗,几步追上他,“诶你说我挖的这么多,能卖一两银子吗?” “还差得远呢。”天渊笑笑,加快了脚步。 云泥也小跑起来:“慢一点啦,”跟上之后,“这么多还卖不了一两啊……” 天渊听他口气里满是失望,伸手摸摸他的头:“好啦,你再跟我来几次,到下个月集会大概会够吧。” “啊?可是我这个月就想买呢。” “想买什么?” “人参。” “你要那个干吗?” 云泥紧紧背篓的带子,“阿离姐姐需要啊,她才生了小外甥的,我想买给她补身体。” 天渊有点意外,“小云泥长大了哦,知道疼人了。” “我早就长大了。”云泥得意地说,“是爹爹说的。” 天渊看他抬出大人来证明自己长大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钱不够我借你。” “不用!”云泥拖长音调以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一定会自己做到!” 两人边说笑边往前走,西边的夕阳渐渐沉下去,远处山峦与天空交接处一片明亮的霞光。 但是这霞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它很快地黯淡下去,天空由青蓝转为淡灰。 “咦?”翻过山顶的云泥停下脚步,他抬起手搭在眼帘上朝山下望去,“那边有烟。” 天渊也望过去,他皱起眉。 那是村子的方向。一条黑色的浓烟蔓延,时隐时现的艳红火焰似乎覆盖了很大的面积。 “有人在烧东西吗?”云泥自言自语,“不对,不会有这么大的烟。” “快点回去。”天渊没有心思再和他说下去,他飞快地往回家的路上跑去。 他隐隐感到,有异常可怕的事端发生,让他甚至不敢想象。 越近就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连云泥也焦躁起来,“天渊哥哥,到底是什么事,会不会是……失火?” 天渊抿着嘴唇没有回答,脚步更加飞快,云泥一路小跑跟着:“失火的话,大家应该都会去救……这么大的火……” 天渊突然停下脚步,云泥差点撞到他身上,他低头看着这个辈分上堂弟却当做亲弟弟来看待的少年,低声说道:“你不要慌,万事有我在。” 云泥点了点头,心中的忐忑却丝毫没有消褪,记忆中从没有见过天渊如此凝重的样子。 “听我说,”天渊摁在云泥的肩:“我们落家十年前隐居于此地就再没有过问过外面的是是非非,如果这次出什么事,原因只会有一个。” 十年前的云泥不过五六岁,他对于过去的事并没有印象,但他或多或少也明白家族中的秘密,他望着天渊清澈见底的眼睛,小声地说:“灭尽?” “那把刀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现在听好我说的话……” 云泥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这些,好像生离死别……” “认真听,你和我们不一样!”天渊厉声打断少年带着啜泣的声音。 天边的晚霞彻底昏暗了,天空迅速被黑幕占据。 熊熊火焰冲向天际,在离村子更近一些时已经完全能看到燃烧在大火中的黑瓦白墙。 火光照的近处的夜空如白昼明亮,清晰地照出林林总总。 天渊捂住云泥的嘴,在灌木丛后望向村子,那是即使噩梦里也从未敢见的景象。 黑鸦鸦的人群,紧身黑衣,银色佩刀,几百个人沉默地站立,都是同样的表情——平静到如同深水底的残忍冷漠。 而在人群之前,地上整齐的平放着人的身体,六十八具。 云泥几乎要尖叫出声,天渊紧紧地扣着他的脖子,他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冷,并且轻微的颤抖。 黑衣人列前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玄黑色的外衣犹如血浸透般地沉厚,他微微侧过脸,云泥看见火光背景里他的侧脸如刀裁般鲜明。 他只感到铺天盖地的恐惧。 恐惧到甚至忘记了,放在地上的那些尸体,是谁。 一个戴银护甲的黑衣人上前朗声说道:“一共六十八个,清点完毕。” 男人略一点头,黑衣人继续说道:“根据落家祠堂的记载,现今落氏四房子孙合计七十一人,还有三人未落网。” 男人低声道:“找。” “是,刀夜大人。”黑衣人抬起头:“只是这附近都是山林,恐怕很难找出。” “不找出那三个人,灭尽刀就没有头绪。”刀夜摇摇头,像困扰一般,“早知道,就不该赶尽杀绝了,至少要问出刀的下落,不然我们这一趟就扑空了。” 正说着,一个黑衣人从尚未燃尽的村落中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大人,从后房的床头暗格里找到一个小孩。” 云泥身体发抖,那是他还未满月的小外甥,天渊紧紧地抱住他的背,极轻地在他耳后说道:“忍一下。” 戴护甲的黑衣人查看了一下婴儿,说道:“这婴儿早已被烟薰而死,这样未落网的还有两个人。” 刀夜的目光在地上的尸体间游移,“落家的房屋都已搜查过一遍,都没找到灭尽刀,那么会不会藏在像隐藏这个婴儿的暗格之类地方?”他看向身后众人:“再搜一遍,务必彻底搜查。” “是,大人。” 黑衣人纷纷散开,刀夜缓缓转过身,看向灌木丛:“两位朋友,出来见个面吧。” 灌木丛后的两人身体俱是一震,云泥慌乱地回头:“天渊哥哥,他发现……” “记住他们的脸。”天渊从少年的背后抚住他的脸:“别怕,你做得到。” “我们两个人……” “你一个人足够了,”天渊在他的耳边柔声说着:“要记得我……”他突然站起身。 火光映得夜如染血般鲜红。 刀夜注视着他,嘴角轻挑:“还有一个呢?” 云泥闭上眼睛,再睁开,他的手按住腰间的匕首,用力抽出。 “要我亲自把他拎出来?”刀夜走近,他的手背在身后。 天渊往旁边走了两步:“你是什么人?” 刀夜并不回答,“告诉我灭尽的下落,我保证你活到很久以后,否则,我是什么人对你一个死人毫无意义。” 云泥突然站起,他抓住匕首用尽力气刺过去。 匕首穿胸而过,雪亮的尖端从青年胸前刺出,天渊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望向尚在颤抖的少年:“你……你为什么……”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云泥声音发颤,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恨死……你们……” 天渊倒了下去,血从他的身后弥漫出大片赤红,如同面前的火焰。 云泥身体发软,双膝跪倒在地,他放声大哭。 刀夜冷冷地看着少年,突然开口:“你什么杀他?” 云泥失声痛哭,无法回答,他的所有亲人突然之间全部被杀,只剩他一个,除了哭泣他没有任何办法做出其他举动。 刀夜倒没催他,他静静地站在少年身边,耐心地等待着。 火烧断房梁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屋顶的轰然倒塌巨声在耳。 不断有黑衣人回报,均是一无所获。 护甲黑衣人走过来:“刀夜大人,还是没有找到那把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天渊,又看向云泥:“看来所有人都找到了。” 刀夜冷淡地看着哭泣的少年:“传闻落家尚武,今日一战看来的确如此,只不过落家的武略显粗浅疏松,没一个像样的,就像你和这个被你杀掉的人,气息粗重,在灌木丛后看了多久,真是一点也瞒不住。” 护甲黑衣人赞赏道:“那是多亏刀夜大人武功超群,还有影重大人给的迷魂药,下在水源里,一个都跑不了。” 刀夜背对云泥,对护甲黑衣人说道,“你们继续搜寻宝刀下落,我先回去,这里由你统领。” “是,”护甲黑衣人点头,又说:“那,这个人?” “把他带回去。”刀夜头也不回地说道。 ****** 云泥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身心衰弱,整个人几乎失去意识。 刀夜没有为难他,将他安置在一间客栈的客房里,他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开口:“你精神好多了,可以回话了吗?” 这时天已经亮了。 只是云泥不会忘记前一个黑夜,永无光明。 他强行打起精神,点头。 刀夜的脸在明亮的白日里看起来丝毫无狰狞的样貌,甚至可以说是个相当英武的美男子,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为什么杀他,他是你唯一的族人。” 云泥垂下眼睛:“他过去一直欺负我……”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刀夜伸出手,托起少年尖尖的下颌。 云泥被迫和他对视,他继续说道:“他们一直欺负我,我虽然是长房长孙,却是庶出,他们都想要大娘生的儿子……”他声音微弱,话语却很流利。 刀夜微笑了一下,他摊开从祠堂拿来的家谱:“小家伙,看看你说了多少假话,”他看着家谱上的支系关系,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云泥?” 云泥顺从地点头。 “看年纪的确没有说谎,”刀夜稍一思索:“这么说,你是因为庶出的长孙,一直受欺负,所以才起了杀心?” 云泥又点头,“多谢大人解救我。” “你的意思是,我杀光你的族人,你非但不记恨我?”刀夜望着少年如清水般的眼睛:“反而觉得我很亲切?” 云泥又点了点头,“我恨死他们了,我一点也不想自己姓落,他们欺负我,欺负我妈妈。” 刀夜却突然转了个无关的话题:“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生的很美?” 云泥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非常美丽,眼睛楚楚动人,我简直要被迷住了,”刀夜压低嗓音,“而且更让人着迷的是,你撒谎的时候,眼睛里却还是真诚,太特别了。” 云泥辩解道:“我没有……” “说实话吧,小家伙,”刀夜轻轻拍了拍少年白皙的脸:“搞不好我会饶你一命。” “我,”云泥忽然笑了,眼波流转,刹那间像变了个人,他轻轻地歪着头:“其实,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吧?” 刀夜颇有兴趣地看着他:“对。” “其实,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杀我吧?” “哦?” “因为,落家只有我一个人,”云泥表情有点腼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灭尽的秘密,你要是杀了我就什么都得不到,对吧?” 刀夜靠近少年的脸:“你在和我的脾气赌吗?” “我没说错吧?”云泥眨着眼睛:“你不会杀我。” “可是,”刀夜的手捏着少年的下颌,声音带着笑:“我有一百零一种方法,让你半死不活,折磨你到说出一切为止。” 云泥往后避让一点试图躲开他的手,“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如你所言我不会杀你,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刀夜的另一只手搂住少年的肩:“不如把你的想法完完整整地告诉我,若是你足够诚实,我便不会折磨你。” 云泥望着这个魔鬼的黑色眼睛,他从没见过一个人有如此漆黑的几乎反射不出光的眼睛,带着冰冷彻骨的残酷。 这是他的第一个敌人。  2、刀夜2“老实说,我是撒谎了,虽然我是庶出,但是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如果他们可以活过来,我恨不得死去的是我。”云泥低下头,轻声说道。 刀夜喜欢这个少年的脸,美丽又清纯,世间少有的绝色,大概就是因为养在深山里所以还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吧,他这样想着,同时觉得这个少年聪明又勇敢,他完全不惧怕自己——灭了他全族的恶人,而且还敢在自己面前耍心机,而且那被自己看破的小小心机更让他有成就感和满足欲。 “所以,你其实恨死我了吧?” “对。”云泥坦率地说:“我还不得不杀了我的天渊哥哥。” 刀夜问了第三次:“你为什么杀他?” “我和他,活了两个人,只有一个人活下来才有绝对的免死权,我不想冒险。” “很好,我喜欢坦率的人,想活下来不是自私的想法。” “如果你抓了他威胁我,或者抓了我威胁他,我和他都会很为难,我不想取舍。” “不错,我是打算抓一个威胁另一个,你和我的想法一样。” “天渊哥哥比我年长,知道的秘密比我多,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也会选他来说出灭尽的秘密吧,到时候会死的也是我,”云泥叹了口气:“我只好先下手,天渊哥哥没有防备,于是我成功了。” “不,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会选你。”刀夜微微一笑,捉住少年的手。 云泥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恐。 “怕什么,我把你带回来,难道只是为了一把刀吗?”刀夜的手一用力,将少年抱坐在自己腿上:“在我看来,你比那把只闻其名的刀值得多了。” 云泥抗拒地抓住他的手臂,刀夜则抱得更紧:“现在,我们回到正题,灭尽在哪里。” “我,不知道。”云泥终于说道。 “你知道违抗我的话是很可怕的事吗?”刀夜笑着说道:“我能灭你全族,也不在乎多折磨你一个。” “我只有十六岁,族里的大事不会告诉我,”云泥低声说着:“而且,你是我的仇人,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脾气很倔啊,”刀夜用指节抚着云泥的脸颊:“你不怕我吗?” “怕,”云泥推着刀夜的手指,他试着想逃开他的怀抱:“放开我,我是男的……” “你这样的样貌就算是男人也让人有侵犯欲呢,”刀夜稍一用力使少年的挣扎无济于事,他将他横着抱起来:“现在你是我的战利品。” “啊!放开!”云泥惊慌失措地叫道:“放开我!” 刀夜并不理会他的反抗,他将他抱到床上,压在他的身上:“我当然不会杀你,也舍不得,先让我玩玩吧……”他的手指缠绕着少年丝滑的长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混杂了血腥的清新香气,让人有血液沸腾的欲望。 “我是灭你全族的人,看着我,”刀夜握住少年的衣襟:“但是你被我吸引了,对吧?昨晚我背对你,你手上就有匕首,却没有对我下手。” “因为我知道你武功高,我打不过你……啊!不要……” 刀夜撕开云泥的衣物,将手伸了进去。 粗糙的掌心握惯了刀剑,浸染了族人的血。 “啊!”云泥拼命地躲闪着他的魔掌:“不要碰我!啊!不要碰……啊!!” 刀夜低下头,一口咬在少年纤细的颈项处,他的声音冰冷,“告诉我灭尽在哪里就算了。” “真的……不知道……”云泥哭了起来:“别碰我……魔鬼……” “现在这个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刀夜单手抓住云泥的手腕,伸出舌头舔着少年的胸口:“你恨我,就多恨一点好了。” “救命……魔鬼……你去死吧……”云泥哭喊着:“我恨死你……放开我!” 他感到双腿突然被大力分开,恐惧席卷了全身,他尖叫起来:“放开!禽兽!啊!” “你这么漂亮和人做过吧?”刀夜喘息着,他咬住少年胸前的突起,边撩开自己的衣物,将肿胀的分身抵过去,“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知道不知道,放开我!爹爹救我……”云泥不断挣扎,他感到从未被人触及过的禁地暴露在魔鬼面前,他不顾一切地叫道:“不要……求你……不……啊!!” 刀夜皱起眉,他并不迟疑地挺身刺入。 圆头锥撕裂身体,像生生劈开成两半。 “灭尽……在哪里……”刀夜喘着粗气说道,问句更像是叹息。 云泥无力地瘫软着,身体被无情地摆弄,他只能发出最基础的单音,“啊……痛……痛……痛……” 血,像也被前一个夜晚的寒气冷却,凉薄地渗出来,如朱红的眼泪。 事实上,刀夜本人绝对不是一个工作狂,工作中假公济私最合他的个性,比如作为七杀的七个首领之一出来寻找灭尽刀,收个绝色美人回来,一举两得。 他武艺超群相貌英俊,有过很多女人和男人,他感觉地出来,这个绝色美人,刚刚的是所有意义上的第一次。 “其实很多时候死比活着更容易,你现在觉得这句话对吗?”刀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仍然是神清气爽的样子。 云泥闭着眼睛,撕烂的衣物还裹着上身,刀夜并没有把他的衣服全部脱下来,他仅仅是在泄欲。 始作俑者坐在床边,手指流连在少年纤细的身体上:“想杀我吗?” 云泥微微睁开眼睛,迷蒙中他看见男人俊朗如雕刻的脸,他诚实地点头。 “可惜你办不到。”刀夜笑了笑,拭去了少年眼角的泪。 ****** 云泥睡了很久,一个梦也没有。 醒来时看见白色的帐子,嘴角弯曲,想嘲笑一下自己,却发现唇边全是眼泪的苦涩。 “睡着了还在哭呢。”刀夜从一旁环住他,“哭起来我见犹怜,让我反省刚才自己是不是太粗鲁了。” “禽兽。”云泥轻声骂道。 “哎,我听你说这个都习惯了。”刀夜把头埋在少年带着香气的后颈,“换点别的吧?” 云泥知道自己无力与他抗衡,并且不合时宜的反抗只会带来更粗暴的对待,他尽力往旁边躲了一下,但又被对方拉得更近。 他想过接近对方是件艰难的事,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有人在敲门,“刀夜大人。” “进来。”刀夜懒洋洋地说道。 云泥吓得立刻用手盖住脸,他没有穿衣服,羞耻心让他无法面对外来者,刀夜抓住他的手不准他隐藏,“没事,是我的副使。” 副使走进门,云泥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中,而这个佩戴护甲的副使却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像是见怪不怪了。 这个刀夜一定常做类似的事,云泥默默地想,并且他看清楚了副使的脸,正是那晚参与灭族的人之一。 记住他们的脸,天渊哥哥这样说了。 “我们仔细地搜查了好几遍,没有发现灭尽刀的踪迹。”副使说道:“虽然我们并不知道灭尽真正的样子,但是到目前为止所找到的刀全是普通铁具,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的匕首是什么样的?”刀夜撑起头,仍然侧躺着,对云泥问道:“灭尽是神器,或者并不是普通刀的形状,可能就是一把匕首也说不定。” “大人说的是。”副使抱起拳,“我再对那把匕首检查。” “不止匕首,别的任何金属器皿都有可疑。”刀夜挥挥手:“你出去吧,别妨碍温柔乡。” 副使点头,走出几步又回头:“大人,这个少年是唯一落家的人,恐怕不能掉以轻心……” “他能拿我怎样?”刀夜捏起云泥软软的手腕:“况且我很喜欢危险的小东西。” 副使走出房后,云泥愤愤地抽回手,偏过头:“他说的没错,你难道不怕我杀你。” 刀夜反而笑了,他站起身将床头挂好的衣服一件件穿戴起来。 云泥躺在床上望着这个恶魔,玄黑的外衣,在那晚的火光中泛出血光的颜色,他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他衣服上的黑色暗纹,和衣物同色的让人不易觉察到的特殊纹理。 “小家伙,你的武功很差,仅仅胜过一般人,”刀夜整理着领口,说道:“我和你交合的这几天已将你的经脉摸得清清楚楚,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他侧过脸对云泥撇撇嘴,“即使是我分心和你交合之时,你也伤不了我一分一毫。” 云泥不说话,半晌撑着身体要坐起来,一动就牵动了下身的疼痛,他咬住下唇拼命忍着,不肯示弱。 “这就是差距。”刀夜坐到他身边,将他扶靠在自己肩上:“这几天明明发奋用功的是我,怎么这么虚弱的反而是你。” 云泥无力地依靠在他怀里,揪住他的肩头,低声说道:“我恨你。” 刀夜的手在少年赤裸的身上游移,“总有一天你会迷上我。” ****** 青山绿水,小亭石凳。 “我强烈怀疑刀夜完不成这次的任务。”绿衣青年转过身,对着白衣人说道:“刀夜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白衣人十分年轻,如冠玉般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粗枝大叶,成事不足。” “即使你对他有意见也不用如此刻薄吧。”绿衣青年样貌清秀,眉眼灵活,说话时手指动作丰富,此时正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桌,“应该说,他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江湖气概的吧。” “如果你硬要把疏漏当豪爽的话,他或者是像个江湖人,”白衣人摇一下头,“他太任由自己性子了。” 绿衣人灿然一笑,突然换成女人声音,“不是你惯出来的吗,剑白。” 剑白白皙的脸上刹那间蒙上一层薄霜,绿衣人立刻改口,用平时的男人声音说道:“我胡说我胡说,”转移话题,“不过,我是真觉得他找不到灭尽刀。” “那把曾经威震江湖的神具已经消失了十几年,这次你确切地找出了落家的位置所在,但是以我对刀夜那个人的看法……”剑白嗤笑:“恐怕还是败事有余,影重你觉得?” 影重停止了敲石桌,“我给了他迷魂药,让他下在水源处,这样饮过水的人短期内会浑身瘫软无法动弹,这样他应该就能抓到落家主事的人拷问出灭尽刀吧。” “但是我认为,他会自己去找。”剑白站起身,水上的凉风吹得他衣袂飘扬。 “他就是这点不好,未免太过自大。”影重叹口气:“算了,我去找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剑白愠怒:“我才不给他收拾烂摊子。” “明明是你收拾得最多……” “住口!” ****** 刀夜穿戴完成之后将佩刀挂在腰间,低头看见云泥专注看刀的眼神,说道:“你看什么?我的刀?” “黑色的。”云泥望着玄黑色的刀鞘,“它的刃呢?也是黑色的吗?” 刀夜不回答他的问题,“你对我的人没兴趣,反而对我的刀有兴趣,我遇见的人中还是第一个。”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云泥抬起头:“你是我的仇人,忘了吗?” “你真是个煞风景的美人。”刀夜托起少年的下颌:“没错,我还记得正事,灭尽刀在哪里。” 云泥用眼角望着那把有着黑色刀鞘的长刀,“不知道。” “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刀夜收回手,“我现在去检查你们落家的所有金属器,没有什么能瞒过我。” 他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我不在,你可以随意逃走,如果你还有力气下地的话。”他意外深长地笑了笑,走出门外。 但是事实上检查完所有金属器皿的结果是仍然没有灭尽的行踪,刀夜检点着堆放如山的各色器皿,猜想会不会那把刀是别的材质。 他环视着落家村庄,已化为废墟和焦土的村落外是无尽的竹海。 那把刀是竹刀?木刀? 不可能的,根据十余年前的文献记载,灭尽刀极其锋利凶残,出没之处必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如此杀气横溢的刀必定是无比锐利之器。 刀夜的手摁在自己的刀柄上,眉头紧锁。 要是当时留下几个活口拷问就好了,一时兴起大开杀戒,以为翻平这个小小的村落找一把刀不在话下,结果弄得现在只剩一个活人,死活赖着不松口的话,他其实也拿他没办法。 刀夜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加入七杀也有不少年头,他不逃避杀戮这件事,却对折磨人这种只有花习才有的变态嗜好没兴趣。 真要把那个小美人弄得半死不活,他也下不了手。 山风吹过竹林,竹叶纷飞发出沙沙的声响。 银光闪亮,刀已出鞘。 瞬间归鞘之后,被切开的竹筒纷纷倒下,留下的短短竹桩在泥土里形成一个平滑完整的圆圈。 形状狭长的竹叶尚在空中飞舞。 “砍了竹子,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把刀。”刀夜转身离开。 3、刀夜3 房间里充斥着肉体撞击的声响,淫靡的水声掺杂着男人沉重的喘息,他的长发凌乱地垂在少年玉色的肌肤上,汗水涔涔,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冷血的杀手,而是个勤恳的农夫,卖力地耕耘着一片处女地。 被他耕耘的人显然没他这样激情,云泥现在的状态就真的是任人宰割,空洞的眼睛越过他身上男人英俊的脸,直直望着头顶的灰白色的帘帐。 “你给我一点反应,我没有在奸尸。”刀夜停下动作,不满地说道。 云泥干脆闭上眼睛,“痛死了。” 他抱怨的样子像个赌气的小孩,虽然两个人现在进行的动作十分成人。 这位强奸犯的口气也像个讨价还价的商人,“你告诉我灭尽刀在哪里,我就不把你弄痛。” “说了我不知道。”云泥厌弃地皱眉:“你又不敢杀我,只敢对我做禽兽的事……哎!” 刀夜用力抽动了几下,云泥痛得抽气,话也停了下来。 刀夜振振有词:“托你算计的福,我只好尽我所能折磨你直到你说出灭尽刀的下落,谁叫你们落家只剩你一个人。” 云泥睁开眼睛,“我家剩我一个,到底是托谁的福。” “好吧,我很后悔。”刀夜举起手,又马上放回少年的乳首处揉捏,“我的任务是找到灭尽刀并斩草除根,其实我应该先找到再杀人的,我搞反了。” 云泥反而笑了:“那么我说出灭尽的去处,岂不是马上要被杀死?傻子才会说。” “你很聪明,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刀夜长长地舒了口气,开始慢慢动着肉刃,“喂,我们做完……再说这些……怎样……” 他的动作温柔了些,不再用蛮力,而是有节奏地慢慢抽插,他的手托住云泥的腰让他更好地贴近自己,试了几下之后又问:“这样还痛吗?” 云泥偏过头不理他,刀夜也不气恼,伏下身搂住他的肩,亲吻着少年光滑圆润的肩膀,他用牙轻轻地咬了咬,又凑到乳首处舔舐着。 “你是狗吗!”云泥用手推他。 “我是狗,”刀夜不急着动,只不断用舌尖在少年的胸口打着转,“那你不是被狗操?” “禽兽!” 反正他也不会骂别的了。 云雨之后刀夜没有像一贯对他人的行为一样起身走人,而是继续搂着云泥睡觉:“明天早上我带你出去逛逛。” 云泥不说话,看着床头的蜡烛,一会说:“随便你带我逛什么地方,我都会回答你,不知道。” 刀夜觉得他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本意真是带他去大城镇里逛逛,毕竟是个隐居在深山里的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带他玩玩,真的不是什么带你去逛逛牢狱这种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地方。不过他顺着他话的意思说道:“行啊,我就带你去去特别的地方,好让你快点怕怕,快点告诉我刀在哪里!” 习武之人惯于早起,刀夜穿戴整齐之后递给云泥一套衣服,“你原来的衣服被我撕了,今天要出门,穿这个应该不错。” 云泥看着雪白的衣料,眼睛里的稀罕劲倒蛮符合一个十六岁乡下少年。 “上好的杭州丝绸,加苏绣,”刀夜伸出手:“五十两银子都不一定买的下来。” 这下云泥真的惊到了,大大的眼睛在衣服上溜一圈,又躲开。 “不敢穿吗?”刀夜大大方方地把衣服展开:“送你的。” “我不要。”云泥小声拒绝。 “你要光着出门,我也没意见。” “不要以为我会屈服!” 一炷香之后刀夜满意地看着穿好衣服的云泥,“人靠衣装,一点不假。” 头一次穿如此贵重衣物的云泥觉得自己怎样都不自在,徒劳地重复着:“我不要。” “很好看,”刀夜的手指扶着下巴,“你穿白色,有点像剑白。” “他是谁?”云泥停下系腰带的手,问道。 刀夜低下头,看对方,笑,“知道七杀吗?” 云泥诚实地摇头。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刀夜说着,自己主动搂住云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云泥愣住了。脸慢慢红了。 两个人虽然发生了身体距离为负的事,接吻还是头一次。 刀夜抬起头:“不行,你得换身衣服。” “为什……啊,你干什么……” 刀夜低下头,重新吻在少年柔软粉红的唇上,他捏住了他的脸颊使他的嘴唇张开,然后将舌头探入。 “唔……干什……啊……” 云泥挣扎着,刀夜控住他的头,更深地吻他,他的舌头霸道地在他的口腔中搅动,挑逗地勾起对方的舌尖。 云泥说不出话,奇异的感觉从舌头传递,直到脊椎。 他感到身体发烫,双腿发软。 而后刀夜搂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 他想这个时候或许该说什么,但重要的是,舌头停不下来地吻他。 所以他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他把少年摁倒在床上,将他的细长双腿架在自己的肩上,手利落地撕开少年刚刚换上的丝绸衣服。 “不要……”云泥一开口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和过去不同,那是颤抖的。 而且那不是因为恐惧。 “还不要呢?”刀夜笑了一下,吻向他的颈项,“这次该有感觉了吧?” 他原本不是一个顾忌对方感受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竟然肯控制自己的欲望温柔一些。 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压低声音说道:“再试试吧,不会再痛了。” 云泥仍然不肯:“别……碰我……” 刀夜的手指探过去,触碰到少年紧致的穴口,云泥立刻吓道:“别……还痛……啊……” 粗糙冰凉的感觉突然袭来,后穴有强烈的异物感,云泥扭动着身体:“不要……” 马上又感到陡然一空。 刀夜抽出手指,含在嘴里舔了舔。 云泥羞愤道:“你有毛病啊!” “笨蛋,还不是为你,你里面紧地要命,干燥燥地插进去你又说痛,小家伙难伺候死了,”刀夜抱怨道:“简直比剑白还麻烦!” 云泥脸红透了,从衣领被撕开的地方看进去,整个胸口都绯红一片。 “你这是害羞,还是敏感?”刀夜将润湿的手指重新插进少年的后穴,往深处探进。 “别……”云泥快哭了,他宁肯被粗暴地对待也不愿意这种突如其来的和缓方式。 刀夜小心地感受着手指的触感,边试探:“你和别人做过吗?” 云泥不说话,刀夜手上用力,“做过吗!” “唔……”云泥捂住嘴巴。 “这个地方?”刀夜靠近云泥的唇,吻住他。 他的手指在他自以为的地方刮拭着,轻轻地旋转。 同时他感到云泥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连吻都在笨拙的回应。 看,很容易上手吧。 刀夜有点得意,他又插入了一个手指。 两根手指稍微用力,握惯刀柄的手指尖端有茧,恰到好处的坚硬着。 “嗯啊……不……”云泥挣扎着最后的意识,听起来欲拒还迎。 “不会痛了吧?”刀夜在心中评估着,决定上真身了。 其实后穴也不是第一次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觉得无比神圣,他撑起身体将性器抵在穴口,慢慢地插进去。 云泥轻轻地皱眉,咬住嘴唇的样子像是忍耐。 后穴很紧地包裹着炙热膨胀的分身,刀夜告诫自己不要太粗鲁了,边继续小心地深入。 但是太难了,他是个男人。 “……痛就告诉我……”因为克制,刀夜的声音有点沙哑。 “痛……”云泥微微睁开眼睛,浓长的睫毛低垂,他颤抖着的手指触碰着刀夜的脸颊:“又很怪……” “怎么怪?”男人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同时含住对方的手指吮吸,含糊地说:“舒服?” “嗯……” 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崩断。 刀夜忘掉了该温柔一点的念头,他像前几次一样,猛烈冲刺,努力耕耘。 结果仍然很痛。 做到一半的时候云泥还是不争气地昏倒了。 事后刀夜很后悔。原来自己真的和剑白说的一样,既毛躁又粗鲁。 “呃……”刀夜抓抓长发:“下次不会了。” “不会有下次!”云泥咬住被角恨恨地说道。 除了后悔,还很愧疚,刀夜决定实现自己的承诺带云泥出去见世面,连续床弟之事的后果是后者只能被抱着出门,而且连马也不能骑,只能像女人一样坐轿子。 刀夜骑着黑色骏马在轿子边说道:“没有啦,大官也坐轿子。” 云泥还是生气的样子,任凭刀夜怎么说都不说话。 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趴在轿子的窗帘处对外望,看什么都是新奇模样。 刀夜和他开玩笑:“这种城镇就让你目不暇接了?那我带你到京城你岂不是要把眼珠子瞪掉?” 云泥看也不看他,也不理他,只顾往外看。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在轿子外的人来看,也是要让人把眼珠子瞪掉的美。 不过刀夜知道,外人盯着云泥看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这真是个危险的信号,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占有欲这么强的。和单纯的云泥不同,他是个老手,所经历的男女中也有过让他上心的,所以这一次,大概也就是图个新鲜劲,快意江湖嘛,花开折时直须折就行了,刀夜觉得自己的心理就是这样。 而且,他是个有很多经历的男人,总不会认为灭族的仇恨很容易化解。 要是当时……算了,已经发生的事再提起也没意义。刀夜抬起头,看见状元楼的招牌,下马道:“到了。” 云泥掀开轿帘准备出来,刀夜抢先一步抱起他,众目睽睽之中抱上状元楼。 “你太过分了吧!”云泥愤恨地说道。 “你能走吗?”某人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坏脾气。 “拉拉扯扯你不知道礼义廉耻吗!” “哦?两个男人上床本来就和礼义廉耻没什么关系吧?” “你……我是被逼的!” “嘘你声音小点,”刀夜笑道:“不然我就要在这里做更加没有礼义廉耻的事了。” 云泥不敢再说,只好用袖子挡着脸,一路被抱到三楼。 刀夜挑了一个靠街的包间,才把云泥放下:“到了,状元楼是百里内有名的酒楼了,想吃什么随便点哦。” 一个男人提着茶壶跑上来,“客官要点什么?” 刀夜以江湖大爷的豪爽气概说道:“跑堂的,把你们这特色的全都先来一份。” 跑堂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点头哈腰:“是是是,酒水呢?” 云泥仍然用袖子遮脸,不肯丢人。 刀夜用手一扯,“好了好了,又不是大姑娘。” 随着袖子的拉开,少年的脸完全暴露出来,酒楼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玉色的肤色如发光般晶莹剔透。 跑堂的手里茶壶应声而落,他完全呆住了。 茶壶里的水溅了一地,刀夜皱眉:“跑堂的你……”他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心中颇为得意,伸手搂过云泥,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跑堂的如梦初醒,张口结舌:“客官,客官……” 刀夜当然不会和一个跑堂的吃醋或者计较,那太掉价了,他看向云泥,越看越觉得这个少年的确是美貌过人,甚至在他猎艳无数的过往中也是最最出众的。 “客官,你……你真的……真的漂亮。”跑堂的终于把一句话完整说完。 云泥转过头,他不想被这样痴呆的目光注视。 “你下去,有事我叫你,”刀夜看向跑堂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状元楼的跑堂也这样没见过大世面吗!快走快走!” 4、刀夜4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刀夜搂着云泥:“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有没有人喜欢你?” 云泥不想理他,“没有。” “你还在生气啊……” “我不是生气,我是恨你,没人会对自己灭族仇人好言好语。”云泥冷淡地说道。 刀夜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舔舔嘴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回归正题:“事到如今,不妨告诉我灭尽到底在哪。” 云泥冷笑,“你对我稍微好一些,其实就是为了问这个吧?” 刀夜摇摇头:“随便你怎么想,我劝你还是告诉我灭尽的事,这样我会尽力保你一命。” “问我再多遍我的答案也是不知道。”云泥低下头,不再开口。 刀夜看着他阳光下明媚的脸,只觉得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正色道:“你听话,我向你保证,必定不会让任何人碰你。” 云泥低声说道:“我不说灭尽的事,就没人会杀我,一旦我说了,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有!”刀夜握住他放在案台上洁白纤细的手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云泥抬起头,看向他黑色的眼睛。 即使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也没有更加明亮,那仍然是黑漆漆的,映出那个夜晚的猩红与黑暗。 “我要怎样相信你。”云泥接着说道。 “你告诉我灭尽……” 云泥打断他的话:“因为你一时的兴趣,我交出性命攸关的秘密,然后有一天你的兴趣渐退了,新鲜感消失了,我怎么办?” 刀夜沉默了,半晌说:“其实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仇人……” 刀夜无言以对。 两人都沉默着,只有楼下的喧闹依旧。 这时包间的帘子掀开,跑堂的端着盘子走进来:“客官上菜了。”说着,不停地看云泥,看一眼又一眼。 云泥抬眼看他,跑堂的相貌不难看,蓝布衫清爽干净,褐色眼睛的视线挂在自己脸上舍不得离开。 这人太奇怪了,一点礼貌都不懂……云泥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低下头不再看他。 “管好眼睛,小心别被误伤。”刀夜正好心情不好,警告道。 跑堂的不敢再看,讪讪地退下去。 “何必把火气发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云泥低声说道。 “因为我不能发在你身上。”刀夜气恼地答道,一会又说:“而且他一直看你,我生气不行吗。” “我又不是你的东西,别人看几眼有什么。” “你不是我的东西,你是我的人。” 话说出口顿时觉得有点尴尬,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半晌后云泥先开口:“上次你说的七杀,是什么?” 刀夜叹口气,答道:“七杀是当今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 “你……” “没错我正是这个组织的,这次灭尽的任务正是组织下达给我——七杀的七首领之一的我。” 云泥神色黯然,“为什么是给你,不是给其他人。” “这都是随意分配,我也宁愿不是给我,”刀夜又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那剑白,是什么人?” 刀夜不愿多说,“他是另一个七首领。” 云泥追问:“他和我像?” “不,”刀夜看着少年的脸:“他比你年长快十岁,怎么会像。” “可是……你提过他好几次,”云泥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们……” “朋友吧,他对我似乎有很大意见,总之和我不是一路人。”刀夜简短地说道,又低下声音,捏住云泥的手:“你该不会……吃醋?” 云泥抽出手:“我只是好奇。” “不过他平时都穿白衣,所以你穿白衣我才会说像,并不是样貌。” “他平时穿白衣,你平时穿黑衣……” 刀夜很喜欢云泥这样说话的口气,这让他觉得很被重视,他很乐意地解释着:“因为七首领都有各自的颜色,我是黑色,剑白是白色,影重是绿色……”他笑了笑:“怎么对这些有兴趣?” 云泥玩着手指:“那你和他们,谁更厉害?” “我用刀,剑白用剑,影重厉害的不是武功啦,不过真要论谁厉害,当然是我啦——” “那七首领中,谁最厉害呢?” 刀夜揉揉云泥的长发:“这些不好说。” “那个影重……” “好啦好啦,我不喜欢从你口中提到别的男人。” 云泥不再多问,偏过头看刀夜的外衣:“这个暗黑花纹很特别。” “标记。”刀夜拍拍那个花纹:“就算是你,也不能随便给你绣这个。” 吃过饭刀夜带着云泥回到客栈,准备去看看城外营地的情况,“我去看我的手下,你不要乱跑。” 云泥坐在桌边喝茶:“我能到哪。” “天涯海角我都会抓你回来。”刀夜笑道,亲了一下云泥,走出房。 云泥放下茶杯,呆坐了片刻,望着房门,门下的光影绰绰,有人在门外走动。 那些是刀夜留下来看守他的黑衣人,杀手,灭族的凶手。 云泥只有十六岁,之前在山谷的那些单纯岁月里从未经历过情爱之事,而且更准确的说,他还没到领会情爱纠结的年纪,所以他对于刀夜的态度和承诺,是完全不信任的,当然也不会有丝毫迷茫和动摇。 他派人看住我,怕我跑了就失去灭尽的下落了,云泥想着,站起身,他走向窗边,望着窗外。 外面是繁华的街道,这对于长期隐居的少年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除了最近的集市他是第一次离开山谷,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花花绿绿的风车纸人、琳琅满目的各色店铺,甚至路边的一条白毛小狗,都比刀夜对他吸引力更多。 云泥贪婪地望着窗外的花花世界,有太多他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他看见对面的药材铺里摆放着一些人参,他曾经想用自己的手赚一两银子为阿离姐姐买一支人参,但是需要那支人参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了……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他没有抬手去擦,而是任由它们坠落。 这时他看见药材铺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他不算认识,但是见过。 虽然他只是个小人物。 云泥歪着头,心想他为什么在这里。 跑堂的抬起头,笑得一脸猥琐:“公子终于看见我了。” 云泥扭头看门外,估计他说话门外应该听不到,转头回答道:“你跟踪我?” 跑堂的抓抓包包头:“我一闭上眼睛,都是你……” 云泥不讨厌这个人,因为他是唯一的在他身边出现的不是仇人的人了,他托着下巴:“小心说话,穿黑衣服的会砍了你。” 跑堂的勇敢仰头:“我宁做风流鬼!” 正说着药材铺老板出来赶他:“别妨碍我做生意,穷光蛋!” 跑堂的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狗眼看人低!” “啊呸看你这身衣,还风流鬼,穷鬼啊!” “喂我穷鬼怎么啦!我三岁算命说我今后大富大贵富可敌国,到时候你……” 老板拿起扫帚,跑堂的立刻抱头就跑,跑两步回头看云泥:“我还会再来!”说完跑得一溜烟。 云泥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关了窗子,想想还是觉得好玩。 夜里很晚刀夜才回来,进门的时候一眼看见屋里没有人,顿时头脑一炸。 门外的守卫进来报:“他去洗澡了,在隔壁沐浴间。” 刀夜呆了一会,回过神,“哦。” 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刚才发现云泥不见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灭尽找不到了,而是,小家伙离开我了。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江湖中人最忌有软肋,刀夜一直觉得没有软肋,但现在他觉得…… 无论什么关系都比现在好,没有比杀父仇人更不共戴天的了吧,何况还是灭了全族,没有谁会忘记这么个深仇大恨来爱凶手吧,刀夜扶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是个肆意妄为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抢过来一奸二奸三奸这种事以前也没少干,想要什么都要得到不管怎样困难怎样曲折,但这一次,他真的觉得棘手了。 要不要让影重帮帮找找世上哪有让人失忆的药?他马上否决了这一想法,不是对方真实的意愿光得到一个躯体非大丈夫所为! 可是不失忆怎么可能会好好相处……算了,刀夜想起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灭尽,再恳请组织绕过云泥一命,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东想西想了半天方才去沐浴间找云泥,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 小家伙在洗澡诶……刀夜见过很多美女洗澡,鸳鸯浴等花样早就玩过,他的脑海里自动补完:小家伙白皙的长腿慢慢踏入水池,水从足尖漫过,到脚面,到脚踝,到小腿,大腿,腰,回头一媚笑……不行了! 他一把推开门:“我要一起洗!” 里面的景象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同。 淋浴间没有温泉那样巨大的水池,只有木桶,云泥从木桶上方冒出头,整个人泡在水里什么都看不到,准确说是蒸汽熏得连脸都看不到,乌黑的长发绑在头顶像道士的小球球,鼓着嘴:“你干什么啊!” “你……”刀夜吞下口水,“干什么?” “别学我说话,”云泥没好脸色:“我在洗澡,看不到吗!” “我……”刀夜又吞下口水:“看不到。”真看不到,都在木桶里…… “那总听到了吧,出去出去,我要洗澡。”云泥捏着鼻子,将整个人缩进热水中。 刀夜一步走过去,拔刀。 刀光凌冽。 木桶应声而开,水随着分散的木片哗地一声散落一地。 云泥摔落在地,赤身裸体。 “出了什么……”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刀夜紧紧抱住,吻得透不过气。 尽管他没有丰盈柔润的身体,没有妩媚娇柔的风情,但青涩单纯的样子就足以让刀夜为之疯狂。 不过云泥不明白怎么回事,洗澡洗到一半木桶被劈成几十片,还被色狼从水里捞出来啃,他拼命用手推着刀夜的胸口:“至少要等我洗好吧……” 刀夜不管他,大手贴着少年赤裸的背部揉搓,另一只手拽自己的衣服。 湿淋淋的衣服缠在身上太碍事了,太麻烦了,太让人心焦了,他不管不顾地撕扯着,将暴露出来的身体摩擦着少年的身体。 “禽兽放开我!”云泥努力想躲,他眼睁睁看着那根让他害怕恐惧的肉刃迅速地膨胀起来,不由自主地吓得叫道:“不要……我怕……” “不怕,我不会再把你弄痛了。”刀夜深吸气,拼命平息提枪上马的冲动,他尽量温柔地说道:“我买了好东西,不痛的,好不好?” 云泥推他靠过来的脸:“我才不信!” 刀夜只好松开手,去扔掉的衣物堆里找那瓶玫瑰露,云泥趁此机会往外跑,他哪里是刀夜的对手,还没跑两步就被对方像抓小孩一样抓住,一把压倒在沐浴间的门板上。 “还想跑,看来被我干得还不够嘛。”他笑着贴在少年被热气薰的嫩红的耳廓边说道,然后他伸出舌头,舔着幼嫩的耳垂。 酥麻的感觉让云泥双腿一阵发软,他趴在门板撑着身体:“禽兽,不要说……啊……” “可是你明明叫得很淫荡,勾引我吗?”刀夜从背后抱住云泥,用胸压着少年的后背,腾出双手去挖玫瑰露。 云泥胡乱地挣扎,突然觉得双腿间一凉,急气攻心道:“禽兽你拿什么东西害我!” “手指,”刀夜将分身摩擦少年的背,边用手指探进花穴之中:“外加一点润滑,这样就不会那么干……” “禽兽!唔……嗯啊……放开!” “而且还香,这一点点两百两银子,上好的玫瑰提炼,花魁都拿它当香油……不行了,我真不想和你啰嗦,让我快点进去……” “啊不要!” 云泥感到自己的后背都被某种黏黏的液体沾湿了,他又挣扎不了刀夜的桎梏,只好徒劳地扭动着躯体。 但是这在欲火攻心的男人看来更香艳了,刀夜深吸口气,再吸口气,一手按住云泥的后腰,咬牙切齿:“你再乱动我就一口气插进去!” “禽兽……啊!” 肉刃攻城略地,一鼓作气。 刀夜喘着粗气抱住云泥的腰:“我真的……忍不了……” 看来两百两银子的花魁香油的确有效果,虽然被这样猛烈地插入,痛感却因为恰当的润滑而并不明显,至少,没有超过那被一口气深入的奇异快感。 云泥侧过脸,咬牙骂道:“混蛋!” “终于……会别的话了。”刀夜发出笑声,随即轻轻地摆腰:“对不起啊,我又没忍住。” 云泥低下头,低声说道:“你对不起我的,何止这件事。” 刀夜听他口气黯淡酸楚只觉得微微心痛,他柔声安慰道:“我以后会好好待你。” 5、刀夜5 沐浴间雾气蒸腾,赤扣裸的纠缠的身体更加燥热,云泥身体无力,任由背后的刀夜摆弄,而刀夜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毫不客气地做了两次才罢休,还意犹未尽,“到床上继续吧。”说着把云泥抱在怀里。 “要继续……你一个人……我不……”云泥闭着眼睛,像失去了所有体力。 “你身体真弱啊,你不是会点基本的武功吗?”刀夜将他抱起,感到他轻飘飘的柔弱无骨,也因此更多了几分怜惜。 云泥倚靠在他肩头:“和武功……没关系……” “你武功本来就不怎么样,以后有我保护你,也不需要学了。” 刀夜亲亲他的额头,随手把沐浴室的帘子扯下来裹在云泥身上,抱回房。 房门口两个黑衣人低下眼睛以示避让,刀夜倒不忌讳这些,过他们身边时云泥却突然说道:“以后你们不要站在我门口了。” 刀夜停下脚步,看手下:“你们站楼下去,不要站这里了。” “是,刀夜大人。”两人往楼下走去。 刀夜抱云泥到床上,云泥又说:“明天也不要他们再到房门口,我一看见他们就想起那晚……” 他没有说下去,刀夜却明白过来,心里埋怨着自己不够细心体贴,怎么能把灭族的仇人放在小家伙面前呢,不是纯粹勾人家的伤心事嘛!至于自己,小家伙已经迷上自己了吧?! “不会再让他们出现在你眼前了,”刀夜低头看着少年仍然绯红的脸颊:“我愿意做一切补偿你。” “你补不了。”云泥翻个身,背对他,闷闷地说道。 刀夜也躺上床,把他抱在胳膊上,“说真的,你告诉我灭尽在哪里,我一定会保你性命,很快影重也回来,我会和他一起商量保你的方法,他很聪明,一定会想到让主上满意的别的方法。” “他会来?”云泥抬起眼帘:“什么时候?” “最早明天夜里会到。”刀夜抚摸着云泥细腻的肌肤:“你放心,我和影重都是七首领,再不行叫剑白也来……” “你不是说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吗?” “是啊,但是每次我有难处,剑白都第一个出现,他还是很讲义气的,”刀夜停了一下:“只要你告诉我灭尽的下落……” “又来了。”云泥轻声一笑,垂下眼睛。 “这不是我的目的,我是为了救你,如果连灭尽都没有找到,我和影重没有资本谈条件的,我对你……”刀夜停顿了,又开口:“可能你不相信,我自己以前也不相信,我为你……”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说出灭尽的事,我就带你走。” 云泥摇摇头,“带我走?” 刀夜紧紧地抱住他:“天涯海角,总有七杀找不到的地方,我带你离开。” 他们没有再看彼此的脸,但彼此的肌肤相亲胜过太多的言语。 云泥被刀夜抱在怀里,他的手触碰着他的胸口,刀夜有健壮修长的躯体,光滑的麦色肌肤覆盖着坚硬的肌肉,那是成年人的张弛有度,和自己的纤细柔韧不同。 “刀夜。”他仰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是认真的。”刀夜低下头,亲吻了他的额头。 天亮之后刀夜穿戴整齐准备去城外的营地,云泥还没有睡醒。 他睡着的样子异常乖巧,长发柔顺地披散在丝绸的枕上,他的纤长睫毛,他的小巧鼻梁,他的粉嫩嘴唇,他的精致颈项,每一处都让刀夜流连着不愿离开。 刀夜不忍吵醒他安静的睡眠,他极轻地说着,甚至不敢去再吻他一下。 “小家伙,晚上见。” 他的手指停留在离他的脸颊几寸的地方,片刻。 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儿女情长了,刀夜未免觉得好笑,因此他真的笑了一下。 而后收回手指,起身离去。 出客栈时他吩咐手下不准上楼,只要在楼下守卫,他应该为他考虑更多,而不是像过去一样粗枝大叶。 云泥睡得很沉,时间却不长,刀夜离开不久他就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披衣起身,侧耳听了听门外,看来刀夜的确让他的手下离开房门口。 这样就好办多了,他依靠到窗边,又看见了昨天的那个滑稽的人。 天色还早,街上人还很少。跑堂的双手叉腰:“公子,我不食言。”一指药材铺:“我今天买了他家红糖,他不敢赶我。” “穷鬼,买一两最便宜的红糖。”老板嘟哝着,进了药材铺里间。 云泥看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望向楼下的男人:“敢上来吗?” “怎么不敢!”跑堂的一瞪眼。 云泥对他招手:“那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你上来。” 跑堂的用力点头,云泥后退一步,关窗。 片刻之后听见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跑堂的面露夸张的大大的笑容:“我来啦!” “有人看到你吗?”云泥边关门边问道。 “公子吩咐我的我怎么敢不照办!前门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我怕他们看到就从侧面的窗子翻进来,再绕个弯从……” 跑堂的得意地讲着,云泥突然伸出手摁住了他的肩:“你确定没人看到你?” “确定。”跑堂的收起笑嘻嘻的表情,望着他:“公子叫我上来……” 云泥对他微笑了,踮起脚靠近他的耳朵,柔声说道:“你很想要吧。” ****** 木地板被牛皮靴底纷乱急促的脚步声踏得灰尘扬起,满脸煞气的黑衣人让客栈的客人们吓得纷纷躲闪。 刀夜一把推开房门,奔进房中。 云泥侧卧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刀夜快步走过去,伸手要掀被子,云泥紧紧地抓住被角:“不。” “给我看。”刀夜面色铁青,口气冷硬。 “不,”云泥低着头,轻声说道:“求你,不要。” 刀夜坐在他身边,突然抱紧了他。 云泥不说话,只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半晌刀夜开口道:“他们一来报我就立刻赶回来了,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干的,然后亲手抓住他,千刀万剐也不能……” 云泥推开他:“别说了。” “我是舍不得你受委屈。”刀夜又抱住他,轻轻地抱着他的背安抚着。 他感到少年的身体在被子下面是赤裸的,他回头看向门外:“来人!” 两个黑衣人迈进来:“刀夜大人。” “究竟是什么人,你们难道没有长眼睛看到吗!”他愤恨地望着两人:“放你们在客栈守护着他,难道是死人是摆设吗!” 两个人吓得不敢动,双手抱拳跪下,一人开口:“我们按照大人的吩咐守在楼下,并没有看到可疑之人出入……” 刀夜的手摁在刀柄上,像会似乎拔出。 副使从他们身后走入,恭恭敬敬地说道:“刀夜大人,他们前几日一直守在房门口,今日起改为楼下守卫,客栈人多眼杂,一时疏忽……” “够了!”刀夜冷眼看他:“好个一时疏忽,连你也在替他们开脱,看来我有必要整顿一下了!” “大人关心则乱,但此事……” 寒光闪过,一道深刻的刀痕出现在副使头侧的门板上。 没有人再敢开口。 刀夜收刀入鞘,低声道:“滚。” 三人面面相觑,都退了出去。 云泥靠在刀夜的肩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刀夜抚摸着他的肩头,他缓缓地褪去了少年盖着的被子。 他清楚地看见,少年柔弱纤细的身体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枚红色的新鲜痕迹,那完全是才刚刚被人留下的。 云泥捂住脸:“不要看……” 刀夜抱在他,他的手甚至因为怜惜而轻微颤抖,他抚摸着那些吻痕,并不属于自己的吻痕,只觉得愤怒被心痛远远超越了。 “那个人扑过来……我抵抗不了……”云泥哭泣着,大颗的泪珠断断续续地滚落,“我只当自己死了……” 刀夜往下触碰着他的身体,少年的双腿处有明显的淤青,那显然是被人大力强行掰开,云泥合拢着双腿但刀夜控住了他,他看见他的私处甚至翻出了嫩红的内壁细肉,带着红色的血丝。 “不要……看……”云泥哭了起来。 他的身体颤抖着,有浓稠的白色液体从私处裹着血色流出来。 刀夜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无法再看下去,“我刀夜发誓要将那人翻查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云泥抱着他的肩:“不要这样说……我不想你们反目……” “你说什么!”刀夜抓住他的肩推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来,云泥哽咽着说道:“他,他按住我,捂住我的嘴,可是我……看到他的衣服……也是黑色……” 刀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黑色?哪种黑色?” “和你一样……”云泥捂住嘴巴哭出来:“他把我弄晕了,后来我痛醒过来……他们衣服样子全一样,可是我看到……他的脸……” 刀夜声音冷静:“你能认出他?” 云泥点着头,聚集在下颌的泪水滴落,“只要我再看见他,就能。” ****** “刀夜大人急急地把我们召集起来干什么?不要全力找灭尽刀吗?”一个黑衣人对同伴说道。 他的同伴摇摇头:“不知道,听说要全员集合,所有人都必须来。” 七杀七首领之一的黑之刀夜,麾下三百杀手死士,齐聚练武场,望着高台上的黑之首领,副使,以及他们身边的白衣少年。 刀夜转过头:“你能看清楚吗?” 云泥点了点头,“是你的所有部下吗?” “是的。”刀夜轻轻地将他搂在臂弯里:“你认认看,是谁,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 云泥打断了他的话:“是那晚灭我全族的所有人,都在吗?” 刀夜愣了一瞬。 他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疑惑,随之永远定格。 最后的画面是绝色少年脸上的残酷微笑,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猩红抹杀。 以血之名,引血为刃,灭至八方,生灵尽杀。 灭尽刀并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人。 6、影重1 十余年前江湖上有一个传说,灭尽宝刀出鞘之处,血溅三尺,生人亡尽,寸草不生。 那把刀因为太过凶残霸道而令人闻风丧胆,然后似乎是一夜之间,它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传闻是掌握着灭尽刀的落家人隐居至桃花源密地,然而江湖中人徒十年之力,也未找到他们。 灭尽刀在这十年之间从未出现过。 其实这把刀,并不是一把实体的刀,而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杀气。 但是这个世上知道这一点的,已经只剩一个活人。 云泥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白衣,有点难过,五十两银子的上好衣料啊。他将衣摆从倒在地上的男人手中抽出来,费了一点力气。 “握得真紧啊。”他自言自语着,歪头看对方的脸。 死了的人脸上还带着新鲜的表情,血污染了他的脸,这让他有些面目模糊。 云泥直视着他的脸,他记得他的样貌,从那晚第一次见时就深深地铭记,他觉得自己会一直记住他的样子,一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他望着高台之下,那里是一片血海,倒在血浆中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没有美感,因此他皱着眉头,血液的味道很难闻,又刺鼻,但是他还是得靠近,因为因为他要看他们的脸,确认是不是。 记住他们的脸,天渊哥哥说的,所以他在那一晚全都记住了。 三百又二个人,一个不少。 云泥清点完人数,心想刀夜还真没骗他,把他的手下全都召集来了呢,也不白自己演了一出梨花带雨的戏。 血泊里走了一圈,白衣的下摆吸了血水,早就是红的颜色,层层渗透上来,直至膝处。 云泥有点累了,使用灭尽刀还真是需要很多体力呢。 因为是第一次使用,效果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样多的死人。 他在高台上坐了下来,在充满血腥中空气中深吸了口气。 只剩我一个活人了,又只剩我一个活人了。 那天晚上要是能用就好了,不过那时刚刚得知使用的心法恐怕还不能熟练使出来,不能冒险啊,只有一次机会呢。 而且就算那时用出来了,天渊哥哥也活不下来的,灭尽刀一旦祭出不分敌我,只要是宿者身边的人全都逃不开必杀的命运,真是糟心的刀法。 云泥将手肘枕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满眼的鲜红让眼睛里也火辣辣的疼。 好想哭啊。 可是还不能,灭族之人虽然全都被我杀死,但是那个要刀夜在水源下毒的影重还活着。 他今晚要来,云泥站起身,他是第二个仇人。 刀夜说他厉害的不是武功,那是什么? 云泥知道自己本身武功粗浅,仅仅比一般人胜过,一旦遇到高手根本无力抵抗,灭尽刀的使用又有及其严苛的要求,并不能够随心应用。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就快日落了。 那么先去祭拜族人,再回去找影重吧。 他转过身,走回刀夜身边,蹲下来。 黑色的刀鞘,刃是什么颜色呢?他曾经问过刀夜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他,现在他可以自己看了。 云泥抽出刀夜的刀,割下了刀的主人的头颅。 刀是银色的,很锋利呢。他想着,将头提起来。 想了想,又放下,撕了块衣摆,将头包起来,勾在手指上。 傍晚的鸟飞出林中,扑扑的翅膀声音让整片林子更加安静。 回家的路很长,越走越觉得寒冷。 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西边的晚霞将尽,蓝灰色的天空浮现出一勾苍白的新月。 云泥站在废墟的落家村庄前,看见一座巨大的新冢,前面刻着石碑。 简单的五个刻字:落氏七十口。 就是他家族的全部了。 什么人帮他把他的族人安葬了呢?猜想应该是刀夜吧,他都没有和自己提过这件事。 云泥低下头,望了一眼手里的头颅,将它扔到石碑之前。 “爹爹,妈妈……”云泥跪了下来,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他直起身体,有点发呆。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觉得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是一场梦。 他还在和天渊哥哥在竹林里挖竹笋找山珍,有一个愿望是凑够一两银子买一支人参……而不是孤零零地跪在父母亲人的墓碑前,在寂静的黄昏中沉默地流下眼泪。 有人从背后按住他的肩。 “我借个肩膀给你吧。” 云泥回过头,那人站在他的身后,温和地看着他。 “你又跟踪我?”云泥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跑堂的蹲下身:“我担心你啊……瞧你哭的样子,我心都碎了……” 他伸出手去擦云泥脸上的眼泪,却被后者啪地一声打开。 “嗯……我手脏……”跑堂的讪讪地缩手,从怀里摸出一条灰色的手帕:“你……自己擦吧。” 云泥不接,回头看墓碑:“我不是嫌你脏,其实我比你更脏,我杀了很多人。” “人在江湖行走嘛,我见的多了。”跑堂的安慰道。 云泥笑了一声:“我还杀了天渊哥哥呢,虽然我明白,他想我这样做。”他侧脸看着身边的男人:“天渊哥哥和我一起长大,对我就像对亲弟弟一样,我也把他当亲哥哥,可是……没办法,如果我和他之间不死一个,只会让刀夜利用我们来威胁彼此,到时候就守不住秘密,而且,我不能死,所以只能是他死……” 跑堂的把手搭在云泥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他不会记恨你的。” “我记恨自己……”云泥望着他:“我杀了他们报仇,可是还是不能解脱,我还要杀更多的人,下一个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杀了刀夜,我要和他周旋找出他的弱点,然后一击致命。” 跑堂的嗯一声:“你一定能做到。” 云泥垂下头,“谢谢你。” 跑堂的笑了:“你这样信任我,把贴心的话都告诉我,我也很感激你。” “是啊,我什么话都能跟你说呢,”云泥慢慢转过脸,他突然用力扣住男人的脖子,“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跑堂的根本想不到他突然出手,躲闪不及被他死死掐住,几乎透不过气,他拼命挣扎,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你一点武功都没有嘛。”云泥笑起来:“我也不想杀你,但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跑堂的说不了话,只能努力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云泥摇摇头:“我不相信你。” 跑堂的两眼翻白,双腿胡乱地蹬着,双手抱在一起竭力求饶。 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仇人,可是为了复仇,杀一个无关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云泥手上带劲,他武功虽弱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收紧着指节,关节间发出格格的声响。 突然,一点绿色的荧光飞入眼帘。 又有一点飞进来,又有一点,两点,三点。 云泥松开手,他抬起头望向周围的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的大片萤火虫将他包围着,如近在手边的繁星。 云泥站起身,摊开手掌,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指尖。 他微笑了,“小时候,我和天渊哥哥晚上出来玩,竹林里到处都是萤火虫……抓了放灯笼里,提着回家,好漂亮……” 发出绿光的小飞虫从他白皙的指尖飞起,旋转在他的上方。 云泥仰起头,闭上眼睛。 跑堂的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 云泥笑了:“你为什么还不趁机跑?” “……我,我要陪你。”跑堂的边咳边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会丢你一个人。” “谁和你夫妻啊,”云泥低下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我只是把你当工具呢。” “那也不行,”跑堂的一本正经:“你对我不好是你的事,反正我要对你负责任。” 云泥打一下他的头:“我是男的,不需要你负责。” “那你要对我负责,”跑堂的振振有词:“我是童男子。” 云泥笑了,转头看一边:“看在萤火虫的份上我不杀你,你也不要找死好吗,陪我有什么好处,搞不好马上就会死。” 跑堂的表情认真,“我早说了要做风流鬼了!” 云泥笑着看他:“你很会说话啊。” “跑堂的第一要义是手脚麻利,第二要义是嘴甜,”跑堂的站起身:“你不是说要杀人吗,我帮你啊。” 他个子比云泥高不少,站得直直的倒像一个精干的成年男人,云泥不无可惜地摇头:“样子不错,可惜不会武功,能帮我什么?” “陪吃陪聊陪散心,保证让公子你开开心心不想伤心的事,”跑堂的对手指:“那个那个……还能陪睡。” “别提那个了,”云泥立刻摇头:“差点没被你弄死,你到底会不会。” 跑堂的脸都不红地说:“不会可以学,只要勤学苦练……” “好了。”云泥转身往回走:“我今天留你的命,别再跟着我。” 跑堂的几步跑过去追上他:“不行啊,我把跑堂的活都辞了,以后你去哪我去哪,你不能不要我。” “行了,你走吧。” “你得对我负责任。” 云泥边笑边摇头,脚步飞快。 跑堂的一路小跑:“真的,我很好养的,不求吃不求穿,你睡床我打地铺也无怨无悔……” “那好,你可以跟着我,”云泥停下脚步,“不过先等一下,我给个东西给你当信物。” 跑堂的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好哇好哇。” 云泥笑着说:“你闭上眼睛,把手伸出来。” 跑堂的立刻照做,边说:“给我什么好东西啊,其实我什么都不要的。” 他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有东西放在手心,又说:“没东西也不要紧,我只要你。”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东西。 四周万籁俱静,夜风吹动竹叶。 跑堂的一个人站了很久。 他的身边早就空无一人。 ****** 影重很容易地找到刀夜留宿的客栈,到客栈时已经打烊,掌柜揉着眼睛开门:“客官一位吗?” “来找人,”影重对谁都是笑眯眯:“天字一号房,现在住的人在吗?” 刀夜是个讲究排场的人,风餐露宿绝不是此人作风,住店定是天字房,绝对没错。 掌柜摇了摇头:“他不在。” “还没回来吗,”影重指饭桌:“那我就等等他吧,温一壶酒给我。” 掌柜打个哈欠,影重已经掏出一块碎银子:“小菜也要一些。” 掌柜把碎银子揣进袖子,笑得合不拢嘴:“马上就来马上!” 影重坐在靠门的桌边,等待着刀夜回来。 刀夜给了他飞鸽传书,告诉他所住的客栈,但对灭尽刀的下落只字不提,应该是尚未找到。刀夜一贯心气高,这次寻找灭尽的任务下达时,他自恃武功了得立刻就准备出发,自己却谨慎地多,灭尽是神器,即使是刀夜对上也未有万全把握,主上一心求刀,任务自然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因此自己给了他迷魂药要他下在水源里,以防万一,想来这一仗虽然赢得轻松,却是胜之不武,刀夜如此心性的人必定憋了一身的火气,如果这时候落家的人稍微反抗或痛斥他用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他必定会暴怒而起,继而屠村…… 影重推测着刀夜在寻刀过程中的种种,感到自己接近了真相,虽然刀夜并不一定会如实告诉他。 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灭尽刀,可见灭尽刀绝非普通刀器,也绝非普通查找就能搜寻到的,以他的个性,屠村之后挖地三尺也不奇怪,到现在还没找到,说不定…… 影重微微皱起眉,这时掌柜上酒菜来,“客官慢用。” “天字房的客人,平时都这么迟回来?”影重叫住他。 掌柜捏着下巴的胡须:“不啊,留一个那样美貌的小娘子在房里,任谁都急着赶回来啦。” 影重略惊,“小娘子?” 刀夜留了什么人在房间里? 掌柜摇头,“不知道诶。” 影重又摸出一块银子,“那小娘子是什么人。” “我哪里知道,”掌柜把银子塞进袖子:“其实是个男的,年纪不大,长得真漂亮,醉仙楼的头牌都比不过呢。” “他是哪一天住进来的?” “哪一天啊?记不清了。” 影重又拿出一块银子:“现在呢?” “就是第一天,和黑衣服的一同住进来,黑衣服的带他回来,然后……嘿嘿……”掌柜笑得眼睛弯弯,“就那个,天天那个……嘿嘿……都不见小娘子出门。” “那他现在哪里。”影重站起身:“客房里?” “不,他们两个人今天出去了,”掌柜说道:“上午出去的,像出了大事,黑衣服的大发脾气,吓死人了!” “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影重这次拿出一块大银块。 掌柜伸出手小心地摸着银块:“这个……我真不知道,只知道黑衣服的要杀人的样子,我客人都吓跑了……”他手指捏着银块,想拿,“唉,客官你太客气了,问我什么当然会告诉你,不会给这么多……” “给你这么多,不是为了问你问题,”影重挥了一下袖子:“是请你睡一下。” 掌柜悄无声息地倒下去。 7、影重2 他才穿戴好掀开帘子,就看见一个少年迈步走进门。 夜的冷仿佛跟随他一同代入客栈大厅,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见少年衣摆处缺了一大片,缺损处仍有血迹的颜色,他偏偏穿的是白色,因此那血迹越发明显刺眼,影重不自觉地皱起眉,然后他看见了少年的脸。 纵然是他这样游历江湖多年看惯了各色美人的人,也不由得惊叹起他的美貌——更难得的是他身上近乎于童真的纯净气息。 同时他确定了他是谁。 云泥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去,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客官?” 他回过头,看见这间客栈的掌柜。 掌柜看着云泥的衣服:“客官这是怎么了?” 云泥并不回答他:“这么晚了,掌柜的还没打烊吗?”他的视线往厅中望去,靠门的桌子上还放在酒壶和酒杯,他又看向掌柜:“刚还有客人来?” “小店生意不错,”掌柜眼神疑惑:“客官您身上的血是……” 云泥牵一下衣摆,昂起头:“江湖中人,身上带血不是很正常吗,掌柜您见多识广难道不明白知道的越多就活得越短?”他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客官留步,”掌柜在他身后说道:“和您同住一间房的客人为何没和您一起回来?” 云泥回过头,掌柜拂着衣袖:“江湖规矩我虽懂,但我这小店的规矩可是住店结账概不赊欠。” “您放心,自然会有人来结账。”云泥收回视线,走上二楼。 这小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滴水不漏,影重走回一楼的内间,将自己的衣物换回。 七杀七首领之一的影重,最擅长的并不是武功,事实上他很少直接做杀人见血之事,他更多的使用的是头脑,和易容。 即使易容成客栈的掌柜,也没问出什么线索……这个少年,和刀夜有密不可分的关联,他的身份是什么?他第一天和刀夜就在一起,正是刀夜去找落家灭尽刀的那天,他会不会是落家的人?刀夜虽粗枝大叶但也分得清轻重,就算屠村也会留下人质查找刀的下落,会不会这个少年正是留下的人质?刀夜是疯了吗,把这样的危险人物留在身边?!就算武功再好枕边人也难以提防……影重感到刀夜尚未回来这件事并不简单,如果这个少年真是落家遗留下来的人,那么很可能…… 影重决定自己寻找线索,三百人的七杀死士,并不是小数字,更何况七杀有特定的符号,有心去找不会很难。 ****** 这是云泥第一次一个人睡一间房,过去他和哥哥姐姐们睡一起,后来,是和刀夜。 房间很寒冷,即使全身都包裹在被子里也还是这样,他睡不着,一直都睁着眼睛。 只要一闭上,那晚的大火就会在眼前重新燃烧,复仇的血液让他周身沸腾。 一个刀夜不够,他等另一个凶手的靠近。 天亮之后他起身洗脸,一夜未睡仍然毫无困意,他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脸,这时有人敲门。 云泥走过去打开门,他呆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他根本不认识她。 女人样子很年轻,很有几分姿色,浅紫色纱衣随着身体的曲线起伏,头上挽着松软的发髻,斜插着一支金步摇。 “找我?”云泥指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以他的年纪,刚到看见漂亮女人会害羞的年纪,何况还是个穿得很诱人的美女姐姐。 “我是昨天住进来的,在另一边。”女人对他嫣然一笑,“可以进去吗?” 云泥拉开门:“请进。” 女人仪态优美地走进房间,云泥感到脸红,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同处,而且他还才刚睡醒,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外衣上又有血不能穿,所以他很不好意思地站着,“请问你找我?” “不是。”美人一摇头,金步摇也跟着晃起来。 云泥觉得眼前金光闪闪的,美人走到圆桌边坐下,“我早上出门时不小心把钥匙忘在房里,掌柜那本来有另一把,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反而不停和我搭话,我只好躲上楼,看到公子你,就到你屋子里回避一下……”她的袖子笼着嘴,用笑声接着说完:“好色之徒。” 她声音柔媚娇弱,若是普通男人听了骨头都要发酥,云泥虽然是个少年,也心跳不已,“哦,哦,那你在我房里……呆多久,都可以……” “公子真是热心人,”女人自顾自地从圆桌上的茶壶里倒茶,“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云泥看她倒茶的撩人姿势,手心有点冒汗,“我,我叫云泥。” “好别致的名字,”女人妩媚地一笑:“公子姓云?” “啊?对。”云泥点头道。 “这个姓好特别呢。”女人自我介绍:“公子可称呼我为,落艳。” 她看着少年的眼睛,而云泥只拨了一下耳前的长发,“和姑娘很般配,沉鱼落雁。” “不是那个落雁,是艳阳的艳。”【作者:也是艳遇的艳。】 “吴娃与越艳,窈窕夸铅红,这个字和姑娘也很般配。“【作者:小云你不搞基,泡妞也是高手呢】 女人抬起眼睛:“云公子好学问。” “只会背几首诗,认得几个字,”云泥坐下来:“小时候在家没事常去爹爹的书房,看了些书。” “那公子的爹爹,想必也是学富五车了?” “我爹爹啊,算不上这个词吧,不过我二叔学问很好,小时候我和哥哥姐姐们都是他教认字。” 落艳靠近云泥:“敢问公子是哪里人士?” 云泥微微退后一点,女人身上太香了,“嗯?” 女人一笑:“因为我看公子如此出色的样貌,不知道是哪方水土才能养出这样的神仙人物。” 云泥脸红了,“姑娘说笑,我是本地人。” 女人更靠近了,“云公子家的哥哥姐姐们,都是这样的神仙人物吗?” “他们……他们……”云泥退无可退只好站起身:“姐姐们都嫁出去了,哥哥是生意人,常年在外,我没听过外人夸什么神仙人物。” 女人也站起来:“看来我把公子吓到了,我还是先出去吧,掌柜也应该找到钥匙了。” 说着袅袅婷婷地走出去,云泥目送她出门,只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但接下来进来的那个人又让他提了口气,跑堂的边走进来边说:“刚才出去一个美女啊!” 云泥转过身:“像跑马灯一样。” “什么跑马灯?”跑堂的把门关好,“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云泥叹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跑堂的一脸认真,“我昨天跟踪你回来的,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跟着我很危险,你别这样。” “就是因为你很危险我才必须跟着你啊,我保护你。” “你又不会武功。”云泥看着跑堂的,“你走路步伐沉重,呼吸短促,还不如我。” 跑堂的指头:“我有脑子呀。” 云泥笑笑,倒了杯茶,“不过你来也好,麻烦给我买一件衣服,我外衣有血,穿不了。” “好啊你要什么样的?”跑堂的歪着头:“不过你不穿最好看呢。” “虽然我不把我的身体当一回事,但也请你不要自行想象。” “我不是想象,我是回忆……” 云泥喝了口茶,不和他多说,“快去给我买衣服吧!” “是!” 跑堂的正准备出门,云泥又喊住他:“这个给你。”他把桌上的小瓶子扔过去:“拿这个,换件衣服,因为我没有钱。” “我有啊,给老婆买衣服难道不是……好吧,我不说了,不过这个瓶子真好看,里面是什么?” 跑堂的端详着瓶子,只见精致白玉色的瓷瓶上浮刻着龙凤交缠的花纹,瓶身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好货色。 云泥不在意,“里面是玫瑰露,据说两百两呢。” “哦,这我就知道了,花魁都爱的香油呀,香喷喷的勾死人了!就是太贵,女人都喜欢,连瓶子都……” 云泥突然打断他的话:“女人都喜欢?” “是呀。”跑堂的很自然地答道:“我跑堂时遇见的女客人都这样说。” “那么不喜欢它的呢?” “啊……不知道诶。” 云泥自言自语:“那么对它看都不看一眼的呢?明明就放在桌上……” ****** 竹纤纸薄薄一页,写不下太多字迹,影重斟酌着话语,尽量将此处的情况说明清楚。 他已经在昨夜找到了刀夜和他的部下,在血海中的黑衣同伴,残忍的死状令他一个纵横江湖多年的杀手也不寒而栗。 他们全是被一击所杀,刀锋极快极锐利,纵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也来不及躲闪,甚至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连惊讶错愕都来不及表露出来。 只是那刀口切面,定会痛苦异常吧……影重查看了他们的致命伤,每个人都不同,但都是横截过身体,他推测这是用刀者是个非常孔武有力的武者,因为这样才能用出如此霸道威猛的刀法,虽然那些伤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砍出来,可是怎么可能有身体里砍出来的刀呢。 影重思索了一阵,十多年前灭尽刀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但是从记载中,那可怕的神器一旦出鞘必定血流成河。 就像这样。 影重觉得他的同伴正是死于他们苦苦寻觅却遍寻不得的灭尽刀下。 那么使用这把刀的,是什么人。 影重的笔在纸上停住了,他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 最明显的,就是那个有着冷静面孔的美丽少年,虽然他的样子并不像能使用一把沉重有力的刀。 但是没有比他更明显的人,他明显到,简直就像一个靶子,等待着他的击杀。 这恐怕也是他高明之处。 影重下意识地皱起眉,无论这个少年是不是杀死刀夜的凶手,只要他是落家的人,或者他关系到灭尽刀的秘密,他就不会动他。 因为灭尽刀是主上志在必得的东西,影重清楚任务高于个人情感,找到灭尽刀高于为他的同伴复仇。 不过……影重想起少年纯真沉静的眼睛,他真的是杀死刀夜的人吗?从外表判断一个人是不可靠的,但是通过和他的交谈,那滴水不漏的回答,似乎又抓不到确凿的证据。 证据总会有的,影重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必能拷问出真相,在剑白赶来此地之前。 对于一个小少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而且和美丽的小动物周旋也是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影重将此地的大概情况写完,末尾加上“速来”二字,将纸卷起,塞进白鸽腿上的绑带里。 他松开手,白鸽向碧蓝的天空深处飞去。 影重低下头,桌上的铜镜映出他此时女装的脸,他捏着女声自言自语:“云公子,我美吗?” 镜子里女人的脸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影重突然有些腻了,他又换了一个声音,对镜子说道:“客官,和你同房的人还没回来?” 也没意思,他想了想,又换了个声音,“开始想我了吗?” ****** “很合身啊。”跑堂的看得眼睛都不眨。 云泥把这件衣服的裙摆撩起来:“你在耍我吗。” 裙摆根本是透明薄纱,他撩不撩起来大腿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动来动去的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就显得活色生香起来,跑堂的捂着鼻子嘿嘿傻笑。 云泥把手帕丢过去:“鼻血都出来了!” 说着把这件充满了恶趣味的衣服脱下来:“你就给我买这种穿不出去的衣服,早知道我自己去……” “别脱……”跑堂的跑过去摁住他:“这多好看啊,现在的舞娘最时兴……” “你把我当什么!”云泥无比嫌恶地打开他的手:“要扮舞娘自己去扮。” 跑堂的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得不敢再说话,云泥气呼呼地撕下衣服——反正他也不打算要,就是有点心疼那两百两银子。 “那……普通的衣服也买了。”跑堂的在一旁小小声:“就是太普通……” “普通才好!”云泥在跑堂的包袱里翻了翻,终于拿出了一件目测正常的衣服。 普通的青蓝色布料,穿在身上倒还服帖,云泥看着镜子,“你可以走了。” “不会吧,你又要赶我走?” “衣服已经买好了,你在此处也没有作用。” “你不要过河拆桥嘛,”跑堂的扑过去:“我一辈子都要跟着你的。” 云泥推开他,“你跟着我……” “我不怕危险。”跑堂的振振有词:“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不怕。” “不是,你跟着我,我做事不方便。”云泥坦然地说:“所以为我自己好,请你快走。” 跑堂的呆住了,一会低声说:“我不会妨碍你的……” 云泥不说话,头偏向一边不理他。 “我会乖……” 云泥还是不说话。 “求求你……” 还是不说话。 “我不会碍事……” 跑堂的蹲在地上走过去,用小指头拉云泥垂下来的手:“我陪你……” “够了。”云泥甩开手:“你走吧。” “一夜夫妻……” “你忘了吧。” “我忘不……” “那我就杀了你。”云泥低下头,面露凶光。 他的指节轻微耸动着,要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凭他的手,完全可以做到。 跑堂的愣了愣,慢慢站起身,“你是大笨蛋!”说着捂脸跑出房间。 云泥苦笑了一下,坐回桌边。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武功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跟着我,不过枉送性命。 注定,我将是独自一人。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心中苦涩的情绪渐渐平息下去,半晌又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头也不回:“还没走吗,我真的会动手。” “只要你想,我的命随时交给你。”有人在他身后说道。 云泥倏然回过头,“刀……夜?” 8、影重3 刀夜走近,他轻轻从背后搂住云泥:“开始想我了吗?” 云泥望见窗外深蓝色的夜空,明黄的圆月被窗格里分割为形状分明的图案,有淡薄的雾霭飘来,将月色照得更加迷离。 刀夜轻吻着云泥的后颈,他的动作温柔亲密。 云泥不会相信被砍掉头颅的人还能活下来,但是此时此地的的确确是刀夜的身体,刀夜的声音。 是梦吗…… 他回过身,慢慢抱住刀夜的肩膀,看清楚了刀夜的脸。 没错,就算在噩梦里也不会遗忘的脸,曾在火光前染上血色的恶魔的脸。 就算是厉鬼重生,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再杀他一百次,一千次。 不过,不是现在。 云泥对他微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刀夜抚摸着少年滑嫩的肌肤:“因为,我舍不得你。” “所以连阴曹地府也不去……” 他的话中断在这里,刀夜吻住了他的嘴唇。 云泥闭上眼睛,任由刀夜的亲吻。 明月在云中穿行,四周安静地只有两人太过平静的呼吸。 刀夜松开手,“你好像不想见我?” “我以为你死了。”云泥凝望着他,“你这么久不回来。” 刀夜挑起他的一缕长发:“你不确定我死没死吗?” “我不确定。”云泥用诚实的眼神望着对方:“你为了保护我,要我先走,你忘了吗?” “是你忘了,”刀夜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要杀我的人,不是你吗?” 云泥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是灭你全族的人啊,”刀夜的手指捏起少年的下颌:“你连灭族大仇都忘记了,落家少年。” 两人安静地注视着对方,都猜不透对方面具下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云泥突然说道:“你真的是刀夜吗?” 刀夜微微一笑:“如果不是我,还能是谁?” “因为,如果你是真的,为什么……”他勾住青年的脖子,扬起脸,闭上眼睛。 影重看见少年羽翼般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闪动,他并不是利欲熏心的人,也不是刀夜那种肆意妄为的人,理智控制了他的思维,不过按常理来说,刀夜是应该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吧。 真是糟糕啊……影重有点郁闷,他和刀夜不同,他并不喜欢四处留情,也不稀罕绝色美人投怀送抱,而且,还是个男的。 “刀夜喜欢我的嘴唇,”云泥微微睁开眼睛,主动吻了一下影重的嘴唇,“喜欢我的脖子,”他吻了一下影重的脖子,“喜欢我的……反抗……”他的手指扣在黑色外衣的绳结上,慢慢地拉开,“他喜欢强迫我……” 到底是谁在强迫谁啊! 影重低下头,他可以很好地模仿出他想模仿的人的脸、声音、神态、口气、步伐、形体,可他唯独模仿不出一个人的情绪。 他当然不会喜欢一个杀死自己同伴的危险少年,挑战这种事不是人人都乐意尝试。 但是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办,演到底吧,作为杀手而且还是以模仿见长的杀手早就该做好献身的觉悟! 强迫是吗……影重抓住少年的肩,“你今天真反常啊。” 云泥的眼睛里有怯生生的意味,“因为没想到……你会回来。” “你仍然在这间房里,不就是在等我?”影重突然用力,将他推到在身后的桌子上,“可是你对我下杀手的事,要怎么解释?!” 云泥坐倒在桌面上,他的手撑在背后支撑起身体,“我哪有……是落家人要追杀,你叫我走……” 影重不会相信这个少年所说的全部,但是对于不知道真相的人来说,哪怕一点点线索也不能放过。 “落家人?”影重的手抚摸在云泥纤细的身体上,他感到他的胸口起伏,在薄薄的衣物下在颤抖着,带着鲜活的体温,他忍不住用了点力。 少年立刻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嗯……轻一点。” “我从来不是温柔的人吧,”影重欺身向前,手摁在桌面上,身体探向云泥的上身:“那把刀,在哪里?” “什么……什么刀?”云泥往后退缩着,圆桌很小,他无处可退。 “不要装糊涂,”影重的手拢起来,抱住少年的后腰:“没有退路哦。” 云泥被圈在对方的怀里,他垂着眼睫,“退路,我早就没有了。” 影重又靠近了些,低声说道:“告诉我,那把刀。” 这时他发觉两人位置很奇妙,圆桌不高不矮地将少年架在某个微妙的位置上,而他自己正在少年的两条腿之间。 距离太近了,连呼吸都近在耳边,云泥抬起头,他的长长睫毛划过对方的嘴唇停在对方的脸颊上,那扇起的一小阵风像毛茸茸的羽刷,骚动着躁动的心。 “你问……什么刀……”他轻轻地合拢着腿,触碰着对方腰际的敏感,“是不是……那一把……” 刀夜这个时候会干什么影重已经没心思去想了,总之他自己某个部位正在充血,所以他的头脑也因此空白了。 “不要玩火。”影重不知道在警告对方,还是警告自己。 “不是在说刀吗?”云泥轻笑了一声,手指插入对方黑漆漆的长发中,“为什么说火?” 影重捉住那不停点火的手指,他的吻落在少年的耳侧,“对,那把刀……正要出鞘。” 云泥抬起头,让他可以吻得更深。 影重的手搂着少年的腰,另一只手探向他的身下。 肌肤柔韧,带着少不经事的青涩,影重有点把持不住,他忍不住挺身向前,完全昂扬的分身蹭着对方赤裸的大腿内侧,他惊觉自己竟然这样激动不已。 位置刚刚好,他的手分开着对方本来就已经大开的双腿,将一根手指慢慢推入。 云泥靠在他的肩上,发出微小的声音,“那个……不是刀。” “不到合适的时候,刀怎么随意拔出?”影重说着,将手指深深探入,紧致的后穴绞着他的手指,让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肉棒插进去会是怎样的感受。 “你……说的对……”云泥的手搂住影重的腰,微微用力地拉向自己,“嗯……来……好不好……” “不要这样心急,”影重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那有些潮湿,少年脸颊绯红,显然是已经情动,这让他也更心急起来,但他仍然控制着自己,“马上……就好……” “我很想你……”云泥声音颤抖着,喘息带着微冷的空气,“我还以为你……” 影重再也无法克制,无论是伪装成刀夜此时的心态,或是他自己的本心。 肌肤相亲的热度驱走春夜的薄凉,肉刃的整根没入带着一波剧烈的快感,影重只觉得背心出汗,而他的腰更是不由自主地耸动着。 层叠的快感扑面而来,它们因为频繁而更加令人喜悦,影重扶起云泥的腰让他更贴近自己,后穴的收缩让他克制不住地呻吟,“啊……好极了……感觉……你的……” 云泥完全被他抱着插动,圆桌被撞击地和地面发出令人羞耻的摩擦声,他努力地保持着清醒,手在影重身上不断地游移抚摸,他伸进他的玄色衣物里,揉捏着他的肌肤,感到那因为他的后穴带来的快感而起的阵阵战栗。 其他的呢……云泥靠在对方的颈窝边,松弛着身躯让自己尽量不那么难受。 然后他看见门下有光影在动。 有人在看,而他知道那人是谁。 于是他更加不克制地发出淫乱的声音。 ****** 影重觉得刀夜挺会玩的,也挺会发掘宝贝的,比如这个绝色小美人,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危险人物,和他做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不过他还没有彻底忘记自己易容成刀夜是要来干什么的,一切都做完之后他顺道摸了摸云泥的经脉,发现他武功很弱。 这么说来,用灭尽刀的人并不是他? 而且以他试探的结果来看,云泥不是落家的人,也不知道灭尽的事。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假装的……影重陷入了思索之中,他的确觉得疑点重重,但的确也是没有证据。 算了,剑白应该也快到了,两个人一起制服他,想想办法拷问出真相,再找出灭尽刀吧,毕竟剑白的武功很好,不像我……影重还没想完,脖子就被人抱住了,云泥声音柔软:“你在想什么?” “你。”影重将云泥搂入怀中,柔声说道。 真的要离他远一点,在上瘾之前解决掉。 天亮之前影重起身离去时,云泥还没有醒。 很好,正是离开的好时机,虽然昨晚没太大收获……影重边懊恼昨晚的精虫上脑,边悄然离开。 试探的方法还有很多。 更何况,更重要的是,找到那把刀。 云泥从不做恶梦,小时候爹爹告诉过他,只有心虚不诚的人才会被梦魇所扰,而他不会。 他不心虚,他所杀的人,全都罪有应得。 而他本该去杀却放过了的那个人,他也不欠他什么。 他睡得很沉,醒来时身边是空的,连曾经有人睡过的痕迹都随时间平复了。 就好像,昨晚发生的事真的是一场梦。 云泥只有十六岁,年纪小对他而言虽然是经验不足的劣势,却也使得他更不容易受外物困扰,比如感情纠缠身体快感之类的牵绊。 他换好衣服梳好头发,起身打开窗户。 清晨的风灌进来,将室内情色暧昧的空气吹散。 云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从心底深处轻松起来。 离他所想的,又近了一步。 不过想起昨晚的事,云泥觉得脸红了,不用看镜子也能感觉到,昨晚的自己完全脱离了本来的样子像变了一个人……其实都是跟小叔书房里的那些不准翻的小黄书学的。 小时候和哥哥姐姐捉迷藏,躲到书房里的最里面的柜子下,结果被天渊哥哥找到,慌慌张张跑开撞倒书柜,掉出一大摞描绘着各色人形的书,两人出于好奇把书翻了翻,虽然看不懂,不过还是觉得那些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好奇怪啊,结果不解地跑出去问爹爹,被骂得好惨,当然都没有小叔被骂得惨…… 云泥想到这些不禁想笑,却扁扁嘴忍不住想哭。 真正明白那些图的意思是被刀夜强爆之后,那时所有族人已经全被屠杀殆尽,烈火焚烧家园。 有些事绝对无法原谅,也绝对不能遗忘。 云泥默默地坐了一会,将凌乱的思绪整理清楚,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困境,是否还能平安化解,虽然他有血液中的杀气能够留以当最后的赌注,但是使用条件的太过苛刻使得他不能在复仇刚开始没多久就一再使用。 他换好衣服下楼,一眼就看见了大厅里的一个人。 那人穿着淡绿色的长袍,衣袖飘飘,更像一个文人。 云泥一步步地走下楼梯,而那个人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云泥走近他,他看清楚他绿色袍子上的暗纹——同样的绿色,不易察觉的颜色融合。 那人终于抬起头,眼神带着诧异。 他的五官略显浅淡,并不像刀夜那样咄咄逼人,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分开看都是很普通平凡的模样,但组合在一起却显得相当斯文恰当,整张脸算得上清俊温和,头发整齐地用银冠束起,加上绿衣广袖,腰间垂下缀着丝绦的玉佩,颇有几分温润如玉佳公子的气度。 云泥屈膝行了一个礼,对他一笑,“影重大人。” 他想他终于肯正装登场。 ****** 他既然肯正面应对,那么目的恐怕就不再是刀夜之死,而是灭尽刀吧。云泥内心有些得意,他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因为只要他是落家唯一的后人,就他说出灭尽刀秘密之前,就没人敢杀他,这是最后的底牌。 影重站起身,拱手行礼,“正是在下,公子你如何知道?” “我听刀夜大人说您近日会来,我从楼上下来,看见您气度不凡飘逸若仙,猜想刀夜大人所说的影重就该是您了。”云泥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打量对影重,事实上,也的确是第一次见本尊。 影重含笑点头,“刀夜在吗?” 云泥摇了摇头,“他不在。” “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云泥话锋一转,“不过影重大人,您应该已经找到他了吧?” 影重略一愣,心想难道这是要挑明了?他快速地权衡一下利弊,点头道:“不错。” “影重大人肯以真身和我相见,那么如果我绕弯子那也太过无礼了,”云泥坐下来,“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话,好吗?” 影重也坐下,“灭尽刀在哪里。” 这也太一针见血开门见山了吧,好吧这才是这个人的真实目的我早就知道。云泥依旧不变应万变:“如果我知道,刀夜就不会死了。” 影重追问:“此话怎讲?” 云泥看了看周围,大厅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在,他开口道:“有人要杀他,而且一定会成功。” “什么人要杀他?” “当然是落家的人。” 影重有些猜不透这个少年的意思,这算引火烧身吗,不过他马上就明白这是他的出招,就看自己如何应对。 影重不再避讳:“你就是落家的人吧。” “我不是。”云泥托着下巴,凑近他:“你相信吗?” 影重看见少年清亮如水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疑惑的脸,他稍微退后一点,“你和刀夜什么关系。” “我和你什么关系,”云泥又靠近了一点,柔声说道,“和他就是什么关系。” 他的呼气扑到他的脸上,影重只觉得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这让他有些意乱情迷。 云泥笑了,“影重大人,为什么今天早上起得这样早,您不想再和我温存一下吗?” 影重有点诧异,他不觉得他的易容有破绽。 “刀夜是我的枕边人,旁人哪那么容易模仿,”云泥转而说道:“某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影重被他流转的眼波弄得一阵心乱,但他马上镇定下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因为您比他温柔得多。”云泥站起转身,他侧过脸:“您还有什么想问的,请直接了当地来找我,不需要再模仿任何人。” 他朝楼上走去,影重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感到心绪复杂难辨。 9、影重4 云泥回到房间,心脏的狂跳方才稍微平息了些。 影重和刀夜不一样,他细心冷静地多,也绝对不是好色忘利之徒,如果刀夜的弱点是自己,影重的弱点是什么……云泥隐隐有些头绪,却不敢确定。 有人敲门,“公子。” 云泥回过头,“你怎么还来。” 跑堂的走进门:“我不放心你啊。” 他走过来想抱一下他,但少年很快地躲闪开了,跑堂的有些尴尬,抓抓头,“我是觉得,外面那个人很危险,怕你一个人不能应对。” “你又不会武功。”云泥有点不屑地说道。 “行走江湖不一定要靠武功,头脑也行。”跑堂的叹口气,“很多人行走江湖都有其他绝技,武功好也不一定活得长,比如……刀夜。” 云泥冷眼看他,跑堂的望向他,“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云泥撇撇嘴,“至少你没资格说刀夜,他武功好,只是因为灭尽刀太强大了才会失败。” “那把刀,”跑堂的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云泥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一口,并不说话。 跑堂的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半晌云泥开口:“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想不到你也这样关心那把刀。” “江湖传闻中的神器,武林中人会想得到也是正常吧,”跑堂的表情从容:“能把刀夜都一击杀死的刀,我实在好奇。” “好奇会害死人的。”云泥伸出一根手指,挑起跑堂的下巴,“知道太多,死得快哦。” 跑堂的被他挑的头高高抬起,只能用眼角看他,眼神里全是畏惧。 倒是装的很像嘛,云泥未免觉得可笑,既然你非要用别人的身份和我相见,刚才又为什么要露真身?真搞不懂你啊影重大人。 云泥松开手:“那种刀,就算告诉你也没用,以你的臂力不可能挥动七尺长的刀。” 影重简直想当面驳斥,七尺……七尺的刀刀夜还找不到他难道是瞎子吗! “天渊哥哥当初本来是要带刀和我一起走的,我为了让他能逃才留下被刀夜抓住,不然凭灭尽刀的威力,刀夜怎么能碰我半分?”云泥背对着跑堂的,“我不想再提那些伤心事,也不想再见你,你对我而言毫无用处,请你不要再出现。” 影重刚触及到一点灭尽刀的事,他当然不想走,“可是我……” “我要杀你很容易。”云泥走向窗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影重无法再强行追问些什么,他静立了一会,见云泥没有再理睬他的意思,只好退出去。 不过有突破呢,他想着,回到楼下的内间换掉跑堂的衣服,撕掉人皮面具,顺手覆在火焰上燃尽。 算算时间,剑白很快就能到了,他武艺高强,和自己联手必然能追查出灭尽刀的下落,他苦涩地笑了笑,本来是为了助刀夜一臂之力而来,结果却成了这样。 他换上自己的衣物,定了定神。他现在有点能理解刀夜喜爱危险东西的心情了,时时刻刻刺激着生理官能,让男人有寻求肉欲释放的焦躁和苦闷,同时又有即将高潮的冲击和快乐。 他很想找个人干一场,粗鲁蛮横地撕开对方身体,痛快地以真我的形态,让对方看清自己。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干一次的对象了。 影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不过他有自信能赢。 他走到二楼,敲门。 门一会就开了,云泥的样子倒不吃惊:“影重大人。” “你知道我会来?”影重微笑着说道。 “你会问我刀夜的事吧。”云泥请他进屋,“因为刀夜大人说过,你们关系很好。” “不,七首领之间并不像外界想的那样,有时候我们不认识对方甚至敌视,不过我和刀夜,倒的确认识一些年。”影重随口说着,“但论关系好,应该是他和剑白。” “剑白?”云泥想了想,“刀夜常提起他,他很厉害?” “刀夜用刀,剑白用剑;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一个粗犷,一个冷淡;一个任性,一个理智,总之他们很不同,”影重坐在桌边:“又很投缘。” 云泥给影重倒茶,边问:“既然差别这么大,为什么会投缘?” “剑白常给刀夜收拾烂摊子,为此抱怨,又乐此不疲,刀夜倒是有点怕剑白,”影重抬眼看云泥,“我没想到他喜欢你这种。” “我这种?”云泥将茶盏端给影重:“我哪种?” “刀夜喜欢危险美丽的东西,或许我早该想到他会喜欢你,但没想到他喜欢你这么深,”影重喝了一口茶,放下,“所以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有。”云泥淡淡地说道:“刀夜大人的事,我会知无不言。” “刀夜是不是死在灭尽刀之下?” “是。” “灭尽刀在哪里?” “不知道。” 影重突然将茶盏掀翻下去,瓷器落在地上,瞬间摔裂成碎片。 云泥身体一抖,垂着头不敢说话。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影重声音冷静,“或许让你死太便宜了,折磨你到半死不活,我乐意尝试。” “我真的不知道。”云泥轻声说着:“那把刀我只在天渊哥哥手上见过,他现在不在……” “他在哪里。”影重立刻追问道。 “不知道。”云泥摇摇头,“从来都是天渊哥哥来找我。” “这个天渊是谁?” “他是……落家的人。”云泥望着他:“关于灭尽刀,他都知道。” “那你是谁。” “我也是……落家的人……”云泥的眼睛望向地上的碎片,“那天刀夜留了我们两个,他抓了我威胁天渊哥哥,谁知他带我到这里之后就……”他抽泣起来。 影重沉默了一会,又问:“那天渊?” 云泥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涌出,“他趁机跑去把那把刀挖出来,所以刀夜怎么都找不到,后来天渊哥哥留了封信让刀夜大人去拿刀,刀夜大人带了所有人去……结果……” 影重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是从常理和逻辑来说,他的说法和目前的种种迹象很相符。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影重开口道:“刀夜是你的灭族仇人。” “我……我……”云泥跪倒在地,他哭了起来,“我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 “你喜欢他?”影重反问道。 云泥没有回答,他轻声地啜泣着,身体颤抖。 影重觉得郁闷,他昨晚明显被当了刀夜的替身,虽然他的确是要当他的替身,但实际上真的成了替身——各种意义上的替身,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哭泣的少年,安慰道:“你无非是情不自禁,我也懂。” “我对不起落家……对不起天渊哥哥……”云泥仍然哭着:“他晚上会来找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影重轻轻地拥抱住他:“顺其自然吧,情之一字,最无可奈何。” 夜晚很快来临。 云泥睡倒在床上,胸口轻微地起伏着。 影重仔细看他的脸,又看向镜子,他确定自己的样子可以瞒过任何人。 易容是这位七杀首领的独门绝技,他说行走江湖不一定要靠武功,像他自己,并不会武功。 只是没人知道而已,有模仿的技巧,要模仿成绝世一流高手也并非难事。 影重清了清嗓子,“刀夜?” 又清了清嗓子,调整声线,“影重大人?” 觉得这样相似度已经很高了,他站起身,又自言自语道:“天渊哥哥?” 想来可以骗过那个拿着灭尽刀的天渊吧,很好,他化身为云泥,去和天渊见面,再得到灭尽刀的秘密,再等剑白一来,合力制服天渊得到灭尽神器……影重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云泥,他因为自己的迷药正昏睡着,大概会到天亮。 到时候该如何处置这个少年呢。 留他?当然是祸根,主上说过斩草须除根。 不留?当然是不留,这还需要考虑吗……影重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他看了他一眼,放下幕帘,又撩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绕过屏风,坐在圆桌边,静静等待天渊的到来。 窗外有风声掠过,影重望向窗户,他只看见窗外孤寂的明月。 就在这一间房里,就在昨夜,他和他缠绵缱绻,温柔以待,柔情蜜意,风月无边。 只是恍然如梦。 他们二人仿佛隔着重重纱幕珠帘,就算曾经亲密靠近,也始终真真假假地看不穿对方的假面。 自己仿佛入了一个温柔乡中,心不甘情不愿,却不由自主无可奈何。 情之一字…… 突然有人敲门。 影重一个激灵,他深吸口气,走过去开门。 来人却是那个跑堂的。 “你来做什么?”他用云泥的口吻说道。 “想你啊。”跑堂的嘿嘿一笑,突然将他推进房内。 “你……” 影重来不及说话,跑堂的摁住他的肩将他推倒在屏风上,“我做到了啊!” 影重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但背心微凉的疼痛瞬间贯穿了全身。 他低下头,看见锋利的刀尖从胸口刺出来。 10、影重5 刀尖倏然后撤,血立刻渗红了外衣。 影重滑坐下去,屏风上蔓延出一道厚重的血迹。 云泥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你果然不会武功啊,影重大人。” “你不是……”影重捂住胸口,越来越多的血涌出来,染透了他的手背。 “我的族人是被你的迷药迷倒,我怎么能不小心一点?”云泥微笑道:“装睡着也不容易哦。” 跑堂的跑到云泥身边,兴奋地说:“我做的怎么样?” 云泥并不理他,蹲下身看影重:“我当然不知道你不会武功,但是可以猜嘛,以前去集市玩,有赌局我看过,最好的玩家都是要赌运气博财气,等完全确定之后再下手哪还有胜利的机会?” 影重抬起眼睛看他,少年的脸在他眼前渐渐模糊,可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我和你上床是为了摸摸你的经脉,你能摸我的,我难道不能反过来摸摸你的?你当时兴奋得不得了没注意到,可是我就发现了,你武功还不如我,”云泥站起身,手背在身后:“我也想过你是假装的可能,所以赌一下,我赢了。” 跑堂的鼓掌:“公子好厉害!亲一下!” 云泥不理他,只对影重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我会让你死个明白,是你给刀夜迷药害我的族人,我家的血仇有你一份,所以我一定会杀你,就算你不想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何况你……”他挑了一下影重的下颌:“你也很想杀我吧?” 影重说不出话,他只感到呼吸越来越艰难,仿佛每一下的喘息都沉重地将要中断。 “算了,反正你也快死了,都告诉你吧,你一出现我就知道是你,”云泥眨眨大眼睛,“因为这间客栈的掌柜,和我说话时从不敢正眼看我,我当时就感到反常,虽然你的确易容地和他一模一样我完全分辨不出。” 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影重开始晕眩,视线逐渐暗下来,他开始听不清云泥所说的话,但绝望的情绪蔓延着整个身体,他快要死了。 “那个美女姐姐也是你,对吗?本来我已经被你骗过了,”云泥抬头看一眼身边的助手,“他说女人都喜欢的东西,你却看也不看一眼,我就猜到了,是有个善于模仿的人来到我身边,刀夜死之前告诉过我影重会来,从时间来看对的上,而且他告诉我,影重最擅长的不是武功,那是什么呢?” 少年露出孩童般的邪恶笑容:“是易容,我又猜对了。” 跑堂的继续鼓掌:“公子好厉害!” “于是我和他一起设局,等你钻进来,”云泥吁了口气,站起身:“你又易容成刀夜接近我,想套我的话,我正好试探你会不会武功,后来你恢复成本来的样子时我真的吓了一跳呢,以为你要和我硬碰硬来真的,正面对你的话……其实我没太大把握的。”他轻轻地摇头:“可是你又易容成他的样子,”他一指跑堂的,又看向影重:“他最好认了,比如……”云泥伸出手指,跑堂的立刻抓在手里不放。 云泥甩手嗔道:“别碰我!” “不嘛!一夜夫妻……”跑堂的痴汉状答道。 “呐,就是这样,”云泥收起顽皮的表情,正色看向影重:“几句话一说我就知道是你而不是他。” 影重咳了一声,他感到血液渐渐冷下去,有些话他已经听不清楚了。 不过那不重要。 行走江湖这些年,早就明白刀尖上舔血的道理,死并不算什么,早晚的事。 可是总有些遗憾呢,比如家里还有盆花没有浇水,比如那件觉得太贵了的玉珏应该买回来,比如年少错过的某段风流过往,他开始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然后想起,我还没有对你说的,帘幕后隐雾后假面后的某些真心。 云泥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他的眼珠子彻底地停滞了很久。 跑堂的蹲下身,摸了摸脉搏,“他死了。” “这种地方下刀本来就快得很。”云泥不以为然地转过身,“不看了,看自己的脸死在自己面前,真别扭。” 他背对着影重,不肯再回头看他一眼。 跑堂的仔细看影重的脸:“真的和你一模一样呢,他很有一套嘛。” 云泥头也不回:“我就打算这样用的,这样这家店的人会以为我死了。” 跑堂的不解:“你为什么要别人以为你死了?” “死了的人才会不被人怀疑是凶手,而且有更多时间离开。”云泥顺手拿起床边的外套将上身盖起来:“正好现在是夜里,我走了,后会有期。” “你去哪?”跑堂的简直跟不上他的思路,“怎么要走?” “剑白会来。”云泥往外走去:“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跑堂的一路跟过去:“剑白是谁?” “唉,你何必问这么清楚,反正你跟着我,搞不好很快会死,不要冒险了,好好的跑堂去吧。”云泥下了楼,往客栈外走去。 外面夜空疏朗,街道上静悄悄空无一人。 他稍微犹豫了一瞬。 从此,又是自己一个人。 夜风吹动他的长发,他低头笑了一下,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但跑堂的又跟了过来:“我不怕死,而且你这么厉害,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 云泥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搞不好杀死你的人正是我呢。” “不会的,”跑堂的跟着他走,“而且我也很有用处,你累了我锤肩,你饿了我做饭,你渴了我泡茶,你睡觉我暖床……” 云泥笑起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我真的很有用的!”跑堂的一脸认真:“呐,刚才我就帮你忙了,我们两个人联手,就算武功差也能干掉高手呢!” “刚才……”云泥停下脚步,他看着跑堂的,“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么生分的话么,”跑堂的去拉云泥的手:“我们是夫妻啊……” 云泥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那一天,就是我祭拜族人的那一天,你看到多少?” “那天啊,”跑堂的想了一下,“路上看到你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血淋淋的,我紧张你啊跟踪你啊,后来才知道,那是黑衣服人的人头……”他吐吐舌头:“你真厉害啊!我以为黑衣服人武功很高啊,想不到你居然能杀掉他。” 云泥正色道:“刀夜是因为一时大意才会被我杀掉,不然以我的武功,你认为我能干掉他?” 跑堂的眨一下眼睛,想了半天,小声说:“你杀刀夜和刚才那个人,都是为了家人的仇,其实你不是坏人,”他又想了想,“你能杀掉刀夜,是有那把刀吧?” 云泥看了他一会,突然一笑,“你也想要那把刀?” 跑堂的眉飞色舞:“当然!江湖传闻的神刀呢!我虽然只是个跑堂的不会武功,不过江湖传闻还是很灵通的,你祭拜族人时我看到落家的字样,我早就打算好了,你是落家唯一的后人,肯定有那把刀,那我们还怕什么,行走江湖没问题啊,你也能保护我……” 云泥打断他的话:“我没有那把刀。” “啊?” “如果我有,刀夜怎么能轻易灭族?”云泥表情坦然:“我在族中是晚辈,那把刀的事我并不知道很多。” 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刚刚联手的人。 跑堂的摸摸头:“不会吧,那我们怎么办?” “所以我才叫你离我越远越好,”云泥叹口气:“你以为我有那把刀我们就安全了,实际上我没有,我自身难保。” 跑堂的愣愣的。 这和他估计的有误。 “你骗我的吧?”跑堂的结结巴巴地说道。 云泥往前走去:“剑白马上就要来了,刀夜说他武功很好,影重也说他理智冷淡,影重一定告诉了他这边发生的事,他什么都知道。他没有那两个人好对付,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跟着我你没有仗剑江湖的快意,只有死路一条。” 他笔直往前走去,夜漆黑沉静,街道两侧的低矮房屋后是迷蒙孤寂的一轮明月。 跑堂的站在原地,看见少年只身一人的消瘦背影越来越远。 云泥低头走着,没有人追上来,他也没想过跑堂的会追上来。 本来他会要求跟着自己,就是以为自己有那件神器,现在告诉他没有,他自然会知难而退,谁不怕死呢。 云泥想起小时候听叔叔们说外面的事,觉得很新鲜,为此他问过爹爹为什么要隐居在山里不去外面住,爹爹告诉他要远离江湖,可是他现在,还是无可避免地踏入其中。 但是之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江湖是什么样子,江湖传说中的侠客又是什么样子,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笑傲武林? 这时他听见马蹄声。 云泥抬头望过去,他看见脑海中无数次出现过的画面。 白色的骏马疾驰而来,它的长长鬃毛迎风扬起,马蹄阵阵,惊踏起夜幕中的宁静,一个年轻的男人骑在马上,他的衣袖被风鼓起,如同海面上乘风破浪的帆,他由远及近而来,眼睛如同夜空的寒星闪耀,他的面孔在夜的黑暗中散发着充满肃杀意味的光芒,危险却致命吸引。 云泥无法动弹,他看着他恍然若仙地降临,仿佛代表了他所想象中的江湖的全部含义。 那人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的目光从云泥的脸庞上快速滑过,未作丝毫停留。 他很快地踏马而去。 云泥一直看着他走远。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的路。 如果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男人……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去的方向,正是他刚才来的路。 云泥慢慢转过头,男人早已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了。 街道空无一人只余风声。 那个男人穿的是白衣,他会不会是……云泥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他是剑白,那个冷静与理智并存并且武艺远超过他的剑白……他现在要去那间客栈,他会看到易容成自己样子的影重,但是他刚才看见了自己的脸,那么他马上就会反映过来,自己就是凶手……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以为这样做可以拖延时间,不想功亏一篑竟然这么巧遇见。 云泥仓皇地望着来时的方向,要多久剑白能发现并追赶过来……这时一个人跑近过来。 “刚才那个……”跑堂的气喘吁吁,“穿白衣服的,会不会是……” 云泥一甩手:“你快点走,那人追过来我们都逃不了,我说过我没有那把刀……” “那更要夫妻同心!”跑堂的打断他的话,他一把拉起云泥的手往前跑:“这一带我很熟,我们躲起来。” 云泥被他拉扯着跑,跑堂的大概是本地人,他很快带着云泥跑入一条暗巷,又在狭窄交错的小道间穿行着。 “这是去哪?”云泥边跑边问道。 “出城,”跑堂的答道:“夜里会闭城门,我知道一条小路,我们逃出城去,剑白就找不到了。” 两人沿着小道跑了很久,直到一条低矮的护城墙边。 说低矮也只比普通城墙低矮,以单个男人的身高来看,还是翻不过去。 跑堂的蹲下身:“你踩我肩上。” “啊?” “快点。”他跪趴下来:“我顶你上去。” 云泥稍迟疑了一瞬,一脚踏上他的背,跑堂的扶着他的腿,使劲站起身,靠着城墙壁,“你能够到墙顶吗?” “差一点。”云泥努力抬手,深吸口气,提气纵身而起,抓住了城墙头,好在他体格纤细轻盈,很快用臂力翻了上去。 站在城墙上他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头望着墙下的跑堂的。 跑堂的跳起来,伸手:“呐呐,轮到我了。” 云泥摇摇头,“我们还是……” “少罗嗦!”跑堂的突然怒道:“你不会要过河拆桥了吧!虽然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但是我这次真的会生气哦!” 云泥又摇头:“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跑堂的努力向上伸手:“拉我啊拉我啊!” 云泥站着不动,“不行,太危险……” “再唧唧歪歪剑白要追来了!”跑堂的转怒为悲,哭丧着脸:“我要被他杀了,你害我到现在的境地,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云泥叹口气:“我没能力保护你才会叫你走……” “别废话了!快点快点!”跑堂的又跳起来,拼命往上够。 云泥看他不会武功只凭体力往上跳的样子只觉得好可怜,他又叹了口气,弯下腰伸出手:“到时候你别恨我。” 跑堂的立刻笑了,“来啦!” 他蹦蹦跳跳地伸手,云泥够不到他,只好趴下来够他,“再跳高一点。” “我!在!努!力!中!”跑堂的跳一下说一个字。 “再跳不上来我就走了。” “啊不要!” 这下就跳上来了,云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好……重……” “你坚持一下!”跑堂的悬在半空中扑腾,大叫:“别松手!” 云泥用力拉他上来,无奈他体力有限,跑堂的手脚并用,把云泥两条细细的胳膊当绳子用往上爬,终于一把抱住他倒在城墙头上。 “上来了……”跑堂的喘着气说道。 “我手都被你拉断了!”云泥出了一身汗,抱怨着:“你一点轻功都不会吗?” 跑堂的仍然抱着他不放手,身体压着他,闭上眼睛嘿嘿笑:“好幸福……” 云泥气得把他掀下来,跑堂的又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好高兴你没有丢下我,刚才我在下面,好怕你转头就走。” “我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不要不要,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云泥把他从身上扯下来,“我很认真地和你说一次,我武功很差,运气不好,宝刀也没有……” “我没有武功,一直倒霉,宝刀是什么能吃吗?”跑堂的笑嘻嘻地回答道。 云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好吧,走!” 两人跳下城墙,消失在夜幕中。 11、剑白1 天已经亮了,天气不太好,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后。 城外的小溪边,清澈的溪水急湍地冲在突起的黑色石块上,石块长了些绿苔,显得光滑滑,跑堂的洗了把手,回头看云泥:“你要洗吗?” 云泥坐在草地上不说话,跑堂的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像梦醒一样回过神,“不要。” 跑堂的坐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没事,”云泥咬着手指:“想接下来怎么办。” 跑堂的把他手指抓住:“你几岁啊还吃手,要洗洗。”说着用刚才洗湿的帕子给他擦手。 云泥手指很漂亮,十指纤纤,白生生的又细又长,指甲留得有点长,跑堂的仔仔细细地擦着,边欣赏:“我家公子真是从指尖美到脚趾啊!” “好了。”云泥把手收回来,“别叫我公子,我叫云泥。” 虽然这两人说过话拉过手亲过嘴上过床,却连名字都没自我介绍过。 云泥重复道:“云彩的云,泥土的泥。” “差别好大的两个字啊,”跑堂的笑笑,指自己:“我叫周伐,周武王伐纣的周,周武王伐纣的伐,霸气吧。” 云泥点了点头,继续介绍:“我是落家唯一的后人,现在无父无母独身一人。” 周伐也自我介绍:“我也是周家唯一的后人,我爹妈早死了,现在有主人一名,名曰云泥。” 云泥打他一下:“我不是你主人。” “哦,”周伐纠正道:“现有未婚妻子一名,名曰云泥。” 云泥瞪他一眼:“不许胡说!” “目标是早日娶到他……” “宰了你哦!” “好凶!”周伐举起手:“不过我从今以后就跟着你了。” “明确告诉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如你过去的跑堂工作。”云泥想了想,“我虽然以前没出过山谷,不过也看过不少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肯定有所图,图财我没有,图色……”他看一眼周伐:“你就是图我这个吧?” 对方很诚实地点头。 云泥鄙视地说道:“真没出息,好男色,连个后人都留不下。” “喂你没资格这样说我吧!”明明你都和三个男人…… “我是没办法啊,”云泥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着托住下颌:“我喜欢娇弱惹人怜爱的女孩子,有机会我要找一个这样的妻子,开枝散叶,振兴落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对未来憧憬的微笑,周伐觉得他这个样子比他阴沉算计的时候可爱多了,至少符合他的实际年纪。 “不过啊,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云泥笑笑,明媚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搞不好很快就死了,毕竟我杀了两个七杀的首领。” “他们也没什么可怕嘛。”周伐不以为然,“剑白你肯定能对付。” 云泥嗯一声,“他不对付我也会对付他的,我要杀了他。” 周伐吓了一跳:“根据之前你说的,刀夜是你的灭族仇人,影重是给他迷药的人,你的仇报完了啊,怎么还要继续杀人?” 云泥把脸埋在手里,一会抬起,“如果我说不继续杀下去就找不到活着的目标,你会不会发现我其实本质就是恶人。” “不至于吧?”周伐伸出手握住云泥的手:“七杀是很可怕的组织,他们很难对付,你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开玩笑的……”云泥拍拍对方的手背,“你长得不错呀,我才发现。” 天光照在周伐的脸上,仔细看来他是个眉目英俊的年轻人,眉宇间虽有几分小人物的滑头感,却让人不讨厌,甚至让人觉得那是机智,身材修长手脚比例都很好,云泥伸手捏了几下:“你很适合练武哦。” 周伐笑嘻嘻:“你想摸我就直说嘛,扯什么练武。” 云泥皱眉,收回手,周伐一把抓住,扑过去将他压倒在草地上,“让我亲亲好不好。” 云泥躺在绒绒的青草地上,一偏头:“我不好男色。” 周伐见他不反抗立刻一口亲在脸颊上,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和影重做,明明知道是假的……” 云泥很自然地说道:“为了从他的经脉判断他会不会武功。” “可是我好生气!”周伐又亲了他一下,赌气般地将头压在对方胸口:“我不想你和别人……” 云泥把他推下来,冷淡地说道:“我早就当自己那晚就和家人一起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工具,当初和你做也是为了……” 周伐捂住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我不听!” “别天真了,”云泥拉下他的手:“只要有价值,任何时候我都不介意再用身体,你受不了我这样,可以走。” 周伐使劲摇头:“受得了受得了。” “那你摇什么头。”云泥又好气又好笑:“反正……” 这时眼角突然看见白色衣角摆动。 他猛然地推开周伐,爬起身。 一个男人沉默地站在两人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有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睛,和刀夜漆黑地几乎反射不出光线的相反,他那双眼睛像会自己发光般地灼灼闪耀,他的眉毛很长,斜斜地飞入鬓角,显出一段风流的姿态,他的肤色在日光下显露出过于苍白的颜色,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忧伤。 “是昨晚的男人……”周伐大叫起来:“不得了了,我们快跑!” “没用的。”云泥直直地看向那个男人,“我们跑不掉的。” 男人动作缓慢地移动着手,云泥看见他手里的细剑,和他的衣服一样也是银亮如雪的颜色。 他明明是很迟缓地拔剑,却让人丝毫不敢冒出逃跑的念头,好像等待他的剑出鞘是必须的事。 男人将剑柄握在手中,剑尖垂下,他低声说道:“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并不有力,听上去有些低沉,听在耳里却觉得仿佛有共振般地直击内心。 云泥抬头看他的脸,“你是剑白吗?” “你是谁。”剑白垂着眼睛看他,“影重易容成你的样子,你杀了他。” 他并不是在问他,而是用着确定的口气,同时他的手微微挑动,一朵剑花直刺而来。 云泥躲避不及,剑气刺入颈上,一条细小的血线弥漫出来,迅速扩大。 周伐一把捂住他的脖子,血从他的掌下渗出,云泥倒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 周伐愤愤地转过头:“你怎么动手也不打招呼……” 他的话没有说完,他的手背已被另一朵剑花撕开一道血痕,露出白生生的手骨。 “啊!痛!”周伐大声叫痛,却没有把护着云泥脖子的手拿下来。 云泥大口地呼着气,试图说话,他抓住周伐的手腕,想把他拉开。 剑白其实一动也没有动,他仍然低垂着眼睛,或许那里面会是杀气腾腾的眼神,但浓重的睫毛完全覆盖住了它们,他的华丽白衣仍然迎风摆动,气度雍容,即使在杀人见血时也是如贵公子般不可侵犯。 “刀夜也是你杀的。”剑白又低低地说了一声,淡色的嘴唇轻微开合着,并不是凌厉的凶狠。 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这个男人似乎连剥夺他人生命都是件不屑且恩赐的样子。 云泥闭上眼睛,他知道他真的会杀他。 因为他甚至都没有问灭尽刀的事,他根本不在乎。 那么,现在就用出那把刀! 云泥感到鲜血涌出的脖子上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那是周伐的。 灭尽刀一旦祭出,身边所有活物——只要体内流动着鲜活的血液,都逃不开死亡的命运。 宿主体内的杀气,将引其他活物的血,化为锋利刀刃,从体内瞬间斩出,绝无逃开的可能,绝无存活的例外。 并不想让这个年轻的刚刚才知道他姓名的男人就这样死去,自己的复仇不想卷入无辜的人……云泥没有再犹豫,他还不能死。 这时他听见周伐大声说道:“对!是我干的!” 他睁开眼睛,周伐表情激动地对剑白叫道:“我杀了他们,我是落家人,我是他们唯一的后人,我有灭尽刀……” “拿出来,”剑白打断他的话:“我们打一次。” “哼,”周伐看着他:“我怕失手杀了你啊!” “我要看看是那把传闻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剑白语调平淡:“拿出来。” 周伐点头:“好,我带你去拿刀,我们单挑。”他回过头,看着怀里的云泥:“对不起啊,害你受伤了,我隐瞒了你,其实我是落家的人。” 云泥望着他的眼睛,他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摇头。 “放心,我现在带他去拿刀,灭尽刀很厉害的,他打不过我,然后我回来找你。”周伐抱紧了云泥,他在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会我引开他,你就跑。” 然后他松开手,用帕子包住少年鲜血淋漓的脖子,边包边说:“你乖啊,一会我灭了他回来带你去看大夫,这个伤不深的。” 他说着话,自己手背的血不断地滴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草地上。 云泥抓住他的手,不松手,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剑白冷冷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周伐将帕子打好结,血渗出在白色的帕子上,星星点点,他抚摸着云泥的脸,“好了,我先走一步,亲一下。” 他亲了一下他的脸,站起身。 云泥感到他略带粗糙的嘴唇如同羽毛般从脸上掠过,他抬起手想要让它停留。 但周伐个子很高,他并没有再碰到他。 “走吧,剑白。”周伐捂着手背,直抽气:“哼哼,看我一会报一剑之仇。” 剑白盯着他,又转过头看坐在地上的云泥:“你是什么人。” “他是我媳妇。”周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影重就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伪装成我媳妇的样子,不过我识破了。” 剑白稍微停顿了一下,跟着周伐往一旁走。 风从草地上吹过,早春的淡淡青草香夹杂了血的腥气,两人很快走远。 ****** “那么刀夜也是你杀的?”剑白走在周伐身后,他开口问道。 “是啊。”周伐边走边比手势:“嘿,拔刀出来砍砍砍,谁都不是我对手。” 隔了一会剑白说道:“我看你下盘轻浮,会武功?” “唉,我有神器要武功干嘛!”周伐回过头:“不信啊?” 剑白眼神转到一边:“影重给我飞鸽传书,告诉我刀夜的枕边人杀了他,我不觉得刀夜会看上你。” 周伐摸脸:“我不难看啊,很多女人哭着喊着要嫁我。” 剑白像没听到他的话,他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周伐的视线越过剑白望向他身后,已经走得很远看不到云泥了。 “喂,走快点。”他跺脚道。 “灭尽刀在哪里。”剑白又叹了口气。 “我把它埋了和我族人合葬,现在取来和你决斗……” “我不想再和你玩无聊的游戏了。”剑白打断他的话,有点不耐地微微蹙眉道。 细剑划开空气,明亮地如同他的眼睛。 12、剑白2 溪水潺潺地流过手指,将手帕上的血迹漂尽,云泥拧干帕子,擦拭着脖子上的剑伤。 他伤得并不深,剑白可能并不想将他一剑致命。 云泥用手帕将伤口重新包好,试着发了发声,勉强能说出含糊的单音,但是很痛。 他坐倒在溪边的石旁,默默地想,为什么那个男人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已经明确告诉他没有那把神刀了,他为什么还要冒险,一点好处也没有,就算他图的是他的色相,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云泥咬着手指,想着要不要追上去用灭尽刀把剑白宰了,反正他也是仇人……可灭尽刀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刀,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杀气。 宿主一生当中只能使用三次,威力无可匹敌,但是一旦使用过三次之后,杀气就完全消失殆尽,从此和普通人无异。 十年前的落家所有宿主就都已变为普通人了,因此不得不隐居深山之中,而这种能力并不会遗传给所有后人,在落家的年青一代里,只有两个人继承到了这股杀气。 其中一个在十岁时,力量尚未觉醒之前死于疾病,另一个现在正坐在小溪边,脖子上的血还没干。 我得活下去。 云泥没注意到自己把手指咬出了血,他想着自己必须在这完全陌生危险的江湖中生存,第一是复仇,第二是成亲生子将落家血脉传下去。 周伐的事……他突然感到身边有人。 他慢慢移动着视线,看见白色的衣摆上有斑斑血迹。 “你还真悠闲。”剑白淡然说道:“不关心你的同伴,或者说,丈夫?” 云泥不想说话,他脖子很痛,说话很痛,摇头也痛,所以他懒得否认了。 “我不相信他是刀夜看中的人,”剑白又说:“他是为了保护你。” 云泥抬起头,站在水边的白衣青年迎风而立,像他从前幻想中的御剑江湖的剑仙。 “怎么不说话?”剑白低头问道。 云泥指了指脖子,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剑白接着说道:“被刀夜看中的人,是你。” 云泥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剑白弯下身,他捏住了少年的下颌,“这样美的一张脸,这样不染凡尘的眼睛,这样楚楚可怜的发抖样子,刀夜会动心,一点也不奇怪。” 云泥望着剑白太过耀眼的双眼,里面倒映出自己的脸。 他知道自己很美,也很明白这对于这个男人毫无诱惑力。 云泥慢慢地点头。 “你承认了?” 云泥又点头,他垂下眼睛,剑白衣摆上的血色太过触目惊心。 “很好。”剑白松开手,他突然甩了少年一个耳光。 云泥伏倒在地,脖子上的帕子又开始渗出血。 “杀刀夜的人,其实是你。” 云泥捂住脖子,他又点了点头。 剑白揪住少年的衣襟将他拖起来,又甩了他一个耳光。 云泥觉得口中咸咸的,他回过头,沙哑着嗓子勉强说道:“……刀夜……爱我。” 剑白呆了一瞬,他突然用力将少年往远处甩去。 云泥被扔在溪水里,冰冷的水漫过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多的血渗出来,他昂起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刀夜……到死……都……” 剑出鞘,尖端抵在咽喉处。 剑白的声音冷到甚至微微颤抖。“我杀了你。” 剑气透入骨髓,好冷,可是血液里的杀气却几乎要沸腾地控制不住。 或许可以不靠那把刀赢过这个强他百倍的男人,因为他知道他的弱点。 他看见白衣青年握剑的手颤抖着,那把剑像会随时坠落。 剑白深吸口气,他收回了剑,“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 剑白走在前面,长发翻飞。 云泥觉得风迷离着自己的眼睛,他用手摁着自己凌乱的长发,尽力跟上对方的步伐。 剑白停下脚步:“你走前面。” 云泥走过他身边,往前走去。 “你知道该去哪?” 云泥嗯一声,“……刀夜?” “他的……” 云泥打断他的话:“尸体?你问哪一部分?” 剑白停顿了一会:“你将他怎么了。” “影重我留了全尸,但刀夜是亲手杀我族人的仇人,我怎会轻易放过他?”云泥像要刻意激怒他般地挑衅着:“他的头,在我族人的坟冢之前,身体则在另一处,你要见哪个?” 剑白的喉头耸动,他半天发不出声音。 “你的喉咙也被剑割伤了吗?”云泥笑了起来,因为伤口,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疼痛感,和满满的恶意。 同时,伤口也使得他的声音沙哑,这和他明媚的脸庞完全不相衬,或者说,听起来很诡异。 “你就这么不怕我杀你?”剑白的手握在剑柄上,“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一直在忍耐?” “既然你要折磨我不肯让我死个痛快。”云泥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我什么不在死之前折磨折磨你?看起来……你的耐心很好。” “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你的命在我手中。” 云泥却扯到其他的事:“你和刀夜,关系很好?” “你没资格知道。”剑白冷冷地答道。 云泥故意激道:“可是你却知道他喜欢我,我不知道你的,对我不是很不公平吗?” 剑白往前走去:“你是将死之人。” “这么说,你是要亲手叫我送去他身边陪他?” 剑白愣了一下,转而一笑,“你提醒了我,要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是比让他死痛苦地多。” 云泥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后悔起自己图一时嘴快惹恼这个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人。 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可是一想起他杀了周伐,就忍不住想刺激他,看他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自己心里才有报复的快乐。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下去,城外离落家村庄有不少的距离,走到日上三竿还没走到,中午时分路过一个小小的集市,云泥停下不走了:“我饿了。” 剑白不理他,“快走。” “饿了走不动,”云泥朝最近的包子铺走去:“吃一个也好……” 剑白用剑鞘顶住他的后背:“不要耍花样。” “我又打不过你,能耍什么花样。”云泥回头看他:“再说你不是打算祭拜刀夜的吗,空手去?” 剑白凝视着他纯真的脸庞,半晌说道:“我并不打算祭拜他,我只是打算将你斩杀在他的墓前。” “行了行了我早猜到了,”云泥甩甩手:“那麻烦你让我当个饱死鬼好吗?我小叔说人砍头前还要吃顿饱饭呀。” 他说完去买包子,剑白跟着他后面,手没有离开剑。 他倒是不怕他跑,但他的确有点担心他耍别的花样,就算杀刀夜是因为刀夜对他的感情,那么能杀掉影重的人,绝对不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 云泥把青绿色的钱袋从腰上拿下来,数两个铜板给包子铺老板:“我要两个包子。” “好咧!” 蒸笼一拿下来面粉的香气混杂和新鲜的肉香扑面而来,白气蒸腾后少年的面貌模糊不清。 不会要趁这个机会逃跑吧,剑白上前两步,看见雾气散开后少年如画的秀丽眉眼,天真纯良的模样,连明明知道他真面目的自己,都不禁想赞叹。 难怪刀夜……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云泥跑回来,把一个包子叼在嘴里,已经开吃。 剑白转身就走,云泥跟在他身后,他脖子上的伤刚刚止住血,吞包子很费力,所以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安静了不少。 两人走过集市,离城越来越远,渐渐地靠近绵延的绿色的山脉。 云泥吃完包子说道:“刚才那些集市上的人,眼睛都看你呢。” 剑白哼都不哼一下,云泥只好自己说:“你长得很美,你知道吗?” “少罗嗦。” “不过这么凶就不美了,”云泥跑到他身侧,边走边看他:“你若是多笑笑,就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 剑白冷冷地说道:“闭嘴。” “你在害羞吗?”云泥灿然一笑:“难道没人夸赞你?” “不关你的事。”剑白往一边走:“快走!” 云泥跟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呐呐,给你的。” 剑白皱着眉:“我不要。”说着打翻他的手。 包子骨碌碌滚落在地上,云泥有点心疼,跑过去捡起来塞进小袋子里,“不吃就不吃,干嘛浪费,一个铜板买的呢。” 剑白头也不回,“我不吃这种脏东西。” 云泥嘟囔着,“很好吃的,我是看你一早上没吃过东西才买一个给你,不领情。” “我马上就要杀死你,不需要领你的情,你也不需要讨好我。” 云泥哦一声,乖乖地跟在剑白身后走着。 剑白走在前面,他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受到身后少年的气息脚步,他可以以此推断他没有逃走,事实上就算云泥真的逃跑了,以两人脚力的差距,他非常容易就能重新抓到他,不过他认为云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没有做徒劳的挣扎。 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任这个少年如何奸诈狡猾,在绝对强大的掌握生杀大权的自己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山路崎岖,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入山中,这一带满是野生的竹子,远远望去竹海随风鼓起如潮水般的起伏。 混杂着竹子淡香的空气迎面而来,剑白不由地惊叹起这深山里的静谧,“这里……不错。” “是我的家。”云泥轻声地说道。 “落家人,很会找地方。” “我爹爹找的,可惜风水不好。” “嗯?” “不然怎么会被灭了满门?”云泥淡淡一笑:“连我这个最后剩下的,都马上要死了呢。” 剑白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没错,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云泥点头:“是啊,谁叫我碰到你,可是周伐,他不是落家人,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剑白表情平淡:“他肯为你死,我成全他罢了。” “对你而言,死几个人根本无关痛痒吧,哪怕他们是无关的。” “哼,你明明也是一样。”剑白冷笑道:“影重告诉过我,刀夜和他手下的三百人,全是被你所杀。” “他们是我的仇人,我杀他们有什么错!”云泥无畏地直视他的眼睛,“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无关的人。” “现在你直接承认了你是杀死刀夜的凶手了,”剑白抽出细剑,“那么我好奇得很,凭你怎么杀了他和他的三百死士。” 云泥微微歪着头,他做出思索的表情,“你现在是在问灭尽刀了?” 剑白点头:“对,不过你可以不说,你尽管可以把秘密带到棺材里。” “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 “我当然不会说。”云泥走过他的身边:“我带你去找刀夜。” 13、剑白3 落家的坟冢依旧如几天前一样立在废墟之前,只是不见了放置在墓碑前的头颅。 剑白的脸上阴霾笼罩,云泥觉得他可能会随时拔剑宰了自己,不过他还是好心地解释道:“我明明把他的头放在碑前的,怎么这么不见了?”又想了想,“这一带不会有外人进来,不会有人拿的,再说也没人会要一个人头……” 剑白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云泥看见他的浓密睫毛微微抖动,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补充:“我猜……我猜可能是被……野狗什么的……叼去……”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吞回喉咙,说完了命也完了,不值得为看美人发飙的表情赔一条命。 剑白开口道:“算了。”声音冷冰冰的,僵硬得很。 云泥小声说:“要么,我还是带你去他身体的地方……” “在哪里。” “嗯……本来和他的手下在一起,不过我拣出来……”他仔细看着剑白的反应,而后者情绪没有波动,因此他接着说道:“我恨死他了,把他丢到水里了……” 剑白停了一会,叹口气:“他人都死了,你为何……” “我带你去看吧,”云泥指向竹林里的小径,“离这有段路程,不管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祭拜也好告别也好,你总该和他见一面,对不对。” 剑白沉默着,半晌点头。 云泥也点点头,“等我一下。” 他跪到族人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口中念道:“孩儿不孝,辜负了爹爹妈妈的教诲,仁义礼仪什么的孩儿也顾不得了,恳请你们在天之灵原谅。” 剑白冷淡地说道:“你们马上就要相见了,要告罪很快就能当面。” 云泥站起身,“那不一样,搞不好你一会心软不杀我了。” 剑白冷哼一声,并不说话,云泥手指梳理着自己垂下的长发,吐一下舌头:“别板着脸了,我都快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说着往竹林深处走去,剑白跟在他身后,一会忍不住说道:“你都是将死之人,怎么还能如此轻松自在?” “我哭丧着脸就不用死了?”云泥回过头,“那样只会让你开心吧,我这个人从小就古怪,决不能让恨我的人称心如意。” 他走惯了山路,自然是脚步轻快,加上他本来就体态轻盈,在竹林里穿行简直翩然如飞。 就是苦了剑白,他做惯了贵公子,就算杀人也不过是姿态优雅地使用剑术,在这样的深山泥路上走,实在有失他一贯的体面风度,不一会银靴上就踏了很多泥泞,越走越迟缓。 “你慢一些。”他出声说道。 云泥果真慢了下来,“刀夜就在前方不远,你听见水声了吗?” 剑白侧耳听了一下,果然有水的声音,似乎是一片瀑布。 两人翻过脚下的山头,望见山脚下有一片湖泊,对面山上有一条银亮的水龙,直冲湖面,激起水花无数。 “你把刀夜葬在那里?”剑白凝视着湖水说道。 “嗯。”云泥往一旁走:“看着不远,走起来大概有一个时辰,走吧。” 他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剑白看见他乌黑浓密的长发随着脚步甩来甩去,最普通的粗布衣服穿着他身上,从背后看去腰身盈盈一握,腿脚修长,细细的脚踝束在靴筒里,踢踢踏踏地走着。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很快终结于自己的剑下……剑白看见两侧的林木间映下太阳的细碎光芒,照在少年充满朝气的身上。 他快死了,却不难过,他的年纪本来就还在无忧无虑的时候,如果没有灭尽刀……他正想着,云泥突然转过头:“要小心了。” 少年指了指前方的吊桥:“要过桥了,你在想心事吗?” 剑白摇摇头,只见吊桥简陋,两旁拉着绳索,中间铺着细窄的木板,年久失修,木板很多地方都空缺了,连扶手都没有,从半山腰的吊桥上望下去,下方是幽深的山谷,光线幽暗,照得里面影影绰绰地阴冷。 云泥踏上吊桥,边走边说:“小时候过这座桥,很害怕,拉着爹爹的手不放,但他不让我拉,他说我是男孩子,必须要一个人走,哪怕再危险。” 剑白没有走过这种桥,他努力平衡着重心,无暇听云泥的话。 “爹爹说的对,”云泥又说:“男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能相信也只有自己,所以不管刀夜对我怎样掏心掏肺……” 剑白听到刀夜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望向身前的少年。 云泥面对着他,他继续说完:“我都不会相信他,也不会爱他。” 剑白偏过头避开少年的眼神:“那是你们的事。” “其实在见你之前我就听过你了,影重说过,刀夜也说过。”云泥微微仰起头,像回忆般,“他说你喜欢穿白衣,当我穿着白衣的时候,他说我像你……” 剑白低下头,轻声道:“是吗。” 云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出他心绪不宁,他接着说道:“他说他用刀,你用剑,说你很厉害,也很美……” 一阵山风吹来,吊桥猛烈地摇晃着,剑白一个趔趄摔下去,他伸出手要抓吊桥的绳索但云泥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笑道:“你晃神了,剑白。”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就像云泥知道刀夜的弱点是什么,他也知道剑白的弱点是什么。 剑白抓住了少年伸来的手,两只手握在一起,风中的吊桥仍然摇晃着,云泥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他的身后。 他贴在他的耳廓说道:“我扶你吧。” 剑白感激地回头看他,但视线里两人的距离迅速扩大。 云泥将剑白从吊桥上推下去,微笑着说道:“我刚提示你了,男人只能相信自己。” 他看着白衣青年从桥上坠落,衣袂纷风像飞鸟的翅膀。 果然他还是他幻想中的江湖剑仙的样子呢。 云泥拍拍手上的尘土,转身往回走。 这时他听见细小的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他倏然望向脚下,吊桥的绳索正在断裂。 重力猛然来袭,他掉落下去。 原来人掉下去了还能用剑砍啊!大意了……云泥在下坠过程中懊恼着,然后撞到某个坚硬物体上,身体稳了一下又往一旁倒去。 大概是撞到凸出的山石了,好痛!他努力地双手搜寻试图抓到藤条之类的东西,但运气很不好的是,平时随时可见的藤条此时一条也摸不到。 手指突然带上了力,云泥紧紧地抓住救命的树枝,稳住身体,他往脚下看了一下,离谷底还有几十尺的距离,再往头顶看了看,离被剑白毁掉的吊桥位置已有近百尺的距离了,那么剑白? 白色衣服非常显眼,云泥已经看到了。 剑白倒在谷底,身体不动。 要是死了就好了,我就能下去了,因为上去似乎……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能探上手往上爬的工具。 那么就下去吧,他够着树枝,小心地找能垫脚的地方,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很熟悉山脉地势,一会就找到搭脚的石块,轻松地跳了过去,再找一块石头,又跳了过去,不一会就安然到达谷底。 剑白倒下的位置和他有一点距离,他也小心地不去靠近,搜寻着能出去的门路。 这个小小的山谷像一个木桶的底,周围都是山石壁,藤条倒是有不少,云泥咬着手指看了一会,思考着能不能把藤条接起来,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了他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剑白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 而且他的配剑就在手边。 云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正贴到山壁。 这下惨了……就两个人,还无处可逃……他要杀自己随时都行……也没法再趁他大意哄骗他……用灭尽刀吧现在保命要紧……他注意到剑白只是坐在地上,并没有站起来。 “你……”剑白抬起头,他咳嗽了一声,突然笑了:“暗算我,我就在这里杀了你吧。” “不不!”云泥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来的,我是……”手滑了一下?好没诚意的解释,“我是害怕你杀我……” 他做出吓得发抖的样子,边仔细观察剑白,他的脸色苍白,想必是受了内伤,无血色的嘴唇边流出血,映着他的脸色更加白得近无生命。 他真好看啊,不过,他是不是摔断腿了? 云泥抬头望望吊桥,这么高,就算他有轻功摔下来都很够呛呢。 剑白握着剑撑起身体,“我要……”又倒了下去。 云泥这下放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腿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剑白恨恨地抬起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明明是你要杀我在先啊,你搞清楚。”云泥反驳道:“难道我老老实实站着给你杀?!” 剑白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你杀了刀夜!你杀了刀夜!” “刀夜灭了我全家!”云泥毫不畏惧地厉声回道:“他能杀我的家人,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两人都直视着对方,恨不得用目光把对方撕成两半。 四周安安静静的,偶尔有鸟雀从头顶的天空飞过,山壁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连风吹在身上都是冷冷的。 云泥缓和了一下口气:“我觉得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你的腿伤了,需要我把你带出去。” “不需要!”剑白吼道:“我不稀罕你这个伪善者!” 云泥不计较他的口气:“难道你要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难道你不想活着出……” 剑白打断他的话:“我只想杀了你!” “我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出这山谷?”云泥好声好气地解释:“就算你拼命上去了,这深山老林的根本没有人救你,再碰到豺狼,你还有命吗?” 剑白不说话,偏过头不看他,云泥继续劝说道:“我们合作,我想办法带你出去,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可能!”剑白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这个人这么烈怎么在江湖上打混的?云泥不禁想起从前叔叔们给他讲的江湖轶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很小就明白,眼前这个人外表如此俊美如仙,性子却完全不绕弯,他完全可以假装答应然后出了山谷之后杀掉嘛……不过也很可能是刀夜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云泥对情情爱爱之事懒得费脑筋,他低头看周围,捡起地上小段的树枝。 剑白不做声,一会还是问道:“你又耍什么花样。” 云泥头也不抬地说:“捡树枝帮你把腿接上。” 剑白根本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明明是你骗我把我推下来。” “我推你下来无非还是怕你杀我,不然我干吗不找个可以直接摔死你的地方?!”云泥抬起头:“我们讲和吧,你别再想什么刀夜,我带你出去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不再过问对方,好吗?” 剑白仍然摇头。 云泥不和他罗嗦,低头继续捡树枝,边捡边提防着对方,只要剑白敢拔剑,他就立刻用那把刀,就在此地取了他性命以绝后患。 他打定了主意,手里动作也加快了,他听见头顶有云雀的啼鸣,和远处的瀑布水声,还有…… “你到底有没有杀周伐?”他突然地问道。 剑白没理睬他,云泥站直身体,他仰望着上空:“为什么我听见他的声音。” 山谷上方的天空碧蓝清澈,无云。 他听见他的声音由远及近,绝不会错的。 而且叫的是他好讨厌的称呼:“媳妇!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 云泥跺着脚:“怎么阴魂不散呢!”他口气明明是生气的,脸上却不由地露出微笑,他对上方喊道:“我在这里。” 不过我才不是他媳妇!这一点一定和他强调! 云泥脖子还疼,他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他又说了两遍,看见周伐从山壁上探出头。 仍然是熟悉的讨喜又讨厌的脸,才分开不过半天,却觉得历经了好几次生死,云泥鼻子有点酸,回头问剑白:“你没杀他?” 剑白眼睛看一边,低声说道:“我的剑,不杀无辜之人。” “谢谢你啦!”云泥笑起来。 周伐抓住藤条往下爬:“媳妇,我来接你!” 云泥观察着石壁上的藤条:“你,往左一点,那边有根粗的……小心!” 周伐动作笨拙,歪歪倒倒地趴在石壁上抱着藤条,抱怨:“好滑。” “小心啊!别摔了!”云泥顾不得脖子疼了,大声说道:“你脚往下一点,踏住那块石头,踏稳了……踏稳了再动!小心!哎!” 周伐东倒一下西倒一下地摔在石头上,紧紧地抓住藤条不放,云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继续指挥:“右边有一根藤条,抓稳了,滑下来。” 周伐小心翼翼地遵照云泥口中的路线往下爬着,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下面看的人比他出的汗还多,最后终于从最后一根藤条上跳下来:“啊啊啊!我终于到了!” 云泥觉得比自己爬那石壁还累,“是啊,终于到了。”这时才舒了口气。 周伐一见他就两眼汪汪,扑过来抱住:“媳妇,我担心死了!” 云泥推开他:“你怎么到这里的?” 周伐一眼看向云泥身后不远处的剑白,“呐呐这个人还没死啊!他好可怕。”说着躲到云泥身后:“他说他的剑只杀两千两以上的人头,我的不值钱,他不杀,不过下次再看到我就杀……” 云泥拍拍他的手:“我会保护你。” 周伐怯生生地从云泥身后露出一个头:“一定要保护我。” 14、剑白4 他个子比云泥高不少,他要躲在云泥身后就得低头哈腰缩着脖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剑白突然开口:“我看不出,他究竟哪一点比刀夜好。” “他不是我的仇人,”云泥说道:“而且,为什么要把他和刀夜比。” 周伐小声插嘴:“我们都是你的男人。” 云泥打一下他的头:“我都是被迫的!” “当时明明是你勾引我……”周伐小声嘀咕:“还问我想不想要。” 云泥不客气地说:“你尽可以回答不想要。” “怎么可能,”周伐瞪大眼睛:“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云泥正要反驳他,一旁的剑白却突然发出笑声。 他是很冷情表情稀少的人,此时却毫无顾忌地大笑着,笑了很久才停止,然后他说道:“真是一对璧人,一个恶毒的人配一个低贱的人。” “你骂谁呢!”周伐挺身而出,一对上剑白的眼睛又退回去,“媳妇,有人欺负我们。” 云泥把他护到身后,直面剑白:“我承认我恶毒,不过我以前不这样,都是你们七杀引出来的,另外我不觉得周伐低贱,他不会武功,出身低微,只会跑堂,但那又怎么样,他很勇敢地保护了我,他不会杀人,不会算计,和他在一起我很轻松,很高兴,我愿意保护他,和他在一起。” 周伐小小声说:“我好高兴啊媳妇……” “这是实情,”云泥坦然地说着:“还有不准再叫我媳妇,否则我会恶毒地割了你的舌头要你一辈子都发不出这个音!” 周伐不敢再说话,云泥又对剑白说道:“现在你的腿摔坏了,我会负起责任,将你带出去,至于你出去之后还要不要杀我,是你的事。” 他说着又去捡小树枝,周伐帮他一起捡。 半晌剑白说道:“不要以为你带我出去,我就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云泥不理他,一会捡了一大堆小树枝,坐在地上分拣着,将枝丫掰断。 周伐坐在他身边:“要干什么?” “找一些这样长的,粗一点的,”云泥比划着:“做成绑腿,帮他把腿接上。” “哦,”周伐帮他挑着树枝,低声说:“你为什么要帮他啊,把他丢这里我们两爬上去不是很好?” “笨,我们两怎么爬上去,爬几步被他一剑戳死?”云泥瞪他一眼:“用用脑子,不先讨好他带他出去,他一怒之下杀了我们,我们不是倒霉了?!” 周伐摸着包包头:“他腿摔断了,我们死了,那他自己也困死在这里啊。” “你看他那个样子想活吗?我们得先稳住他。”云泥说着去看剑白,只见他坐在地上,正皱眉看着姿势略畸形的腿。 周伐也望过去,一会收回视线,“他很凶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好像很可怜。” “可怜吗?”云泥想了想:“我倒觉得他很可爱。” 周伐抖了一下:“你很可爱,可是好像很可怕。” 云泥笑笑,继续掰树枝,两人边说笑边做事,把要的树枝弄好之后,旁边堆了一小堆不要的枝丫。 云泥抬头看看天色:“好像晚了哦。” “那我们赶快上去。”周伐立刻说道。 云泥摇摇头:“我们就算现在上去了,天黑前也出不了这座山,你没在山里住过,晚上什么野兽都出来了,我们如果上去了,我武功不好,你不会武功,他受了伤,我们三个人不是野兽的对手,贸然出去是送死。” “那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 “这是最安全的方法。”云泥转向剑白:“你觉得呢?” 剑白不说话,云泥把整理的树枝丢过去,“你还能动吧,自己把腿绑好,不然拖着明天出山找大夫,搞不好腿就废了。” 剑白不动,根本不去捡他身边的树枝。 云泥不再劝他,蹲下身拨弄着废弃的枝丫:“剩下的,我们来生火吧,晚上山里很冷的。” 周伐高高兴兴:“你可以靠着我取暖啊媳……” “闭嘴!” 天色很快阴暗下去,山谷上方的天空由明亮的蓝转为黯淡的灰,当中的天空望不见晚霞,只感到越来越阴冷的风。 “不知道什么时辰,”周伐拍拍云泥的肩:“但是我饿了。” “我一天只吃了一个包子。”云泥摇摇头,又啊一声:“我还有一个包子。”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包子,“给你。” 周伐接过来,包子早就冻得像块石头,但是在饿坏了的人眼里还是很可爱的,他眼睛看包子:“你只有一个。” “有两个不就给你两个了吗?” “你对我真好,”周伐嘿嘿地笑:“那我就让给你吃了。” “我还好。”云泥转向不远处的剑白:“多亏你当时扔了包子,不然我们现在就饿肚子了。” 剑白抬头看他一眼,又别过头不看他。 云泥说道:“我想起你今天什么都没吃过呢,是不是后悔浪费食物的行为?现在是不是开始想念看不上眼的脏东西了?” 剑白还没开口,云泥又抢着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勉强你吃看不上眼的脏东西,周伐,快把包子吃下去,免得脏了剑白大人美丽的眼睛。” 剑白冷笑:“我不稀罕。” “嗯,不稀罕就算了,”云泥走过去:“但是你的腿,再不用树枝绑紧的话,恐怕真的会废的。” 他朝剑白一步步地走去,周伐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别啊,这个人凶得很,他又想杀我们。” “杀了我们他也完了,我相信他很想杀我,但我也相信他是个头脑清楚的人。”云泥站到剑白身边,慢慢蹲下身去:“我和周伐的两条贱命,应该没法和剑白大人的比吧?” 他朝剑白伸出手,后者一把抓紧他的手腕:“你想做什么?!” “帮你治腿。”云泥皱紧着眉:“很痛。” 他纤细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经脉的走向,可见剑白用了很大力气,周伐大叫:“你怎么不识好歹!我媳妇想帮你啊!” “剑白大人若是腿废了,就不能再气度不凡地行走江湖了吧,也不能再白衣胜雪地仗剑武林了吧,而且……”云泥淡淡一笑:“美人如玉,成了残疾多可惜……” 他话还没说完,剑白抬起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不过也因此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 云泥转过脸,他仍然笑着,“因为我说你残废,还是我说你是美人?” 他的白皙秀丽的脸颊因为那一记耳光而红肿起来,却不难看,反而嫣红地如同擦了胭脂。 剑白抽出细剑,抵向云泥的胸口,周伐吓得立刻摆手:“他开玩笑的,你莫较真啊。” “是啊,可惜不但没让剑白大人笑,反而惹恼了他。”云泥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你今天真是打了我很多下。” 剑白恨恨道:“但都比不上你暗算我将我推下山谷。” “那我现在帮你治腿如何?”云泥将几支树枝握在手里,放在剑白的断腿处。 “别碰我!”剑白怒道。 “那周伐来帮你弄吧。”云泥倒不勉强他,他叹口气,像无奈般地回头望周伐:“你会吗?” 周伐诚实地摇头。 “那我教你。”云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剑白的膝盖处:“你把差不多长的树枝放在他这里,多放几根,裹成一个圈,全围起来。” 他的眼睛只盯着那些树枝,不再看向剑白。 他的浓密睫毛微微垂下来,覆盖了他此时的眼神。 天色阴暗,他的脸色也模糊不清,只是任凭是这样,剑白仍能看出他的专注神情。 “你真是个古怪的人。”他开口道。 “会吗?”云泥边指导周伐的手势边说道:“我一直是个普通人,每天念念书认认字,帮家里做做农活,和哥哥姐姐们练武或者游戏,没有人说过我古怪。” 剑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云泥又说:“大概就是灭族那天,我开始古怪了吧……”他拿出一根细细的树茎,勒住绑住剑白断腿的树枝,“周伐,把这个打结,打紧一点。” 周伐按着做完了,站起身:“这样可以了吗?” “暂时凑合一下,明天出了山谷再找大夫吧。”云泥这时才站直身体,他垂着眼睛望向剑白:“我刚才的话没说完,我想说的是,对于你,如果我古怪的话,大概是因为你很特别。”说完他转过身,走到山壁边,不再看他。 剑白愣愣地坐着,他的腿已经绑好了,周伐将他的腿绑得很重,但是似乎的确将断骨拉直了。 周伐跟着云泥走到山壁边坐下,靠在他肩上,把刚才给他的包子捧在手里:“你吃你吃。” 云泥任由他把身体整个倚靠在自己身上,笑着说:“你不是饿了?” “嗯,”周伐舔舔嘴唇:“不过我看到你就饱了。” 云泥摸摸他的头:“我看不到自己,那我岂不是饱不了?” “那你看我,”周伐坐正,指着自己的脸:“你在我眼睛里。” 云泥凑近过去,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周伐很懂行地顺势把少年的纤纤细腰搂在怀里:“看清楚了吗?” “饱不了。” 云泥要推开他,周伐却不准他动:“让我抱一下吧,给我压压惊,今天发生许多事,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后悔了吧?”云泥点着他的额头:“昨晚我就该一个人走掉……” 周伐一个劲摇头,抱着云泥不放手:“你脸痛不痛?你给他治伤,结果他又打你,真可恨!” 云泥只笑,“谁叫我先害了他呢,给他治伤是应该的,”一会说:“你要是嫌冷包子不好吃的话,我们来吃烤肉好不好?” “啊?”周伐吞了口口水:“在哪里?!” 云泥指着旁边的小树枝堆:“你有火石吗?生点火吧。” 周伐张着嘴:“火石?” “行走江湖的人都有啊,”云泥歪着头:“剑白大人呢?” 剑白抬起手将随时带的火石远远地丢过去,习武之人力气不小,火石弹到山壁上掉下来,激起小簇的光芒。 “多谢了。”云泥笑着把火石捡起来给周伐:“你生火,我刚看到山谷里有小鸟,我来打几只下来。” 周伐又张着嘴:“你会?” “开玩笑,我是山里长大的,捉几只小鸟当晚饭怎么会难倒我?!” ****** 月亮升起,明亮地悬挂于深蓝的夜幕中。树丫搭成小堆点了火,将山谷的漆黑驱赶。 “好冷。”周伐坐在火边,伸手烤火:“冻死了!” 云泥正在将自己逮获的战利品一字摆开,虽然都是些小山雀麻雀的小鸟,但八九只摆在一起,看起来也有点壮观。 “小鸟啊小鸟,我抓你们吃是我不对,对不起。”云泥边翻检着小鸟边小声念:“我会想念你们,将你们的骨头合葬在一起的。” 周伐哈哈笑:“小鸟懂什么呀?你真有趣。” 云泥表情认真,火光映在他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温暖柔和,“这么不懂,我打了这么多小鸟,搞不好是一家小鸟呢,我就想起了我的家人,唉,他们当时排成一排,也有火。” 周伐这下笑不出来了:“让你想起伤心事了,还是我来做吧。” “我本来一家人过得好好的,我甚至都不知道灭尽刀,可是突然有人来杀人,”云泥眼光有点呆滞,他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根本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刀夜要杀他们,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全都不在了……” 周伐默默地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连剑白,都没有再说什么。 任何安慰的言语都苍白无力。 夜的山谷静谧,远处有野狼的孤号之声。 一会云泥抬起头,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过去的事我现在不想再想了,现在……”他抽了一下鼻子:“我得把这些小鸟的皮毛剥下来,内脏也要掏空,这样才能烤。” 周伐见他表情平淡也猜他是想开了,捡起一只小鸟:“这怎么剥皮?” “要有刀就好了。”云泥问道:“你有吗?” 周伐又诚实地摇头。 “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和我闯荡江湖,”云泥回过头:“能用一下你的剑吗?” 剑白犹豫了一下,云泥摇摇头:“想来也是,你连脏东西都不愿意吃,这样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愿意把剑拿来剥皮……” “拿去。”剑白打断了他的话。 细剑在空气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少年的脚下。 云泥弯下腰将剑握在手中,剑身细窄狭长,明亮地映出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笑。 “剑白大人果然很有江湖义气呢,我帮你包扎腿你就借我火石和剑,不过虽然我不想惹怒你,但还想说,”云泥握住剑柄:“你是这么容易相信人,还是这么容易相信我?” 剑白坐直身体:“你……” “你别担心,我拿你的武器只是怕你一时起意杀了我们。”云泥将剑尖点在地上:“当然现在我不怕了。” 周伐拍手道:“这样就不怕他在我们用藤条往上爬时,一剑戳我们个透心凉了!” 云泥笑道:“对啊,而且我帮你绑腿的时候已经将你周围清理了,我保证连小石子都没得用呢。” 15、剑白5 “不过放心,我不会这样做。”云泥接着说道:“今晚我们在这里过一夜,明早我会带你出去,收你的剑是怕你临时起意要杀人,我为了自保,又要让剑白大人在心里骂我毫无信义廉耻了。”说完低头开始用细剑剥小鸟雀的皮,不再说话。 周伐蹲在一旁帮他,小小声说:“你真胆大,一再挑逗他,就不怕他吗?” 云泥仔细地用细剑削着鸟雀皮肉,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怕。” 周伐凑过去:“嘿嘿,是不是因为有我在你身边?” 云泥一笑:“如果你不在,我会更不怕他。” “这么说我拖你后腿了?”周伐有点郁闷,蹲到一旁去思过了。 云泥又用剑把小鸟雀的内脏都掏出来,剑十分锋利,他想起早晨被剑白用剑气割裂的伤口,血液里有异常兴奋的冲动。 他朝剑白望过去,后者表情冷淡地坐在地上,位置都没有移动过,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坐立着,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长得真美。”云泥开口说道。 周伐看过来:“你说谁?” “还有谁。” “他……”周伐也看了半天:“他在干什么?” “用真气疗伤吧。”云泥收回视线,将刨干净的鸟雀穿在剑身上,送到火上烤。 周伐看了半天,说道:“这个我懂。” 火光照在少年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火舌舔着剑身,云泥不断转着剑柄,一会就闻到了肉香。 “但是……”周伐凑近云泥的耳朵:“他要是疗伤疗好了,把我们宰了自己上去,那怎么办?” “他之前不杀你之后就不会杀你,或许他是个不滥杀无辜的好人呢?”云泥耸肩:“至于我,他大概是不置我于死地决不罢休吧。” 周伐一把抱住他的背:“啊那不行!” “喂你差点把我推火里了!”云泥气得把他推老远,“再靠过来用剑戳你!” 周伐对手指:“人家不是故意的……” 云泥不理睬他,专心对付晚餐,半晌突然说道:“我小时候晚上出去玩,和天渊哥哥在林子里过夜,也烤肉吃,想起来觉得才发生不久。” “天渊哥哥?” “是啊,但他死了,”云泥望着火焰:“是我杀了他。” 周伐坐过去:“唉,人死不能复生……” “都是因为刀夜。” 云泥说着,注意着剑白的反应。 白衣男人仍然静坐着,沉默地一动不动。 “诶?是刀夜要你杀他?” 云泥仍然看着剑白平静的表情:“是我自己这么做的,刀夜不会那么无聊。” 周伐不解:“刀夜不是你的仇人吗,怎么听你口气很欣赏他……” “我有时候想,如果刀夜不是我的仇人,”云泥看向他:“会怎么样?” “那么你们根本不会认识。”剑白突然说道。 很好,我就是不想你疗伤……云泥望向他:“不认识又有什么,你们认识很多年不也只是朋友?” 剑白睁开眼睛,似有千言万语,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刀夜对我说过,他和你不同,他和你不是一路人。”云泥说道:“你觉得呢?” 剑白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不说就算了……” “你们常会说到我?”正当云泥放弃时,剑白却突然问道。 “也没有,”云泥摇头:“只是我觉得,或许你在他心中,比你想的更好。他说的你,全都是赞美。” 剑白又不说话了。 周伐在旁边看了半天,小声抱怨:“不要一直说刀夜啊,他有什么好。” 云泥看他一眼,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把剑从火上拿开:“我真是暴遣天物呢,拿这样名贵的剑当肉叉。”说着将烤熟的鸟雀褪下来:“你饿的话先吃吧。” 周伐也不客气,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好几次,拿起一只捏在手上,闻了闻:“香。” 云泥站起身,拿起两只烤熟的鸟雀走向剑白,周伐吓一大跳:“你不要去……” “这个不脏。”云泥站着剑白面前说道。 剑白并不看他。 “不要赌气。”云泥撕下一片衣襟,将食物放在布片上,捧到他面前。 剑白还是不看一眼。 “随便你吧。”他放下食物,转身回到周伐身边。 周伐正在嚼鸟肉,他饿坏了,看云泥回来了停下口:“我媳妇厨艺超好……” 云泥顺手把地上的剑捡起来拿手里玩,周伐只好什么都不敢说了。 月上中天,山谷中越来越冷。 云泥觉得困,不过他还不想睡,精神里的某些东西让他异常亢奋。 周伐靠着山壁,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而剑白,他之前发了很久的呆,现在则又静坐着,安静的脸上隐隐有经脉浮现。 云泥不打算让他有喘息的时间,他往身边靠了靠,扶住了周伐的脸。 睡着的男人有一张端正的脸,少了醒着时的挤眉弄眼,此时看起来格外顺眼,他长得其实很不错,挺立的鼻梁将脸部分成明暗分明的两部分。 云泥轻轻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睡着不设防的嘴唇很容易就撬开了,云泥不懂技巧,但他懂怎样让别人感受到他。 周伐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这样被吻醒过来简直觉得在做梦,他嗯嗯了两声,身体先有了反应。 他回吻过去,舌头纠缠着云泥的舌头,而少年则转攻为守,往外退去,于是他很自然地追击过去,将舌头探入少年的口腔,和他纠缠在一起。 他越吻越投入,眼睛仍是闭着,手却紧紧地搂着少年的身体,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云泥靠在他怀里,自然地仰起头,眼角看见剑白的身体有微微的颤动。 高手大概对四周的声音感知特别敏感吧,真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呢,云泥心满意足地想着,故意发出喘息的声响。 不料周伐却睁开眼睛:“嗯?” 他吓了一跳,立刻松开咬着云泥不放的嘴唇,自言自语:“我是做梦?不是做梦?” “那你要不要继续?”云泥靠近他的嘴唇,哑声说道。 周伐没有回答,他直接用行动代替了。 山谷的冷风穿过两人炙热的身体缝隙中,让人想要更加靠近,周伐低着头吻着云泥的肩,边将他的上衣拽下来,他埋头吻他,含糊地说:“我到底……是不是做梦……” “冷。”云泥抱住周伐的脖子,身体迎向上方。 他的背就在山谷湿地上,周伐反应过来,用手垫着他的背:“这样好一点吗?” “嗯。”云泥笑一下,手指顺着周伐的领口下滑,直深入他的胸口。 周伐腾出只手,将衣服扒下来,火光映在他光滑的麦色肌肤上,他的身体线条流畅精干。 云泥的手在他的背上移动,周伐继续不停地拉着云泥的衣服又不全部脱下来,直褪至腰际才住手,他低头咬住少年嫩红的乳首,下身拱着少年的身体。 云泥感到周伐的某个部位已经坚硬起来,他真有点害怕,小声说:“嗯……你轻点。” “我知道。”周伐头也不抬地说着,手又去褪云泥的裤子,一会就褪到膝盖,他的手揉搓着少年也渐渐兴趣下来的分身,还不忘把上衣盖在他身上,像是生怕有人偷看。 而云泥却在偷看别人,他没有周伐那么投入地去做这件事,他偶尔会侧过脸,看向剑白。 和他想的一样,剑白的脸色越来越青白,额头处的青筋跳得急促纷乱。 周伐俯下身,将云泥的双腿扛到肩头,打算直入主题。 “上次也是这样,你什么都不弄就……啊!”云泥咬住嘴唇,忍住呼声。 很显然周伐决不是一个贴己的情人,虽然他并不是像刀夜那种的心急,也不是如影重那种的温柔,他好像仅仅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不过云泥现在的重点也不是在一个清冷的山谷里燃烧的火堆边做一件男男苟合这种令人羞耻之事,对于周伐的过于自我,他也并不气恼,只是那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啊……啊……你轻些……”他忍不住呻吟出声:“疼……疼……” 周伐并不理他,只埋头抽插着分身,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凝聚在身下之人的脸上,而是仅仅盯着他自己的不断大力插入的性器。 “疼……啊……疼……”云泥的身体被男人撞得往后退,但周伐一把按住了他。 沉重的呼吸声和肉体碰撞发出的声音被山里的夜风吹散,情欲意味的呻吟声压抑着痛苦却听上去十分淫荡。 云泥的手摁住太阳穴拼命保持着清醒,身体的疼痛和后穴的搅动带来双重难言的感受,他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嗯……刀夜……” 周伐像没听到般的继续做着,汗滴从额头流下来,滑到鬓角。 云泥断断续续地发出破碎的呻吟,他没有再叫那个男人的名字。 一次就够了。 他看见剑白的身体摇晃着,突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内伤大概好不了了,云泥不无遗憾地想,只是自己也赔进去了。 ****** 周伐搂着云泥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啊!昨晚不是梦?!” “我早说会被你弄死的!”云泥扶着山壁爬起来,衣服从他肩膀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被人大力揉捏出的淤青。 “啊?这也是我弄的?”周伐心疼地摸着淤青:“我以为是做梦,就没想那么多……” “好了,你清醒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去!我恨死你了!”云泥勉强站着,也好在是年轻身体恢复快,加上周伐昨晚虽然做的凶猛但也只做了一次就放过他了,还不至于不能行走。 周伐想扶他又不敢碰,小心翼翼地赔笑脸:“对不起啊,我背你爬上去吧。” “你笨手笨脚的还背我呢?!”云泥瞪他:“没我在一旁指点你昨天都下不来!” 周伐苦笑:“是啊,你比我厉害多了,反正我也只会拖你后腿。” 云泥见他说得可怜巴巴又觉得自己大概语气是太凶了,缓和口气道:“你要背他。” 周伐啊一声:“不会要我背那个要杀我的剑白吧!”他朝剑白看过去,只见剑白侧卧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晨露。 “你昨晚可以睡过来,剑白大侠,”周伐对手指说道:“不然会着凉的。” 剑白慢慢坐起身,青灰的脸色像是大病初愈。 周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看见他白衣上的血,“你,你怎么了?” 剑白抬眼看着云泥,撑着身体要站起来,云泥急忙跑过去扶住他:“别动……”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剑白突然扣住了他的脖子,手指用力收紧。 云泥被勒得讲不出话,身体直直发软,周伐立刻抓起地上的剑去刺剑白:“喂你放开他!放开他!” 剑白目光阴冷,“我真该第一次见你就杀了你。” 他口气极冷,似有极大的怨怒。 然后他松开手,云泥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周伐抱着云泥,手抓着剑不敢放,口中愤怒地说道:“你这人不知好歹!他来扶你你又要杀他!” “你可以……”云泥努力开口道:“杀了我之后,再逼周伐……背你上去……” “我不会受他威胁!”周伐马上抱进云泥:“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剑白一把扣住周伐的手,稍用力一翻,周伐立刻疼地大叫,剑顺势掉落在地。 剑白将剑握在手中,论武功他远在这两个人之上,他冷冷地说道:“我没你那么卑劣。” 云泥反而笑了:“对啊,若是我真的卑劣,就不会治你的腿,也不会给你送吃的再三被你羞辱。” 剑白面色铁青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云泥毫不躲避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你,总之我现在会带你上去证明我对你的清白。” 16、神刀门1 “你的清白?”剑白身体微微颤抖:“昨晚的事……” 云泥还没开口,周伐先说道:“你偷看?!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也偷看……” “别说了,”云泥摁住周伐的手:“你想把他气死在这里吗?” 周伐振振有词:“是他不对……” “行了,”云泥扶着他站起来,看向剑白:“你在计较什么?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吗?还是你替刀夜不平?或是你自己……” 剑白甩开长剑,剑气凛然。 他的声音撕裂却飘忽:“不要再耍花样了!” 断腿不能支撑他的过久站立,他身体倒下去,但他拼命用剑撑住,让自己直直地树立。 “我没有。”云泥摇摇头:“你不会相信的,算了,周伐你去背他。” “啊?”周伐不动:“凭什么啊!” “凭他没有杀你。”云泥冷静地说道:“你欠他一条命。” “凭什么我欠他一条命?!”周伐不服气地辩解:“难道他要杀我是对的?” 云泥看着他:“谁让你武功不如他,江湖之上谁的武功好谁就是强者,无论对错,也没有是非之分,对吧剑白大人?” 剑白抬起头,他的原本整齐不乱的长发早已松散,从额上垂下,青白的脸庞上依然是倔强不屈。 昨天还是幻想中的剑仙模样,一天之后就如此狼狈脆弱,这短短的一天之内还数度失控,屡次被自己算计,可是就因为是这样,连对立面的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可惜又可爱呢,云泥收起这些思绪,接着说道:“就像我们落家本来好好地隐居,刀夜要来寻刀,不把刀给他就要被全部杀死,没有资格再存活下去,他又有什么不对呢?” “他当然不对,他不能随便杀人!”周伐抓住他的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是别人可不这样想,刀夜的朋友会觉得我不应该杀他,我杀他就要偿还他的命,可是我族人的命该怎么办,又有谁想过。”云泥转过身:“剑白,我不知道在你心里如何看刀夜灭我族人这件事,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分得清对错的侠义之人,你真的觉得我该为刀夜偿命?” 剑白没有说话,云泥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山壁边拉起一根藤条,试着拽了一下,攀了上去,“我来探路,”然后他又转过头:“周伐,你也不听我的话吗?” “哎。”周伐回身看向剑白:“他让我背你……” 剑白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你别随便拉个人就撒气,”周伐气恼地摇头:“你这种脾气谁会喜欢啊!” 剑白抬起眼睛盯着他,周伐被他看得发毛,“算我说错了,我背你上去,然后就大路通各走一边行不?”说着伸出扶住他的胳膊。 剑白立刻往一旁避让躲开他的接触,他冷冷地开口:“我自己可以。” “以你平时的武功和臂力或者可以,但你受伤了。”已经往上攀爬的云泥回过头口气平稳地说道。 剑白不理他,拄着剑往山壁走,没几步腿疼得打颤,他深吸口气扶住山壁的岩石,学着云泥刚才的样子拉住藤条。 周伐叹口气,也不再管他,也抓住藤条往上爬。 云泥从小爬惯了这些,又熟悉大山的岩石走向,一会就爬到半山腰,对下望,周伐慢腾腾地按照他刚爬过的道路爬着,半天抬头:“好累。” “再坚持一下。”云泥随口说着,他看向剑白。 剑白并没有按云泥的路线往上爬,他完全凭自己的视线所及范围寻找着可用的藤条和踏脚石,因为他的腿无法派上用场,他完全是靠臂力在攀爬,速度居然也不慢。 他其实很厉害,如果不是刀夜……云泥突然感觉有些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回荡,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累的话就歇一下。”云泥说道:“掉下去就危险了。” 剑白手不停,并且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讨厌我到这种地步啊。云泥也不想多说什么。 对于事物他有自己的判断,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对刀夜对影重对剑白。 太阳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山壁上的人身上,温暖却有些刺眼地阻碍了往上看的视线。 就算是爬惯山路也未免气喘吁吁,云泥觉得手脚酸痛,可是半山上是决不能停下来的,他努力地往上爬着,不敢松懈分毫。 爬到山顶时身体累得要断成两截,他坐倒在地上,仰望天空。 距离山谷有几百尺的路程,现在看太阳应该更近了,也没有山谷的冷风了,他忽然很想大笑,也很想大哭。 他等了一会,周伐也爬了上来:“快……拉我……” 云泥立刻伸出手,抱着周伐的背将他拖上来。 “累死了!”周伐大声喘气:“我,我手都要断了!” “你倒是很快。”云泥有点刮目相看:“以为你要更长时间。” 周伐举起手臂给他看肌肉:“我身体很好的!” “剑白呢?”云泥又向山下看去。 剑白还在山壁上攀爬着,云泥看不见他的脸。 “我说要他按你走的路,他不肯。”周伐也探出头:“真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和刀夜不一样,”云泥突然回头道:“刀夜不会管谁无辜,他只会直接杀人,而剑白,却不想牵扯进无辜的人。” 周伐指着自己:“因为他没有杀我,你就觉得他是好人了?” “我刚才想,如果来寻刀的不是刀夜,而是他,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啊?啊,不知道诶。” “我也不知道。” 周伐摆摆手:“不说这些,趁他没上来,我们快跑吧!” “他还没上来,我们怎么能跑?”云泥望向山下:“我要等他上来。” 周伐蹲在他身边,“我不懂……” “我爹爹说做人要有礼有信,我答应了他要带他上来。”云泥安静地坐在崖边,等待着。 周伐也不好再说什么,站在一边等,左顾右盼的,太阳渐渐地升得高了,照在对面山上的瀑布上,金光粼粼。 剑白一路往上爬着,他不愿走云泥走过的路,每一条都刻意寻找新的藤条。 或许就江湖道义来说,家仇不共戴天,云泥的复仇并没有什么可让他人指责,但是刀夜,是不同的。还有被杀死的影重。 从一开始剑白就对灭尽刀没什么兴趣,对于这个寻刀的任务没有太多意见,刀夜要去找,就去吧,刀夜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一出手必然有血光之事,但是事不关已。他就做就去做吧。 不觉得有多大问题,也不觉得有多少不妥。 可是到头来刀夜寻到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恶魔。 刀夜葬送了性命,还有参与寻刀的死士们,还有给他迷药的影重。 因过度疲劳和疼痛而出现的汗打湿了衣物,头发也全被汗凝住,剑白机械地往上挪移着,情绪木然,却撕心裂肺。 曾经他在年幼刚开始习武时,师父教导他,习武是锄强扶弱强身健体,绝不是强者欺凌弱者的工具,他最开始行走江湖是为了行侠仗义,而不是做现在这样的杀手。 他在七杀呆了不少年,大半是为刀夜,小半则是主上倒也不勉强他做不愿做的事,不强迫他杀不愿杀的人。 这些年他的剑从不滥杀无辜,只杀大奸大恶之徒,可是,他到底放纵了自己,和刀夜,还有其他很多人。 如果他肯在刀夜出发寻刀时告诫他不要杀害无辜,拿刀之后立刻收手,结果会不会不同? 那个少年其实并没有错,他为家人报仇,才是为人之子应该做的事。 剑白抬起头,他已经快到山顶了。 那个少年早就已经爬上去了,他有精致秀丽的脸庞,清澈纯真的双眼,最是风流的年纪,和原本无忧无虑的命运。 该饶他一命吗……剑白攀住石块,他竭力撑起身体,看见了崖顶的草色青青。 同时他看见云泥,和他朝自己伸出的手。 剑白努力平稳着因过度劳累而紊乱的呼吸,“你为什么……没有走……” “因为在等你。”云泥弯下腰,“我拉你上来。” 剑白看着那只纤细优美的手伸向自己,他迟疑了一瞬。 然后他松开握着藤条的手,对他伸出手。 云泥往下探着身体,他触碰到对方的手,于是用力,将他推下去。 ****** 翻过脚下这座山,就彻底出了这一州城的地界。 “前面是南阳城。”周伐把手搭在眼睛上朝前看去:“我熟知地理……” “行了这么大字我也看到了。”云泥朝前走:“我又不是不识字。” 周伐跑过去跟着他:“你没来过南阳吧?” 云泥诚实摇头:“我以前哪里都没去过。” “哈,那你得听我的,南阳城可是中原地带的大城哦,非常繁华热闹,是各路英雄豪杰的聚居地,也是各路人马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 “你很熟啊?” “那当然,”周伐眨眼道:“我来过好几次,有远房亲戚在这里,是个大户。” 云泥点头:“哦。” “要去见见吗?” “不用那么叨扰吧?” “诶,你是我媳妇,见家长不是……哎呦我说错了,你别跑。”周伐一路小跑追上赌气跑开的云泥,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云泥不看他:“你再占我口头便宜我真的要打你了。” “打是亲……哎呀你真打!痛!痛!” 两人边走边闹,走着下坡路,一会周伐又说:“我们一路还很顺利啊,闯荡江湖也没传说中那么危险。” 云泥淡淡地说:“要不是剑白好心,你死几回了。” 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主动提到剑白。 周伐小心地问:“既然你也觉得他好心,为什么还要把他……”他停顿了一下:“那么高又摔下去,腿本来就断的,没人帮忙恐怕已经……” “他要杀我啊。”云泥拨弄着长发的末梢:“等他良心发现饶我一命?还是等他发觉还是刀夜重要反悔来宰我?我可不想拿他的心情来冒险。” “……”周伐觉得自己似乎没立场评价这件事。 云泥回头看他:“我是坏人吧?” 周伐想了想,点头。 “你错了,我才是好人,不然你也死几回了。” “不会吧?” 云泥叹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有信义的人,我和剑白从爹爹墓前过的时候,我跪下来说以后顾不得仁义礼仪了,我就已经决定把这些虚幻的东西丢掉。” 周伐望着他:“丢的掉?” “不是已经丢掉了?剑白最后相信了我,而我却置他于死地……”云泥摇摇头:“不说了,好渴。” “我去找水。” “不用了,我看到下面好像有茶肆。” 两人一路走到山下,真的在山脚下有个露天茶肆,微风吹得茶字旗飘动。 “真好,渴了,喝茶!”周伐拉住云泥的手跑过去坐下,对小二道:“一壶上好云雾茶,一碟花生,四碟小菜。” 小二应声去泡茶,周伐又说:“你要吃什么吗?” 云泥从口袋掏钱袋,“我只有几个铜板……一二三……呐,全在这,只有六个铜板。” 周伐把钱袋翻过来,“怎么只有这么点了,钱袋通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钱,一路上吃好的喝好的还买了衣服,真没钱了。” 周伐唉声叹气:“那怎么办,一定不够我刚才点的。” “还不快退掉?!” “不好吧,好没面子。” “难道钱不够被人赶出去就很有面子了?!” “好好,我马上去。” 周伐站起身跑去找小二退茶,云泥坐在桌边小心地把铜板收好,突然有人在身旁说道:“这位子有人吗?” 云泥抬起头,是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模样不过二十五六,穿一身灰色旅服,浓眉大眼方口大耳,也是仪表堂堂的样子。 “这里没有。”云泥回答道:“我们马上就走。” “二位不是才刚坐下?” “我们没钱。” “外出靠朋友,不如我请二位喝茶。” 云泥没碰过这种情况,想了想:“那谢谢。” 书上不是有句话说四海皆兄弟吗,只是喝一杯茶,太客气了反而矫情。 周伐回来时却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坐了我的位置?!” 云泥对他招手:“你坐对面吧,这位兄台要请我们喝茶。” “不敢当。”周伐去拉云泥的手:“非亲非故喝什么茶,我们走。” 男人抬起头,反而笑了:“这位兄弟何必见外,一杯茶水而已,还怕我起歹心害了你们?” “无功不受禄,我们走!” 周伐就要走,云泥拉住他:“不就是喝一杯水吗,我们赶了一上午的路,也渴了。” 周伐低声道:“你没看他是个男人吗?” “我当然看出来了。”云泥不理解他的意思:“男女授受不亲,可他是个男的有什么关系。” “男的才有关系!”周伐扶额:“他一定把你当女的看……” “你才这么想吧!”云泥脸色阴沉:“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说着又坐下来,对身边的男人笑道:“没事没事,我兄弟是有点别扭的。” 男人只笑:“没事,看你们二位不太像兄弟,是结伴同行的朋友吧?” “是。” “不是。” 云泥和周伐同时答道。 男人看向云泥:“答案不一样啊。” 周伐把云泥挡到身后,“别眉来眼去的,他是我……” “闭嘴!”云泥呵斥道:“你还要在外人面前说放肆的话么!” 周伐被他训斥,脸上却笑容满面,觉得意思是你是内人他是外人,还是你我比较亲。 云泥又说:“不就是喝杯水吗,都是男人计较些什么。”看向男人:“让你见笑了。” 这时小二来上茶水,男人又点了一些茶点,摆了一小桌。 云泥没见过这种做成花形状的小茶点,好奇地捏在手里:“这个好漂亮。” 男人介绍道:“这是南阳特色的茶点,用南阳本地的月季花做的,南阳月季很出名,二位有时间可以去观赏。” “嗯,你是本地人?” “我是路经此地,”男人拱手:“在下车桐,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不要告诉他。”周伐小声说道。 云泥坦然道:“我是云泥,他叫周伐。” “幸会。”车桐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二位。” 云泥也举杯,有点腼腆地说:“敬这位兄台。” 17、神刀门2 三人坐在一起喝茶,只见一人风趣幽默,一人点头微笑,一人闷闷不乐,三人的表情倒也值得玩味。 车桐介绍着南阳城的风土人情,云泥听着觉得很有意思,“这南阳城果然是人杰地灵呢。” “云公子是哪里人?” 云泥摆摆手:“乡下小地方,说出来没人知道。” “也对英雄不问出处。”车桐又说:“云公子风采斐然谈吐有礼,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 云泥被说得脸红,周伐在一旁捏茶杯,“你脸红什么啊脸红!” 云泥懒得理他,又问车桐:“车公子才是一表人才,敢问是来南阳城做生意?” “实不相瞒,我是江湖中人,和云公子你不同。” 云泥低头喝茶,转动眼珠打算和周伐对个眼神,结果后者只是专注地捏茶杯,他只好抬起头:“其实……我……” 车桐看着他:“嗯?” 云泥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碰到真正的江湖中人反而觉得不真切,“我也想……也想……闯荡江湖……” 车桐打量他:“云公子会武功?” “略懂一点。”云泥也打量对方,眼光落在对方腰间的佩刀上:“你呢?” “会点粗浅功夫罢了。”车桐为二人添茶,说道。 他动作如行云流水,做的不亢不卑有礼有节,云泥对他印象更加好,又问道:“我从小就听父辈们说江湖,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哦?云公子父辈也是江湖中人?” “不算吧,”云泥不愿多说:“车公子不方便告知吗?” 车桐只笑:“你不必见外叫我公子,听起来怪别扭的,不嫌弃的话直接叫我名字吧。” “那你也叫我名字吧。” 那边周伐的杯子已经被捏碎了。 云泥转头道:“你干什么,捏坏了要赔的。” 周伐不说话,走到一边背对他。 车桐道:“周公子不要紧吧?” “不用管他,”云泥笑笑:“车桐大哥,现在的江湖是怎样的呢?” “我不知道令尊是如何提起江湖的,不过现在和过去不同,十几年前的江湖分南北两派,南正北邪,正邪不两立,其他各大门派虽各自为政但实际也是有南北两派的势力侵入,但是后来有一样东西改变了这一切……”车桐停了一会,说道:“是灭尽刀。” 云泥不由得啊一声,车桐望着他:“你也听说过吗,小云。” “你叫我什么?”云泥自然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这个称呼好像有点太……” “不妥吗?” “……好吧。” 车桐接着说道:“那把刀据说是神器,出鞘必定见血,威力举世无双,就是那把刀改变了当时的武林。” “邪教被消灭?”云泥并不知道过去的事,事实上他的父亲和叔叔们都从不提那把刀的过去。 “没有那么简单,当时几大势力的头目几乎全被消灭,灭尽刀令人闻风丧胆,但是之后,突然消失了,”车桐叹了口气:“可是在灭尽刀横行之时,武林人士被大肆杀戮,一度江湖门派都门庭凋敝,直至近些年,方才重新振兴。” 云泥托着下巴听得出神,半晌问道:“那现在是怎样的?” “现在武林中活跃的势力主要有三个门派,神刀门,聚兴会,海棠家族,其他各个大小门派林立,算是个英雄并起的大好时机,”车桐喝着茶,“若是小兄弟想这时闯荡江湖,正是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哪里哪里,我武功不好,”云泥摇头,又说:“车桐大哥,我对江湖上的事情很有兴趣,能不能多说一些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车桐放下茶杯:“我就要进城去,二位不妨一起。” 云泥点头道:“那最好,南阳城我没有来过,人生地不熟,有人带路再好不过。” 车桐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起身道:“走吧,小云。” 云泥回头看周伐:“走啦,还没喝好?” 周伐别着头,一副我很烦的样子。 云泥又叫他:“我们走啦,人家在等我们。” 周伐顿时又觉得我们是一家,车桐是人家,还是我们比较亲,马上喜笑颜开地跟过去:“我们走,让人家久等不好。”重点全落在我们上。 三人往内城走去,车桐有马却牵在手里,和云泥周伐一起步行。 云泥有点抱歉:“你骑马就好,我们能跟上。” “习武之人这些脚力不在话下,”车桐说道:“你们到南阳城,有具体的目标吗?” “我们离家时起因想闯江湖看看,什么都不懂,让你见笑了。” “哦,这样。” 车桐不再进一步探究二人的事,云泥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想他毕竟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少年,不懂的太多了,多说多错,容易让人看轻,不如少说话多观察,了解江湖和这个时代。 以前听父亲叔叔们讲过的江湖都已经十年前的过眼云烟,现在已经不同了。 父辈们熟悉的时代已经不在了,他们也已经不在了。 灭尽刀消失在传说中,也的确应该湮没在尘封的故事里。 云泥想着沉重的心事,不知不觉已走过城门。 南阳城是中原的大都市,大街上车水马龙,两边的店铺都伸出竹竿挂出各色商品,和从前见过的城镇比是繁华了很多。 云泥压抑着自己的新鲜劲,只默念千万别像小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免得让车桐这样的江湖人心里瞧不起,既然他决定踏入江湖中,就不能再随着自己性子游乐。 车桐走在前面,回头道:“二位初来乍到,先找个客栈歇歇怎样?” 云泥看周伐:“你是去你亲戚家,还是和我一起?” 周伐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你要丢了我,和这小黑脸走?” 云泥皱眉:“别闹。”看向车桐:“麻烦车桐大哥带我去客栈吧。” 车桐笑笑,牵着马继续往前走,云泥跟在他,周伐站在原地,不一会又跑过来:“你真要丢了我?” 云泥听他可怜巴巴的口气也不想和他生气了:“那你快抓住我,不要真的丢了。” 说着把胳膊伸过去,周伐立刻挽住,还把头贴上去蹭。 正好路边有卖小狗的店铺,云泥摸摸周伐的头说:“要不我买个链子系你脖子上,就丢不了了。” “我不需要,”周伐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会跟踪气味找的。” ****** 车桐一路走着,直到走到一座客栈前,只见客栈的楼十分宏伟,崭新的油桐木店门里进进出出着人,生意红火。 “这间,恐怕不便宜吧?”云泥有点担忧。 “记我的帐好了。”车桐将马缰绳递给迎过来的店小二,十分熟稔的样子,像是熟客。 他带着两人走进客栈大厅,云泥抬头望着,更加确定自己绝对住不起。 “我在此地另有房产,就不住客栈了,二位请随意。”车桐说着,走向掌柜的。 掌柜的立刻走过来和他寒暄,看起来两人很熟悉。车桐道:“给我这两位兄弟两间上房。” 周伐忙说:“一间就够。” 车桐看云泥道:“一人一间房更舒适吧。” 周伐抢着说:“我们可是要住天字一号房,一般住店都肯定只有一间房……” 掌柜的笑道:“我们这是南阳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两间天字房不在话下。” “我和他住一起就行了。”云泥开口道。 周伐抓住云泥的手,“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云泥把他的手拉开,“车桐大哥给我们出住店的钱,你还要天字房还要两间,太不懂事了!”又看向车桐:“多谢车桐大哥,我们随意住什么房都可以,在外不讲究。” 车桐拱手道:“一点小钱,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上再来找二位兄弟叙旧。”也对掌柜的也拱拱手,“他们就麻烦你了。” 说着往门外走去,云泥几步跟上他:“我还有件事。” “请讲。” “……住店的钱我会还的。” 车桐一笑,手拍一下云泥的肩,“不着急。”说着大步走出去,消失在客栈外的天光之下。 掌柜的亲自带云泥和周伐到二楼天字房,安顿好两人之后离去,周伐打量着房间:“真的不错呀。” 房里各色物品皆是很考究的材料,房间宽大,摆设齐全,的确是一间上好的天字房。 云泥坐在床上:“好累。” 周伐蹲到他面前:“你真的,是为了省钱才和我住一起?” “不然还是为什么。”云泥靠在床头的高枕上:“一人一间房多舒服。” “啊……”周伐十分失望。 云泥又笑:“好了好了,告诉你吧。” 周伐把耳朵凑过去,云泥轻声说道:“其实,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啊?”周伐不信:“你会害怕?” “嗯,一闭上眼睛,都是那天晚上的火,还有刀夜的眼睛,”云泥叹了口气,软软地躺在床上:“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刀夜。” 周伐握着他的手:“那我陪你睡觉,你就不怕了。” 云泥闭着眼睛睡着,“身边有一个人,有点温度,就不怕了。” “随便什么人都行?” “你……”云泥半睁开眼睛:“你到底在想什么,今天一天都怪怪的。” 周伐哼一声:“你看不出来?” 云泥在床上拱了拱,找到最合适的位置躺着不动,“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出息好男色?!” “小黑脸好不好男色我不清楚,但是世上有谁不好美色!”周伐忿忿地说:“他没那么好意帮我们,一定是有所图。” “我也觉得啊。”云泥轻声说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又是请喝茶又是结伴同行又是付住店的钱……”他声音小小的,没再说下去。 “哼,我看啊,他不是个好东西,别看长得人模人样,说不定就是衣冠禽兽!这种事我听得多了,搞不好他正是要把我们分开然后把媳妇你占为己有!”周伐说完发现云泥这次没打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我媳妇真的累了。”他趴在床上仔细打量着少年光洁秀丽的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着,现在他无论说多少次媳妇都不要紧了。 “我媳妇真美!” “我媳妇真可爱!” “我媳妇皮肤超好的!” “我媳妇就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周伐轻轻地拉开云泥的胳膊,把自己的头枕进去,怕把他宝贝媳妇压醒了又把枕头拖过来调整位置,直到弄得既能枕在云泥肩上又不至于压倒他才收手,他心满意足地睡下来,乖乖地闭上眼睛,“我会保护我媳妇的。” 18、神刀门3 【我愿意做一切补偿你。】 【你补不了。】 【我会对你好。】 【我不相信。】 【我带你走,天涯海角。】 【我不稀罕。】 【告诉我灭尽刀在哪里。】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火光中他的漆黑眼睛反射不出任何光芒。血刀从体内刺出他的眼睛仍然望着自己。并不是害怕或者惊诧。 而是让他最难以承受的怜惜。 云泥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眼前的蓝色幕帘提醒他现在所处的时空。 他张了张口,“周伐。” 却没有听到声音。 “周伐。” 仍然没有声音。 他很急地叫着:“周伐,周伐,周伐……” 终于,他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声音。 “唔?”周伐爬起来:“你叫我……媳妇你哭了?” 云泥对上方伸出手,周伐立刻握在手心里:“我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我做……噩梦了……”云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刚才叫你,听不到。” “一定是我睡得太死,”周伐俯下身抱住他:“不要紧我在的,我不会离开的。” 云泥抬起手背盖住脸,脸上湿漉漉的感觉很真实。他小声说着:“其实,你跟着我,没好处的……” 周伐叹口气:“又来了,你又要赶我走?” “我是不祥之人,或者,我不是人。” “不是人,是小仙子。” 云泥擦着眼泪,“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瞎说,我会长命百岁。”周伐揉着云泥的长发:“放心,我们会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讨厌,我说正经的。” “我也是啊!” 云泥推开他坐起身:“不和你瞎扯了,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诶,天都阴下去了,应该是下午,啊,好饿。”周伐摸着肚皮:“我们下去找点吃的吧。” 云泥叹口气:“只有六个铜板。” “……也对。”周伐从床上站起来,“不知道江湖中人都是怎么挣钱的,我现在还去跑堂好像不太合身份啊。” “嗯,我看车桐大哥很有钱。” 周伐面色一冷:“车桐大哥,叫得真亲热。” “他帮了我们的忙,不然今晚我们睡哪里都不知道,”云泥正色道:“你不要对他有敌意,他看起来人很好。” 周伐酸溜溜地说:“你看上他了吧。” “我不好男色!”云泥强调道,又说:“我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有人肯教导指点,再好不过,只要叫几声好听的就有吃有喝有地方住,他懂的又多,我多打听打听江湖中的事对将来有好处。” 周伐放心了点,不过还是以批评的口吻说:“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算计。” “周大侠说的是,我就真心真意地对他好了。” “那还是算计好了,”周伐从桌上倒茶捧到云泥身边:“喝点水吧,噩梦会醒的快一点。” 云泥接在手里,晃着杯子却不喝,周伐又说:“怎么了,要我喂你?” 云泥不理会他的调笑,“今天车桐大哥说江湖中的事,却没有提到七杀,但是听刀夜剑白他们的口气,七杀是很出名的,难道并不是?不行,我下次见面得问问。” 周伐搂着他的腰:“别想那么多,让我亲热一下好不好,难得我们共处一室,还有大床。” 云泥推他:“别闹……哎!” 周伐一把把他抱起来,用力扔到床上,整个人扑过去。 “哎哎,真是的,每次都疼得要命,我才不要!啊!放开!” “一共就做过两次,事不过三,保证这次不疼。” “放开!我宰了你哦!” 两人在床上打滚,突然有人敲门。 云泥推开周伐,“谁?” “云公子,车先生来了,请二位下楼用餐。”店小二在外面说道。 “又是他。”周伐扫兴地爬下床。 “感谢他吧,不然晚餐都不知道在哪。”云泥对着铜镜整理着衣服,说道。 两人出了房门,店小二将他们带往一楼的雅座,一开帘子正看见坐在八仙桌后的车桐。 车桐换了件暗色外衣,剪裁布料颇有档次,看起来比上午分别时随意闲适不少,也没戴佩刀,看起来倒更像富商而不像武林人士。 云泥坐过去:“车桐大哥,让您久等。” “我也刚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意点了些。”车桐指着桌子上各色菜肴:“都是些南阳特色,尝尝看,不喜欢再点。” “您太客气……” 车桐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壶,从云泥面前的杯子倒酒:“相见即是有缘,尝尝南阳特色的酒水。” 云泥推辞道:“我不会喝酒。” “小尝一杯即可,”车桐坚持道:“来南阳不尝一下当地美酒,实在可惜。” 云泥只好接下来,摆在面前。 车桐又给周伐倒酒:“这位兄弟对我似有敌意,我们一杯酒水化解了好吗?” 周伐却不领情,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到底有何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车桐坐下身,含笑反问。 云泥在桌下踩了周伐一脚,说道:“没有,我这位小兄弟提防的心思重了点,他没有别的意思。” 周伐不服气地说:“谁知道他有没有在酒里下迷药!” “那我先干为敬。”车桐倒不计较,先将面前的酒水饮完。 这下倒显得周伐小人之心了,周伐盯着酒杯,抓起来一头干掉:“还了。” 车桐抬抬手,门外进来两位侍女,给周伐又倒满酒。 云泥有点怕周伐喝多失态,车桐在一旁说道:“小云你来陪他一杯如何?” “我,”云泥望着杯子里明晃晃的透明液体,垂下眼帘:“我……” “我好客,却不强人所难。”车桐摁住云泥的手腕:“真的不喝,就算了。” 云泥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在家里没喝过酒,而且我也还想听车桐大哥说说江湖之事。” “你想听什么?” “比如,我很好奇,江湖中人怎么挣钱的?” 车桐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云泥立刻反思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 “没有,我以为你要问什么不得了的事,”车桐止住笑:“你以为是什么,劫富济贫吗?” “我就是不知道啊。” “现在江湖的各大门派都有产业,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实不相瞒这间客栈便是神刀门的财产。” “那你……” “在下正是神刀门南阳分会的主人。” “诶?”云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所以请客吃饭这些小钱只是略尽地主之谊,二位不用多虑。”车桐靠近云泥:“而且我看二位也是人才,不如加入我神刀门如何?” 云泥回头看周伐,后者正被两位侍女不断地灌酒中,他只好看向车桐:“我武功很差……” “我看你身体灵巧,多加练习会有一番作为,而你那位朋友,看身体更是练武的好材料,眼睛也很有……”车桐看向已经摇摇欲坠的周伐:“这位兄弟的酒量看来不怎么样啊。” “周伐你,”云泥拍拍周伐的背:“你……” 周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呜……”话语中满是醉意。 云泥只觉得热腾腾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不由得往后退:“不要胡言乱语了!” “我不会武功,没有钱,没有本事……呜呜……” “哎,我没有嫌弃你啊。” 周伐捂着脸往一旁歪倒:“我还好男色……爹妈我对不起你们……” 云泥见他一副酒醉的样子十分难看,伸手扶他:“你醉了,到房里歇一歇。” “周家无后了……我不孝啊……”周伐赖在地上不肯起,拍打地砖道:“我媳妇不能生娃啊……” 云泥脸色阴沉:“你快去找能生娃的吧,今晚就能弄出一个!”一边气恼地坐下来不再看他。 车桐往外厅叫了两个小二来扶周伐回房,边吩咐道:“给他烧点醒酒茶,送回房好生伺候。” 整间雅间都是酒气熏天,直到周伐离开之后才稍微消散了些,车桐道歉道:“抱歉,我实在不知道周兄弟如此不胜酒力。” “他今天才嫌弃……”云泥咬着嘴唇,低头自言自语:“快去找女人吧,想生几个生几个……” 车桐试探地叫他:“小云?” “啊,”云泥抬起头:“我在想周伐的事,分神了,你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周兄弟不会武功,我倒有点意外,这样好的底子浪费了。”车桐停顿了一会:“说句冒昧的话,周兄弟和你是?” “朋友。”云泥想了想:“好朋友。” “他说他好男色……” “我又不好男色!” “哦,我看周兄弟有些苦闷,既然我是地主,为他介绍几个女子也很方便。” “随便你啊。” 车桐靠近云泥:“小云兄弟需要吗?” 云泥闷头吃菜,“需要,但现在暂时不需要。” “怎么说?” “我目前还没有娶妻打算。” “我说的不是娶妻。” 云泥停下筷子:“你的意思是?” “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吧,”车桐笑道:“小云兄弟没有去过青楼?” “咳咳……” 车桐很自然地伸出手顺着云泥的背:“兄弟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如何?” “不不不,不用如此好客!”云泥好不容易顺过气:“改日吧。” “也好,小云刚说想听江湖中事,想听什么?” “嗯,比如,”云泥认真地说道:“神刀门。” “这个整个南阳城没人比我更了解,”车桐也认真起来:“我门派以刀法着称,意在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虽然成立时间不到十载,但目前已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也是正道武林的中流砥柱,小云若是加入我神刀门,必然能成为一代侠客。” “刀法,我还真不怎么会,我爹爹只教过些拳脚功夫。” “我可以教你。”车桐凑近看云泥的脸:“你说你武功不好,我却觉得你眉宇间自有真气隐隐流动……” 云泥顺势用手盖住眉头:“真的吗?我都不知道呢。” 车桐拉住他的手,“仔细看,又似乎没有……”他停下话语,看着自己的手:“我冒昧了。”却不松手。 云泥收回手,低下头:“加入神刀门的事,容我考虑一下,其他的也想听听,聚兴会是什么?” “那个,”车桐收回手势,正坐着看桌子:“也是武林的大门派之一,门下弟子正是以内力硬底功夫擅长,并不适合你这样轻灵纤巧的人物。” “周伐呢?” “聚兴会在各地商会都有很大势力,和官府也有来往,财力倒是比武力更胜一筹,我想周兄弟也应付不来这种帮会。” 云泥若有所思,车桐接着说道:“海棠家则是女性为主,暂且不提。” 云泥反而有兴趣:“女性?” “她们以轻功和幻术为长,平时不太在江湖上走动,但也是一大势力,往往能左右各大小门派间的均衡。”车桐给自己斟酒:“怎么,你有兴趣?” “其实,”云泥并不回答他,“我听说,还有七杀?” 车桐的手一震,酒水泼到了酒杯之外。 他放下酒壶:“你说什么?” “我在路上听到他们的传闻,怎么了?” 车桐摇头:“我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组织。” 云泥有点失望:“原来这样不出名。” “并非不出名,而是,”车桐叹口气:“他们太过神秘。” 云泥倒不觉得神秘,他已经和好几位打过交道了,车桐将酒杯中的酒送入口中,又说:“江湖中人对他们都是只闻其名,据说只要付得起钱,什么人他们都可以代为剿杀。” “那就是杀手啊。” 车桐点头:“他们的手段都非常狠毒决绝,任何人,无论善恶是非他们都一视同仁,而我,并未和这样的邪道有过交集。” 云泥默默地点头。 两个人一时都无话。 云泥原本是为了探寻一些七杀的消息,可是到这里,线索也断了。 “近些天我得到情报,”车桐突然开口道:“七杀的人被大量屠杀。” 云泥抬起头望着他,“很稀奇的事吗?” “七杀均是武艺高强之辈,加上行踪诡秘手段凶狠,连搜寻都不见得找得到,却被大量屠杀,他们的衣服有印记,据说一次就被剿灭三百人,现场之惨状,所见到的人描述简直是人间地狱,”车桐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是灭尽刀。” 云泥一惊,“那把刀,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车桐摇头:“但是那些刀口痕迹,和记载中灭尽刀屠杀后景象一样。” 云泥默然,车桐又喝了杯酒:“如果是灭尽刀重出江湖,那又会是一场浩劫,人人都想得到那样的神兵利器啊。” 云泥低声道:“我不懂那些。” 车桐喝了些酒,见云泥兴趣缺缺,也起身告辞:“小云你赶路累了,今天早点歇下,明天我处理完帮会中的事情带你出去逛,南阳城很有些值得一游的地方。” “嗯。”云泥点头:“多谢车桐大哥。” ****** 车桐出了客栈的门,往住所走去,夜幕降临,道路两侧的灯笼随着夜风摆动,发出柔和的光。 他走了几条路,渐入一条偏僻的小路,他停下脚步,并不回头:“明人不做暗事,朋友。” 几道银光从身后飞来,车桐如背后生有眼睛般猛然往侧躲开,银光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却连一根发丝都没触及。 车桐站稳身形,看清了他身后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看样子,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盘着双髻,鬓边垂下细细的发辫,细长的粉色发带被夜风吹动,她闭着眼睛,秀气的鼻梁微微翘起,圆圆的脸庞显出几分孩童的稚气感,她的粉色纱衣被风鼓动,露出纤细的手腕,并不像有甩出刚才那种强劲飞镖的力度。 “你是什么人。”车桐惊讶地问道。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她低低地说道:“受人之托,取你性命。” 车桐只听她声音沙哑,更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和清灵秀美的外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他冷笑一声:“倒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19、神刀门4 少女没有发出声音,她抚摸着发辫,但同时,有银光从袖中飞出。 车桐外出之时并未佩刀,他边躲避着飞镖边纵身跃起,几步踏上身边的屋顶,少女脚下功夫不弱,她也纵身而起,异常轻松地飞上屋顶,她朝车桐快步而来,双臂伸展,跑动间水袖甩出,如有筋骨的手臂般袭向车桐。 月色迷蒙,映出少女水袖上的寒光点点,又隐隐有绿色荧光闪现。 那显然是淬了毒的各色暗器。 车桐不敢大意,避让水袖间跳下房顶,快速朝前奔去。 少女在房顶上跳跃着,紧追不舍。 车桐一路往前飞奔,躲避着不断袭来的暗器,他很快奔入一个死胡同。 “死到临头。”少女飞身往下,直冲向停下脚步的男人。 这时车桐一脚飞踢在死胡同的墙壁上,翻身而起,同时银亮的光带在手中抽出,毫无迟疑地插向少女的胸口。 少女正在半空中,完全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那手刀穿胸而过。 她突然伸出左手,生生握住刀柄,止住自己的身形,锋利的刀刃瞬间割裂手掌,鲜血四溅。 而少女却像无疼痛感地借用手掌之力再度腾空而起,她轻巧地跃上房顶,对车桐突然一笑。 车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笑容。 明明是如鲜花般美丽的少女脸庞,却带着异常兴奋的目光,充满不谙世事的天真残酷。 她的粉色衣裳上全是手掌流淌下的鲜血,在月光里的纱衣上晕染地如花朵般艳丽。 “什么人派你来的。”车桐并未受到她的干扰,他厉声问道。 少女只笑着,她的裂开的嘴角像一道伤痕:“神刀门想要灭尽刀吗?” 车桐一惊,少女接着道:“它离你不远。” “什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少女已转身飞跃而起,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 云泥回到房中,周伐已经睡着了,浑身酒气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刺鼻的气味。 云泥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坐到周伐身边,凝视着他的脸。 周伐睡得沉,胸口随呼吸上下起伏,鼻腔里发出微小的鼾声,云泥看了他一会,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洗漱完之后吹灭蜡烛,睡到了周伐的身边。 周伐翻了个身,将胳膊搭在云泥胸口。 窗外的月色照进房间,借着月光,云泥看向周伐的脸。 他慢慢地抱住了那只胳膊,将头靠近他的胸口。 周伐舔舔嘴唇,含糊地说道:“媳妇……” “可恶,”云泥闭着眼睛,轻声说道:“睡着了还要占我便宜。” “给我生个娃……” “做梦去吧!” 想想又把那条胳膊甩到一边,翻到另一侧睡。 睡了一会又觉得害怕,还是回原来位置。 这时周伐已经收回胳膊,直挺挺地睡得老老实实了。 “抱我。”云泥拉住周伐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可惜周伐已经睡着了,不然他会很高兴。 云泥往周伐的怀里又缩了一点,认认真真地把对方的胳膊圈住自己,又睁着眼睛看他:“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现在醒了就让你亲我。”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现在醒了你就能和我做。” “如果醒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真是最后一次机会哦,如果醒了就和你成亲。” “算了。”云泥慢慢地睡着:“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笨蛋……” ******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云泥被身上的压力骤然弄醒,他睁开眼睛:“怎么……” 周伐一下吻住他的嘴唇,急切地说:“让我做。” “什么嘛!”云泥怒道:“大早上的!” 周伐不理他,急躁地摸他的身体,“我真是笨蛋啊,昨晚睡一张床什么都不做,现在快点弥补。” “滚开啦!”云泥拼命把他推开。 周伐一把抓住云泥的手,摁在自己某个部位上:“我都这样了……求你……” 云泥不理会他的哀求,“少来,我又不好男色。” “求你,让我做,一定不疼的……” 周伐又扑过去啃他,云泥一把把他推下床:“谁叫你昨晚喝多,胡言乱语的!脸都丢尽了!” 周伐呆呆地坐在地上:“我又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当然。”云泥起身穿衣服,看也不看他。 “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 周伐摸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泥用脚踢他:“起来了,一个大男人衣冠不整坐地上成何体统。” 周伐被踢得往后退:“唉哟好痛!” 云泥又踢了几脚,不知怎得有点生气,又狠狠踢了他几脚才解气,到一边穿好衣服,出门。 下楼时一眼看到车桐正在楼下,和掌柜的低声说着什么,他走下去:“车桐大哥,你今天没有事吗?” “昨天晚上不是答应你今天带你逛的吗,”车桐看着他:“今天的白衣很好看。” 云泥看看自己,“衣服全是酒气就换了。” “云公子真是生得标志,”掌柜的一旁说道:“要是个姑娘,和我们车先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得无礼!”车桐冷着脸训斥道:“云兄弟是男人,不爱听这胡言乱语。” 掌柜的马上道歉:“我胡说八道,对不起……” “没事。”云泥只好摆手。 车桐看向他:“周兄弟起来没有?” “他酒还没醒呢。”云泥想起周伐那根直挺挺的肉棒,想他肯定要处理好了才能出门,不由得更加生气,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说:“不等他了,他还睡着。” “也行。”车桐对掌柜的说道:“等周兄弟醒了,你送些吃的过去,我和小云兄弟先逛着,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若周兄弟也想走走,你就找人陪他一起,别弄丢了。” 掌柜的点头:“车先生放心。” “所花费的都记我账上,别怠慢了客人,”车桐回过头,“小云,我们走吧。” 云泥也想出去散散心,两人走出客栈,虽然天色还早,街头已经有很多人,街边的店铺都开张了,看起来更加热闹。 “我带你去吃南阳特色早点吧。”车桐边走边说:“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多谢你请我们住店,周伐还喝多了败了车桐大哥的兴致,真对不起。” “别说生分的话,我很希望你们能加入神刀门,那样就是真正的兄弟了。” 云泥对加入门派的事兴趣不大,不过他现在暂时也没有其他去路,找七杀报仇的事也因为七杀众的神秘而显得有些飘渺,他踌躇着,犹豫不决。 “我不会强迫你,你尽可以慢慢考虑,”车桐道:“也可以征求令尊的意见。” 云泥嗯一声:“我爹爹不会干涉我的事。” 两人走到客栈后的马厩处,车桐将缰绳解开,牵马过来:“会骑吗?” 云泥摇头:“没学过。” 他正说着话,车桐突然从背后搂着他的腰,云泥刚要反抗车桐却把他托举起来:“来骑马试试。” 云泥心想自己果然想多了,车桐大哥根本没有别的意思,边抓住马脖子爬上马背。 但是这匹马却不服他,云泥一坐上去马就如同受了惊吓般突然举起前蹄,整个马背竖起来。 “啊!”云泥吓得大叫,他还是第一次骑马。 车桐一手抓住马鬃,一跃而起,另一只手抱住少年,稳稳地骑坐在马上。 “畜生!不得撒野!”他锐声说道,牵紧缰绳。 马像听得懂他的话似的安静下来,踢踢踏踏地慢步往前走,一副做错了事求大人原谅的小孩子模样。 云泥惊魂未定,身体还在发抖,车桐安抚道:“别怕,我这匹马通人性,他是第一次见你不认得,下次就不会了。” “还……还下次?” 云泥这时才发现,车桐是抱着他的姿势,马背并不宽,他坐在前面车桐坐在后面,自己完全在他的怀中。 “我想……下去了。”云泥小声说着,轻轻地推着他。 车桐像刚发觉自己的无礼举动般嗯了一声,立刻跳下马:“是我唐突了。” 云泥不好指责他什么,毕竟是自己吓得发抖在先,他也是好心为了救自己。 车桐牵着马慢慢走,边说:“不颠吧?” 两人走了两条街,绕进一条狭窄的胡同,又走了一会,看到一间狭小的店铺。 店铺虽然很小,但隔得远远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车桐停下脚步,伸手:“到了,下来吧。” 云泥不愿牵他的手,自己往下跳,谁知马却非常不配合地往旁边一扭,他整个人往下栽去。 车桐顺势抱住他,“没事吧?” “没事。”云泥赶紧推开他,生怕对方看到他的现在很红的脸。 一定没什么的,不可能人人都好男色,云泥这样想着,心底却有丝丝熟悉的暖意。 自灭族之后,遇到的刀夜是霸道的人,影重剑白都是必须步步提防的人,周伐虽然亲近却不温柔,做事又很幼稚,思虑也不周全,只有这个人,让他觉得既年长成熟又温和有礼。 甚至很像从小一直长大一直照顾自己的天渊哥哥。 两人进了店铺,车桐和店老板看起来也十分熟悉,点了些食物之后带云泥到一间隔间里,坐下来笑道:“这间店寒酸得很,味道却是整个城里首屈一指的。” 云泥打量着隔间,虽然地方狭小,器皿却看起来十分考究,连筷子都是一根整根的小细竹竿制成。 “这个很贵吧?”云泥打量着竹筷:“这种竹子如此细,是很难得的品种呢。” “这间店是我们神刀门私下会客之处,所用材料都是很好的,外人连进都不能进,”车桐捏起筷子:“你眼力很好,这种细竹只有盆栽方能获得,栽种已很困难,而竹子抽节非常快,只有某一两个时辰能获得达到恰好的粗细,还必须要有一双,否则无论多少根都是浪费。” 云泥听了咂舌:“吃饭的筷子都这样讲究了……” 车桐望着他,“唯有这样才配得上你。” 云泥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车桐又笑:“小云兄弟有没有尚未婚配的姐妹?” 云泥垂下眼睛,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与小云兄弟一见如故,我是真心实意……” 这时伙计上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 周伐忍得好辛苦,一早上起来就发现美人在怀,本来高高兴兴地准备做一场当圆一场春梦,结果刚一碰到美人就把他弄醒了,凶巴巴地又踢又骂不准他碰,之后换衣服走人。 周伐望着坚硬如铁的部位心想这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门,不然又要被嫌弃给他丢脸。 还是速速解决了吧,不然万一那小黑脸来了抢跑了就倒霉了。 周伐就在坐在地上的姿势,半靠在床上,把裤子褪下来。 一柱擎天,多好的宝贝,无论是颜色硬度还是体积耐力都可圈可点,怎么就留不住媳妇的心呢。 周伐叹口气,右手握住分身上下移动,脑子里想着云泥的脸,不止是脸,还有修长的颈项,细腻的肌肤……具体是什么样的周伐已经想不起来了,反正他每次都是只管直达紧得要命的后穴,做就是。 “嗯……嗯……”他呼哧呼哧地动手,边闭上眼睛仰起脖子。 分身肿胀,他激动地身体颤抖。 不过脖子上突然的冰凉惊醒了他。 周伐睁开眼睛,最先看见架在胸前的刀。 他慢慢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面前,眼里充满鄙弃的目光。 “大早上,”那人微微抬脖子:“就做这个?” 周伐小心地往后退以免被刀误伤:“呃……不关……不关你的事……” “嘴硬。”那人将刀背拍他胸口:“跟我走。” 周伐叫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要等我媳妇!”” “还媳妇呢,马上就要和人跑啦!”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乌溜溜的眼珠子异常灵活,他眨眨眼睛:“不想吃苦头就老实跟我走。” 周伐一仰头:“我才不……” 话音未落,那人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处,他翻了个白眼,倒下去。 20、神刀门5 两个人都各有心思,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纵然食物的确是美味佳肴。 吃完饭车桐提议出去逛逛,云泥却有点担心周伐:“他找不到会急。” “他又不是小孩子。”车桐道:“我们再逛一下,我带你去郊外的卧龙岗看看怎样,沾些诸葛先生的灵气。” 云泥不好推辞,心想周伐说不定也在外游玩,答应下来。 车桐又牵着马让云泥骑上去,在前面慢慢地拉着缰绳说:“我见你就十分有灵气,不知道家乡何处?” “乡下地方,”云泥仍含糊道:“在山里长大。” “我听你言谈间令尊似乎是高人,隐居?” 云泥怕说错话,小心回答:“爹爹得罪过人,带家人辞官住到乡下去的。” “这样说来我猜对了,我就觉得你家教甚好,不像寻常人家。”车桐回头对他笑笑:“你武功师承何处?” “都是叔叔们教的粗浅功夫,难登大雅之堂。” “不妨我们切磋一下?” 云泥急忙摆手:“不敢。” “江湖中人尚武,武艺不论高低,切磋只是点到为止,”车桐手指敲着佩刀:“需要武器的话,我免费提供啊。” “啊?” “既然是神刀门,自然以刀为主,刀要多少有多少。” 云泥还是摇头:“不比的,我也不会刀法。” “刀是非常容易上手的武器,比剑更实用,比枪更简单,且威力巨大,”车桐看向云泥,“比如震动武林的灭尽刀。” “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云泥也望着他:“不然我也很想见识见识。” “是啊,我辈好武之人,听到神兵利器的名号真的很想亲眼相见,甚至去摸一下,使用一下,”车桐笑道:“让你见笑了,我虽然不是武痴,可也算个争强好胜之人呢。” 云泥表情自然:“不知道灭尽刀是什么样的,江湖能人那么多,就没人能找到吗?那把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人知道。那把刀出鞘就不会有活口,可见锋利异常,所留的线索也寥寥无几,”车桐牵着马继续走着:“我所知的,也不过是灭尽刀是落家人所有,而落家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云泥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车桐接着说:“有那样的神器在手,落家人不可能是被消灭,只可能是十年前就隐居于某一隐秘之处,无人能搜寻到他们的下落罢了。” “会有什么地方是十年都没人找得到的?”云泥低声说着,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将要离去,那些痛到极致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重现,让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 “是啊,所以我收到情报,”车桐忽然回过头:“落家已经被找到,而且被灭族了。” 云泥从马上望着他,他的手指蜷起握紧,同时他努力地说道:“什么人,做的?” “不清楚,”车桐摇摇头,又说:“江湖上的事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各门各派的弟子也是遍布各地,我也是几天前得到的消息,落家隐居的山林有大火燃烧的痕迹,还有坟冢,有人为他们立了碑,谁干的却毫无头绪。” 云泥说不出话,他的血海深仇就这样沉寂而平淡地从旁人的叙述中流淌出来,苍白,与人无关。 “灭尽刀一定被拿走了。”车桐继续说道。 世人所关心的,并不是无辜逝去的生命,并不是做下血案的恶人,并不是那时那地的惨剧,而是那把刀。 云泥忽然笑了,他几乎无法控制愤怒的戾气。 他轻轻地用脚尖踢了一下马,马惊得跳起,他叫一声:“救我!” 车桐立刻松开缰绳,身形飞快地移动,双手将云泥从马背上抱下来,“怎么了?!” “我……不敢……骑马了……”云泥抓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地说道。 “好,不骑了。”车桐紧紧地抱住他,无心再谈及刚才的话题。 ****** 身体摇摇晃晃的颠簸着,周伐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对面坐着的人。 他叫起来:“你敢打我……”然后发现浑身无法动弹,低头一看,原来被捆得像粽子一样。 “你是什么人啊!”周伐骂道:“暗箭伤人!不算本事!” 那人年纪不大,笑笑的说:“我没有啊,我光明正大地打昏你的。” “你……”周伐想起来了,“你光明正大地打昏我,你总不能光明正大地把我扛出客栈吧!” 那人耸肩:“为什么不能。” 周伐抽冷气:“我明白了。” 那人很喜欢笑,一直笑:“明白什么了?” “小黑脸不是好东西!客栈是他的,客栈和你是一伙的,那么小黑脸和你就是一伙的,小黑脸把我媳妇骗走,再要你把我绑走,多么险恶!” 周伐又看向对面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挺聪明。”那人赞许地点头。 “给我点奖励不?” “嗯?要什么?不会放开你的哦。” “亲我一下。” “我只亲女的。” “想不到你脾气很好啊,”周伐也赞许他道:“一般人听到这种要求会生气吧,正直一点的搞不好会打我,你竟然不生气还笑笑的,善于控制情绪嘛年轻人。” “说的像你比我大很多一样。”那人往后靠坐,双手枕着头。 周伐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车厢不大,其实他和这个把他绑架来的年轻人靠得很近。 “我年纪是和你差不多,不过论江湖阅历……”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一人探头说道:“明翰别和他扯,他懂个屁,车先生说他连武功都不会。” “原来你叫明翰啊。”周伐点头:“我叫周伐。” 明翰笑着就有小酒窝,靠着车厢说:“我没打算和你做自我介绍。” “但你总要对我有个称呼吧。” “也是,周伐,”明翰问道:“灭尽刀听说过吗?” 周伐点头,又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过,但不知道在哪里。”周伐扭动着粽子般的身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明翰顺手把放一旁的刀拿过来:“现在知道在哪了吗?” 周伐仍然摇头。 明翰的脸上带着微笑,“那留你在世上也没用了。” 他突然挥动刀柄,将刀刃向周伐砍过来。 ****** 车桐倒是想一路抱云泥,但是云泥像从被马惊吓的恐惧中醒了过来,不肯再让他碰,他飞快地走在前面,他方向感很好,走过一遍的路决不会忘记,很快就走回了客栈。 车桐并不想他这样快回来,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云泥一路走上二楼,进房却没有看见周伐。 “周公子说想出去逛逛。”掌柜的恭恭敬敬地说:“他说想一个人散心,不愿让我们陪同。” “他不会丢吧?”车桐说道:“要不要派人去找?” 云泥摇头:“他来过南阳好几次,而且他说在这里有亲戚,可能是去拜访了,不需要太过担心。” 车桐也不勉强:“那你休息一下吧。” 云泥坐到桌边,见不到周伐让他有点意料之外。 “我也有些事要处理,你先休息,午饭我会安排,”车桐说道:“南阳夜市很有名,不如我们晚上一起去凑凑热闹?” 云泥撑着额头,他低声说道:“为什么你说的像周伐到晚上都不会回来一样。” “他回来了自然是我们三人一起去。”车桐柔声道:“虽然我希望只是和你一起。” 云泥没有再说话,车桐又说:“你休息吧。”就转身出门。 他出了客栈直接骑马离去,快马加鞭地朝他想去的目的地而去。 神刀门势力庞大,卧龙岗下就有一处隐秘聚会地。 车桐到达之后已有人迎接在门口:“车先生好。” “免礼。”他将马绳递过去,快步走进院中。 明翰正在大厅里,一见他走来行礼道:“车先生。” “路上顺利吗?” 明翰点头:“他不会武功,一切都顺利。” “你试探过了?” “我很容易地打昏了他,后来在马车上又用刀砍他,他不但不反抗,连躲都不会躲,吓晕了到现在都没醒。” 车桐略想了一下,“江湖上的人要假装不会武功,是很容易瞒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的,但是我闯荡江湖多年,我看此人要么真的完全不会武功,要么就是个绝顶高手。” “那……”明翰迟疑了一下:“万一他是个绝顶高手……” “你说他吓昏了,带我去看一下。” 明翰点头,两人走出大厅,穿过院子的广大花园。 花园里没有花,种满了高大的杨树,笔直地伸向天空,显得尤为干净利落。 明翰边走边说:“车先生,如果他是高手,那么他就是灭落家满门的人?”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车桐皱着眉:“他武功好,所以能拿到灭尽刀,然后装作没有武功的样子,伺机而动。” “可是,您不怀疑另一个人?” 车桐停下了脚步,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希望,不是他。” 明翰也跟着停下来,“您喜欢上云公子了?” “不谈这个,”车桐摇摇头:“你搜过他身没有,有可疑的东西吗?” “没有。” “灭尽刀究竟是什么样,长的短的,我并不知道。” “车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你说。”车桐望向他。 明翰收起总是挂在唇边的笑容,“落家人或许不是他杀的。” “我知道,如果他真的不会武功,那当然不是他杀的,灭尽刀也不在他手里。” “不,我的意思是,落家人是被其他势力所杀,灭尽刀落入旁人之手。” “为什么这么说。” 明翰正色道:“七杀一次性被杀掉三百余人,以刀口来看是灭尽刀所为,发生地与落家相隔不远,我不认为是周伐杀掉落家人之后再杀死七杀三百人。” 车桐拍住他的肩,“你是我在神刀门中最得力的助手,我把你当左膀右臂,你尽管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认为,是七杀的人杀了落家人,但有漏网之鱼,”明翰一口气说完:“漏网之鱼拿走了灭尽刀,很快就用了那把刀复仇。” 车桐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的确有这个可能,明翰你想的很对。” 明翰笑道:“车先生说,有人告诉您灭尽刀就在身边,所以车先生认为最近结识的两个朋友和灭尽刀有关,您这样信任我把这些事都告诉我,我也应该为车先生分担些烦恼才对。” 车桐想了想:“那么你认为,周云二人就是落家的漏网之鱼?” “车先生,靠近些说话,”明翰凑近了车桐的耳朵,“漏网之鱼只有一条,落家处于绝对的劣势,才会被灭族,而处于绝对劣势时就不会有两个人活下来,因为若是我是灭族的人的话,必然会用其中一个胁迫另一个交出灭尽刀……” 车桐又靠近了一点,他专注地听着:“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手段未免太……” 他的话没有说完。 锋利的刀尖刺入血肉之躯,肌肉的痉挛使他往后跌去。 “你……”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微笑的年轻男人。 明翰松开手,仍有刀柄从手中脱出,刀插在他的会主腹部,还在摇晃。 车桐竭力稳住身形,他用力抽出佩刀。 “我说过有人要取你性命。”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 21、花习1 车桐想起来了,她有着如花瓣般娇美的容貌,和如男人般粗糙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粉衣少女就站在身后。 高大的杨树下她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娇小柔弱,一阵大风吹来,纱衣摆动,她像会随风飘去。 车桐握紧佩刀,横刀面对着她。 少女冷哼一声,动作如魅影般甩出飞镖。 银光如大片的雨点,将重伤之人覆盖。 “我还没失手过,”少女低声说道:“上次不杀你,是有人要我暂时留你一命。” 车桐倒在血泊里,他吃力地说道:“是什么人要杀我……” 少女嫣然一笑,“什么人杀你,你不知道?” 车桐用力地深吸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回头。 明翰是个爱笑的人,他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 “是你……” 车桐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凝滞。 少女拂了一下衣袖,转身要走。 “你的伤?”明翰在她身后说道。 “手吗?”少女看看包扎好的左手掌,像看和自己无关的东西,平淡地说:“你得多付钱了。” “还能杀人吗?” “还要杀谁?” “你猜猜看。” 少女看向明翰:“要收钱。” “那是自然。”明翰笑道:“只是你杀车先生,我帮了你,是否可以打个折扣?” 少女皱起眉:“我不用你帮。” 明翰走近她:“我当然相信七杀的实力,不过我的人情既然做了,你也收了,不妨看在熟人的份上,再帮我杀一个人。” 少女板着脸:“谁和你熟人。” 明翰不介意她的坏表情:“一回生二回熟。” “先付钱。”少女完全不为所动。 “车先生已经花完我的全部积蓄了。”明翰苦笑着摇头:“不如我把灭尽刀给你?” 少女撇嘴:“你没有,少骗我。” “现在是没有,但你帮了杀了人,就有了。”明翰停了一下:“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可否告诉在下芳名?” “花习。” “花习姑娘……” “花习公子。” “花习公子,同是七杀的人被灭尽刀杀了,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 花习看着明翰:“你好像不吃惊我是男的。” 明翰表情倒是一直没变过:“你是男或是女,对我没影响。” 花习点头:“像你这样的人真少见,好歹要吃惊一下吧。” “我吃惊的。” “完全看不出来,”花习说道:“不过你说七杀的人被灭尽刀杀了,关我什么事,我和刀夜不熟。” 明翰继续劝说:“据说七杀首领死了不止刀夜一个。” 花习不以为然:“我只在乎我男人。” “花习公子果然兴趣异于常人,可是刀夜据说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子……”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男人。”花习清清嗓子:“不过我很愿意你把灭尽刀给我,我男人想要。” “给你可以,不能白给。”明翰说道:“你不关心我为什么要杀车先生?” 花习摇头:“我只在乎你给的钱。” “你可以好奇心更强一点,这样我会觉得你更可爱。” “我可以认为你在调戏我吗?” “我连女人都不调戏,”明翰笑一下:“我杀车先生,是为了神刀门,并不是为了拿到那把传说中的刀,那把刀,给你都可以。” 花习伸出纤纤皓腕:“那你快给我。” “让我把话说完,灭尽刀再厉害,也无非是一把冷兵器,再神兵利器又怎样,还不是看被怎样的人使用?若它真是无所不能,落家怎么会逼得要隐居十年,最后还落得灭族的下场。” 花习点头:“不是一点道理都完全没有。” “好勉强的回应。”明翰接着说道:“我认为人比兵器锋利地多,大概你不会赞同,不过你现在只要帮我杀掉一个人,我就将灭尽刀交给你。” “谁?” “周云二人中必定有一个人和灭尽刀有关,找出到底是谁,你杀了他,就把灭尽刀拿走吧。” 花习歪着头想了想:“你在逗我玩吗,我男人老说我不聪明,但我也不傻的。我杀了有灭尽刀的人自然能拿到灭尽刀啊,哪里需要你允许,更不需要你将灭尽刀给我。” “我只是说你拿刀时顺便帮我杀掉有这把刀的人,对你而言几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明翰解释:“我要有那把刀的人死掉,还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对外宣传是那人杀了车先生,就不会有人怀疑我……” “这的确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花习突然笑了:“我喜欢杀人。” ****** 云泥坐了一会,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下楼找到掌柜:“我同房的周伐,出门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掌柜恭恭敬敬地回道:“云公子好好歇息吧。” 云泥想了一会:“周伐往哪个方向去了?” “没有看到。” 云泥点头,往客栈外走去,掌柜的拦住他:“云公子不要乱跑,丢了的话我们会很麻烦。” “听你的口气,倒像是我被软禁了?”云泥微微皱眉道。 掌柜的往后退:“不敢,只是车先生要我们照顾云公子,您要出去也行,南阳城您不熟,还是我们派个人跟着您。” “意思是监视我了?” “不是这个意思……” 云泥不等他说完,径直往外走去,掌柜突然一掌劈过来。 云泥早有提防,往一旁躲开:“你是想用武力?” “云公子别让我们为难。”掌柜说道,身后出现了几个身材高大的伙计。 云泥掂量了一下刚才的掌风,心想既然这里是神刀门的地盘,估计自己很难脱身。如果是他一人,他倒不害怕,但是周伐现在生死未卜,他得去找他。 他猛地往外冲去,两个壮汉立刻挡住他的去向,伸手去扣他的肩膀。 云泥突然变更方向,一拳打向左边一人,那人反射般地转换手势,一掌接住他的拳头,随即握紧,往一旁扭动。 “啊!”云泥的手腕被扭向身后,他痛得叫出声。 “放肆!”掌柜冲过来,一耳光打在那人脸上:“云公子是你伤的起的吗!” 那人慌忙松开手:“我不是故意……” 掌柜连忙把云泥扶起来:“我们不是有心伤公子,只求公子不要再生事端让我们下人为难。” “好痛……”云泥不理会他,只看着自己的手腕:“像断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掌柜对一旁的伙计怒斥道。 伙计急忙跑出门,掌柜扶云泥回到房里,再三道歉。 云泥无心和他计较,只让他赶紧出门,他想一个人静一下。 手当然没有断,只是他对于周伐的行踪毫无头绪,就算真的他被车桐软禁,周伐被车桐带走,他也毫无办法。 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就用那把刀。 他皱着眉,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今天一切都奇怪起来。 车桐知道他们和灭尽刀有关了?不可能,并没有破绽。 云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越想心越乱。 周伐千万不能有事,不然……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简直有点坐立难安。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可是一想到今后只有一个人,自己又将是独自一个人…… 这时有人敲门,“云公子,大夫来了。” 云泥还没回答,掌柜的已经自顾自地推门而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粉衣少女。 “这位是和我们相熟的大夫,医术高明。”掌柜的将中年男人推向前:“麻烦您快些看看云公子的手。” 云泥望着他,只觉得他在发抖。 而大夫身后的粉衣少女低头迈前了两步,站到了大夫身边。 “咦,这是你新来的女徒弟吗?”掌柜的看着少女,“以前没见过。” “以后你也不会见。”少女突然开口道。 同时她衣袖挥动,倏然射出的银镖直射入掌柜咽喉。 速度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躲闪,掌柜甚至来不及做出诧异的表情就栽倒下去。 发抖的大夫猛地往外跑去,少女一只手腕伸过去,纤纤玉指从颈后扣住了他的脖子。 “救……” 他的呼救吞在喉中,再也没有机会发出。 少女手指收紧,发出颈骨断裂的轻微声响。 她很快松了手,转身看向云泥。 一气呵成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云泥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两条人命就葬送在自己面前。 “你是什么人。”他努力地稳定着声音。 少女的脸庞犹如鲜花般娇嫩,但她的声音却很粗糙:“灭尽刀在你手上?” 云泥愣了一瞬,反应过来。 这个人,是为灭尽刀而来,而她和车桐他们不是一路。 那么她是谁。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与灭尽刀的联系。 车桐告诉她的吗……云泥没有考虑太多,他直接地答道:“对。” 如果他否认了,那么很可能少女第三个杀掉的人就是自己,现在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云泥不想浪费用那把刀的机会,所以先稳住对方再说,而且承认知道灭尽刀,也等于有了免死金牌。 “那快给我。”少女点一下头,紧接着说道。 云泥又愣了一瞬,这个少女虽然也是要刀,但是不同于刀夜的色欲为先,影重的小心谨慎,和剑白的无所在意,她直截了当地要求自己拿出刀,她在想什么,是头脑太简单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少女又说:“快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云泥只好无奈地提醒这位不太聪明的少女:“你杀了我,怎么知道刀在哪里?” 少女啊一声,手指摸着发辫:“说的也对啊。” “你是什么人?”云泥趁机问道。 “你把刀给我,我就告诉你。” “没人会做这么划不来的交易,不说算了。” “诶?”少女眨眨眼睛:“如果你不告诉我灭尽刀在哪里,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泥看过她刚才杀人的动作,他相信她能做到,他想了想:“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女爽快地回答:“因为我要灭尽刀。” “你要那把刀干什么?是车桐要吗?” “他怎么使唤地动我?而且死人是没办法使唤人的。” 云泥一惊,早上还见面的人难道……他摇摇头:“车桐大哥是神刀门的重要人物,武艺高强,什么人都为难地了他?!你不要胡说!” 少女睁着大眼睛:“他武功算高强吗?你简直没见过世面!” 云泥认真说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要仗着会点暗器功夫就目空一切,车桐大哥岂是一般人能对付的?!我是他的座上客,我劝你速速离去,免得惹上事端……” “他正是被我所杀。”少女打断他的话。 云泥稍微理了一下头绪,若真如少女所言,那么她就是另一方势力,目的就是灭尽刀,而如此武艺超群的,会是什么人? 少女继续说道:“车桐武功的确不弱,但在我七杀花习面前不值一提,老实说他的命在我杀过的人中不算值钱。” 云泥瞳孔猛然收缩,得来全不费工夫。 “七杀?”他稳定着面部表情,不想对方看出他的狂喜,“有那么厉害?我以为不过是普通杀手而已。” “哼,谅你也……不对!”花习反应过来:“我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到,倒是全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在耍我!”她抬起手臂,像随时会射出飞镖杀人。 云泥举起手:“杀了我,就不知道那把刀在哪里了。” 花习呆了一下,慢慢放下手。 云泥暗喜,虽然花习武功的确超过他很多,可是一个脑子不够灵光的武人,又有什么可恐惧的。 花习想了想,说道:“我最讨厌你这种弯弯绕的人,干脆把你丢给他,让你们两个有脑子十八根筋的人对上去吧!” “谁?” 22、习2 明翰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周伐也不是温香软玉的人,所以他很自然地踢了他一脚,把他硬踹醒过来。 “哎呦!”周伐捂着小腹弓着身体:“你要断我子孙吗!” 明翰悠然地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你吗?” 周伐还捂着宝贝命根:“我媳妇的幸福都在这里了!你好狠的心啊!” 明翰也不生气,“我想知道灭尽刀在你手里吗?” 周伐这下不闹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我不懂。” “别装糊涂了。”明翰打一下他的头,态度温和地说着:“我不杀你,你把灭尽刀给我,我就放你走。” “你当我三岁呢。” 明翰不勉强他,“你到底会不会武功?” “会。”周伐一抬脖子:“我劝你快点放了我,不然,哼哼,你懂的。” 明翰顺势摸着他的脖子:“哦?那么如果我从这里一刀砍下去,你的脖子就两半了吧。” “欺负不会武功的人,非英雄豪杰所为!”周伐果断改口。 明翰松开手:“你若真会武功,就不会那么轻易被我抓住了,我不想为难你,把灭尽刀交出来,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周伐这次聪明了:“如果我有灭尽刀,怎么会轻易被你抓住。” “或许你就是为了瞒我。” “那我现在命悬一线了,干嘛不把刀抽出来把你砍了?” “你比我想的聪明。” “这是事实,不用你夸奖。” “你别以为打混可以过关,”明翰笑道:“如果你坚持不开口的话,我就不留你这条命了。” 周伐大叫:“那你就找不到灭尽刀了!” 明翰心满意足,“那么你果然知道灭尽刀在哪里,快些告诉我。” 周伐叹口气:“我讨厌和心思多的人打交道,唉,其实我不知道在哪啊。” 明翰站起身:“你不说,我就去找云公子了。” “啊!不要害他!”周伐大叫,从地上蹦起来。 其实他站起来个子比明翰还要高,但是气势输了他太多,蹦起来又萎下去,低头说:“你不要为难他。” “你很在意他啊。”明翰眯着眼睛:“不如我成全你们如何?” 周伐眼睛一亮:“真的?你是好人!” 银梦湖波光浩渺,一艘画舫静静地停泊于水上。 画舫的底层船舱与水面太近,从窗口望出去看见湖面笼罩的水汽迷蒙,不过云泥并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你带我这里干吗。” 花习用力将他推倒在舱底,“一会会有人收拾你。” “你有帮手?”云泥坐在地上看向她:“也是七杀?” 一次性多干掉几个仇人,他倒不介意的。 花习撩拨着发辫:“不告诉你。”转身往外舱走,走几步又回头:“不告诉你不是因为我怕你又从我嘴里套话,是因为我不想理你。” 云泥笑了:“姑娘这样说会伤我心的。” 花习哼一声:“是公子。”说着从楼梯处走上外舱。 “公子?”云泥简直不能相信,明明是个袅袅婷婷的美少女啊,就是声音太粗了。 这时他有点不理解刀夜了,剑白那样的英俊少侠不喜欢也就算了,这种比女人还要柔弱美丽的他怎么也……好吧,这个花习完全不柔弱,不仅暴力,而且笨。 可惜了如此冰雪聪明的脸,实在是假象。 云泥正在遗憾,突然听见外舱有声音传来。 他站起身,看见门突然推开,两个男人走下来。 为首的正是周伐,他扑过来:“媳妇,他好可怕……”边被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云泥忙过去扶他,同时看向周伐身后的那个微笑的男人。 明翰慢慢走下楼梯:“云公子,在下有礼了。” “你是什么人。”云泥看着他说道。 “在下是车先生最信赖的副手明翰,听车先生描述的云公子,果然和真人一样,”明翰停在他面前:“秀色可餐。” 云泥不想和他绕弯子:“你是车桐大哥的副手,为什么还要杀他。” 明翰挑眉:“花习告诉你了?” “他杀了车桐大哥,把我带到这里,紧接着你也来了,你们两必然有所勾结,谋害车桐大哥,难道不怕神刀门的人知道一切吗!” 明翰口气平稳地说道:“我这不是作为神刀门南阳分会的新任主人来缉拿凶手来了吗?” 云泥明白过来:“你想嫁祸给我们?” 明翰点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事实是这样的,你们带着灭尽刀来南阳,意图对神刀门不利,车先生发现了你们的阴谋试图阻止,不料却被你们杀害,我现在就要为车先生报仇,将仇人绞杀于刀下。” 云泥盯着他:“卑鄙!” 周伐还趴在地上,抓着云泥的手腕说:“媳妇骂得好!他超卑鄙,出门杀了好几个和他同门的人,全都要嫁祸给我们啊!” 明翰也不生气:“想不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这个人乐于成人之美,愿意让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且死于一处。” “原来你说的成人之美是这个意思!”周伐回头骂道:“坏蛋!!!” 云泥把他扶起来,安慰道:“别和他生气,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明翰接着说道:“不过前提是你们把灭尽刀给我,不然要一个半死一个半活,最后一个沉在银梦湖底一个弃在黄石山上永生不得相见的事,我也做得出哦。” 云泥狠狠地望着他,紧紧抓住周伐的手。 “你们现在商议一下。”明翰抬手示意:“我先不打扰了,一会见。” 说完走上楼梯,关上门。 一关门船舱就阴暗下来,周伐一下瘫倒在地上,泫然欲泣:“媳妇,我们怎么办啊……” “不准再这样叫我!”云泥用力踢他一脚,走到一边坐下:“一点出息都没有!” “我从一开始就是跑堂的,什么都不会,你也知道我不会武功,”周伐捂着脸呜呜地哭:“可是我不想死,周家还没后人……” 云泥冷冷地说道:“你后悔了?” “嗯,”周伐抹着脸:“呜呜……后悔小时候没学武功……” “我也后悔了。” “呜呜……我拖你后腿了……” “要是没把你卷进来就好了,跑堂没什么不好,”云泥低声说道:“娶妻生子,平安一生。” “媳妇你这样说我更难过了。”周伐抽泣着靠过去:“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云泥低低地说:“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保护。” 周伐靠在他的胳膊上:“可是,我是你男人……” 云泥摸摸他的头:“我又不是女人,早说过不用你负责。” “可是,可是……” “别哭了,”云泥叹了口气,把手伸开,“靠我怀里吧。” “哦。”周伐乖乖地靠过去,把头枕在云泥颈窝里,抽泣着说:“媳妇好香。” “你……算了,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云泥搂着他的肩:“其实该抱歉的是我,不该把你卷进我的事情里,也不该带你出来,更不该相信车桐跟着他走,如果我能小心一些,就不会落在现在的境地,害了你。” 周伐抱住云泥的腰,使劲摇头:“是我愿意跟着你,我愿意和你同生共死,小黑脸那个人,我就说了有所图,你还不信我。” 云泥又叹口气:“是啊,我太天真了,以为真会有江湖道义,说到底,他只不过想要灭尽刀。” 周伐仰起头:“我不懂,不是明翰小白脸想要吗。” “你不知道,今早车桐已经问过我灭尽刀的事了,被我打混过去,”云泥抚摸着周伐的胳膊:“所有人都想要那把刀。” “媳妇,我不是,”周伐抬手摸着云泥光滑的脸颊:“我只要你。” 云泥收紧怀抱:“嗯,到现在我才发现,你最好。” “反了,”周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正身体把云泥搂进怀中:“这样才对。” 云泥笑了笑,也抱紧他。 周伐接着说:“你到现在才发现我最好啊,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只有你,不强迫我,只有你,值得我相信。”云泥闭上眼睛,听见周伐胸口有力的心跳,那让他感到安心。 周伐嘿嘿地笑:“当然!小黑脸不能取代我,我是最好的!” “没有人能取代你。”云泥静静地说着。 船舱外的水面摇晃,画舫也轻微地摇晃起来。 甲板上的花习迎风而立,眼光注视着远处的湖面。 “银梦湖很美吧?”明翰在他身后说道。 花习深吸口气:“南阳我来过几次,都是为了杀人,没游山玩水过,这里是头一次来。” “其实我也是头一次来,平时处理门派中的事物很忙,也没有时间游山玩水,”明翰走到他身边:“这次借着灭尽刀的事能和你一同泛舟于银梦湖上,也算是幸事一件。” 花习警惕地看他:“我有男人了,离我远点!” “花习公子多虑,在下不好男风。”明翰笑起来:“只是花习公子武艺高强,我辈羡慕之至,因此觉得能同游是幸事。” 花习想了想:“这样啊,那你有眼光。” 湖面被风吹皱,画舫周围一圈圈的涟漪泛开,明翰赞道:“银梦湖风景秀丽,果真名不虚传。” 花习抬眼望着远处的青青山峦,山映水中,船行湖上,和风丽日,春色绮丽。 明翰接着说:“不过,在下觉得仍比不上花习公子美如诗画。” “我长得是还可以,”花习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脸:“我男人说我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脸了。” “看来他不懂得欣赏你的其他美好了。”明翰走上前去:“不过我有些不明白,花习公子似乎很在意自己的男儿身,为什么还要终日以女装示人?” “我男人说我适合。”花习不假思索。 “因为他喜欢?” “嗯,其实我不喜欢。” “你可以照你自己的心意来,”明翰望着他娇俏的侧脸:“他在意你的话就不该强迫你。” “他也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花习摆摆手:“哎,他就是任性的男人啦,我习惯了。” “但是……” “我警告你,”花习打断他的话:“不准讲我男人坏话,不然我现在就射你个刺猬再丢进湖里。” “……”明翰适时闭嘴,一会说:“那他们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花习看向他:“你说怎么办,我看那个云公子鬼主意很多。”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秀才遇到兵,”明翰笑笑地说:“你不如他心眼多,但你武功好,对付一个武夫,秀才是没有办法的。” 花习想了一下,皱眉:“你在讽刺我笨!” “没有,我真心觉得你现在这样最好,”明翰把手摁在心口:“肺腑之言,绝无虚假。” 花习眨着大眼睛:“那我就相信你吧。”又想了一下:“可是你不是说他们有灭尽刀,那他们也很厉害……” “你怕?” 花习摇头,说道:“做我这一行,早就阴阳一线,才不会怕。” 明翰只觉得他言语中有酸楚之意,想起他要灭尽刀只不过是为讨男人欢心,更觉得心底一阵柔软。 花习接着说:“你怕吗?” 明翰收起无关的思绪,正色道:“如果灭尽刀那样容易就能使用,落家就不会被灭门了,所以我觉得那把刀非同寻常。” 花习拍手道:“我就知道你聪明,一定有办法。” “办法是想到了,只是未免有些龌龊。”明翰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鄙弃我。” 花习笑了:“能拿到刀就好。” 他容姿端丽,一笑更灿若春晓之花,明翰也笑:“那我们到船舱里细细说,正好我还准备了一些小点,邀请花习公子一同品尝。” 23、花习3 船舱外的水面渐渐暗下来,云泥收回视线,自言自语道:“天黑了。” 周伐早就枕着云泥的腿睡着了,口水从嘴角边流下一点,显然睡得正香。 “也亏你睡得着。”云泥摸摸他的头发:“不怕死啊。” 没有回应。 云泥叹口气,心想果然蠢人心思单纯无忧无虑。其实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这样,只是灭族之仇未报,一切都不能任由自己脾气来。 “周伐。”他轻声说道:“如果你因我而死,会恨我吗?”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那把刀,只是如果花习明翰真的要来杀他的话,他也不得不用。灭尽刀一出,身边所有生灵尽杀,毫无例外,因此周伐也会…… 云泥靠在船舱壁上,只觉得头开始疼。 周伐是他现在唯一信任唯一亲近的人了,他不想他死,更不想他死在自己的杀气之下。 可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不怕死,所有的族人都不在了,他活着也了无生趣,只是现在他不能死,大仇未报他没有颜面去见九泉下的亲人。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着,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坠落。 水滴落在周伐脸上,他的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 “你……”他抬起手,揩着云泥脸上的泪,“怎么了?” 云泥不说话,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 周伐坐起身,把他抱到怀里:“唉,我刚才做个梦,梦见你哭了,结果醒了你真的在哭,没事了没事了,不哭啊,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不是的,”云泥抓住他的手:“我怕我会对不起你……” “怎么会,一路上你不是救我好几次吗,”周伐柔声说道:“而且我自愿跟你的,出任何事都不怪你。” 云泥小声地哭起来,抓住他的手不住地颤抖。 周伐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好说:“哎,先是我哭,然后是你哭,我们俩不要老是哭哭啼啼嘛,不一定会死啊。” 云泥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纤薄的肩头耸动着。 周伐抚住他,又说:“你这样伤心,弄得我们真的要生离死别一样,唉,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打我,不如我们就把灭尽刀交出去吧,说不定他们心情好了,我们再一求他们,就放了我们呢?” 云泥忽然止住了哭泣,他退后一点,抬起头。 借着窗外的黯淡月光,周伐看见他脸上水色斑驳。 “我骗了你,其实我知道那把刀在哪里,”云泥哽咽着说:“只是,那把刀是没办法交出去的……” 周伐追问道:“啊?为什么?” 云泥摇头,不再说话。 周伐有点着急:“是不是放得很远?” 云泥还是不说话。 “还是说,那把刀陪葬了?” “别乱猜……”云泥擦了擦脸上的泪,努力平复着呼吸:“周伐,我连累你了,下辈子我一定还你。” 周伐愣了愣,反而笑了:“说什么连累,都说了心甘情愿。” 云泥继续说道:“下辈子我投身为女儿身,必定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无论再怎么贫贱夫妻我都跟你……只是这辈子,我注定对不起……” 周伐吻住他,阻止了他的胡言乱语。 云泥任由他亲吻,安静地由着他来。 周伐吻了一会松开手,低声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对不起。”说完又亲了亲他的嘴唇,把他抱紧,“能死在一处,我也觉得很高兴……” 云泥靠在他怀里,手指探入了他的衣领之中。 “你干什么?”周伐笑了:“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做?” 云泥小声说:“你不想要我了吗?” 月光照在他亮晶晶的眼眸里,周伐用力将云泥拉向自己怀中,重重地覆盖了他的唇。 云泥主动放松牙关,让周伐的舌头深深地探入自己口腔中,他不懂怎样亲吻,可是他此时此刻想把自己交出去,想让对方完全拥有。 他的舌头纠缠着周伐的,两人都拼命地想要对方更多。 身上很快燥热,衣物太碍事了,周伐边控着云泥的脸吻他边单手把他衣服拉开,船舱黑暗,但少年洁白的身体明亮地耀眼。 “给我。”周伐简单地说着,将云泥抱坐在腿上,他揉捏着对方纤小的乳首,低头啃咬着他柔嫩的肌肤。 月光映在他的身体上,明暗分明,锁骨处的凹陷是漆黑的,胸口处却显得更加纯白,因为消瘦他的腹部轻微地陷入身体里,因为光影而显得更加深刻和惹人怜惜,他的分身昂扬着,仿佛也在渴望着爱抚。 周伐的大手粗鲁地摁住了少年娇嫩的昂扬,同时他抓住少年的手摁在自己的坚硬上。 云泥不是第一次和他做了,那个尺寸惊人的性器更多时候像凶器一样可怖,但是此时,他只想他用那个凶器更痛地惩罚自己。 “进来。”云泥扭动着腰,贴在周伐耳边说道。 周伐忍耐着,喘着气说:“我,怕你痛。” “只要是你,就不要紧。”云泥伏在周伐肩上,轻轻地用身体拱着他,提醒道:“或许下一刻花习就会来……” 周伐没有再犹豫,他掏出粗硬的分身,顶住少年脆弱的入口:“那你忍一下。” 他抱着少年的腰身往下按去,坚硬的肉刃如锋利的锥子耸入身体。 “呜……”云泥咬住下唇,拼命忍痛,他紧紧地抱住周伐的脖子。 周伐的动作没有停,事实上他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就和平时的懦弱无能完全相反。入口非常紧,他进入地很艰难,但是他的分身想要更多更紧的包裹。 他用力地压着少年的身体,直至自己的分身完全被吞没。 炙热的内壁紧紧包裹着滚烫的肉刃,而异物的刺入也让内壁不由自主地收缩绞动,铺天盖地的快感从性器传达直至大脑顶端,周伐深吸一口气,大力地抽插起来。 云泥没他那么好过,还未适应体内的巨大尺寸就这样突然被穿刺,而且是不断地大力穿刺让他再也无法忍受,“啊!啊……啊……慢……” “闭嘴。” “痛……”云泥无力地靠在周伐的颈部,求道:“慢……一些……啊……” 周伐把他拉过来堵住他的嘴,中止他的哀求。 画舫在夜的湖面上飘荡,月光照在水面之上,迷离朦胧。船舱幽黑,纠缠在一起的肉体却因此更加鲜活。 裸体碰撞的声音掺杂着因痛苦发出的破碎呻吟,反而更加淫荡情色。 周伐抱着云泥移动了一下位置,将少年按在船舱壁上继续做。 云泥的身体被大幅度地折弯,双腿被尽力张开压向两侧,腰控在周伐的手中,脊背抵着冰冷潮湿的船舱壁,长发披散,如水般流淌在肩上。 周伐低吼一声,释放出来。 火热的液体射在身体里,他又抽动了几下,仿佛意犹未尽。 云泥早已精疲力竭,他说不出话,只对周伐伸出手。 周伐把他抱起来,还不舍得拔出分身,手指绕着他的长发玩,过了一会才开口:“还好吗?” 和以往不同,云泥没有再抱怨他的太过自私粗暴,他只是伏在他的胸口,身体犹在抖动。 周伐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转头望向窗外的湖水。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空气里只有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在想什么。”周伐开口道。 “在想,”云泥抬起头:“今生就算是痛,也是最后一次了。” “傻瓜。”周伐一笑:“如果不死,就再给我做,好吗。” 云泥也笑,不再回答。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不知多久,突然舱门开了。 蜡烛的光线照进黑暗的船舱,明翰托着烛台走进,身后跟着花习。 亮起来的船舱里两人衣冠不整的身体一览无余,满室的情色意味都还没有消失。 花习躲在明翰身后:“什么啊,他们居然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做。” 明翰也觉得有点不忍直视,仍笑:“二位好兴致啊。” 云泥几乎是赤裸的,周伐拿起地上的衣物一把把他包起来,反驳道:“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明翰将烛台放在楼梯处:“二位抓紧最后时刻享受,实在另在下心生佩服。” 花习皱眉道:“真是利欲熏心!” 明翰回头看向他:“好了,我们做正经事。”又转回头:“二位考虑好了没有,灭尽刀是否该交给我了?” 云泥披着衣服站起身,他的原本束好的长发完全披散,乌黑的发丝垂在他秀丽的脸颊两侧,他看起来并不慌乱,反而在柔和的烛光下更加楚楚动人。他口齿清楚地说道:“你们二位也考虑好了吗,如何对付我们。” “是的,既然你们有两个人,”明翰望着他:“我就不清楚到底是在你手上,还是在他手上,这很麻烦。” 花习忽然飞身向前,他一把扣住云泥的脖子将他推到船舱壁上控制住了他。 周伐惊得站起:“你们别为难他!” 明翰悠然走到他面前:“不为难他,当然可以,那么你把灭尽刀给我,花习公子自然不会伤害他。” 云泥叫道:“别相信……” 花习一把扼紧他的脖子,生生将他的话语掐断。 周伐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看向明翰:“你们放开他,把我怎样都可以,别伤害他。” 明翰不为所动:“灭尽刀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 “那么说来,灭尽刀只有他知道?”明翰转过身,看向云泥。 周伐趁机一拳打向他,明翰甚至没有回头,他单手往后,一把抓住了周伐的手腕。 “啊!”周伐痛得大叫。 明翰扭动手腕,将他摁跪倒,语气充满不屑:“真的不会武功啊。” 周伐的头都快贴到船底地面了,他骂道:“仗势欺人!你学武功就是为了欺负不会武功的人吗!” 明翰也不生气:“我学武功是为了统领武林号令江湖,当然不会和你这般低贱小人多费功夫。”他对花习使了个眼色,花习立刻明白过来。 他伸出手,突然将云泥蔽体的衣服拉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周伐拼命抬起头叫道。 “到底灭尽刀在谁手上,你的?他的?”明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年赤裸的躯体,很明显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同时他也明显地看到了少年身上紫青交错的淤青和星星点点的红痕,白皙的大腿内侧满是紫红的痕迹,显然是用力过猛造成。 明翰低头对周伐道:“这么个宝贝人儿配你,真可惜……算了,他身上没有刀,你身上呢?” 周伐仰着头:“我没有。” “那在哪里?” “我不知道。” “很好,”明翰转向花习:“花习公子不妨摸摸云公子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可能藏在他的身体里。” 花习倒是很听话地把手放在云泥身上,嘴里嘟哝着:“我们是在找刀诶,身体里怎么会有。” 明翰笑着说:“谁也不知道灭尽刀是什么样子,搞不好是很小的一根刺呢?” 花习的手看起来纤细柔弱,但触感却是粗糙的,练武之人握惯暗器,不可能会有柔嫩的玉手,云泥忍着没有躲避,但花习的手往下摸着,直到后穴。 “别碰我!”云泥忍无可忍,往旁边闪躲。 随着他的动作,一直紧闭的大腿张开了些,掺杂着血的白色浊液顺着腿侧流淌,红红白白地映着白的耀眼的腿,连花习都呆了一下。 “太禽兽了吧。”花习回头望向周伐。 明翰倒是理解:“美色当前,难以自控也是人之常情,云公子果然是世间极品的可爱人物。” 云泥羞愤难当,扭过头不再看他们,花习却有了新的想法,“既然你也觉得可爱,不如你也来试试?” 周伐挣扎着要爬起来:“不准,不准碰我媳妇!” “你又没本事拦,”花习鄙视地看他一眼,看向明翰:“他们不是不肯说吗,不如你来上云公子。” 明翰哭笑不得:“虽然之前我们是说好利用一个威胁另一个,可是我不好男色,别为难我了。” “我觉得他很诱人。”花习又看云泥:“你不觉得吗?” “我不喜欢心思深重的人,”明翰说道:“周公子,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说出灭尽刀有关的事,我就不为难云公子了,否则,就算我不好男色,”他从身后抽出刀:“或许我的刀会喜欢。” 周伐愤怒地爬起来:“不要!” 明翰一脚踏在他的头上将他彻底踩下:“快说!” 周伐叫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很好。”明翰将刀丢过去。 花习一把接在手里,三尺刀刃反射出蜡烛的光线,刀尖锋利,犹有血渍。 “这把刀早上才喝过车先生的血,说不定还有车先生的魂魄,”明翰悠然说道:“我相信他一定很愿意亲近云公子。” 花习将刀比向云泥的后穴,慢慢靠过去。 刀锋映出少年纤薄瘦弱的身体,云泥往一旁躲让着:“不要……不……” 花习扣住他的肩将他胸口贴向船舱壁,背后面对着自己,手执刀柄,专注地看着少年犹在流出血色液体的后穴。 “不要碰他!”周伐拼命地要爬起来,明翰用力踩了他一脚:“快说!” 花习把刀尖放在后穴的入口处,回过头:“真的要刺进去?” 周伐大叫:“不!不!我说!我说!” 明翰弯下腰,拍拍他的肩:“这样才乖。” 24、花习4 云泥的身体就在花习的手掌之下,花习用刀尖挑着后穴处的粘稠液体玩,“要说就快啊,拖延时间什么的可骗不了我。” 周伐抬眼望着云泥,少年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他停顿了一下,说道:“灭尽刀,并不在我手里。” “在他手里?”明翰低头问道。 “也不,”周伐垂下头:“我把它埋在……” 他的话没有说完,明翰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你以为我这么好骗?!那么贵重的东西会不随身带着?!” 周伐被他踢得倒地不起,捂着胸口咳得透不过气。 花习有点泄气:“现在怎么办。” “你说呢。”明翰表情阴郁:“你不是喜欢杀人吗。” 花习掂了掂刀:“这个部位有点不适。” 明翰冷笑道:“我相信这把刀如果替车先生完成他的心愿的话,车先生在天之灵会很欣慰。” “是啊。”云泥突然说道。 花习看向他,云泥慢慢回过头:“花习公子,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你是七杀首领之一,为什么会听命于一个神刀门的小小分会主人?” 花习坦然地说:“因为我要灭尽刀啊。” 云泥小心地避让着刀,他转过身,“凭你的身手,我和周伐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你要和他合作?” 花习稍微退后了一点:“本来是不需要合作,但是现在碰到你这种弯弯绕的人,我怕被你们拐跑了。” 云泥嗯一声,接着说道:“那么他呢,他的心思只会比我多,而他的武功也在我之上,周伐则不会武功,为什么这位明翰公子不单独来擒拿我们,反而要你充当打手?” 花习想了一下,转头看明翰:“你解释一下。” 明翰表情自然:“因为我怕他们二人中有灭尽刀,我一个人不是对手。” “所以需要有一个替死鬼吗?”云泥笑了:“花习公子,你听到了吧,如果我和周伐中有一人有灭尽刀,你充当打手那把刀自然是对你挥出,你武功的确很好,但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位明翰公子倒是想的轻松,你为灭尽刀丢了性命,我和周伐为他杀死车桐大哥的事成了替罪羔羊,而他自己,得到神刀门分会主人的位置又得到神兵利器,”他看向明翰,“你是这样盘算的吧。” 花习也看向明翰,明翰喉头耸动了一下,他摇摇头,“花习,你不要相信他的挑拨。” “我觉得,”花习开口道:“他说的有道理。” “花习公子,你说你要灭尽刀,难道明翰公子不要吗?殊不知灭尽刀天下人人想要得到,你会觉得他把刀给你?”云泥笑着说道:“就算他当时给你了,你能担保他不会用毒之类的暗箭伤人?” 花习皱紧眉头:“啊,我刚才真的吃了他给我的糕点。” “你休要挑拨!”明翰疾步走来:“我杀了你……” 花习摁住他的手,冷淡道:“听他说完。” 明翰有点失控:“你不会相信他不相信我吧!” 花习反问:“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 “他说他是车桐大哥的亲信,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是就这样亲近的关系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杀死,这种人有什么信义可言?”云泥捡起地上的衣服裹住身体,他继续说道:“恐怕他有的,只是野心。” 明翰急急地说:“不,我的确有野心,可是我对你……” 花习看向他:“你我只不过是做过一次交易的陌生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能杀车桐大哥,就可以对你不利,你也知道自己脑筋不够聪明,你如何能防得了他?”云泥走向花习:“他说会把灭尽刀给你,那么我也说我会把灭尽刀给你,条件是你杀了他。” 花习扶住额头:“我有点晕……” 明翰急道:“你别听他的!” 云泥不急不缓地说道:“花习公子,没有灭尽刀的人说把刀给你,你相信,有灭尽刀的人说把刀给你,你反而不信了?” 明翰失态地叫道:“花习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他承认他有灭尽刀了!” 他伸手拉住花习的手,肌肤相触的一瞬间花习陡然甩动衣袖,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凭你也敢碰我?”花习收回手,低声道:“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个资格。” 明翰武功不弱,却被他打得摔倒在地,他立刻爬起来:“花习,花习,你不要听他乱说,灭尽刀就在眼前,他已经承认他有了,接下来只要我们逼他交出来,我就能马上给你了!” “然后呢,我被你毒死还是用其他方式?”花习静静地看着他:“你没有那把刀,却来和我谈,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我果然是个笨蛋啊。” 云泥在他身后说道:“现在还不迟,你杀了他,刀可以给你。” 花习转过身:“但是我又为什么要和你合作?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你现在脑子很糊涂是吗?”云泥看着他圆圆的如同少女般清澈的眼睛:“不妨杀掉第三方,这样不是清楚很多?” “不对……不对,”花习轻微地摇头,他看向明翰:“你和我做交易,要我杀了车桐,”他低下头:“他要我第一次不要杀车桐,等第二天再杀,”他又看向明翰:“然后你又要和我做交易,要我杀了周公子和云公子,”他又看向云泥:“现在你也要和我交易,要我杀了明翰公子……” 云泥笑了一声,“是的,你是七杀的花习,应该是给得起交易金额就杀得了人的,”他声音陡然放大:“我现在用灭尽刀,买你杀他。” 明翰往后退去:“不!你别上当!他在离间我们……” “那你倒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杀掉车桐之后,你还要和我合作?”花习扶着头,粉色的发带垂在他的脸颊旁边,他看起来充满少女般的困惑:“除了利用我做替死鬼之外,还有其他解释吗?” “我,”明翰迟疑了一瞬,朗声说道:“我从见你第一眼起,就心生爱慕,往后再见一次,更加无法自拔……” “你相信吗?”云泥提醒道:“他刚说他不好男色。” 花习慢慢地走向明翰,粉色纱衣的裙裾从地上拖过,云泥看清了那粉色薄纱上的同色花纹。 的确是七杀,没有错。 “我,我真的……”明翰站起身,不断地往后退去:“我对你……你要相信我。” 花习一步步走向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利用我的人,云公子说的没错,我一个人就能拿到灭尽刀,我留你干什么?搅浑局面吗?” 明翰退上楼梯,他往外舱退去:“花习,花习,你相信外人,却不信我,我是想要那把刀,可是我也想要你……” “你想要那把刀,却骗我说不想,”花习走上楼梯,离他越来越近,“你拿到刀还能留我活口吗,你要我怎么信你?!” “我,我没想过要杀你,我对你……” 花习抬起衣袖,粉纱如蝴蝶展翼。 风色划破空气,银光微闪。 云泥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隔着花习他看不到明翰现在的样子。 一定笑不出来了吧……他想着,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现在要静一静,一会我会再回来拿刀。”花习没有回头,他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出船舱。 明翰倒在楼梯处,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恐惧,而是静止的绝望。 云泥觉得那绝望并不只是来自于死亡。 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活下来,只要周伐和他都能活下来……他看向周伐,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周伐从地上爬起来,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别怕,已经没事了。”云泥在他耳边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周伐停了半天,开口道:“我太没用了。” 云泥听出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安慰道:“没事,你只要在我身边活着,就够了。” “总是你保护我,而我什么都不会。”周伐抽着鼻子:“刚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本来就不知道灭尽刀在哪,”云泥抚摸着他的脸颊,对他笑一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周伐望着他:“嗯?” “灭尽刀,”云泥温柔地看着他:“真的在我身体里。” 周伐一惊:“啊?” “不要告诉别人了,”云泥抱着他:“刚才我赌了一把,好险地赢了,我好累。” 周伐小心地搂着他,不敢说话。 云泥又说:“我还以为,到了不得不牺牲你的时候……” 他声音太小了,周伐没有听清,“不得不什么?” “没什么,”云泥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怎么办,还有一个。” 周伐压低声音:“你说灭尽刀在你身体里,就拿出来吧。” 云泥摇了摇头:“拿不出来的。”又淡淡地笑了一下:“而且,你怎么办?” 周伐只觉得他声音含含糊糊:“我听不清楚。” “心里清楚就行,”云泥忍不住笑意:“你还活着,真好。” 周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乖乖地抱着他。 “虽然我不知道还能保护你多久,但是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 月渐渐沉了下去。 东方有些微的光线,湖面仍是平静,但浓重的夜色正在消褪。 云泥觉得疲惫,却一直不敢睡,周伐也没有再睡,两人没有说话,仅仅是握在一起的手就足以表达一切心情。 楼梯处的蜡烛就要燃尽了。 “考虑好了吗?”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花习的表情比起之前平静了很多,他走下楼梯:“灭尽刀,该给我了吧。” 云泥抬头望着他:“到时候会给你。” 花习走到他面前:“你说用灭尽刀买我杀他,他已经死了,刀呢?” “你要刀干什么?”云泥反问:“七杀派出寻刀的,是刀夜,不是你。” “这与你无关。”花习说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尽量不多说。” “刀夜是被我杀的,影重也是,剑白也是,你想为他们报仇吗?” “他们和我不熟。”花习一字一字地说:“我在乎的,是刀。” 云泥站起身,“拿去奉给你的主上,讨他欢心?” “我不会告诉你,”花习伸出手,他很容易地抓住云泥的脖子:“现在你要做的,是把刀给我,既然它在你那里,我就抓住你拷问就行了。” 云泥透不过气,他努力想说话但花习没有给他机会。 这才是云泥最害怕的。 刀夜的弱点在于贪图色相,影重的弱点在于不会武功,剑白的弱点在于太重情义,而眼前这个人,不罗嗦不赘述并且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就有灭尽刀时,就会用下最直接残忍的手段。 一切回到起点,他不能死。 ****** 天就快亮了。 银梦湖在微明的晨光中静谧沉睡。 东方有浅淡的曙光展露,而大部分的夜,仍然黑暗幽深。 烟火上窜,在顶点绽放出大片的彩色花朵。 花开的声音在静的清晨传的很远,在银梦湖上飘飘荡荡不达边际。 有快船飞驰向画舫。一人如天外飞仙般飘然降临。 25、花习5 所以到了发动那把刀的时候了。 烛光飘摇,随时会熄灭。 花习又说道:“刀在哪里。” 他松开了一点手,云泥勉强可以发出声音:“现在还……” 花习的另一只手抽出一支飞镖,他又说了一遍:“刀在哪里。” 云泥摇头:“我觉得……” 花习举起飞镖,靠近云泥的脸,“刀在哪里。” 云泥往后退了一点:“你先把飞镖……” 花习没有犹豫,他直接抬起手,用力扎下飞镖。 金属利器刺入柔软的眼球之中,鲜血四溅。 “不!”周伐扑过来,花习稍一抬手,飞镖飞起,钉入他的腿中。 疼痛像是并不明显,一只眼的视力的突然完全消失,黑暗笼罩半个世界的恐惧感一时胜过一切。 云泥眨了一下眼睛,感到飞镖摩擦眼球的异物感沙沙哑哑,像有个人在对自己说:“你瞎了。” 花习冷着脸,不为所动地又问:“刀在哪里。” 云泥又眨了一下眼睛。 花习抽出深入眼球中的飞镖,血随着他的动作溅了出来。 鲜血仿若红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疼痛姗姗来迟,剧烈而铺天盖地。 “很……痛……”云泥吃力地说着,他慢慢地滑坐下去。 “知道痛还不算晚,”花习弯下腰:“刀在哪里。” “眼睛……”他伸出手,徒劳地往一旁摸索:“周,周伐……” “我在这里!”周伐忍着腿痛爬过去,“我在这里……”他抓住云泥的手。 “好一对鸳鸯。”花习冷笑,又举起飞镖。 “你要扎扎我的好了,”周伐张开双臂护住云泥:“我什么都不懂,死了也不要紧。” 云泥在剧痛中挣扎,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他恍恍惚惚地听见周伐的声音,死?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来,还有仇没有报,可是现在……对,还有灭尽刀,只要用出来,只要用出那把迟迟不忍心用出的刀,一切就……都结束了。 为什么不忍心用呢,不是明明下定了决心要牺牲周伐了吗,为什么临到关头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退后、躲避、畏缩、停止呢? 云泥感到周围的温暖环绕着自己,那是周伐。 周伐,快要死了……因为自己不能死,所以必须牺牲他。 对,必须,牺牲,他。 可是,还是舍不得,周伐,为什么舍不得,明明什么都舍得了,什么都放弃了,为什么还是丢不下…… 【客官,你……你真的……真的漂亮。】 【我宁做风流鬼!】 【那你要对我负责,我是童男子。】 【不要不要,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媳妇,有人欺负我们。】 【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其实如果真的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错,只是连这一点都无法应允他。 家仇未报,无以下九泉。 只是一个畏畏缩缩头脑单蠢只会跑堂谋生的傻小子,比他长得好的多了去了,又不会武功,又没有好家世,酒量也不好,喝醉了就想要儿子,连做的时候也都是简单粗暴直达要点完全不顾忌对方感受,其实,也没什么可取之处,还是个男的,就算父母在世,也不会允许自己跟他。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自己犹豫着迟迟不肯祭出那把刀,连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都顾不得了。 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下一击,花习不会留余地,真的要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吗。 云泥努力地望着眼前,想再看一眼周伐的脸。 但是周伐背对着他,把他护在身后。 傻瓜,转过来,让我看一眼……不然,就下辈子了…… 越过周伐的肩膀,他看见花习刺过来的飞镖。 刀,出鞘…… 劲风来袭,烛光顿时熄灭。 黑暗的船舱里他听见肉体撕裂的声音。 他愣了一瞬,大声叫道:“周伐!”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但同时,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周伐抱住他:“我在这里。” “周伐……”他摸索着他的身体,拼命地抱紧他。 依稀的晨光里他恍惚地看见满眼鲜血,那么多的血,像涂满整个世界。 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我们快些走,他的眼睛需要马上治疗。” “有人来救我们了。”周伐在他耳边说道:“没事了。” 那安心的声音让他一阵心酸,仿佛眼泪涌出。 他什么都看不清。那些血他甚至不知道来自他的眼睛,还是谁的身体。 “周伐……”他呼喊着他的名字,“不要离开……” “我在这里。”周伐声音稳定地说道。 光反射入船舱,云泥看清了他的脸。 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看见一个人的脸,直达内心最深处。 然后他闭上眼睛,昏倒过去。 ****** 小块的山石砌出一个泉眼,清泉溢出,曲水流觞,细小的合欢花叶落在水波之上,泛出一圈圈浅淡的涟漪。 水面倒影出岸边的高大合欢木和结伴而行的两个少女,有风吹起少女的飘逸衣袖和裙摆,吹散细密的女儿心事。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秀美的男人。”绿衣少女如有所思,“我觉得,就算是先生年轻时,也未必及得上他。” 她的女伴穿着水蓝的衣衫,“可是他的眼睛……” “先生说医好之后看不出的,那么漂亮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少一只眼睛。” 蓝衣少女笑道:“瞧你入迷的样子,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绿衣少女红了脸:“别胡说了,小宛姐姐。” 小宛摇着手指:“净儿,我劝你早些放弃这个念头,云公子的确是生得美,可是他不像能托付终生的人,更何况,”她靠近净儿:“周公子和他……” 她低语了几句,净儿一下子推开她:“不可能,小宛姐姐你乱说。” 小宛叹了口气:“你若不信,尽管去竹林园看,周公子夜夜守候着云公子,不仅拉着手,我还亲眼见到周公子把云公子抱在怀里……” 净儿站起身,不等她说完就跑开了。 小宛不放心她,紧跟在她身后,她很快发现,她们去的方向,正是竹林园。 竹林园是整座依园里最偏僻的园子,四周载满郁郁青青的纤竹,故得名于此,泉水流淌入竹林中,汇集成深挖而出的小池中,池边有一座小亭,她们刚才说道的人正坐在亭中。 “你别惊动了云公子!”小宛拉住净儿,“难道你还要亲口去问他?” 净儿停止了所有动作,她呆呆地望着亭中的少年人,“我不相信……” 少年只穿着贴身的素净白衣,长发简单地束在肩上,他坐在亭边望着池水,但实际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因为纱布完全蒙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秀挺的鼻梁和淡红的嘴唇。 “你就当我刚才是胡言乱语,别再纠缠下去,”小宛劝道:“不然你若是亲眼看到,会更伤心难过。” 她正说着,一个男人从池塘边走来。 净儿回头望向小宛:“是周公子。” “是啊,他们本就住在一起……” 周伐穿着蓝衣锦袍,和他过去粗布麻衣的样子显然不同,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不假,只见翡翠发冠精巧地往顶后束起全部头发,显出他整个饱满的额头,双眼深邃而长,脸庞轮廓鲜明,长身玉立,端端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我倒觉得周公子更有男子气概。”小宛低声说着:“说起来他也来过依园好几回了,这次还是头一次带人来,我想云公子和他交情必定不一般。” 净儿不回答,眼睛直直地望着亭中的两个男人。 周伐把手搭在云泥肩上:“我在房里找不到你,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云泥笑了,他慢慢地转回头,用看不见的眼睛看向周伐的方向:“我一个人呆的闷了。” “你眼睛看不见,摔倒怎么办。” “走慢一点,就行,”云泥摸索到周伐的手,“况且这条路,你牵着我走过好多遍,我记得。” 周伐倒很认真:“出房几阶楼梯转弯?” “十五节。” “竹林到亭子有几块石墩?” “九块。” “回房第一个路口到第二个路口有多少步?” “我慢慢走,是八十一。” “记得不错,”周伐坐下来:“那我就放心了。” 云泥嗯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停了一会又问:“你刚才去干什么了,这么久。” “我去找衣叔叔了,”周伐说道:“他说你的眼睛很快就能拆纱布。” 云泥的表情并没太多变化:“哦。” 周伐不说话了,云泥一会又问:“已经没救了吧?” “不要紧,”周伐笑笑,把他搂到怀里:“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小宛和净儿都呆在原地,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亲密的举动还是让人吃惊。 云泥半张脸都蒙在纱布下,表情稀少,他抿了一下嘴唇,慢慢地说:“你直说。” 周伐抚摸着云泥瘦削的下颌,“拆了纱布之后,你还是能看见我。” “哦,”云泥又抿了一下嘴唇:“那我,还算幸运,还没有……完全瞎……” “衣叔叔幸亏到的及时,不然那个娘娘腔肯定把我宰了!”周伐愤愤地说道:“他还刺瞎了你的一只眼睛,衣叔叔虽然杀了他替我们报仇了但我完全不解气!” 云泥低声道:“是啊,幸亏他来得及时。” “嗯!”周伐十分认同:“衣叔叔的家丁看到我在南阳城出现就跟着我,发现我被小白脸劫持,马上向衣叔叔回报,所以衣叔叔才赶得及找到我们,不然我们都完了。” 云泥仰起头:“你真的要感谢你叔叔的救命……” 周伐吻在他嘴唇上,停止了他的言语。 净儿后退了几步,她转过身,往回走去。 小宛扶住她:“净儿,你不要紧吧?” “云公子的样子很……”净儿轻轻地一笑,低下头说:“他觉得好,就好。” 亭子里,周伐吻了一会,就松开手:“你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云泥侧着耳朵:“她们走了。” “你知道?难怪这么乖让我亲,”周伐揉着云泥的长发:“看不见还这么精明!” “看不到反而听得特别清,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我听过她好几次声音,叫小宛,另一个陌生一些,两个都很年轻……” 周伐打断他的话:“还很漂亮呢。” 云泥反问:“真的吗?” 周伐酸溜溜地说:“你是不是好得意啊,有女人中意你。” “我没打算找女人,”云泥摇一下头:“我现在还有仇未报,谈什么都太早,让她尽早明白地好,免得耽误了姑娘家的如花年岁。” 周伐想了想,“你不会还打算娶妻生子吧!” 云泥坐着不动,清楚地说:“对啊,不然如何留下子嗣。” “啊不会吧!我以为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啊!”周伐一副受伤的表情,可惜对方看不到。 “现在,不就在一起吗。”云泥微微一笑,仰起脸。 温和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孔上,眼睛被蒙住反而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周伐没有亲他,只用手捏着他的下颌:“这样不够。” 云泥伸出手,慢慢摸索到他的身体:“那,怎样才够?” 周伐认真地说:“在船上时,你答应我活下来就能做的,我看你这段时间身体弱没主动提起,可你也不能当没发生过啊。” 云泥用手摸了一会,说道:“你今天,是不是和平时不一样?” “有吗,就穿了件好衣服,衣叔叔给我的。” 云泥又往上摸他的头发,摇头道:“你还戴发冠了。” 他站在周伐身前,两人又靠的近,周伐一把就搂住他,顺势压倒在亭中石椅上:“这下跑不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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