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刃 上——满地梨花雪

作者:满地梨花雪  录入:04-23

 文案:

 伪军文,慎入! 几个问题小子被强行拉郎配,在某位牛逼哄哄的神人摁巴摁巴、掐巴掐巴的黑手之下,脱变为BT特警的故事。 他们的任务非同一般,一般人只可围观……众神太忙,屌小子们很懒。 矫情文案: 传说中的某特警上校被更神的神人阴了,不得不训练一帮混小子, 插科打挥、坑蒙拐骗、鞭挞摧残、揉捏砍挫,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呕心沥血把五个小疯崽子培养成了神器。 当然,最终赔了时间又折了心的,是他自己。 PS:作者YY产物,经不起推敲;披着高级军人的厚皮,干着与虎谋皮的勾当。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这里的孩子是复杂的,这里的爱情是闷骚的,这里的仇恨是纠结的。 内容标签:强强 天之骄子 军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隼;东方有曦 ┃ 配角:何狡;陈坎坎;周一;端穆尔 ┃ 其它:特警;刑侦 楔子 2013年,10月金秋。 东方未明,月光的清辉在数十枚仰卧态高射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多余,可也融化了夜里的阴冷,成就了一幅冬日夜空最完美而炫亮的背景。 跑道两侧,不少树影上都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光影。 隐约的,有螺旋桨从快到慢,逐渐停歇的声音。 这里原本是一座静谧而陈旧的废弃机场,零点十分,万籁俱静。突然,一只目光熠熠的猫头鹰在从容地扇动起翅膀,从高高的树梢间滑翔而下,朝着停机坪旁边的一块幽绿的草丛扑下去。 嘣! 一声枪响骤然划破了寂静的夜,急促而有力,令人心悸。 抓住猎物的灵巧身躯猛然一颤,舒展的羽翼随之在空中骤然停滞,好似一瞬间丧失了动力的直升机,在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距离戛然静止,停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坠落。 因为昨晚刚下过雨,草坪上没有溅起一毫米的尘土。濒死的猫头鹰艰难地挣扎着,只有一双眼还能略微转动,本能地穿过漆黑的夜幕,用不逊于猎鹰的锐利眼眸在黑暗中细细搜索,企图寻找将自己一击击毙的敌人。 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它瞪着眼,将敌人的身影牢牢地印刻在了眼眸里。 那是一道被白亮的光圈笼罩起来的身影,逆光之下看不清面目,整体轮廓高大而健硕,脸上带着嗜血的微笑。 勾起的嘴角,凉薄似刀,宛如最好的厨师才配拥有的刀。 刀下,是一把朴实而精悍的AK-47。 作为世界上适用范围最广、对环境使用度最高的著名枪械,它此刻正被某悍匪随意地扛在肩膀上,晃晃悠悠,蹭着鼻头上的痒痒,枪口上的一缕轻烟早已不见了踪影。 “搞特么鸟蛋?TM的你小子又浪费子弹!”骂声顿时喷着唾沫而来,一个巴掌锅盖似的砸在他脑门上。 戴着乌鸦黑头套的恐怖分子脖子一梗,磨牙喊道:“太他娘的无聊了,这都三个小时了,就出现这么个活靶子,你特么不想打啊?” “格老子的!滚你鸟的,过来盯着点,你当武警一顺溜都是软蛋么,开胃菜还么上呢,少给老子脱裤子放屁,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把舱门关紧了!”黑衣人说完凶狠地瞪了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球,低头发现一个人质正在偷瞄了自己,牙缝里露出一阵风,抬起枪托就哐哐哐把人砸进了座位里。 对过的同伙往这儿瞥了瞥,眼神淡漠往脚下扫了过去。 噤声的乘客们更加人人自危,各自抱头将自己缩紧,缩到不能再小,恨不能削尖脑袋钻进狭窄的座位缝。 过了十来分钟,控制机舱驾驶室的两大汉耳朵警惕地动了动,对视一眼,一人的眼眸忽然蓦然瞠大,压低嗓门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冷静的那个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不屑地挑起眼角,“四面都有人盯着,根本没人过来……你紧张个球!过一会儿,他们还不拿钱来,就嘣他一两个脑袋,尿他娘的裤裆!”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头顶上有点阴嗖嗖的……好像,有一股子歪风一直在吹我的天灵盖……”说着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抬头往上看,伸手挠耳朵,粗短的脖子像钢筋一样被急速拉扯,弯曲成一个柔韧且平滑的弧。 下一秒,他竟然觉得自己产生了诡异的幻觉,嗟!怎么有风,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咔嚓,嗖——噗! 光与影这一对默契的爱侣,在狭小的空间里热烈亲吻,瞬间劈出一条薄如蝉翼的时间隧道,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坚固的钢筋被顷刻切开,却没有一丝金属的火花。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也没有人看到那柄小而幽亮的刀是如何破窗而入,然而,这他娘的不是幻觉! 冷静的歹徒再也无法冷静,眼眸里注满了一潭殷红。他的视线里,刚才还在说话的同伙,喉咙微微抖动,朱红的血便从他小石头般的喉结上方汹涌地喷溅出来,好似石油最初的喷井,这个汹涌与热烈,噗噗噗噗噗! 01.刀 冷冷月光下的血泛出丝丝诡谲的光,蜿蜒在这人的手臂上、前胸上……悄无声息地缓缓滴落,在脚下汇聚成小小的一滩水洼。 活人瞬时变成软泥吧,直直栽倒在舱门上,恰好抵住了门。 “啊啊啊——嘣嘣嘣嘣嘣嘣!”恐怖分子也有被恐怖拖入黑暗的时候,再冷静的匪首也禁不起如此神出鬼没的武力震慑,三秒内的大脑反应混乱之极,抬起手中的AK-47对着某个方向的窗户便是一通疯狂乱射,毁灭一切的气势能让百米之内无人胆敢靠近。 防弹防震的航空玻璃竟然会碎?他那颗简单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驾驶座下的两团阴影,此时不敢发出一声气息,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呜呜呜呜,这到底什么特警啊,靠谱不靠谱?!胡主席保佑,这个失控了的歹徒千万不要记得我们的存在! 比滑入豆腐还要轻易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噗嗤声被子弹撞击枪管的悦耳声所淹没。 有鬼魅的人影一闪而入,就在他眼前踢碎玻璃。在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的晶莹世界里,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生命和欲望已经走到了尽头。 连嗝屁的响儿,他也没空听到。 和猝然死去的同伴一样,他被刀刃割喉赫然倒地的那一瞬,没有能够看清死神的脸。 回收短小精悍的两把65式用军用匕首,在作训服上擦干净残血,听着舱门外跟随着自己的攻击而响起的突袭战,月色中的剪影终而舒展开身体。 他步履轻缓地走到死死闭眼的机长与副机长面前,用闲置的左手解开了他们手腕上的绳子。 为了让他们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自由,特警同志好心地向后退了一步,迟疑了两秒,回头对他们扯了扯右嘴角。 这个男人的笑容寡淡如水,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多少起到了一点镇静作用,足以让两位刚被解救的人质忽略掉这抹笑容的真实性与标准化。 抽空摸了摸刚才动作过大有些扭到的脖子,他单手拎起拦住舱门的那具碍事的尸体,好似领着一只肉质不好的老公鸡,默数:“1、2、3、4……7。” 要紧不慢地打开舱门,漆黑的眼睫抖了两下,迎着刺眼的光微微向上卷起。 “叶隼你他妈的!信不信我嘣了你丫的!”对劫机匪徒突袭成功的反劫机小组组长韩振,僵硬地操起枪口对准他的眉心。 在发现叶隼已经提前行动,偷偷潜入飞机后头的那片林子时,平素君子气节的韩振脑袋里的那根弦就崩了! 一边骂着“我操你十八辈祖宗!”“叶隼你个王八羔子混蛋犊子!”一边挥手让所有组员跟上,依照既定计划钻入停机坪底下的下水道,跟落水耗子似的数着秒抵达了预定地点,两眼死死盯着手表上的微型通讯器。 看着红灯一亮,一刻不敢停留地就从管道口的栅栏口摸了出去,指挥组员们群猴争桃般攀上起落架,大汗淋漓地等着工程系尖兵用激光切割器在飞机腹部切开一个口子。至于他怎么精确定位,弄出这么大个能够直达机舱的入口还不发出噪音,韩振已经都没心思去好奇了。 更绝妙的是,这个入口在整个机舱的尾部,一个靠着走廊的座位底下。因为考虑到空间狭窄,他们这次行动都没有戴头盔,身上装备也少,只一把枪,上身除了作训服,就是一件最新型的轻薄防弹衣。 急忙给叶隼发出信号,还没等他们喘上口气,就听见这狼崽子用平静无波的口吻说了句:“行动”,韩振差点一个趔趄,直接栽下去。 “Shit,他是组长我是组长啊?!”韩振在心底老泪纵痕,无奈已经没的退路了,只得触电似的小声下了命令,做出手势——1,2,3,上! 负责人质的劫匪一共三个,由于叶隼在驾驶室闹出的动静太大,太突然,以至于有那么十几秒,三个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但就这么一下,对于迅猛的虎狼之师已经足够,韩振爬出来就从他们的背后开了冷枪,瞄准的是他们的头。跟随者他出来的阻击手下手更狠,冒头就用高平射,补了三枪。距离他们突袭点的一个匪徒直接被两枪爆头,其余两个额头也都中枪,心脏却也被爆了,死状惨烈。 刚刚还令人窒息的危机,在火树银花之间,已经消弭于无踪。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乘客中还隐藏着一名匪徒,伪装成受害者,当发现亲爱的同好们瞬间被送去见了上帝,脑袋一抽,掏出藏起来的手枪就劫持住身边的人质。 “你……你们,你们别过来!”得,还结巴了。 可惜他运气不好,计划也不好,恐惧压迫着他的脑神经全面崩盘,慌忙后退之中居然撞上刚从底下冒头钻出的最后一名敌人,霎时瞳孔涣散,脑袋“咚”的一下撞在座椅上,湿漉漉的刘海下露出了被7.62子弹贯穿的焦红血洞。 匪徒全歼的战绩,并没有让韩振长出一口气。他用枪托顶了顶太阳穴,命令三两个组员迅速打开舱门,疏散人质的时候,只想掐住叶隼的脖子往死里揍! “老子上辈子挖了你家祖坟啊!”说实话,他现在就挺想。 这小子胆子太大,性子太傲,虽然以他的本事担心他完全是自己找抽,但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身系全组队员安危,行动时人质安全最高的基本觉悟呢? 可真当韩振端着枪抵住这丫的脑门,看到叶隼一脸茫然地对他眨了眨眼,对比自己脑门上还挂着来及擦拭的冷汗,和他清爽怡人的一张脸,反倒有些发憷。 叶隼微微仰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生气?” 他眼神里没有半点愧疚、悔悟、后怕,清澈透彻到没有一丁点杂质。几秒的眼神对峙中,韩振终于一口血堵在嗓子眼,连脚底板都开始冒火。他怀疑自己再跟他较真下去,百分之两百会直接脑溢血,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送进烈士园。 “报告,任务完成。”叶隼清朗的嗓音流过,没有一丝的抑扬顿挫。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看了一场特效绝佳的电影,走了一次风光旖旎的乡间小道,做了一次常规训练时的肌肉拉伸。 没有兴奋,也没有从黑暗中功成身退的那种事后忐忑与恐慌。 他就是一只冷静的夜隼,为杀戮而生,无论什么武器到了他手上都成了一件雕塑血与肉的艺术品,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对于任何任务出现过心理障碍或不良应激反应。 这份冷静让所有人羡慕,也让所有人畏惧。 韩振闭了闭眼睛,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面对执行任务后的叶隼成了他最艰难的时刻。他放下手中的95步,轻叹着拍了拍叶隼的肩膀,“行了,回去吧”。 叶隼轻微皱了皱眉头,好?哪里好?你还没有看现场,怎么知道好……不过这些话,他只会在心里想,从来不会问出口。 掌心里,类似一个小型手榴弹的微型钻石芯切割器,已经硌得手心有些发疼。 “果然好用……”他默默嘀咕着,偷偷把东西收进口袋里,克扣了。 等着其他组员把人质搀扶下飞机、收拾现场、搬运尸体,叶隼才慢吞吞地从荷包里套出迷彩帽子扣在脑袋上,像个路人似的走在了最后。 远离遭劫持飞机所在的C区,D区停机坪上,一架米-17像安静地盘踞在幽幽的月光下,非常的不引人注目。 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副驾驶上,平直的背脊像一柄华美流畅的唐刀,静静地倚靠在椅背上,瘦削的双肩微微前凹。 看着飞机前所有的全员开始撤离,他方才放下手中的红外线望远镜,抻了抻略有酸痛的手指,动作轻缓地往后一靠,抿了抿嘴唇,似乎在进行某个哲学课题的思考。 一分钟后,他环抱胳膊轻笑出声,比普通军人稍显纤细的脖子向后转动过来,对后座的人道:“你说的没错,他很出色……” 当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后座上翘着二郎腿的白发老者满含笑意地平视他,肩膀上的金色松枝与两颗金星对他无声地催促道:“然后呢?” “我很欣赏他……但绝对算不上喜欢。” “为什么?” “您不会不懂,服从性差,太尖锐、太具有侵略性,过于相信自己,过于独断……这种人,或许是最好的尖兵,但却最不适合做警察,尤其是特警。”还有啊,这个方案有个致命缺点,看那倒霉的飞机,航空公司要哭的…… “尖锐点不好吗?磨一磨,就可能是一把前无古人的钢刀。” “……刚过易折,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能把这个机会留给你吗?” 年轻人狐疑地看着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问:“我敬爱的中将,您为什么这次如此的固执己见……您明明答应过我可以自由选择的。” 中将不动声色地对他点了点下巴道:“每个国家的自由都是相对的,他就是你自由选择其他人的保障。怎么样,要不要?你不要,可有很多人抢着要!” 年轻人瞬间明白了,行啊,早给挖好的陷阱等着我往下跳,但也别无选择,无奈地挣扎起来:“阳奉阴违行不行,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找个理由给退货了?” “哈哈哈,那可不行,是精钢就得给我炼出神器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放着任性的你不管?”中将端出一副睥睨江山的架势。 我很任性吗?年轻人垂眸沉默了几秒,权衡利弊,也只得妥协退步,不情不愿地把手中的文件夹塞到腋下,大手一挥,竖起大拇指朝下喊道:“成!但这个我得留下!” 驾驶员一听惊讶地瞪圆眼睛,用眼神询问中将,真给? 中将看了他一眼,纠结地叹气:“随便借架给你武直也就得了,我一辈子好不容易就私藏了一架米-17,你假装没看见不行么?” 年轻人表情诚恳地笑:“不好意思,我过去是干飞行员的!中将,你看上的,那可是未来的神器!”再说了,既然决心要忽悠90后,不整点厉害的家伙来撑门面怎么行。 中将非常给面子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好小子,真是一点亏也不肯亏啊! 抬脚要下飞机,却忽然转身,临空抬腿来了个云龙摆尾,在他鼻尖前堪堪停住,亮出一声狮子吼:“记得吃药,没半个月去军区总医院复查一次!如果忘了,仔细你的小子的皮!” 年轻人笑呵呵地点头,恭恭敬敬送走这尊佛和正牌驾驶员,马上就窜到了驾驶座上,动作娴熟地点亮操作台上一溜鲜亮的色彩。 嘿嘿,早说过了,这东西迟早是自己的! 听着小17各个部件音律和谐地转动起来,稳稳地腾空起飞,他才渐渐收起了眸子里柔波激荡的笑意,蹭了下略显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来。“叫叶隼啊……既然是隼,那我还可不能怠慢了你……” 他目测了一下安全飞行高度,晃动操作杆,把米-17向上拔高十米,朝着独自掉队在后的叶隼,阴测测的一笑,飞了过去。 02.刃 叶隼的成长经历和一般的男孩子大为不同,虽然也有像他那样从小在军区长大的,但却很少有人像他那样,将童年的所有时光都贡献给了各种程度的体能训练,并将其视为吃饭睡觉一半自然而然的小事的。 从记事开始,他就在平坦或崎岖的路上奔跑,舌尖上满是土味、汗味。泥猴子都比他强点,还能打个盹。 只是跑步,就能消耗掉他整整一天的时间,从日出到日落,除去简单而平淡的三餐,就是麻木的跑步 日子十分单调而平实,白天训练,晚上读书,无趣到了极点,无趣到超出任何普通家庭里的90后孩子尽可能绞尽脑汁的想象。 用个时髦的词来形容,叶隼的父亲是个狼爸,他没有虎妈,只有狼爸。但他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多苦。实际上,他只有从六岁长到七岁的这段时间比较难过,也不满过,放弃过,哭闹过,起义反水过,但熬过那段时间之后,他很快就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习惯。 习惯于这种枯燥的生活,习惯于每天负重或不负重跑上几十公里,直到十五岁时被扔进了新兵连,过了新兵连,又在高一的那年暑假被扔进了特种兵集训营。 年龄太小不合规矩,所以他是走后门进去的,不能算正式兵,名义上说的是来进行观摩学习,但跑了个30公里的负重越野之后,没一个人敢小瞧了他。其他人练什么,他就练什么。训练他的叔叔伯伯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知道这小子有多能扛,所以什么特殊照顾那纯属胡扯!叶隼的底线没人摸到过,于是整个军区都知道,他是铁打的钢铸的,想等到他服软,不如期望伊拉克能打倒美利坚。 直到高中毕业,正式参了军,叶隼通过考核进了SPC受训,两年后满了20岁,直接被某位神秘领导强行讨要到了他现在所在的反劫机特种警察部队。 不得不说,领导们对他寄予了殷切期望,想要好好锻炼一下他那颗心向祖国的拳拳之心,打造成一个所向披靡的超级特警,还想着树立个典型什么的。于是,派了军事理念和实战能力最过硬的韩振做他的顶头上司,月月练,日日操。 果然,不到半年,叶隼就在好几次任务中表现的“震天动地”,荣获一次个人三等功,一次集体二等功。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敬爱的领导们都华丽丽地囧了,愕然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摸得透叶隼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说他无组织无纪律吧,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去执行任务,执行的是冒险率最高但成功率最高的方案;说他自我意识太强吧,他总能一枪毙掉给组员造成威胁的匪徒,却从来不守在自己应守的方位上;说他狂妄自大不知死活吧,他连续两年都保持着零损伤的记录,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断掉过…… 总之和他共事两年,韩振觉着自己越来越不敢用他,组员觉着越来越不敢看他,领导们觉着越来越控制不住他。 于是怎么对待叶隼,这,是个问题。 韩振唯恐自己不久之后就会变身为亚历山大,好几次隐晦地找到叶隼,对他表达了希望他主动申请调离的殷殷期盼,但叶隼很显然没有听懂,依然我行我素,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一亩三分地。 激动的领导们头一次认为自己看懂这孩子了:哎呀,是个好同志啊,总算对我们还是产生了深厚的战友感情的嘛! 殊不知叶隼不想走,只有两个原因,其一这是机动部队,比起常年百分之80时间用在训练上的部队,在这里能用上真枪真弹,不会太无聊;其二,他能看到飞机。 谁人都知道叶隼为人非常的无趣,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玩CS,90后热衷的东西他没有一样感兴趣的,但有一样,他喜欢天上飞的一切东西,飞机、飞禽、哪怕是小孩子玩的飞机模型,他都能安安静静地瞄上好几个小时。 这根本算不的什么秘密,他从未想瞒过谁,但奇怪的是,至今为止谁也不知道,包括他的铁腕狼爸。 由于今晚的任务完成的比较顺利,安抚伤员不关他事,写报告不关他事,叶隼怡然自得地走在最后,心里想着回去就洗了睡,等室友打呼噜时再偷偷爬起来坐在窗台边看星星,走着走着打起了瞌睡,居然在机场跑道上走神了…… 风的声音…… 他的军靴忽然一停,将笔直的视线从地面上迅速拉起,随着抬高的鼻尖,转到了头顶。 这时,机场的高射灯正好转过方向,映照在米-17光滑的湛蓝色铁皮上,溅起一波波气浪,细尘四散的地面上推开去一层带着珍珠白沙砾的水纹。 没有海,却恍惚让他见到了微风拂面的一片海。很美,有一种百纳海川的宁静。 叶隼翘着头往上看,算了算,估计这架小17的悬停的距离得有十米,螺旋桨的声音很悦耳,机身的颜色不是千篇一律的迷彩绿,而是湛蓝,这让他莫名地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是行动派中的急行军,一旦想了什么就立刻要做,弯起膝盖就往上猛然弹起,像一只随时将要起飞的雏鹰,只可惜翅膀还未破茧而出,只好让长长的手臂代替翅膀与天空亲吻,划过冰冷的空气。 指尖有略微的麻,却什么也没触摸到。 空空的手掌,让叶隼的心口上瞬时萌生出一些焦虑。 从这个角度,米-17是无法看到他的动作的,但就好像事先接受了某个孩子顽皮的愿望似的,开始往下慢慢降落,一米、两米……三米!稳稳的,悬停在了离地七米的高度。 叶隼不由得牵起唇线淡淡的嘴角,后退几步,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卷攀登索,疾跑途中手臂一扬,轻轻松松就勾住了一只向内屈起的起落架。 牢牢挽住了绳索,他一个猴子翻身,居然就要往上爬! 米-17陡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不过是几不可查地轻微晃动了一下,但驾驶座上的年轻上校还是觉察到了,他连忙伸长脖子往下看,就见一个黑影挂着绳子在下头摇来晃去,惊得倒吸一口寒气,他上来想干什么? 老子不过是想看看他长的什么样罢了,相个面,打个招呼而已,老子不是恐怖分子呀喂!靠,你把匕首拿出来干什么!靠,你还敢咬在嘴巴上! “我说——”上校想跟他解释一下,但因为职业习惯,一出口却成了:“不许动,举起手,放下你的武器!” 叶隼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没有停下攀爬的手脚。 这么大的轰鸣声,也难怪他听不见。 可要是让他爬上来,那还得了?自己的面子往哪搁?上校皱着眉头思考该怎么办,带他在30米上飞个两圈,再放他下来?还是……直接甩一枪断掉绳子,反正这么高摔下去,凭他的灵巧劲,最多就扭个脚。 那头,走到最前面的韩振忽然慢下了步子,默然感觉背后的冷风邪性,不由得朝后看了看,纳闷地问:“叶隼呢?谁看到叶隼了?” 某位组员的视野一向比较开阔,帮忙抬头一巡,立时掐住韩振的胳膊激动地喊起来:“组,组长!他他他他……在天上!” “什么?我操他十八辈的十八辈的祖……尾巴翘上天了是吧?啊,你说什么?……我操,怎么回事,那不是蒋老的宝贝小17吗?”韩振只觉得两眼一抹黑,他下个月的升衔仪式一准完蛋了。 “组长,还好还好!蒋老不在上面,只有东方上校一个人在那儿!”脑袋灵光组员连忙用望远镜看了看,安慰他。 韩振听到这话,额头上的冷汗更是一路潺潺,快汇集成瀑布了,“你说什么,东方上校在上面?完了完了,这下更完了……都还等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把叶隼弄下来啊!”得罪蒋老顶多挨一顿处分,可要是东方上校要有个三长两短,蒋老还不把他大卸八块啊! 叶隼哪叶隼,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啊%>_<%! 等一干人等都赶到米-17下方时,叶隼已经爬到了半中腰,就听得脚下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叶隼,你下来!叶少你快下来吧!叶隼,你有话下来好好说!” 叶隼禁不住甩了甩耳朵,真吵! 眼看就快爬上去了,叶隼卯足了劲头,想要看看这个开直升机的是什么人,能把悬停这种普通的技术动作做的这样带感,一定不是俗人。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亮出匕首,这绝非挑衅,也并非防备,而是……如果非要做出一个解释,那就是雄性荷尔蒙在作祟吧,骨子里好战的劣根性冒了尖尖头。他的潜意识应该很想和这位陌生人较量一下,等意识到这一点时,就已经咬住了刀刃。 可惜,一道冷光蓦然打破了他的思路,从眼前一闪即逝,根本来不及捕捉,就无声无息地与他擦肩而过。 他低头一看,手里空了,同时,整个人也失去了唯一的支撑…… “啊!”“叶少你没事吧”“我的王母娘娘喂!”组员们把他接个正着,都吓出一身冷汗。 叶隼拧着眉梢站起来,推开他们的胳膊仰起头,那架米-17已经腾空飞升,不一会儿,消失在了高射灯的光圈之外。 叶隼顾不得回答大家七嘴八舌的问话,稍微活动了一下脚踝,收好匕首,佝着上身在地面上寻找起子弹痕。可沿着刚才的地界找了半天,他仍然没有发现子弹壳,回想刚才自己确实没有听到子弹撞击到地面的响声,他挑起眉头,难道说…… 扒开组员们的肩膀,他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洒水车。 洒水车的水箱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条细细的水流正由内向外汩汩地流淌着,打湿了一个多平米的水泥地。 叶隼绕着洒水车转了几圈,终于从车轮底下摸出一枚51式空包弹。 站在他身后的韩振就见他唰的一下弹起来,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呵呵的低笑声清晰透亮,至少持续了一秒。 他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差点把耳膜捅破。 次日,明锐的晨曦像玻璃瓶子一样从空中笼罩下来,把整个基地照的透亮透亮的。 刚苏醒的韩振一开门,就被直挺挺堵在门口的叶隼吓了一大跳,他揉着乱跳的眼皮,问:“有,有事吗?” 叶隼点点头,语带挑衅,“昨晚上米-17上的那个人,是谁?” 03.刀 韩振不清楚叶隼的动机,当然,他也从未猜对过他的动机,只好用自己的直觉衡量了一下,觉得这孩子搞不好要找东方上校的麻烦,便昧着良心道:“这个啊……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叶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我只要名字。”他并不是要求得到详细资料,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为难韩振。 韩振深深地感觉自己和90后沟通不了,只好再说一遍:“不清楚,就是不知道,小叶啊,我不知道他是谁。” 换做一般人听到这种回答,要么认为对方说的是真话,确实不知道,要么很快就会领会背后的含义,对方其实知道但摆明了不想告诉你。 但叶隼的反应较之一般人更加直接和具有攻击性,他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猜测:“米-17是军用直升机,不是普通人能够开的,没有上级的批准,不可能开出基地,更不可能进入民用机场……所以他肯定是军方的人,或者特警的人。他在我们反劫机行动中没有露过面,所以排除掉是后援的可能,那么或许是观察手,再要么……其他部门的领导。我们军区的那几个老头子光看影子我都能认出来,他们开车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米-17不成,这个人显然不是我们军区的,那么……就该是其他军区的,是属于陆航的,又或者……” 听他一点点地抽茧剥丝,从本部特警支队分析到了临近几个军区的空降部队,韩振已经偷偷为自己默哀了数十遍,实在招架不住了。 “两杠三星,上校;姓名,东方有曦。”韩振耸拉着耳朵。 叶隼眸子一亮,立时一个立正,对他行了个礼:“谢谢组长!” 韩振无力地对他挥挥手指头,“得了,我哪里敢让你谢。”你哪天不给我惹祸,或者赶紧申请调走,我就谢天谢地谢谢您啦! 他倒也不担心叶隼真的找上东方上校,毕竟,是那个人的话…… “让叶隼去吃次瘪也不错……”韩振有点恶毒地想,如果叶隼因为好奇而追过去找人家单挑,冷不丁被摆上一道,吃吃亏,吐吐血,挫挫锐气反而是件好事。 玉不琢不成器,没品尝过失败滋味的兵成不了好兵,叶隼这小子是璞玉,是金子,可就是太欠收拾! 韩振他们这些人收拾不了他,主要还是下不去死手,有他爸爸那个关系在里面摆着,就算老前辈放了话说可以随便打、随便骂,他们也终究还是舍不得。 也是时候放着小子去更广阔的天空飞一飞了,甭管羽翼丰满不丰满,飞了摔,摔了飞,那也是很宝贵的人生经历,挫折和打击这堂课,他不应该缺。 韩振自言自语了一阵,放下了对叶隼的担忧,打完报告刚准备用伊妹儿传给头儿,接到了内线电话。 “韩振哪……”那边一开口就顿了顿,“我真不想说。” 韩振翻了个白眼,道:“头儿,有事啊?有事就痛快地说,我的心脏早已被小叶折磨的千穿百孔,不差您随时随地再送我一记高射炮。” “怎么说话呢,这事儿吧,它是个好事,也是个坏事。” “啊,啥事么,到底怎么啦?”韩振是急性子,最受不了那些个弯弯绕绕。 “上头的调令下来了,叶隼那兔崽子……嗯,总算有人肯接收了。” 韩振揉了把耳朵,自己听错了吧,喜马拉雅上的神灵竟然显灵啦?又问了一遍,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当即就从座位上蹦起来,跳上桌子又跳下来,“啊哈哈哈哈,个龟儿子的,总算要走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说……注意点影响,笑这么大声,就不怕被人听见了?” 韩振搓着脸坐下来,冷静了几秒钟,又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突然间发觉十几年戒不掉的烟瘾竟然戒掉了,有喜悦,但也万分的怅惘。 问清楚了详细情况,韩振不无担心地说:“没想到啊,上头会有这种想法,可我估摸着这事儿挺悬,毕竟不好操作,您说呢?我就怕……”要是叶隼走了又回来,他会哭的更惨的。 “怕什么,你也不看看是谁要的人,那人可是SWAT的传奇……叶隼虽然是挑战性高了点,但我相信以那人的实力,只有那小子被玩的份!”瞧这恶狠狠的语气。 自我安慰这门功夫,叶隼的头头们都玩的得心应手。 “好吧,不过……”韩振犹豫了片刻,没把昨晚上发生的那一出告诉他。 商量了一下用什么措辞让叶隼接受这次调令,韩振才笑嘻嘻地挂了电话。原本他以为叶隼会顽固地抵抗几天,最后不得不服从上级命令,再冷着一张脸收拾包袱走人。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叶隼看了眼那张纸,无比配合地点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对韩振说:“嗯,我明天就走。欢送会免了,省着点钱给大家改善伙食。上次你一人把一盘子螃蟹给包圆了,他们好几天做垂直下滑时都是螃蟹脚。” 韩振把突起的眉心强行摁下去,叶隼你个混蛋,装傻!我那不是留给你吃的吗?! 愤愤不平,再加上积怨太深,使得韩组长对于叶隼头也不回的决心产生了异常强烈的自我矛盾,不甘心地问:“真走啊?” “嗯,这就走。” “不……多留几天啊?” “为什么?” “这个那个,你看你这两年留下的东西挺多的,怎么也得整理两天。” “不用了,一个背包就够了。” 于是,韩振沮丧地扁了扁嘴,把人叫到自己房间送了他一套崭新的作训服做纪念,再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让他滚去食堂吃最后一餐。 “今晚上可以喝啤酒,要不……你想喝老白干也行!” 叶隼无语地摇了摇头。 看着叶隼面色如常地走出门,韩振捂着脸自嘲地笑了笑:“唉,早就想这么踢一脚试试看了,谁知道一直拖到今天。” 直到第二天叶隼真的走了,韩振才想起来,虽说是调走,叶隼也还属于特警系统的编制,不还一样要穿07式作训服么?霎时脸红了一半,他娘的,自己一大把年纪居然在叶隼这沟里矫情了一回! 叶隼穿着大头军靴,背着军绿色大背包走出基地,乘车离开本地军区,根据地图,要自己乘坐长途汽车,转车一次,才能抵达09军区。 对于一个从未在社会上独自生活过的22岁青壮年,叶隼站在大街上,感到了一阵来到异世界的怪异与茫然。 他知道坐车要看站牌,但是……奇怪,牌子上没有纸上写的那路车啊? 叶隼认真专注地扫过站牌上的一长串数字,还是没有找到目标,伸手把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拨通父亲的号码。他虽然生活常识出奇的匮乏,但还不至于不晓得找人求助。 叶父黑着一张脸,告诉他:“先走到东大街,找到长途汽车站,然后站在售票窗口前,告诉售票员自己要乘坐哪路车,付钱买票!” “哦,知道了。”叶隼牢记住要点,顺着马路大踏步往前走,一步顶人三步,看的路边的男女老少纷纷侧目,嘴巴长开变成一个大大的圈。 第一个目标长途汽车站顺利出线在视野中,他准备好去过马路,这个时候手机意外奏响。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以及一个陌生人略带嘶哑的嗓音:“叶隼是吗?你还没有离开D市吧,麻烦你改变目标,立刻到这个坐标来……” 叶隼听到他准确地报出一对数字,了然点头。比起一些地标的名称,他更喜欢坐标。但是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是谁,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呃,我是……韩振应该告诉你了,过来吧,我们坐小17过去!” 叶隼眨了下眼睛,小17? 果断关上手机,调出掌上电脑上的本市电子地图,找到坐标,勒紧背包带子,系紧鞋带,深吸几口气,蹭蹭蹭地在街道上狂奔起来。 那一日,不少路人站在冷峻冬日的街道上,看到一个短发飞扬的小麦肤色少年从眼前一闪而过,清辉夺目,宛如丛林精灵。 叶隼的个头偏高,有186,但骨架瘦窄,一身肌肉让他锻炼的精悍而紧致。下巴尖尖,额头光洁而平滑。眼窝较深,颧骨却并不高,因为面貌百分之90遗传自过世的母亲,双眼皮的眼睛下有一对不大不小的卧蚕,下颌的线条并不凌厉,如果不是整体肤色偏棕色的缘故,看起来相当的斯文,清秀俊逸。 他的眉毛长得很好,浓密漆黑,太阳穴与人中也格外饱满,眼神的变化性挺大,执行任务时有很浓重的杀气,平时人畜无害,看起来就像刚刚睡醒。乍一看,不会有人觉得这人有任何攻击性,只会舒服地惊叹一声:啊,好一个青葱少年! 风尘仆仆抵达了指定坐标,叶隼站在这个小型军用机场前看了眼手表,用时25分19秒,嗯……他轻微皱眉,在闹市区就是这点不好。 出示完证件往里走,一眼看到了停机坪上的水蓝色的米-17。 白天的光线显然比夜晚好了太多,水泥的地表和身后深蓝的仓库都衬得它非常灵动、大气,叶隼的修辞学学得不好,因此只能吐出两个字草草地赞美了一下:“漂亮!” 伸手在机头上摸了摸,叶隼像拍警犬似的拍了它几下,眼角里溢出一弯满足的笑。 “哎呀,你是第一个到的啊!”听到身后有人招呼自己,叶隼慢慢转过头。 他仔细撑大眼睛端倪眼前与自己装扮类似的男人,三秒钟之后低下头,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失望:一点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哥们,我叫何狡,也是这次接受调令过来的,看样子你也是吧?那个,东方上校呢?我接到他的电话马上就赶过来了……”何狡的个子比叶隼矮了半个头,但一看就很强壮,但脸上的表情和他的身躯实在违和,笑起来眉下会拱出两道小桥,神色里透着宅门公子的那种狡黠和圆滑。 叶隼愣了愣,原来他不是东方有曦……莫名的松了口气。 “我不比你早几分钟,也没有看到。” “哦……这样啊,反正他肯定在附近的。”何狡歪着脑袋东张四望,看叶隼还站在原地发呆,眯着眼说道:“不如我在这边找,你去那边找?!” 叶隼点点头,他也想早点见到这个一扣扳机就射断了自己绳子的男人,目光一凛,就像探测仪似的运作了起来。 可是哪里有什么人影,这人藏在哪了? 他转悠了好半天,突然听见自己的背后,传过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呼声。调转方向走近小17,站在原地对何狡做了个“警戒”的手势。 半晌,他忍不住对着机舱玻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04.刃 东方有曦看着把自己吵醒的两个破小孩,无奈地用大拇指抹了抹唇角,掀开披在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推开舱门,对他们招招手。 两天没合眼了,好不容易打个盹还被发现了!不过,他记得自己不打鼾的啊? “来来,进来!”就好像招呼邻居家的弟弟妹妹过来吃糖。 何狡欣然一笑,低头钻了进去。 叶隼没有吭声,站在门前分辨了一下声音,低眸挑眉,像看地图一般把看东方有曦审视了几分钟,才也钻了进来。 “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另外三个人,等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东方有曦用长官的口气表明了身份,摆弄了一下手表,没有正眼看他们,“动作挺快的,怎么过来的?” “的士。” “跑。” “嗯,有时间观念是对的……不过……”东方有曦今天一起床就攒了一肚子的气,所以他不准备给什么好脸,“我这里除了出任务,其他的活动一概不准许报销,以后要记得衡量成本。跑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能避免堵车,还很环保,但如果路人中有潜伏的不良罪犯怎么办?一个特警,就算在对着外国元首表演时也应当隐藏实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得泄露实力,万一被哪个多事的家伙拍到发上网怎么办?”他还指望今后让他们偶尔去做做卧底什么的。 前者是说给何狡听的,后者是说给叶隼听的。但很显然,他是故意找茬。 何狡反应很快,笑着解释说:“提前到总归是好的,我习惯把所有有可能遇到的意外都考虑在内。当然,这点路费,我没想过要报销的。” 东方有曦依然没有抬头,伸手整理起衣领,只淡淡“哦”了一声。脑海中快速将何狡的资料过滤了一遍,20岁,通讯兵出身,却个出色的是狙击手与爆破手,学士,档案上一片鲜花与红旗,从未犯过错,所有的评语都是“机警灵活、协作性强”。几乎所有的领导都看他顺眼,但却不被大部分战友所喜爱。 性格狡了点没什么问题,但在一个集体中过于圆滑,把精明写在脑门上那就是愚蠢了。 他边低头系军靴的鞋带,边等着叶隼开口。 但叶隼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东方有曦忍不住抬起头,他才慢条斯理道:“嗯,我的确没有想到你提到的这种情况,下次一定注意。” 看来传言不可信,并不是太傲啊!东方有曦在心里默默给他加了一分,但还没完全扯开嘴角,就听他接着说:“不过我一直有掩藏实力,身边也没有拿出手机、照相机或其他电子器械的路人,所以你所说的这种可能性,百分之一千,在我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东方有曦盯住他淡褐色的眼眸,眉毛一拧。 “所谓的可能性,就是一个计算概率的问题。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对你有利的,如果是急行军我就不这么说了,那是现实需要。可今天我没有给你限定时间,你完全可以根据环境来调整行动方式,明白吗?”他试图用普通的前辈经验压倒他。 叶隼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可是如果再把实力掩藏三层,还不如走路。” 点着头反驳我?东方有曦有点儿明白韩振这两年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了,这孩子的情商不是一般的低,简直是负数吧,负数?但问题是,他的回答虽然听着不叫人舒服,可要真论起来,里里外外还挑不出什么刺。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不管新认识的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东方有曦闭嘴了,歪倒在一边玩起了手机。 他习惯于先默默观察,再制定具体的相处方案,套近乎什么的事,没必要。 过了十来分钟,另外三位队员也都陆续抵达,东方有曦粗略扫了一遍五个人的脸,点名:“叶隼、何狡、陈坎坎、周一、端穆尔!” 因为他没有一丝停顿,五个人只好一齐回答:“到!” “好了,都上来吧,系好你们的安全带!别以为小17是淑女就不会把你们甩出去,想上她可是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东方有曦还没说完,就看到叶隼已经脱离队伍,端正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哎,我说……” 但这不是什么训练项目,他也没有表示副驾驶不能坐人,于是没挤出下文。 坐上驾驶室,东方有曦不经意斜睨了叶隼一眼,默默地就有些后悔。他选人的时候,千叮呤万嘱咐,不要长得好看的,脸蛋越普通越好,扔进人群里就跟路人差不多的脸最符合自己的要求。因为这个要求,军区里的英俊小生被哗啦啦刷掉一批人,没料到,最大的漏网之鱼在这里! 但这个时候埋怨已经没什么用了,叶隼的调令是批的最快的,他简直怀疑韩振他们是不是早就盖好了章,等叶隼一走就大放鞭炮仰天长笑? 最要命的是,等他挑选好了另外四个人,本以为不会再出岔子了,却没想到在他们的心理评估上栽了个大跟头。 五个人,连着叶隼在内,没有个心理评估是A+的,全是D-,太好了,没有一个及格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许真是自己的错,他光顾着在这个专门出尖子特警的军区里拔出凤毛麟角来了,把身体素质、军事技能、理论知识、学历、政治背景……这些都考虑到了,瞄上的都是各项考核分数超高的,但偏偏忘了先看他们的心理评估。 几个军区老头子心里也有鬼,故意等他挑完了,调令下来了,才乐颠颠地把心里评估报告送过来。所以他今天起床看见电子报告,心里这个气愤啊,胸闷啊,脑充血啊,几通电话追出去,得到的是统一口径:板上钉钉,恕不更改! 黑啊,官官相护啊,黑成一窝了! 东方未曦再生气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恨恨然把这五个孩子的问题总结了一下:何狡,狡猾世故,心眼多过繁星,最大的问题是对所有人缺乏信任,过度多疑;陈坎坎,21岁的打遍军区无敌手,搏击专家,但居然有选择性困难,执行任务时偶有发生怯弱和退缩的情况;周一,19岁,生存狂人,走的是技术流,置办装备这种事交给他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但是个极容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完美主义者,因为和谁合作都意见多多;端穆尔,20岁,是个藏族,神枪手,双枪近战和冷枪狙击都可以,却有个该死的暴脾气,有轻度反社会型人格倾向…… 这四个还不算太麻烦,最麻烦的是叶隼,冷兵器全能,陆军武器全罩,军方的专业心理学家却判定不出他究竟属于哪种人格,性格上也没有明显的特征。他不是喜怒无常,也不是过度冷漠,只是他笑的时候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他皱眉的时候别人看不出他是难过还是忧虑,他几乎从来不对人倾诉烦恼……专家们没有办法通过一两个测试确定出他的具体性格,因而他的心理评估上没有分数,只有无数个!?!? 如果跟踪研究他个几年,应该能有个结论。但不用想也能知道,叶隼是不可能同意自己成为一个研究对象的。 平稳飞行到高空之后,几个90后都活络起来,相互寒暄着,进行起简单的沟通和试探。当然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挖信息。 “上校,我们的教官是谁?” “我。” “上校,我们的指导员是谁?” “我。” “上校,我们的后勤部长是谁?” “我。” 东方有曦不耐烦地皱了眉,一句话让他们闭嘴:“这次封闭式训练,你们只需要服从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我!我,我,还是我!” 五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只有叶隼表现的最为淡定和平静,东方有曦自动翻译为:他丫的根本就不在乎。 一个人训练五个人,虽说是个上校,但这个脸色苍白、打着哈欠开直升机,黑眼圈堪比烟熏妆,手腕细的好像女人似的男人,切……能有多厉害? 东方有曦轻咳了一声,不打算对这群在他眼里还是毛头小子的孩子解释什么,只从喉咙里哼了两个字:“抓紧。” 他松了松左手又紧紧握住,然后慢慢的,慢慢地将总矩杆拉起,米-17的机头瞬时像撬起的杠杆一样逐渐上扬,一开始角度还小,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当角度拉大到50°、60°、70°时,几个人开始张大嘴呼气。 胸腔承受的压力明显加剧,就好似温水煮青蛙,等他们觉察到的时候,叶隼已经成功克服了呼吸不匀。何狡、周一等四个都不自觉地屏息住了,看向窗外,瞬时被自己悬挂在空中的角度给震住,嘴巴拉到到了颌骨,“这这这这……”有点合不上了。 小17还在急速爬升,不停地加大角度向上跃升,一旦在极短的时间内累积到一定高度,何时转头的难度就变得极大。 但他们发觉,即使感觉到了过山车时上升至顶的地步,东方有曦仍燃没有停止加大角度的意思。 当爬升的角度成了竖直的90°时,机舱里一片寂静,只有螺旋桨的噪音在耳边呼呼盘旋。东方有曦忽然“啊”了一声,惊得他们汗毛一竖。 “现在我要转头下行,旋转的角速度必须控制好。啊,如果我一个不小心控制的不好,小17的转弯半径会变得很大,哎呀呀,要是转不过来就惨了!但速度小了,搞不好会进入尾冲状态……啧啧,都挺危险嘛!”年轻的上校满脸的无所谓,化身为观光客,故意往窗外瞅了瞅。 何狡:= = 陈坎坎:(⊙o⊙) 周一:啊咧? 端穆尔:…… 叶隼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为什么我觉得,螺旋桨现在越转越慢了?” 呵——呵——呵——呵——冷凝的空气终于冻住了,里拥挤着四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何狡、陈坎坎、周一和端穆尔动作划一地瞪大眼,恨不能用眼神杀死他:“你闭嘴!” 东方有曦则赞赏地冲叶隼点点头,莞尔:“是啊,因为我把发动机停了嘛。” 蔚蓝的天际上浮云掠过,金光流转,偶有飞鸟滑翔穿过,优哉悠哉。小17就像一只优雅的水鸟,看到了水面上跳出的猎物,突地眼眸一亮,扎了下去。 一秒之后。 “哇哈哈啊呀哟西哈哇——” 05.刀 以大欺小是不厚道的,某人深谙此道。 东方有曦年近三十,从来不搞小孩子感官刺激的那一套,又因为生性敦厚,所以他在做了90°的爬升之后,只做了两秒的“假设发动机突然失灵”练习,就拉回总矩杆,让看起来有些失控的小17总算脱离狂躁情绪,恢复了平静。 窗外的云朵还是那么白,就像被脾气还未定型的孩子撕碎成一片片的棉花糖。 脑后,清晰地出现了四声吐气声,让东方有曦听的这个舒畅。 他似乎又找回了过去在陆航时做飞行任务时的激情,但为免被扣上故意卖弄的帽子,只能在心底给手背挠了下痒痒,手指轻挑,让小17轻盈地翩翩起舞,随性地摇动操纵杆做了一次水平旋转180°的基础表演。 “上校……这太刺激了。”何狡捂着心口,也不知说的是垂直爬升,还是刚才的那个旋转动作。 “上校……我我我……”陈坎坎结巴了。 “哎呀……感觉真酷,不如再来一次?”周一童鞋适应能力非常棒。 “依我看,这小17她怎么可能是个娘们?!”端穆尔有少数民族的热血,两眼炯炯有神。 东方有曦没吭声,他比较惦记身边这位的反应,可是叶隼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他看着窗外不再与他的视线呈直角的云层,微微蹙眉。 “我以为……你要爬到那上面去的。”叶隼仰起脸,手指上方的一百米外。 东方有曦哈哈一笑,回头对那四位乘客笑道:“有人不满意这个高度呀,你们怎么说?” 除了本身就热爱极限运动的周一,其他乘客都用沉默的一个“O”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东方有曦高兴地点点头,“看来没人赞同……也没人反对,那就再来一次吧!” 蓝天依然那么蓝,撕碎的棉花糖在众人的身边又被撕的更碎了一些。 两秒之后。 “啊,啊,啊,啊!”短促的叫喊自然不比拖长的音阶更能释放压力,但这里的人全都不是普通乘客,事实证明,他们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是成正比的。 东方有曦再此放松了总矩杆,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他对众人的反应比较满意的结果是,对自己还不够满意。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这块区域不太适合进行飞行特技演练,毕竟底下一整片都是居民区,没有空地可以用来紧急降落,而且突然让几个朝着天空发呆的老爷们、老太太看到一架飞机忽的上升,忽的下坠,可能会给当地的医疗急救部门造成压力。 瞄了眼肩膀上的两杠三星,他放慢了速度,唉,不好太任性了啊…… “距离目的地还有多少公里?”他问叶隼。 叶隼一秒心算,告诉他:“不超过一千五百公里。” “噢,那不远了。”东方有曦觉得自己以后不用担心测量工作,这人是个活的计算器。想了想,征求他们的意见:“你们喜欢160/公里的速度,还是64/公里?” 周一的兴奋细胞显然已经饱和,马上抬手:“当然是160/公里!”对于一个极限运动爱害者的生存狂人来说,速度就等于激情。 看到何狡白了的脸还未红润,他友好地掏出一盒薄荷糖给他:“如果你觉得头晕胸闷,这个牌子的薄荷糖效果很好!试试?” 何狡:…… 陈坎坎和端穆尔都对这个参数没什么概念,只好茫然地看着副驾驶上的叶隼。经过刚才的那两次爬升运动,他们都认定这位仁兄定是业内人士。 不得不说,叶隼的回答每次都能出人意表:“我觉得,倒是可以把64/公里的速度开成160/公里试试。” 东方有曦挑了挑眉毛,很有冲动拍着他肩膀吼了一声:“妈的,你小子太上路了!” 少顷,乘客四人组有了坐上的不是直升机而是战斗机的错觉。 “哦哇哈哈哈哈哈——我爷爷的,太他娘的爽了,什么小妞也比不上我们上校的小17啊!哇哈哈哈,哦我亲爱的小17,come on baby!高潮高潮!”周一噼里啪啦乱嚎,手掌啪啪啪地拍着何狡的大腿。 何狡无语凝噎,大腿铁定红了!但看了看右边满脸杀气的藏族同胞端穆尔,只得无奈地打消掉换座位的念头。 叶隼则神态放松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支起胳膊慢悠悠地转动眼睛,时不时和东方有曦聊一两句。 “考一个飞行执照,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在国外,六周就行了,在中国么……你不是空军,战斗机是开不成的,想开直升机?” “随意,不过这个比较方便。” “如果你学……大概,两天?”自己或许还把时间估算多了。 叶隼点点头,“如果是你这种水准呢?”要开,自然至少要达到把直升机开到出租车的水平。随开随停,随起随落。 东方有曦撇撇嘴,“那就说不准了,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不能忍受有人比我学的还快。” 叶隼点点头,“放心,我不会找你做老师的。” 东方有曦“哦”了一声,“但在你考上执照之前,我敢打赌,百分之一百,整个部队里,只有我敢让随便开。” 叶隼有点不信地看着他,真的? “没关系啊,你要是毁了小17,我直接掏枪毙了你。”他笑。 “哦,那你记得别用95步,88狙倒是可以,我喜欢它随性的精准度。”叶隼也跟着笑了,笑的很认真。 诚然,东方有曦一点也不觉得这孩子是在开玩笑。 “那成啊,你先用下操纵杆试试?”他说着就真打算松手了。 后头的四位乘客大眼瞪小眼,俨然还在状况外。 叶隼摇摇头:“不了,还是回到军区再说……我爸告诫过我的,做人得谨慎。随便嚣张有可能树敌过多。” 有人长吁气,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眨眼,有人软软地瘫倒在了座位上。 “既然我要收徒弟,不如先送你个见面礼。”东方有曦看到已经进入了军区范围,瞅了下高度仪,不是提问而是肯定地说道:“应该没有哪个男孩不喜欢过山车吧。” 周一大嘴巴地代表众人答道:“嗯嗯,哪有带把的不喜欢刺激!” “那就好,请各位乘客确认一下自己的安全带……”东方有曦其实压根不打算把这句话说完,就身体力行,把操纵杆和总矩杆晃动起来。 失重,是一种很神奇的运动状态,当一个人处于失重状态时,会具有向下的加速度或向下的加速度分量。 没有体验过失重的人,不会懂得这种足以令人窒息的快感与恐惧。 但完全失重,基本上,只有跳楼的人会在死前充分感受的到,而跳楼都死不了的人,绝对不会有对观众喊出“再来一次”的表演欲。但人类的智慧与自虐的本能是非常伟大的,跳楼机与蹦极的出现,让许多人品尝到了这种濒死的感觉,所谓挑战自我,也是一定程度上的自虐。 重口这种事,咳咳,大家心照不宣。 东方有曦不喜欢跳楼机,因为有准备地挑战失重,与没准备的挑战失重,心理上的感觉还是相差很远的。 他一向喜欢——带给人意外惊喜。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失重的过程就是一场在天空翱翔飞跃的华美盛宴。 而在刚刚,他灵光一闪,“请好好牢记你们在我这里学到的第一堂课,课程的名称是自传下滑……嗯,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让你们知道,如果直升机的发动机坏了,你们可以做些什么,除了跳伞和坠机,还有其他选择!”东方有曦抿嘴一笑,食指和中指做出一个美式大兵的军礼,轻拢嘴巴:“Go go go !Let’s enjoy!” 这一次,叶隼没有看着窗外,而是专注地看着东方有曦的动作。看他关闭发动机,完全放下总矩杆,旋翼失去动机仅凭空气来驱动,他们瞬时以每秒15米的速度——像失控的过山车飞出了轨道,朝着地面不断下滑! 谁也没空去关心那撕碎成几片了白色棉花糖了。 一秒之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哈哈哈!” 因为夹杂着周一癫狂的笑声,东方有曦对自己的这次精彩操作,万分满意。 五颗红心不至于都蹦到了嗓子眼,但他们的五脏六腑仿若都悬在了空中,被风吹得哗啦啦呼啦啦娃娃哭啦。 “哦my,我口耐的小心脏!”某星期同志彻底的嗨了。 小17还在急速下滑,因为它的体积很重,做这种技术型动作,效果是非常的妙不可言。但却并没有失去控制,下滑的方向很明确,在扯出一道反向的抛物线之后,它就朝着地面上逐渐清晰的直升机停机坪冲了过去。 叶隼几乎以为,自己即将撞上地上的那条笔直的白线,却在机毁人亡之际,发觉机头已经被高高抬起,东方有曦重新拉起了总矩杆,在距离地面大约15米时太高机头,随后小17减缓了速度,像只骄傲的蝴蝶般慢慢地停歇在了花瓣上。 米-17的起落架,刚好压在一个白色的大圆圈边缘。 “虽然有点偏了,但还算完美……”东方有曦松开安全带,回眸一笑唇齿白:“小的们,欢迎来到09军区!” 06.刃 12月的寒风比不得1月的割喉刺骨,但也是个脾气暴戾的4岁孩子,多接触几分钟都会让人从头到脚的崩溃。 眼前的这座建筑是曾经的某特警部队宿舍,不过因为建造于80年代,红砖黑瓦看起来有些老旧,不符合90后们的审美,但是一看就很结实、很复古、很不容抗拒,围墙上头那一圈狰狞的铁丝网,足够打消他们半夜偷跑出来享受夜生活的想法。 “咪拉西,这是宿舍吗?这是牢房吧,瞧这颜色,搭配的太中央行政体制了。”周一笑的之间牙龈不见牙,刚和红钻黑瓦姑娘见面,就动手动脚,咔哧,弄碎了一块门牌。 何狡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踱起步子,几分钟快速勘察完毕,还算满意地叹了声:“锅炉房和厨房都是有的,看来洗澡和吃饭都不成问题。”人家这觉悟,一到地儿就抓住了重点,民生问题才最关键哪。 陈坎坎站在何狡身后,比较忧虑地看看这座楼房的四个楼梯,为了难:“房间这么多,住靠近哪个楼梯的房间比较好呢?” 端穆尔大蒲扇似的手掌在他肩上一拍:“管他的呢,看上校怎么分配!对了上校,枪械室在哪?”他更关心自己能拿到什么型号的枪。 东方有曦用大衣领子裹住自己的脖子,皱眉道:“先进去再说,冷死!”说完,抬脚踹开一扇距离他最近的门。 叶隼跟在他身后,晃晃悠悠走进去,用眼角晃了一眼一下分成两半的门闩。 “这里就是宿舍了,就像你们看到的,这里是旧宿舍,用的还是暖气片,受不了冻就自己去烧锅炉,空调是没有的。对的,洗澡的热水也得用锅炉烧,加上要喝的水,我估计每天要烧两趟。你们自己商量看看,要住哪间房?房子多随便选,我都没意见。我住301,其余的你们挑吧,当然,我也不介意你们住在我的头上。” 何狡眯起眼睛笑了笑,这里统共就三层楼,您老真幽默啊…… “这样吧,不如大家先去看看再说?”周一提议。 东方有曦挥挥手,让他们自便。今天第一天到,收拾东西,适应环境,训练要从明天才开始,于是大家都自由活动,等选好了房间知会他一声就行。 “你怎么不去?”他看着单脚支撑,靠在门边的叶隼。 叶隼:“没那个必要,宿舍的房间不都是一样的么……我住302。” 东方有曦好奇地向他的眼眸里看去,只瞥见一片幽深,“为什么住我旁边?你不跟他们住么,两人合住也是挺宽敞的。” “不了,我一个人习惯了。”叶隼一只手拎起背包,转身上楼。 东方有曦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跟着上去了。 他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清理,所有需要的东西早一天就被蒋老派人送到了301,因此只用检查看看还缺什么就行。 作训服、常服、数套换洗内衣、长筒棉袜子……新旧军靴两双,丝绵被、羊毛毯、三件黑毛衣、吹风机、洗漱用品……哎,芦荟洗面奶和沐浴露?好吧,这个可以有,他的皮肤貌似越来越差了。 东方有曦继续把行李包往外倒,笔记本、MP5、充电器、小药箱、急救箱……哎,口罩和护膝就不用了吧?当他幼儿园孩子呢。最后是衣架、洗衣粉、一次性碗筷和双层塑料饭盒?他记得自己有搪瓷饭盒的好不好!擦,怎么还是悠嘻猴的? 手继续往下摸,看夹层里放着什么……咳咳,(#‵′)靠,怎么还有避孕套?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用再看了,这肯定是张姨给收拾的行李。不过也好,可以用来保养他的枪,每次向上头申请这个东西,都罗里吧嗦的。 东方有曦觉得没什么缺的了,就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脑门上挂下两条黑线:怎么连微波炉和洗衣机都给他运过来了,这不明摆着让那五只兔崽子占便宜么? 算了,以他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受不得累。 给每样东西各归各位,找好了位置,他检查了一下窗户和大门,还好没有被白蚁,木头虽然稍微腐朽了点,但再有三个月应该还是撑得住的。床边的玻璃有了裂纹,可能是暴风雨的时候被什么砸了,得换一块。他记得这里还有个小仓库,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厕所比较让他头疼,看起来是堵住了,也不知道堵了多久,要是因为下面的下水道堵住了才导致回流,那可麻烦,不晓得其他房间是不是也这样。 抖了抖脚,东方有曦感觉更冷了点,往大衣里头加了件毛衣,便竖起领子出门,去敲隔壁302的房门。 叶隼顶着一头的泡沫出来,把他看的一愣。 “你不是吧,刚来就洗头,还是用冷水洗?”这孩子是多不会好照顾自己啊,缺心眼? “我从十五岁开始,就不用热水洗澡了……”叶隼不以为意地告诉他,顿了顿,这才发觉他来找自己可能是有事,便后退一步让他走门,问:“有任务?” “哦不,我就是想来看看……”东方有曦瞄了眼厕所的门缝,“厕所是好的伐?” 叶隼奇怪地望着他:“嗯,是好的。” “哦,那没什么了。”看来他得找工具自己去疏通厕所,歹势,给他搬行李的人怎么也不看看他的厕所是不是好的?现在的小孩啊,办事贴心的太少了,都是推一下走一步的。 顺着记忆中的房间找过去,他终于在灰蒙蒙的小仓库里扒出一块玻璃。通厕所的专业管子没有,只好找出一根粗铁丝来代替。 上楼换好了玻璃,厕所也疏通好了,手表上的指针表示快要到晚饭时间。东方有曦等着小破孩们过来报告房间号等得无聊,便铺好了床,从小药箱里取出一袋黑乎乎的中药,扔进微波炉里转了转,一分钟后,拿出来用牙齿咬开,喝酒一般干了,把空了的袋子甩进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 过了一会,何狡过来了,笑意融融地报告说:“报告上校,我住207。”接着把其他人的房间号报了一遍。 东方有曦点了头,拿出一张纸,用笔记录了一下,却没让他走,而是问:“何狡啊,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啊?”何狡有些不解,“一切服从上级安排,我……” “我问的,是你的野心。”东方有曦靠坐在木头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何时变了,与之前的平易近人完全不同,像是陡然之间随手拿了张面具扣在脸上,乌溜的眼眸里像是开启了一扇闸门,把一潭静水流深的湖泊从海平面下裸露了出来。 何狡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好对付,可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此时此刻也依旧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压力。 “上校,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他还没有想好怎样试探,当然不能这么快露底。 东方有曦因为瘦,面部线条柔和,又爱笑,所以常会给人一种错觉:这个人很温柔,办事温吞,不会是个狠茬。可事实上,他这个人通常情况下没什么耐心,即使是对待战友和即将训练的新人,如果对方给不了他想要的,立刻踢走;如果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也立刻踢走。 “何狡,你很聪明,关于这次训练的主旨和目标,我不打算对你啰嗦些什么,想必在你离开之前,把能查到的资料都查的一清二楚了。你和几个头头的关系拉的很近,套点话出再简单不过。和你说话绕弯子就没什么必要了,老实说,我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军警系统从来没有过的队伍,却仍然要求隶属于特警编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略微抬高下巴,故意给出一个会令何狡看起来倍受轻视的角度。 何狡偏开头,回避掉他的姿态,半晌之后憨厚的笑道:“上校,我本以为,您的下马威已经过了呢。” “所以这不是下马威,是认真的询问。”东方有曦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好吧……其他的我不敢猜,但我想,您是希望为这支队伍在将来争取更大的自由空间。”何狡的确是有备而来的,他与那些因为具有某些优势背景而参军的同龄人不同,参军后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准的计算和努力爬上来的,也正因为这样,他从来不做无用功。得不到好处的训练和任务,对自己起不到助力队友或领导,他从来都谢敬不敏。 东方有曦低敛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才问你,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军衔,理想,荣誉,钱,亦或是更大的空间?” 一个如此坦荡、气焰嚣张地询问自己的兵想要什么的长官,不是常常能够碰到的。何狡知道自己现在就面临着一场赌博,如果赌对了,自己的前途将无可限量;如果押错了,就不止是被这个人一纸报告打道回府的结果了,他三两句话就可能让自己再也不能在这个领域干下去。 他没有预计到东方有曦的行动力这么快,这么直接,这么咄咄逼人,不由得在额上逼出一丝冷汗。 “回答我,何狡。”他的眼神,是一颗能够穿透迷雾与伪装的子弹。 何狡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军衔。”在这个人面前撒谎、玩弄那点儿小聪明,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吧。 “我就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东方有曦面露微笑,似乎并没有觉得他这个目的太过功利,也没有任何训斥的意思,“这不是一场交易,但如果你能在我手下熬过三年,到那时再回部队,两杠三星嘛……不大可能,两杠一星倒是很有希望的。” 何狡激动地抬起头,“您没开玩笑?” 东方有曦挑眉斜睨他:“是爷们的,吐个唾沫就是个钉。” “我明白了!”何狡像一杆青松般立正站好,第一次真诚地给他行了个军礼,“从今天起的三年间,我保证完成您交代的每一项正规训练,争取完成每一项份内的外勤任务!” 表态完毕,被起了一身急迫疙瘩的东方有曦一脚踢出门,去执行他的第一项任务:“滚吧,老子饿了,去搞定今天的晚饭!” 东方有曦关上门后,撇了下嘴:操,这孩子也太滴水不漏了,以后要抓小辫子也不容易,真他娘的膈应啊! 这时,隔壁突然“轰”的一声响,把他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东方有曦挠了挠头,爆炸不可能啊,但如果是拆房子,这动静未免太大了点吧。 302的房门被他拍的啪啪响。 一阵风吹过,就见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上衣灰蒙,头顶滴水。 “怎么回事?”东方有曦好奇地探出头。 叶隼甩了甩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但因为本身不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错,因而并没有将这种表情保持多久,标准的后退一步走,让东方有曦顺利地扩大视野,通过地上的这片狼藉,推测出这个房间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呦,你这是……想打通到我房间去?”东方有曦微微一笑,客气地问。 07.刀 叶隼一脚踹塌了一堵墙。 这种结构简单的宿舍一眼就能看到底,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两个单人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都是靠墙,靠近门口有一个长条书桌,足够供两人读书写字,有两把木头椅子。旁边的墙边摆放是衣柜,衣柜中间是通的,但有一块隔板,衣柜不是头顶天脚踩地,而是留了两个抽屉的空间在下方,可用来放置军靴。 这都没什么问题,反正从几十年前到现在,军队里的宿舍都是差不多的样式,但叶隼这个房间稍微有点不同,厕所多砌了一堵墙,比其他房间多了一个换衣间。这都是当初盖房子的民兵的错,他们错误理解了某位设计师的图纸,把厕所的位置做错了,又因为三层楼的房间比当初计划的多做了一间出来,直接导致这个房间的承重墙纳入不进厕所里。为了不让房间难看,砌墙的师傅便灵活地多砌了一堵薄墙,多弄出了这么个隔间。 过去在这里训练过的人从未都没觉得这堵墙有什么不便,可谁让它今天遇上了叶隼呢?叶隼一直保有在宿舍挂上沙袋练练腿脚的习惯,今天刚换了新地方,结果一个没留神的惯性动作出去,这堵墙的塌了。 “好吧,我勉强接受你的解释。”东方有曦也不想追究更深层的问题,例如叶隼的腿力究竟能有多大,他现在关心的是,“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把这堵墙重新砌起来?” 叶隼点头表示可以,“如果你觉得我该负这个责任。” “当然,难道这不是你的错?”这孩子说话的调调确实能让人听出歧义来,比如他不服气,比如他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而且,他的音调过于平淡,没有起伏,也就特别容易让人恼火。 叶隼只瞥了眼墙的残骸,答道:“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是一睹质量过关的墙,至少禁得起我一百次的蹬踹。” “我好像告诉过你,这是80年代的宿舍……” “是,上校,我忘记这点!等晚饭过后,我会自己去寻找水泥、沙和砖块,用私人时间把这堵墙重新砌好!”破小孩回答的一板一眼。 东方有曦觉得非常的胸闷,抬手把他推进厕所,“行了,脏死,再洗一遍!” 晚饭时分,何狡在厨房端上来的饭菜让他进一步胸闷了,烧土豆和酱烧大白菜,虽然都加了肉末,但他实在是看了没有食欲。这两样菜,是他过去在新兵连时吃到吐的经典菜式。所谓的风水轮流转与复古风,现在居然也横扫到了军队的厨房里。这次改了方子的中药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喝,好大一股腥味,吃什么都压不下去。 “除了何狡,还有谁会做菜的?”东方有曦大声地问。 半晌,无人吱声。 他眼尖地发现端穆尔有举手的迹象,连忙逮住,问:“穆尔你会?别藏着掖着,会就给我吭一声!” 端穆尔挠了挠脖子说:“俺不知道这算不算会做菜,以前在家里,每年都是我一个人宰羊,扒皮,洗净了,烤全羊!” 东方有曦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太可惜了,我们不养羊。” 做饭的工作只好全部压在了何狡的肩膀上,索性他不讨厌炊事员的工作,统共六个人的饭菜,他心里捉摸着,每餐就两个菜,饭用大电饭煲做好,自己也不会太累。重要的是,这项工作,能让他摸清所有人的口味,赢得大家的初步认可,并得到上校的赞赏。 几个人吃饭的功夫,东方有曦也在偷偷观察,看谁挑食,看谁饭量大,根据吃饭的风格也能稍微判定一下他们的性格和处世风格。 没人挑食,这点让他很欣慰;叶隼比端穆尔饭量还大,这点让他很纠结。 “上校,你就吃这么点啊?”周一第一个吃完,惊讶地看着东方有曦只消下去一小半的饭盒。 东方有曦微微的哂笑:“哦,我这几天胃病犯了,胃口不好。”他在心里庆幸,还好还好,没人注意到我的饭盒是粉红色的。 就听见周一咋呼道:“胃病啊,您平时吃的什么药,如果吃完了,我这儿有吗丁啉、三九胃泰、胃康灵……” “谢谢!不过我吃的是中药合剂。”这个时候打下伏笔也好,东方有曦简直要为自己的高瞻远瞩而喝彩。免得他们以后发现自己吃药,到时候问东问西。 叶隼第二个吃完,洗好了饭盒和筷子码放好,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他要去寻找方圆一里之内都不会有的现成的水泥和红砖。 他不在,东方有曦刚下饭桌就把另外四个人招呼到了自己的301,打着开会的旗号,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精神状态审查。虽然在他们看来,上校是在闲着没事干的查户口。顺便,套他们的老底。 “都有什么病没有啊?我是问花粉症、狗毛过敏、遗传病、鼻窦炎这种,真要有精神病你们自己肯定也不知道……”东方有曦把腿翘在桌子上,让他们四个坐在房间里的另一张单人床上。 四个脑袋纷纷摇头。 “嗯,那都有什么怪癖没有啊?给你们举个例子,例如洁癖、异装癖、收集癖、脱裤子放屁癖这种……对了,有人是GAY吗?” 四个脑袋接着摇头。 东方有曦满意地点头。 一秒之后,何狡举手提问:“上校,你呢?” 东方有曦反问:“你指前一个,还是后一个?” “后一个。” “哦……我暂时还没有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潜质,如果知道了,一定及时通知你们。” 四个脑袋齐齐点头。 “你们各自最擅长和最害怕的项目是什么?”现在,这才算是步入正题了。 何狡最擅长的狙击和爆破,最害怕的游泳;周一最擅长的野外生存和开车,最害怕的是近身肉搏;陈坎坎最擅长的近身肉搏和短兵相接,最害怕的负重越野30公里;端穆尔最擅长的长距离狙击和潜伏,最害怕的是障碍跑。 “嗯……周一和陈坎坎的枪法怎么样?”枪法好的,多多益善。 周一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我刚过合格线,五十米外就基本就不能指望我了,但也不至于脱靶。” 陈坎坎挺着胸脯说:“上校,我虽然枪法每次都是刚过合格线,但和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的警察比,那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这就是说,防身还算凑合,遇上围攻和强火力压制恐怕不行。 “成,根据你们的优缺点,我会有针对性的制定最有效的训练计划,如果有疑问的可以现在提!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都正值风华正茂、铁血豪情,一脑门的热血亟待挥洒,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想试试,放心吧,我不会小瞧你们的!但也绝不可能让你们过的轻松惬意。怎么样,有什么顾虑和期望,现在就提,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我可不想等到训练计划出炉时,你们一个个再来找我说什么要公平,要民主,要人权!”东方有曦自觉手段很严厉,但态度很民主。 四个脑袋齐齐摇头:“没有!” “好,是爷们的都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的话。”东方有曦骤然高扬的唇角,顿时让几人有了一种就算百般防备也还是被骗进狼窝的感觉。 “那……这些问题,上校也会问叶隼吗?”周一觉得他是故意把叶隼排除在外的。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东方有曦跷起另一只腿横在桌子上,把指缝间的笔扔在文件夹上:“他的资料要比你们的详细太多,所以我还真没什么需要问的。至于训练计划么……他的自然和你们的不一样,还是说,你们强烈要求和他同一个标准?” “不不,我就是随便问问,呵呵……”周一面色囧然,急忙拽起其他三个人,闪了。 起身去隔壁看了看,叶隼还没有回来。 东方有曦立即回到房间关上门,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09军区的另一头,某两杠四星的房间里,响起了《因为爱情》的彩铃声。 “哟,已经到地方了?” “是啊,五个小狼崽可让我够呛。” “嘿嘿,以前你训练一个营的特警时,怎么没这么多的牢骚?果然,是年纪大了吧!身子骨不行了唷,捯饬捯饬就该散架了吧?”听口气,俨然是老熟人。 “去你娘的,我在你一个37岁高龄的男人面前充什么老马伏骥?你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老子还没谈过恋爱!” “得,您还是花骨朵含苞待放呢!那赶紧继续装嫩吧,我兜着点鸡皮疙瘩。” “滚滚滚,我没闲情给你胡扯,交代你的那事都准备好了吧?” “就那点屁事,还值得你惦记到现在?你就安心吧,等着看那群狼崽们是怎么被我们磕掉牙齿的!” “好,看你的了!” 又东拉西扯掰扯几句,听往日的上司吹破了牛皮,东方有曦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08.刃 训练有素的军人是不会有认床这种王子病的,不管是野外训练,还是战场演习,都是逮哪儿睡哪儿,只要能舒服地伸展腿脚就算不错了,从不嫌地硬。但在训练和演习时,因为环境的特殊性,不管是谁,睡觉时都紧拽着一根神经,不会让自己完全进入混沌的深度睡眠,这种警觉性,已经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条件反射。 也因为训练和演习时的强度太大,连续几天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中,当他们回到自己的营地和部队后,四仰八叉,一个个在自己床上睡的跟猪似的。寝室里臭死了也不管,恣意地把自己摆成个“太”字,呼噜噜的流口水打鼾。 然而叶隼,是少数几个即使在自己地盘上睡觉时,也不会完全放松的人。这种野兽般的警觉性与生俱来,睡眠浅,也意味着他的睡眠质量偏低。 新床上的被褥还有股子霉味,这也直接导致叶隼迟迟不能入眠。窗外的风吹打着尖细的树梢,过长的枝桠打在窗户上,发出“邦邦、邦邦”的声响。 有规律的邦邦声,在月光稀薄的下半夜渐渐形成了催眠曲。 凌晨五点多,叶隼却冷不丁地被一阵奇怪的响声惊醒。他支起身子侧耳倾听,分辨了一会,又躺回到枕头上,眼睛打开一条缝。 咻,咚! 叶隼腾地一下坐起来,伸手摸出了枕头下的匕首。这两个连续的响声虽然很微小,被掩藏在风声中几乎听不出来,但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自己没有听错。 窗外的墙面上,好像有鬼魂在行走。那是一种沉闷的脚步,只有在一个人运用绳子进行快速攀登时才会有。 叶隼眼神凌厉地盯着紧闭的窗户,匕首已经悄然换到了左手。他缓慢地从床沿滑到地面,蹲下身子,像随时准备发出攻击的猎豹一样,把自己的身躯隐藏在了床尾,屏气凝神,不动如山,没发出一点动静。 邦邦声还在风中回旋,他的脑后却又传来了另一阵细小的动静。 叶隼皱眉侧过脑袋,用余光扫了门口一眼,但屋子里太黑了,月光照不到那么远的距离,这大大降低了他的夜视能力。但他敏锐地感觉到,紧锁着的门闩动了,老式的插销有了一瞬间的抖动!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大门被一道疾风撞开,惊得叶隼握住匕首的手指紧紧一缩。 与此同时,窗户被一抹矫捷的黑影由外而内地踹开,玻璃刺啦啦碎了一地,本该坚固的木头窗棱断成几截,可见这是多么大的破坏力。 叶隼只用一秒钟衡量完毕两个来袭者的实力,头一歪,躲过从门口刺来的一记快刀,收刀翻转在地,一个扫腿,冲着窗口处的黑影扑了过去。 宛如两只抢夺地盘的野兽,叶隼与这人短兵交接在了一处。 65式匕首虽然小,但胜在操作手感精妙,极利于叶隼在狭小的贴身范围内寻找到捅、刺的机会。他迅捷如豹,但对方的刺刀也不是装饰品,闪亮着反射着泠然的月光,寒意扑面,从掌下翻转而上,朝着他的眼睛就扎了过来! 叶隼强行用手肘带动肩部的力量,一个90°的陡然扭转,避开刺刀,抬手送上自己的匕首,膝盖“咣”的一声砸在地上,使他眉头紧蹙。 但这点疼痛还不至于让他减缓速度,他立刻将右手撑地,左手探出匕首,直接往对方的小腹上刺去。但他的这个动作显然不能收发自如,一时间听见耳后的风声,如果要躲避,就只能放弃扎向敌人的这一刀。 怎么办? 任何迟疑在近战时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叶隼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本能!他握住匕首的左手突然反手往上翻了出去,改刺为掷,“嗖”的一声将刀刃投了出去。瞬时往地上扑倒,脑后擦着腿风而过,勉强躲过这一击。翻过身子的一刻,抬起右腿就硬碰硬地踢了过去,一股刺入骨头的力量在腿骨上蔓延开来,如果不是还能就地滚动,叶隼几乎以为自己的小腿已经折了。 不料,对方的袭击不仅没有停歇,反而变得更加猛烈,双腿连环地交错朝他面门袭来,沉重的靴子带着巨大的加速度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的胳膊上,让他隐约感觉胸口的肋骨有可能出现了裂痕。更糟糕的是,刚才投出去的匕首并未击中窗口的黑影,叶隼霎时心头一骇: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居然有人能躲过他的匕首?! 一股猛烈的杀气顷刻从叶隼身上腾起,燃起一重烟雾。他低头敛起双目而后慢慢睁开,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明身处劣势,但他双手勾起手指,瞬时扣住了直冲自己下巴踹来的大头靴,在两个黑衣人的瞠目这下,大喝一声,使出了千钧之力,把这人连腿带人像火腿一般抛甩了出去。 总算与他们俩人拉出了一段距离,叶隼毫不留恋迈步地抢道窜向门口,一闪身,一跃而上地踏上了走廊上的栏杆,双脚并拢,往上伸出两手便勾住头顶的屋檐边缘,用一个单杠运动员的标准反身上杆动作,翻深上到屋顶。 屋顶是斜斜的短坡,边缘只容得一只脚的宽度,他只好在上面矮身前行,但才刚刚站稳脚,脚下就响起了子弹从下而上射出,穿过石棉瓦和黑瓦声音。似乎还有其他的杂乱动静掺杂其中,来自于其他几个房间。 真他娘的蛋疼,脚底板好痛! 叶隼低声丢了句国骂,想爬到斜坡上去,无奈爬上去又滑下来,狼狈而踉跄,只得像受惊的猴子一般跳着脚往前跑。 但让他迷惑的是,怎么这么半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难道说,他们也同时遭到了袭击?但他们为什么都没能逃出来? 唯一的可能是,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被在敌人的闪电袭击下制服了。 叶隼觉得只有这样事情才解释的通,那么,他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人纠缠上了,眼下必须突围出去!在发现屋顶上有一卷老旧的麻绳之后,他把绳子的一头在手腕上挽了几道,在另一头打了个可收缩的绳结,扬手一抛,套在了不远处的烟囱上。 来不及估算绳索的长短够不够,叶隼双脚对着屋檐一蹬,噌的滑了出去,突突突的枪声紧跟着就在身边响起。他此时已经无处躲避,只能依靠着栏杆的一点儿遮挡,拉着绳索急速下滑。 叶隼黑口黑面地落到地面,一口气还没喘上,刚站直了身准备隐蔽,就觉得脖子一紧,一根不知道什么做的索套勒住了他的喉咙! “你……你们,到底是谁?”叶隼一瞬间明白到,自己已经被俘了,索套在他脖子上重重一扯,他被迫着后退,指头从索套中快速扣进去,抬脚想要反击,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记重拳击准确中下巴,扑通一下狗啃泥,摔在了地上。 口里,立刻充斥起浓重的铁锈腥味。 叶隼支起胳膊往左右一看,这时才发现,何狡、陈坎坎、周一和端穆尔也都在,全部双手被反剪地摁倒在地,脑袋还被人一脚踩在泥里,只能面色狰狞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只少了一个人,东方有曦。 他的脑袋像被谁扔下一颗榴弹一般,痛的溅起几颗星花。强硬地抬起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狠戾地盯住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人。难怪,从他窗口闯进来的那个人,从袭击他开始,就让他感觉古怪。 “怎么,不服气?”慢慢地拿掉头上的黑面罩,他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场面一瞬间凝固,冬夜的温度往下骤降了十几度。 “……为什么?”叶隼恍然明白了,这就是一场东方有曦策划好的突袭,是为了测试他们的反应能力和实战能力? 但是,他感觉的出来,被袭击那一刻觉察出的杀气绝不是假的,那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可能他的命!他还用了匕首,如果真的刺伤了人怎么办?从他们枪拔出来出来的也都是实弹,东方有曦为什么要这么干,他是疯子吗? 东方有曦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冷色的月光里,对他们道:“这次实战训练,除了叶隼,其他人都勉强及格。但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们这种水平,还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 何狡、陈坎坎、周一和端穆尔这时已经被放开,四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松了口气地瘫倒在一起,哭笑不得地埋怨:“娘喂……这也太狠了!”暴脾气的端穆尔很想爬起来和东方有曦干一架,但无奈双手双脚都太疼了,哼哧哼哧的,只好凶狠地瞪了他几眼,打架的事暂时作罢。 东方有曦“啐”了一口,微微勾起嘴角:“有意见的,可以申请再来一次……” “没有,我们没有意见!”何狡连忙捂住端穆尔的嘴。 叶隼直直凝望着东方有曦,与他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对视,希望能听到他对这件事的解释,但直到所有人都走掉了,他仍然对自己闭口无言。 他这是什么意思,无视自己,轻视自己,还是……对自己的表现,失望了? 叶隼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何狡、周一他们先被抓住的得到了及格,自己最后一个被俘的反而不及格? 他攥紧拳头,从东方有曦身侧越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东方有曦的手搭在眉骨上,拿着眼角对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只有我不及格?”叶隼从未被人看低过,但现在他却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完完全全被看低了。这种被看低的滋味如此难受,以至于他一看到东方有曦这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心里的带着风的怒意就即刻飙升成了龙卷风。 他不是没有被人偷袭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败得这样毫无颜面!叶隼自信自己施展出了全力,即使与两个实力不输于自己的人对敌也不落下乘,东方有曦凭什么不认可自己? “呵……你想不通?也不服气?” 叶隼点点头。 东方有曦冷笑着伸出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因为你,叶隼,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没有脑子。” 09.刀 闭着眼睛,用热毛巾捂着眼窝,东方有曦想,自己或许需要几个大一点的熟鸡蛋。 但是何狡去了09军区的后勤部还没有回来,没有人能帮他煮鸡蛋。 半晌,他取下毛巾看了看镜子,皱起眉头骂了声:“格老子的,混小子!居然连我也敢打……嘶……”过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哭笑不得的勾起嘴角。 想想也是,自己有多久没能和人痛痛快快打一架了……自从那次从出院之后?但叶隼的拳头的确够硬,再多来几分钟自己估计就得露怯,抗不下去了。 今天的运动强度已经违法了医嘱。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里,也有个人在用热毛巾敷眼睛,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他敷的是两只眼睛,现在看起来比东方有曦更像一只讨喜的国宝。不过他丝毫不认为自己输了,因为东方有曦和打着打着时突然喊停,捂着肚子说自己胃痛,这场“友好”的切磋只好结束。 由于今天凌晨的群架闹得太凶了,整栋楼里有不少公共财物被损坏,叶隼被某两杠四星催着赔钱,没法子,只好写了张条子给何狡,让他去后勤部拿点东西回来,顺便把这个星期的菜也拖回来。 因为担心东西太多,何狡顺手把情绪有些不稳定的端穆尔给拖走了,充当苦力。 周一和陈坎坎则先去找些工具,把墙壁上的枪眼什么的给补了,以免有碍观瞻。当然,他们心里的小九九是,坚决不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给以后的新人提醒! 至于第一天的训练么,东方有曦表示,等他写好了训练计划,会打印出来分发给每个人的!但换句话说,如果他今天之内写不完训练计划,不能保证是否还会有那么惊心动魄的意外惊喜。 房间里,东方有曦吃完早饭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包东西,踹开了隔壁的门。在和叶隼打过那架之后,他就决定,以后绝不拿着小子当晚辈看! “走,跟我出来!”他冲着外面歪歪下巴。 “好!”叶隼捋起袖子,两眼冒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东方有曦无奈地看着他,抚了抚额头,“你这是……”敢情这小子以为他又来找他打架的,他好歹也是一上校好不好,成天没事干就找人干架? “怎么,不是要打吗?”叶隼认真地问。 “当然不是,让你看点东西……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判定你不及格吗?看了这些东西,你自己能想明白最好,要是看完了还不明白,我可要罚你了。”东方有曦边走边瞪了他几眼,“还有,以后不准动不动就挑衅长官,知道我比你大多少级么?” 叶隼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你知道比我大了多少级,还这么欺负我。” “是你先动手的!” “是你说的话太过分了,就算你是长官,年纪也比我大,也不能那样贬低我的人格和尊严。” “说你没脑子就是贬低你的人格和尊严?”东方有曦心说,这就是王子病吧,王子病! “没错。” “那么,从小到大就没人说过你没脑子?” 叶隼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所有人都说,我很聪明。” 东方有曦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周围都是群什么人哪……没几个真心喜欢你的吧?但你的确没脑子,这是事实,不是他们瞎了眼,就是他们不负责任。” “……再说一遍,我有脑子,好好在脑壳里放着呢。而且你为什么说他们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我,才会骂我没脑子吧?”比如说眼前这位。 叶隼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和正常人不一样?虽然,他自己的也不见得多么正常。 “好了,就是这里。”东方有曦打开一间房,让叶隼跟着进来。 这个房间在90年代就被改造成了微机室,05年配置了投影机和数十台联想笔记本。虽然这两年都没怎么用,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有人过来保养的,东方有曦打开一个笔记本看了看,发现运作很流畅,招手让叶隼过来。 “这包里的碟子,你全部都看一遍……” “什么东西?”叶隼抽出一张碟子,上面连个文字标记都没有,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头。 东方有曦:“你是两年前到反劫机小组,此后每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影像记录……还挺详细的,每次都有。” 叶隼:…… 东方有曦:“愣着干什么,快点看啊!” 叶隼:“我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他们怎么拍的,我怎么没看过有人扛着摄像机?” 东方有曦:“说你没脑子就是没脑子,你每次都冲在最前头,后面的人要拍到你根本轻而易举,再说了,他们干嘛扛个摄像机,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便携式摄像仪么?往纽扣上一按就装好了。” 为了每次执行任务时都有证据可依,重要的是防止有人隐瞒执行任务时的一些失误或决策错误,方便做出总结与反馈,如今很大一部分武警特警小组,都会在出发前指定一个人携带微型摄像仪。 叶隼:=口= 东方有曦自然不会陪着他一起看,随口扔下一句话“看明白了就来找我,看不明白,你今天也不用吃饭了”,便回到房间倒腾训练计划去了。 叶隼很想对他说,自己对着电脑超过一个小时就会睡着,可已经来不及了。 午饭之前,何狡和端穆尔回来了,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马不停蹄地给兄弟们送盒饭。周一和陈坎坎拿到盒饭时,端穆尔正端着盒饭在吃,他们一人拿了一盒,剩下的五盒,一盒是东方有曦的,其他的都是叶隼的。 周一告诉他:“叶隼在微机室呢,蟋蟀找了个新法子折磨他,这孩子看资料看的脸都白了……” 何狡“哦”了一声,又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蟋蟀?” “嗯,是啊,我给东方魔头起的外号,怎么样?虽然是不太拉风啦,与他的形象相差较远,但总不能叫他东方不败吧?你们知道伐,他亲自教训的叶隼,小叶子居然打不过他!这太惊悚了!”周一吐着舌头说,“叶隼都被他拿去开刀了,我觉着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鸡腿也堵不住你的嘴!”何狡打断他,“这就怕了?亏你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不是最喜欢惊险刺激的吗?” 周一点点头:“刺激是刺激,但我当时真的是吓得胆都要破了,急中生智躲进厕所,就想马上想用激光手电筒对外头打信号求救,可惜失败了……一转身,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啊,我手上却只有一把牙刷!” “擦,我也是,根本找不到武器!这能不被捉住么,虽然我挺能打的,但对方一开始就不想和我打,我闻到催泪弹的味就想吐……手边只摸到了手机,就赶紧打开铃声打算示警!也不知道你们听见没,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我只能把桌子椅子、行李箱都扔到了门口,谁知道,他们却从窗户进来了,可还没打上,我就被一个破网子给网住了!”陈坎坎也苦笑着说。 端穆尔这时一口饭从鼻孔里喷出来,激动地骂道:“他娘的,老子最憋屈了!本来抢过来一把枪,打一梭子多闹出点动静,结果发现里头没装子弹!cao,当时就感觉奇怪,想从窗户往下跳,结果那两人拿出电击枪把我给电了,他娘的,就这么被撂倒了!” 何狡听得仔细,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看来,我们每个人遇到的对手都很不一样,显然是避开了我们各自的强项,采用了不同的袭击方案,被捉住是必然的,也没什么可丢人的……我遇到的更不靠谱,他们撬开窗户,给我扔进来个定时炸弹,我只能想办法把它拆了,没料到他们还是从门口闯了进来,拿枪顶住了我的脑袋。当时我就想,幸好我手快,已经把炸弹拆了一大半,至少把时间延迟了……抱头倒地的时候,趁机把身上的无线电讯号器给压碎了。” “好东西啊,你怎么有这个东西的?”周一凑过来问。 何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是昨天东方上校给我的,怎么你们没有吗?”随后,也不打算解释什么,神态自若地拿着饭盒去找叶隼了。 不大一会,微机室变得热闹起来,周一拉着陈坎坎和端穆尔也过来凑热闹。合着何狡,四个人帮着叶隼看了会儿碟子,除了何狡默不作声,其他三个也都摇摇脑袋说不明白,不知道东方卖的什么关子。 “叶隼,说老实话,你和过去的组员关系好吗?”何狡摁下暂停键,问他。 叶隼思考了片刻道:“还可以。” “那会一起洗澡、吃饭、喝酒打牌吗?”何狡大概看出问题在哪了。 叶隼摇头,“不会。我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洗澡,也不喝酒、打牌。通常他们打牌的时候都很吵,我宁可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那里比较安静。” 何狡看喵星人似的看着他,“那你们一起打球吗?” “打足球,但他们抢球都抢不过我,后来就不叫我一起了。”叶隼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想了想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这位毫无自觉的小哥…… 何狡扶额望天,这回自己赌的这把很有些危险哪,队伍里最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不合群,没爱好,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毫无集体意识,你能指望和他培养出足够的默契和信任吗?怪不得这些碟子里的影像资料能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叶隼每次出任务,都给人万分惊险的感觉,小心脏乱揪一把的。 忽然之间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东方有曦要第一个拿叶隼开刀。 何狡不着痕迹地收敛起脸上的惊讶,摆摆手说:“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你继续看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记得晚上六点半开饭!” 说完,对另外三人使了个“有事商量”的眼神,离开了微机室。何狡虽然还没有尝试,但也完全想象的到,要和叶隼做朋友,比和其他三个人称兄道弟、交付生死,难度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何狡乐得作壁上观,踢叶隼这块铁板的蠢事,他才不会做。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越想逃避就越是避无可避,东方有曦在接过他递来的盒饭时,塞给他一张纸:“你的训练计划,看看吧!我想了一宿才定下来的。”这就意味着,让他改,不仅没门也没窗。 何狡拿起来一看,只有两行字:在一个月时间内,和叶隼成为好朋友,以成功进驻他的房间做室友为准!如若失败,即刻批准何狡同志主动提出调回原单位的申请。 …… 乌鸦都没有某位复姓人士黑。 10.刃 十分钟后。 何狡带着心里千万只的草泥马对东方有曦莞尔一笑,自信旦旦地收起了这张盖了公章的纸,姿态优雅地退出了房门。 他脚步虚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深吸一口长气,对准厕所里那个黑漆漆的洞,运了会儿,“我是何狐狸?我操你妈的呀东方有曦,跟你一比我简直就是纯情无敌小兔子一只啊,你是狐狸他妈妈的爸爸的爷爷他孙子!” 何狡在痛定思痛明白了这个真理之后,准备去找个机会去提点提点叶隼。如果叶隼能在他的旁敲侧击下明白过味儿来,也算是一个很好的起点,至少承了他一个人情,能让他接下来与叶隼交往的过程变得容易一点。 但怎么提点,才既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又不让他恼怒呢?何狡想破了脑袋。 到了晚饭时间,轮到给叶隼盛饭了,他拿着饭勺望着叶隼,抿着嘴憋了半天,嘴巴都咬红了,终于憋出来一句:“叶隼哪,你看这样多好,有人给你做饭、盛饭,还有人陪你说话聊天,要是你一个人在家,肯定不会这么好的!” 叶隼把饭盒从他手里掰过来,目光在他的嘴巴上逡巡了片刻,道:“你有咬嘴唇的习惯?” “没!你听见刚才我说的话了吗?”何狡郁闷地看着他。 叶隼点点头,“听见了,一个人在家是不好,我不会做饭,外卖又不好吃,的确很麻烦。” 好吧,他根本没听懂!何狡垂头去打饭,继续用力地思考。 叶隼吃完饭要回去砌墙,所以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看到东方有曦来了,往旁边让了让,小声哼了声:“我还是不明白。” “还不明白?”东方有曦把饭盒往桌上一磕,“你看你,还死不承认自己没脑子,现在都没想明白!” “我再说一遍,我有脑子。”叶隼就像螺丝帽和东方这颗螺丝卯上了,三两口把一个馒头咽下去,“我会看到明白了为止!” 他很快拟定计划,等砌一部分墙就去微机室熬通宵,总之,他就不信自己耗上时间和精力,这么一点小事还会想不出来?不过,那墙到底怎么砌……水泥和沙子的比例怎么那么难搞?!他必须尽快掩盖掉自己不会砌墙的事实。 东方有曦看他一眼,“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必须接受惩罚。” “不用,我自己能够想明白!”叶隼向来输人不输阵,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无意中瞄了下他的饭盒,问:“你挑食?” “青椒的刺激性太大了,我还在胃疼。” “笋子你也不吃。”叶隼其实觉得他一筷子都没动。 “爱吃的,但笋子不容易消化……” “但冬瓜你也不吃?” “爱吃的,但今天的冬瓜不够烂……” 何狡忍不住做咆哮状:“上校!你还是直说了吧,我做的菜不好吃是吧?!”他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不满意就申请个正规的厨子来! 东方有曦也不知怎么就看懂了他的潜台词,吃了口白饭,慢声道:“资金有限,弄个炊事班出来的事你就不用想了!这样好了,明天起每天熬一锅小米粥,你们还是该吃什么吃什么。” 何狡愣愣地应了声“好”,心里嘀咕,他的胃病真有那么严重? 叶隼吃完战斗饭,和众人打了声招呼,第一个离开。东方有曦是最后一个走的,似乎还想把冬瓜给消灭一两块,但何狡看他实在吃不下去,便把饭盒收走,劝道:“别勉强了,胃病得养,可你知道我们这里没有条件。” “嗯,辛苦你了。”东方有曦支吾着松开手,看着饭盒里的粮食被白白倒掉,想拦却还是没有拦。 蒋老说的对,他有时候就是太逞强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好不了就是好不了,还期望什么? 偷偷叹了口气,东方有曦拍了拍口袋,散着步溜达上二楼,一个挨着一个地分发训练计划。之所以亲自去送,是想郑重其事一些,不然,他们拿到这计划书,只怕会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另外,他也有必要突击检查一下懒小子们的房间卫生。 陈坎坎是第一个,因为他有选择性困难,东方有曦给他准备了两张纸,一张上面写着“一个月内打败东方有曦上校一次,项目任选,但必须主动挑战”,另一张上写着“一个月内打败叶隼一次,项目是自由搏击”,完不成任务的结果是一样的,“卷铺盖走人”。 “我,我要选一个?”陈坎坎为难地瞪大眼睛,不知道选哪个。 东方有曦等了好半天他还在挠耳朵,便把两张纸都团成了团,一只手捏住一个,让他选,“快点,闭着眼睛挑一个!” 陈坎坎闭着眼睛指了左手,得到了必须挑战东方有曦的那张纸,泫然欲泣地把他送到了门口。嘤嘤嘤,怎么可能赢得了他嘛,连叶隼都打不过他! 第二个是周一。这家伙压根就没关门,吹着小冷风躺在床上嘎嘣嘎嘣吃着薯片,看到东方有曦进来时傻了眼,刚想把薯片往床底下塞,结果一不小心全倒在了拖鞋上。 东方有曦故意瞄了瞄他的床底下,又看了看衣柜,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那么乱,零食也没有乱撒一地,于是只横了他一眼说:“你要吃就给我吃干净,别给我招来老鼠!” “是,上校!保证完成任务,嘿嘿……”周一生性乐观的,对于自己也是很有要求的,可问题是他做什么总有自己的一套标准,用来衡量自己也衡量别人。如果自己做不到他会忧郁,如果别人做错了他会生气,所以,这人平时的为人处世的方法就是,必须让搭档接受自己的标准和建议。如果目的达不到,他就会变得抑郁或焦躁。 目前,他的这个缺点还没太大的机会暴露出来。 对付他,东方有曦也有办法,没有把训练计划递给他,而是先给了他一个笑脸道:“每个人的训练计划都不同,你的能力怎么才能发挥出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呢?我看这样好了,你帮其他人出主意去吧,帮助所有人完成目标,让他们看看你的谋略与统率力,最后如果大家能顺利完成计划,可都是你的功劳,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看怎么样啊?” 周一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后乐陶陶地点头笑了:“好,这个好!我很喜欢,那么这里头写的就是他们几个人的计划咯?” 他兴致盎然地接过来,还没等他看完做出反应,东方有曦立即脚底板抹油。 第三个就是端穆尔。 东方有曦早听说过这个人,他的枪法是一绝,左右手可以并用,从来不浪费一颗子弹,指哪打哪,没有哪个部队不想要这样的人才,要知道尖兵比赛可是年年搞,有了他何愁不能拿到射击冠军? 但端穆尔坏就坏在脾气太暴,暴点也很奇怪,有时候别人用多难听的脏话骂他,他也不会怎样,但有一次某位长官大声说话吵醒了营房里的兵,这人当时就冲出去,跳起来踹了人家屁股一脚。 怎么才能掌握住住这人的暴点呢?东方有曦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终于拟定了这个训练计划,递给端穆尔说:“你如果中途感觉太难了,完成不了,可以找叶隼去打一架,只要你有办法把他激怒到失控,也可以算过关。” “有这种好事?激怒一个人好容易的嘛,更何况是冷冰冰的叶隼小哥……”端穆尔傻乎乎地笑了笑,不发脾气时你还真不看出这人脾气有多暴。 但这时的他还不了解,表面冷傲的人不一定脾气不好,好脾气的人不一定不会发飙。 看了纸上的那一行字,端穆尔也挺高兴,“好,不就是让老子一个月内在军区里找一百个人吵架,还要吵得他们非要找我比赛打枪,还不能输么?你放心,老子这身子骨头比牦牛还厚实,杠杠的,吵架不会输,打架更不会输!至于打枪嘛,给我一杆巴特雷,天上的飞机老子都能打中!” 听着比自己几乎小了十岁的年轻人一口一个老子的,东方有曦还真有点不适应。他抬起手在端穆尔的背脊上重重拍了一下,笑眯眯地走了。 现在,就剩下叶隼的训练计划没有送出去了。要去微机室找他吗? 东方有曦犹豫了几十秒,还是踱着步子向微机室走去。微机室大门敞开,却不见叶隼的人影?这人偷懒去了么,还是……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笔记本仍然在播放影像,镜头里的叶隼只能看见个后脑勺,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清楚地记录了下来,分秒不错。这好像是某次银行被劫的劫持人质事件,歹徒有五个人,两个人手中有自制手枪,另外三个人都拿的是折叠刀片。也是奇怪,不知道每次出这种事时,那些歹徒是怎么从保安眼皮底下混进去的。屏幕上,特警小组正做好准备,打算在一个匪徒出现在门口收取食物和饮用水时,由狙击手开枪,爆头,同时最前方的两名特警冲上前去,快速控制住另一名持枪匪徒。 这时,佩戴微型摄像仪的特警却忽然低声骂了句:“妈的,他以为自己是谁!” 东方有曦还以为自己听错,按下暂停键然后又回放了一遍,发现自己没有听错。接着往下看,明白了过来,这个特警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隼。因为叶隼临时改变了计划,自己突进了,突进途中击毙门口的匪徒,然后反身扑进去踢飞了另一名匪徒的枪。 他打的是时间差,堵的是匪徒的反应速度不如自己的快……然而,在其他组员看来,原本就不会有任何差错的营救行动,因为叶隼的擅自行动,变成了一场华丽而惊险的个人表演。 东方有曦关闭了笔记本,看来叶隼已经明白了。虽然他并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让他深刻地觉察出自己的问题,但……做都已经做了,只好……他之前不过粗略看了一遍,还当真没注意到,这个特警有过如此激动的反应。 那种语调与口吻,和韩振每次骂叶隼的那几句,本质上是不同的。 叶隼大概还从没有遭受过这种打击,那群叔伯、前辈很明显就是嘴硬心软,一直都把他保护的太好…… 把碟子收拾起来准备拿回去,东方有曦不经意地看到楼下的操场上有人。 那抹人影浓墨重彩,就像一只在夜色中急速奔袭的野兽,穿山越岭而来,睁开了一双能瞬间锁定猎物的赤眸,四肢矫健而雄壮,以令人咋舌的速度翻越一切障碍奔跑着,不停地奔跑着。 然而,他看不见他眸子里的光了,那道从太阳上借来的光呢? 东方有曦心情钝重地叹了口气,不管自己有多不喜欢他,他都得承认,叶隼更该是属于天空的隼,而不是陆地上画地为牢的兽。剪掉他的翅膀,并不是什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下的狠药,也只好由自己来负责收场了。 他晃动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把东西放回了微机室,走下楼,站在叶隼的面前,痞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心情太好了所以夜奔?” 叶隼直挺挺地站立着,大口大口呼着气,没有回答他。 东方有曦越过他的肩头,远远地看向哨岗,急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吐出一口的白雾:“八百米,比比?” 11.刀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撑在沙滩上。 东方有曦很有些无语,自己不过跑了个八百米,怎么就感觉要死在床上了?不过,叶隼爆发起来的速度实在太恐怖了,他拼尽了力气也追不上,真是……居然慢了他半个身子,丢人! 最过分的是,那小子脸上没有一点受伤的表情,他哪里受打击了?哪里有?! “那次行动,我选择了当时最及时、最有效的行动方案,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改变计划,狙击手成功几率不到70%,反而会打草惊蛇……” 你的决定没错?好,就当没错,敢情全组就你最厉害是吧? “时间差是不好打,但我有把握,虽然别人总是不相信我确实有把握,但我计算过,95%的成功率,不打折扣。所以才那么做的,我没有在拿人质的安全开玩笑……” 你有95%的成功率,那剩下的5%呢,你就能保证不出状况?小哥,你还年轻才二十二岁,年轻气盛、不顾后果,说的就是你! “那个偷偷骂我的组员,我想他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理解……他准备了半天,手拿着抢可能都已经麻了,还没出场就被我一个人搞定了,是我,我也会生气,也会骂人。” 小哥啊,你到底搞明白没有,人家那不是因为你抢了风头才生气的!是因为你无组织无纪律,无视团队精神,两眼白瞎地拿他们那些组员当了摆设啊! “我似乎经常让他们没有发挥的机会?” 唉,不容易,你终于算是认识到问题的重点了,再多想想,就快靠近真相了。 “那也没办法,每次都是我第一个看出来最佳行动点,卡在点上的人是我,我就只好行动,不能犹豫。果断出击,才能确保每次任务的成功。” 我错了,深深地错了,小哥你还是没有认识到错误! “但他们可以跟我说的,在背后说有些不大好,因为我听不见,这样不利于队伍的团结。韩组长每次都在执行任务前强调合作的重要性,他们怎么不听呢,早告诉我多好。”说罢,还叹了口气。 哎,这位小哥,你真的理解了“合作”这两个字的涵义了吗?你真二,还是装二?!我真是同情你曾经的组员,更同情身为你现任上司的某人! “不过我也有错,应该早点觉察到这个问题的,让他们感觉不悦是我的责任,不如……改天我给他们道个歉?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东方上校?我道了歉,他们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吧。” 我奉劝你千万不要这么做,他们会被你活活气死的,你真的不晓得什么行为最容易得罪人嘛?你真的成年了吗孩子?! “东方上校,你放心,这种事情我绝不会再让它发生一次的,我已经注意到了这点,就会防范于未然的……碟子我全部都看完了,等整理好了就还给你,还是不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方上校?……东方上校……你睡着了?” 东方有曦手睁开眼睛,摁住自己的胃,冒着冷汗站起来,已经没有力气再教训他了。这人的自我催眠意识太强了,语气还极其的认真恳切,一点也不像是在推卸责任,别说,他还真是没辙。 “算了……明天吧,我先回去睡了。”再不上楼,他怕自己忍不住,就在这个小破孩面前吐了。 叶隼目送着他上楼,没有跟上去。 上了几层台阶,东方有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惊讶地发现叶隼居然又回到操场上,脱掉外衣,只穿着一件背心,接着绕圈跑步。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想着他刚才说过的话,晃着头,幽幽然叹息了一声,匆匆上楼。叶隼……这个人,也许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认真听懂过他的话。 刚才叶隼以为他睡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其实听到了。 “其实,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了什么?东方有曦没有深想下去,他的头很晕,胃像火山似的烧起来,往下落岩浆,身体在半夜变成了一个闹哄哄的大炉子,吵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一点多,从胃部涌起的一股恶心感,把他搅得躺着也难受,只得支撑着上身坐起来,挪到桌子旁边去倒热水。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流到胃里的时候却没有太大感觉,一阵阵的焦灼感让他手脚发软,忍了一会才好过了些,趴在桌子上握起拳头抵住胃,迷迷糊糊地小憩了几分钟。 这种慢性病,最是折磨人的。 东方有曦记起天亮之后要正式开始训练,自己必须睡几个小时,想了想,撑着身子站起来蹲到行李箱面前,从最里面的小夹层里掏出一盒药。 翻出说明书,看到上面写一次一粒,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白色的药片剥出来两颗,塞进了嘴里。 过了半个小时,总算是感觉好多了,他用热水罐了热水袋,捂在肚子上,裹住被子躺了回去。就好像过去急行军四五个小时之后突然停下来休息,那种大汗淋漓的舒服,让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脑袋里昏呼呼想着接下来怎么整叶隼,终而沉沉地睡了过去。 6:30,天蒙蒙亮,宿舍外忽然响起了嘹亮的集结号的声音。 何狡在厕所里咬住了牙齿。 陈坎坎穿裤子被绊了一跤。 周一僵尸似的从床上弹起来。 扑通!端穆尔屁股一歪从床上摔了下来。 叶隼呢,嗯……打开房门,站在走廊上伸了个懒腰。 东方有曦握着手中堪称古董的集结号,笑出八颗大牙,甭看他以前是有烟瘾的,但牙齿依然雪白,见不着一点黄色的牙渍。 五个人迅速集合在他面前,列队站成一排。 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纸递给叶隼,昨晚上他忘了给,“你个人的训练计划,下午再看吧。我现在要宣布的是,从今天开始,你们的训练正式开始!现在,所有人跑步去枪械室扛枪,捆八格沙袋,负重15公里!” 啊? 除了叶隼,所有人都一脸愕然。 “报告!上校,不是都已经有各自的训练任务了嘛?还……”何狡上前一步。 “那是你们各自的训练计划啊,没有错,必须在限期内完成。但我有说……你们没有集体训练项目吗?”东方有曦立刻打了个立正,大喊道:“跑步,走!15公里,规定时间内不完成者,没有早饭!” 冬风这个飒飒啊——呼呼啊呼—— 何狡跑在最前头,自觉地给他们带路,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我靠,你个黑毛狐狸!” 叶隼跑在最后,捏住那张纸抽出来。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地揉成一个团,朝着身后一扔。 “我叉,叶隼你加跑一公里!”东方有曦动作潇洒地踢开纸团,咆哮道。踢完之后发现那是自己打印的加了公章的那张纸,一张脸顿时-口-了。 等他们从枪械室出来,东方有曦非常贴心地把集体训练的项目表,人手一份,发在他们的手上,坚持将打压威迫进行到底。 叶隼懒得看,扫一眼就塞进口袋了事。 另外四人倒是看得清楚仔细,看完之后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哀吧,我亲爱的同志们! 集体训练项目如下(日常): 1. 早晨6:30,每人负重跑15公里。 2. 8:00训练挂勾梯上下300回,100米障碍跑200趟。 3. 10:00自由搏击对抗训练:两人对打,四人双打,五人车轮战各20回合。 4. 13:30移动靶干扰性训练1个小时。 5. 16:00,负重20公斤跑5000米。 6. 饭后半个小时,武器训练,各类常规枪械的拆卸、组装。 7. 3天一次游泳训练:穿着常服和解放鞋一口气游完6000米。 8. 5天一次25公里负重30公斤越野行军训练。 9. 7天一次四小时的文化课(内容不定)。 10. 10天一次反恐行动演习训练。 11. 15天一次外出特别训练。 其实大部分项目他们都不看在眼里,顶多是体力消耗的大一些,还算不上太魔鬼,关键问题是,最后那三项,怎么看怎么有鬼,不可预知的项目啊,不知道东方有曦会玩出什么花花草草来。还有,移动靶干扰性训练,怎么个干扰法? 东方狐狸玩死他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何狡觉得他们离死还远着呢,但如果第一个月的个人训练任务没能完成,那可就不好说了,东方狐狸的手段,估计还没有表现出万分之一吧。他悲催地想。 四个人正咂嘴呢,发现叶隼背着枪咻地一下跑了过去,冲到了他们前面。 “呀,他很积极啊!”周一也跟着冲。 何狡痛苦地想到自己要和他做朋友,也赶忙加速,咬紧了跟上。其余两个也尾随其后,谁都没有注意东方有曦是不是跟上来了。 事实上,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中途耍心眼、偷懒了,东方有曦是肯定会知道的。不过,千万别问为什么。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头顶上方传来的螺旋桨声,把几个人仅剩的一点侥幸心理给烧光了,对负重跑有些心理阴影的陈坎坎就听见脚后跟响起一串的“啪啪啪啪啪”,登时捂着屁股窜出十几米去! 端穆尔随后也大叫起来:“我滴娘!啊啊啊啊,别朝我开枪啊,老子跑第一还不行吗?!”也是腾一下窜起来,跳着脚,奔出去七八米。 东方有曦开着小17在上面晃晃悠悠地笑着,因为一只手合着一只腿在操纵,另一手腾出来拿着88狙,所以很像是酒后驾驶,那场面,看得人胆战心惊。 他看谁落在最后就给谁几颗花生米,还专门瞄准脚后跟,打的是又准又刁! 五个人不得不争先恐后地往前跑,除了叶隼,几乎都被空包弹追着打了一轮。 叶隼一直跑在前头,保持住一二名的位置,路程过半的时候,猛然发力一跃上前,稳稳占据到第一的位置。 不大一会儿,他和后面的四个拉开了距离,嘴角突然微微上扬,抬起右手,对着头顶——竖起一根中指! 12.刃 东方有曦竟然还能抽空,回了他一根中指。 随后,是十几个空包弹跟雨点似的,落在了叶隼的四周。他的枪法是诡异的准,最气人的是,这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打枪的时候也完全用不上瞄准镜,似乎随手那么一打,就能打到想打的地方。 叶隼感觉小腿肚子火辣辣的疼起来,一个晃动,绕出了一个S形路线,嘴角反而勾了起来。 东方有曦用膝盖推了旁边的总矩杆一下,把小17开到了他的前头,看也不看的,反手捏住88狙,照着地面胡乱打了一通。 叶隼左跳右闪,来回腾挪,就像凭空拽了副翅膀给按在身上了,一颗花生米也没吃到。 但是,却苦了后头紧跟着的何狡,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就要脱窗了。飞溅出来的子弹壳更伤人啊有木有!他的教官和同伴根本无视了他的存在么! 观察了一阵,趁着东方有曦换弹夹的功夫,何狡连忙冲上来,也不管叶隼是不是同意,箍住他一只胳膊往前跑,回头对后头三个喊:“都过来,一个箍住一个,我们一起跑!” 黑毛狐狸不是看谁落在最后头就瞄准谁么,那只要他们全部齐头并进不就好了? 何狡不愧是何狡,脑筋转的特么快,迅速把人都组织起来,绑在了一根绳子上,再看东方有曦,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下不去手了。 叶隼看了看何狡,貌似有点不喜欢和人太过接近,“这样还这么跑? “你就当胳膊上多挂了把95式呗,我不介意的。”何狡充分发挥起自己的自来熟。 叶隼看了眼旁边的那一串,脸色有点不悦,“不止多挂了一把,而是四把……你们拖了我的速度。” …… 何狡还是尴尬地箍住他的胳膊,扭头,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听见没?速度啊速度,你们一个个的都特么蛋疼吗!?” 三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万分的无奈。 于是,五个一串的人肉串拼命在场地上奔跑起来。可即使这样一起跑,也有谁的屁股偶尔来不及收进去的时候,所以东方有曦的子弹还是不客气地飞了过来。 就见尘土飞溅,有人缩着屁股往天上蹦。 东方有曦笑得牙不见眼,心说,跟小爷斗,你们还不够皮实! 不过,跑了一阵子,人肉串坚持不下去了,原因是很明显的,各人的耐力和爆发力不同,速度也不大相近,也正如叶隼所说的,这样串在一起跑非常的影响速度,所以……他们得到的子弹是少了些,但速度相应的慢了很多。 叶隼头一个不满意,强行脱离了何狡的胳膊。 端穆尔第二个不满意,也强行脱离了队伍。 蚱蜢战术宣告失败,五个人在此恢复之前的状态,除了叶隼,都有一个人轮番落在后头被子弹追着打。 听着他们接连不断地发出嗷嗷声,东方有曦心里挺痛快的,很好,他们跑的都很开心嘛! 寓教于乐,一直是某人的教学宗旨来的。 15公里的负重跑,在几梭子空包弹的威迫下,变成了小菜一碟。叶隼第一个冲过终点,一边卸下身上的所有东西,一边仰头去看头顶的小17。 东方有曦故意在他顶上做了个360°平面回旋,才降落下来,非常骚包地扛着枪走出驾驶室。 抬头,就看到叶隼对自己竖起了两根中指。 嘿,这小子还上瘾了是吧?东方有曦抬手举起手上的家伙事,做出了威胁的射击姿势。不料一点也没吓到这位,这位还立刻拿起枪,同样摆好姿势,对准了他。 东方有曦沉默了良久,笑了。 通常情况下他很欣赏两种人,也只欣赏这两种人。一种是做什么事都能够先发制人、占尽先机的领导者,那种人天生就是做指挥官的材料,甭管敌情多么严重,情势多么糟糕,他总能在别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把握主动,牵着敌人的鼻子往前走,很牛!和这种人做朋友,从来不会跟着吃亏,但也别想占到什么便宜,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实力相当,相处起来会非常的过瘾。 第二种呢是性格特别的很有趣,怎么看怎么有趣,怎么撩拨怎么有意思,行事作风和别人不大一样,站在人群里或许不打眼,但一动起来就能让人吃惊,给自己憋吃,自己却还不会生气的那种人。当然了,能让东方有曦吃瘪的人极少。极少,就意味着极少人有这种实力,极少人有这种胆子。 但叶隼恰好是他认为的第二种人,自己有时候确实看他不顺眼,想抡起拳头打一顿屁股,但又觉得他很有意思。本以为他会发飙的时候,他还很淡定,本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还很理智。本以为他会发憷的时候,他压根没把你看在眼里—— 嗬,自己还治不了他了怎么的? 半晌过去,东方有曦放下枪对他摆了下手,“行了,都跑完了回去吃早饭吧,今天去吃大食堂,就在这后头……不过都这个时间了,呵呵,抢不到馒头的可不要怪我……” 哀嚎声顿时此起彼伏,宛如涛涛波浪地在他脑后响起。 叶隼就看着四个人冲了出去,不慌不忙地把枪背上,走近前,往他跟前一站。 东方有曦对他一挑眉——你不去? “你不去,却不怕没有早饭吃,那我跟着你,也不怕没有早饭吃。”说着,又靠近了他几分,伸手就能来个过肩摔,怕他跑了的样子。 “啧。”东方有曦被踩了一脚似的为难。 见他瞟了瞟小17,叶隼滑不溜秋地就钻了上去,稳当当坐在副驾驶上,对他抬起下巴:“还不走?” 东方有曦这个无可奈何啊,心说怎么就忽悠不住他呢,只好开着小17回到宿舍,从房间里掏出两袋包子,分他一袋,伸手一指,“那边有微波炉,自己热去!”跟着,用电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冲了两包豆浆粉。 叶隼拿过来一杯,边吃边喝,边声讨:“你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何狡他们知道了,会很生气。” “吃人嘴短吧,你不说不就得了!”东方有曦瞪他一眼,谅你也不敢说。 “嗯,我不会说的,我吃了你的包子,喝了你的豆浆却没有他们的份,他们会连我一起恨上的,太不划算。到时候他们动不了你,就会找我的麻烦……这个叫迁怒。”叶隼点点头。 东方有曦愣了一会,被豆浆烫了舌头,“吐吐吐吐……”赶紧用手掌给自己扇风。这人,似乎又不是那么的缺心眼,平时那副缺少情商的样子,装出来的?但也不像啊。 “你对自己的个人训练有什么看法。”不如问问这个。 叶隼表示没有意见,“跟我以前遇到的教官相比,你是最有创意的一个。任务挺好的,我接受,不过……如果顺利完成了,你能不能让我做件事。” 东方有曦见他听十分正经的口气,便点头应了:“成啊,只要你能按时得逞……咳咳,按时完成。你想干什么,让我教你开小17?不是已经答应你了?” “不是,是另外一件事。你点个头就行……我从小就想试一次,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且,他老爸也不准,偷偷干了肯定会把他吊起来打一顿。叶隼捉摸着,“你应该不会阻止我,因为你格外不靠谱的样子。” 噗——东方有曦一口气把豆浆都喷了出去。 叶隼做了个标准的就地卧倒,趴在桌子边上,躲过一劫,表情淡淡地坐起来,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你的那杯忘了加糖吧,我刚才看见了……” 东方有曦的嘴角歪过去一半。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喝豆浆,但是请人喝白开水似乎又不好,所以才冲了两杯的,好不容易刚刚找个机会浪费掉了,这小子……“咳咳,我喉咙痒,就是不能喝加糖的。” “哦。”叶隼点点头,继续啃包子,“你还挺体弱多病的么……” 东方有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哪里哪里,你今天的话还意外的多么……对了,你还没说,到时候你想干什么?” 叶隼张嘴把包子整个塞进去,又去拿下一个,还盯着东方有曦面前的那一袋,道:“唔到四哈仔高苏乃。” “啊?”实在看不下去了,东方有曦抽出纸巾,够过去给他擦下巴。 叶隼忽然间就愣了。 “吃完了再说,你也不怕噎着,喝口水咽咽!”又把豆浆给他递到手边。 拍拍胸口,叶隼把包子咽下去,接过水杯喝了两口,看了看东方有曦的眼睛,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从来没有谁对他做个这么亲近的动作。小时候家里的保姆倒是也给他擦过嘴,但那已经久远的让他记不清了。至于老爸,叶隼摇摇头,无法想象他给自己擦嘴巴还递水杯是怎么什么样的情景。 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望不到顶。 很可靠,但没有温情。 “我说,到时候再告诉你。”叶隼重复了一遍,随即起身把袋子拿在手上,“你慢用,我回去吃。” 东方有曦纳闷地看着他喝剩下的那一半豆浆,微微蹙起眉头,也犯上了选择性困难:我是把它喝掉呢,还是倒掉呢? 犹豫了半天,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气势汹汹地拿起茶杯走到厕所门口……咳,喝掉了。 片刻,他摸了摸自己的胃,笑了:“嘿哟,这次居然没有疼!” 接下来的三天,东方有曦每天都驾驶着小17跟在五人组后头放冷枪,有时候放冷枪还不够劲,他就转悠着在他们头顶绕上几圈,再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俯冲下来,打上一梭子,惊起一片鬼哭狼嚎。 当然了,想看叶隼惊慌失措还是相当困难的,一直没有得逞,这让他的气又不顺了。 第四天清晨,东方有曦依然一脸得瑟地背着88狙去停机坪,却望着空空荡荡的场地,张大了嘴。 “MD……怎么回事?!老子的小17咧?”09军区基地居然遭了小偷?偷走的还是一架直升机? 13.刀 谁也没有想到东方有曦这么快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还驾驶着,他们花了一晚上时间藏起来的蓝波美人小17。 “那个,东方上校……我们可以解释!”何狡立刻举手,对着头顶的17大喊。同时使劲对其他四个人使眼色——赶紧都停吧! 叶隼也皱着眉头,仰起脸,盯着小17满脸的不解。 很快小17便急停在他们面前,东方有曦抱着一个盒子走了下来,对他们挑起嘴角笑了笑:“不错不错,让我迟到了十五分钟……呵呵呵,把小17用绳子从停机坪上拖走,藏到了防御工事里头,还用迷彩罩和树枝给掩盖了起来,以为弄的绿了吧唧的我就发现不了?一二三四五,每个人都有份吧?说!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主意,哪个白痴出的?!”所以说,这人是学过变脸的吧。 何狡举起的手颤巍巍地又举高了点,道:“……我。” “你?你不是号称何黑狐么,这么烂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脑袋被驴踢了……哦不对,我们军区没有养驴,那就是被猪踢了?!”东方有曦张嘴就骂,“猪都比你聪明!我以为你们至少是把小17开走的,结果只是藏了起来,真TM没用!”说着说着,往前一步,拿手指头戳他的脑门,“胆子不小嘛,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那个……”何狡看了叶隼一眼,心说我都替你顶包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木有! 其实,叶隼原本的主意就是直接把小17开走,停到军区大门口去。但何狡实在怀疑他的技术,别到时候开上天还下不来了,就建议说,他们一起把它给拖走藏起来。端穆尔和陈坎坎被东方有曦打的冒烟自然举手脚赞成,周一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于是众人一拍即合,深夜爬出被窝,顶着寒风用绳子捆上小17的轮子,这顿拖拉扯拽…… 谁承想,东方有曦这么快就找到了! “我问你话,你看叶隼做什么?”东方有曦扔下一颗爆栗。 何狡疼的龇牙咧嘴,只得说:“我,就是想跟上校开个玩笑。” 就见他摸着下巴朝自己笑:“哦,只是开个玩笑?我明白了,你的玩笑档次还真不低的啊……值得欣赏。” 随即往右移了一步,挑高眉梢看着陈坎坎,“你呢,什么原因?不能重复哦,不能复制其他人的答案。” 陈坎坎哭丧着脸,支吾了半天,终于奋力挤出一句话:“我的任务不是要打败你一次么,我就是想……想提前做做心理建设,尝试一下挑战你的……感觉。” 东方有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拍了他一把,“原来如此,很有远见呀!” 周一倒是非常自觉,上前一步,立着标准的军姿说:“报告上校,是他们怂恿我,我被耍弄上校的这个巨大诱惑所吸引,没能把持住……于是就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东方有曦点点头:“难得难得,居然有一个敢说真话的。” 又眼神一晃,扫过端穆尔的脸问:“那你呢黑木耳,也是被拉下水的?” 端穆尔费劲地想了半天,一拍脑袋,上校叫的是自己啊,才道:“想起来了,我是说凌晨那会儿怎么尽做和你打架的梦呢,敢情都是这件事给闹得!他们这样做我觉得太好了,敢跟顶头上司对着干的,老子最佩服,都他娘的是老子的兄弟!” 几个人都一副“你还是别认兄弟了”的表情看着他。 “……我也佩服你,活到现在还没被历任上司整死,他们到底是有多孬?!”东方有曦把他往边上一扒,盯着面无表情的叶隼看了许久,“你的理由呢?” 叶隼丝毫没理会何狡递过来的眼神,不假思索道:“我是打算开走它的,想看看你知道我上了小17之后会有什么表情。但你不是说我缺乏合作意识么,所以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听了何狡的建议。” 何狡在心底痛心疾首地咬手绢,叶隼啊叶隼你的名字真没叫错,谁能有你损?! 东方有曦愣了半天,举起一只手指着他的脸,笑得喷出口水来:“你小子缺心眼么,你上了小17我能有什么表情,是拍手叫好还是惊讶地大喊‘哇啊,小17被上了’?她又不是我马子,你上就上了呗,我这个人很大方的……” 叶隼:???? 其余四人纷纷扶住自己的额头。 “唉唉唉,你们这是什么臭脸,我还没找你们要劳务费呢,把飞机拖出来可花了我不少钱,勤务兵很贵的好不好,五分钟就一人要了我十五块,花了老子一百五,他奶奶的比当鸭都赚的多……”东方有曦嘴巴里好一阵唧唧歪歪,又喷了一顿口水,才停止了对他们的教训。 叶隼转头问何狡:“鸭?什么鸭?” 何狡:…… “不许聊天,都听我的命令!”东方有曦瞪了他俩一眼,收回痞子相,迅速切换回魔鬼教官的状态,看了眼手表道:“今天的负重跑耽误了二十分钟,你们自己说怎么办?” “提前完成任务!”五人回答的还挺整齐。 东方有曦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来,“好,这是你们自己说的,别又事后在背后算我的帐。” “不会!”齐声否定。 “行啊,那就这样吧,我还是跟昨天一样,在天上给你们增加一些应有的动力……不过呢,何狡你过来!”他伸手把盒子递过去,“一个人拿一个盒子里的东西,含嘴巴里。” 何狡接过盒子一看,不明所以,一盒子鹌鹑蛋? “还磨蹭什么?耽误一分钟,浪费的是你们自己的时间!”东方有曦厉声催促。 何狡立刻捡起一颗放进嘴巴里,陆陆续续,五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含住一颗鹌鹑蛋,但都是一脸的迷惑。 东方有曦摆摆手,又钻进直升机,留下一声笑:“如果到终点时,哪个人的鹌鹑蛋破了或者掉了,后果自负!” …… 擦啊啊——这是哪门子的训练?! 但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和他理论,就连叶隼也非常有眼力见地保持了沉默,还没等小17起飞就绕过去跑了起来,据说今天的早餐有包子,他可不想错过。 由于含着鹌鹑蛋,就算被空包弹击中也没法骂娘了,五个人一肚子的怨气无从发泄,不到半个小时都憋出了一身大汗,也只能脸色潮红地往前飞奔,满场乱跳,跟疯了似的。 何狡因为嘴巴大,含着鹌鹑蛋还不觉得太难受,但坏就坏在鹌鹑蛋的蛋壳太薄了,他只要跑的太快牙齿就会磕上去,急的他两眼通红。 陈坎坎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最不擅长的项目本就是负重越野,场地上有许多障碍物需要跳跃,他天生弹性不好,跨过一根树障时差点勾住脚,强行把身子一拧,脚是解脱出来了,嘴巴里的鹌鹑蛋也撞上了上牙龈。但幸运的是,没有破! 就在他窃喜的时候,脚后跟“嘣”的一声,娘亲喂空包弹又来了! 周一则比较倒霉,他嘴巴挺小,平时吃粗一点的黄瓜都不能一口唆进去,他捡的那颗鹌鹑蛋偏巧是最大的一个,含着是刚刚好,但却不停地往外流口水,止也止不住。跑着跑着就感觉下巴湿了,跟着脖子也湿了,黏糊糊的一大片,又腾不出时间来擦一把,还要躲着长了眼的那些空包弹,跑过一半路程时眼泪都要下来了! 端穆尔倒是一开始跑的挺轻松,那么个小小的鹌鹑蛋在他的大嘴里跟豆米似的,碍事是有一点,就当含着一颗糖呗,便无所谓地往前冲,一度有两三次还赶超了叶隼。但跑了十几分钟就傻了眼,为什么今天的障碍物这么多?树桩过了有接地网,一米过高的矮墙过了是满地的大轮胎,怎么还要钻铁圈他们又不是玩杂技的熊?! 鹌鹑蛋硌的他的腮帮子酸痛无比,想张开嘴深吸一口气也不行,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张嘴,又费劲精力注意脚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轮胎。 叶隼也不如昨天从容了,脸同样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红彤彤,尤其是鼻子上一点,跟点了胭脂似的,看着滑稽的有些可爱。满头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淌,有的顺着嘴角渗进嘴巴里,咸齁齁的。为了缓解嘴巴的干渴,他只好用舌尖绕着鹌鹑蛋增加摩擦,以便分泌出更多的唾液出来,然后使劲往喉咙里咽。 最大的问题的是,他不能像昨天那样随心所欲的提速了,仅仅用鼻子呼吸对于他们这种高运动量的人来说根本不够,但又不能张嘴,怎么办?要不怎么说叶隼脑子聪明,跑到三分之一路程时,他就摸索出了一个法子,咬紧牙关让腮帮子漏风,并将鹌鹑蛋挡在里面不让它掉出来,终于得心应手地解决了鹌鹑蛋带给自己的麻烦,一时间,速度就又起来了。 东方有曦在上面端着枪,不由得勾起嘴角,看来这一次还是叶隼第一。这小子……也太贼了,早知道拿什么鹌鹑蛋哪,就该给他一个又白又大的大鸭蛋! 终点,五个人张大嘴让东方有曦检查。 端穆尔和陈坎坎一嘴巴的鹌鹑蛋液,跟半夜偷进了鸡窝的贼一般狼狈,耷拉着耳朵,低头看脚尖。何狡运气不错,鹌鹑蛋勉强没破,但有了一些细小的裂纹。周一的鹌鹑蛋也是完好的,就是……东方有曦嫌弃地瞄了一眼他的下巴和脖子,赶紧掏出纸巾甩了过去。 最后,轮到叶隼。 “叶隼?鹌鹑蛋吐出来看看!” 叶隼“嗯”了一声,伸手在嘴巴上一捂,翻开来,一个完美无缺的鹌鹑蛋。因为粘着唾液,它还泛着透亮的光。 他朝地呸了一口,把鹌鹑蛋拿在手上就着衣服擦了几下,抬头看了东方有曦好一会儿,突然靠近过去,伸出两根手指,碰到东方有曦上装的一个口袋,解开了纽扣…… 14.刃 叶隼迅速地把鹌鹑蛋塞进东方有曦的口袋,然后盖上口袋沿儿,末了,轻轻拍了拍。 端穆尔登时就激动地握住叶隼的手叫道:“兄弟,真兄弟!”太有种了,这必须的! 何狡和周一的一侧嘴角都歪到了耳根。 陈坎坎看看叶隼,又看看明显愣住了的东方有曦,思虑了好半天还是不能决定站在哪一边,只好颓丧地叹了口气。 东方有曦无语地看了会儿天,把鹌鹑蛋拿出来?貌似不好。就这么装作啥也没发生?貌似又太便宜这小子了。 众人都望着他,等他示下。 “得了,我又不是芝麻用得着你们瞪这么大眼么?”大手一挥,让几个人都先去吃饭。早饭在大食堂吃,通常是稀饭大白菜加馒头、花卷或者包子,碰上厨子心情好,会上几碟醋泡花生米或者酱黄瓜,味道还不错。 东方有曦的胃精贵,依然不吃大食堂,一个人八着脚上了小17,回头一看,叶隼又跟背后灵似的跟了过来。 “今天大食堂有包子!” “刚才听见炊事兵喊了,但是不是肉馅的,只有酸菜粉条。”他还挺有理。 “那跟着我也没有!”其实他还没回去看,不知道蒋老偷偷派勤务兵给自己送什么来了。 叶隼点点头,“没关系,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东方有曦气哼哼横他一眼——老子吃狗屎你也吃? 叶隼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吃的下,那我也吃得下。 他真想撬开这人脑壳往里浇一壶开水,看看他会不会嗷嗷叫! 无奈,又载着他回到宿舍,东方有曦在自己房间还真的找到十个包子和一盒稀饭。不用说,准是有人会去报告说他把包子吃完了,以为他挺喜欢吃就又巴巴地给送了来。 “包子……”叶隼一眼瞧见了。 东方有曦把包子都扔给他,“吃吧吃吧,噎不死你!”自己端着白花花的稀饭吸溜起来,忽然想起来厨房里还有剩下的鹌鹑蛋,端着稀饭就去了厨房,麻利地把口袋里的那颗混了进去,在锅里放上水,狠狠煮! 叶隼啃着包子也跟着溜达过来,“鹌鹑蛋煮了剥掉壳,烧肉很好吃。” 东方有曦瞄着他就纳闷了,在他肚子上来回瞄了几眼——没听说过你是个吃货啊,虽然饭量是大了点! 叶隼吸气收腹,对着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一点没胖,还是肉吃的少了。 “后勤部有猪,你给我弄回来一头,你们就能吃上红烧肉了!”东方有曦心里打起小算盘,他也许久没吃顿像样的肉了,虽说吃了不一定舒服,但尝大不了尝一口吧嗒个味儿再吐出来么。俨然忘了他正在喝中药,医生让他禁荤腥辛辣的事实。 叶隼考虑一下,对他伸手:“坐标。” 东方有曦稍微回忆一下,报出一对数字给他。 当晚,他们的晚餐便是一锅熟了的鹌鹑蛋。何狡一听说可以去搞头猪回来很是兴奋,逼着他们一人吃了二三十个鹌鹑蛋,四个人便跟着叶隼摸黑来到了占地面积颇大的后勤部。猪圈在最后头靠近菜地的地方,他们要穿过去必须经过几个仓库。 “大摇大摆过去肯定会被人发现。”何狡研究半天,觉得要另找路径。 周一摇头,“没别的路了,两边都是院墙。” “那就爬院墙,从上面走过去呗?”陈坎坎往上瞄一眼,不高嘛,很容易。 端穆尔白他一眼,“缺心眼啊,上头用水泥糊着玻璃渣!” 最后四个人不约而同看着叶隼——你带我们来的,还不想办法? 叶隼皱着眉头,看着仓库的坡顶就不挪开视线了,何狡一挑眉道:“对啊,从顶上爬过去!虽然是斜的,也不见得多难。”就当过障碍了。 叶隼一副“你是傻二蛋么”的表情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不会有人半夜还守着猪圈,但仓库周围都有人巡逻,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都引出来,才能进得去……仓库屋顶上有烟囱。” “嗯,有烟囱,然后呢?”周一问。其余三个也是一脸的不懂。 叶隼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对其他人如此认真地解释自己的想法,“如果烟囱里冒出火光和烟呢?他们会以为仓库里有东西着火了,立刻打开仓库的大门进去检查……这个时间,足够我们溜过去了。” 周一瞪大眼睛看他,“你疯了,这也太缺德了!” 何狡则“啧啧”一声:“我明白了,你是说让他们以为仓库着火了,但并不是真的着火,你打算往烟囱里头扔什么?” 和脑筋转得快的人说话就是省事儿,叶隼从腰间掏出一个烟雾弹给他,“今天去东方房里摸来的。”就是东方有曦端着稀饭去厨房那一会,他在房间里坐了一分钟,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看了眼他的床底,就瞄到这个好东西了。 他很早之前就有从上司那儿顺走装备的习惯,一不注意,就拿出来了。 何狡:…… 端穆尔兴奋地掐他的脖子:“兄弟,真兄弟!” 周一不置可否,只问:“但是这么远,这么高,谁能投进去?”要是失手砸中底下的巡逻的,那不就暴露了? 陈坎坎依然选择性困难,就看了会几人的神色,干脆闭嘴不提意见,打算随大流。 叶隼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我待会爬上去,站在树枝上掷,水平距离70米之内,不会失手的。”今晚的月光皎洁,也能够看得清楚。 但有一点他没说,他从来没试过站在树上扔烟雾弹。 说完,他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月亮,等着四个人的回答。 何狡拍了拍他的肩膀,“成,那你赶紧爬树,我们隐蔽好,待会好往里冲。”其余三人也没有意见,“你扔完了,给个手势就行。” 叶隼有些意外地平视他们,“你们都不反对?” 周一摇摇头,咧嘴一笑:“干嘛反对,这主意很不错啊,而且……我很想知道如果后勤部的人发现被人耍了,还丢了头猪会是什么表情。” 何狡同意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他不打算说明,只道:“烟雾弹,不就只是烟雾弹么……事后顶多被批评几句,能有什么,至于上头……有东方!”他好像没来由地就相信东方有曦会帮他们顶着。 端穆尔和陈坎坎也猛点头,没所谓,都被批评惯了。 叶隼拿过烟雾弹,默然挑高嘴角,便嗖嗖嗖地上树了。 四个人对视一眼——哎呦,原来他会笑?! 树上自然不能助跑,但叶隼找到了两个距离相近,前后交错的长树枝,前后脚站着,身子往斜后方一沉,借了一把树枝的弹力。 但是摩拳擦掌的几人居然都忘记商量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等他们从猪圈里搞出一头猪,要怎么悄无声息地扛回去? 凌晨两点半,东方有曦在睡梦中被一群乌鸦哇啦啦的吵醒,坐起来一看是自己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马上给我过来,还管不管你那群狗崽子了?!”这嗓门,把他耳朵要震聋了。 东方有曦一听不乐意了,“什么狗崽子,是狼崽子!半夜三更吵什么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现在就过来!要不是我刚好路过,后勤部都要被他们燎了!”这位是越说越气。 “什么意思,狼崽子们闯祸了?”不至于吧,今天还放了他们一码呢。 “闯祸?连你在内,谁也别想给我推卸责任!他们已经招供了,说是你让他们去搞一头猪回去的!”呵,好不容易抓住东方有曦一个痛脚,可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东方有曦勉强摁住挑起的眉梢,“那个,我是有说过让他们搞回来一头猪,不就一头猪么,你那么小气做什么?” “你还理直气壮了是吧?搞什么搞啊,不知道打报告上来要么,非要偷偷摸摸地搞!还给老子扔烟雾弹进仓库里,我操你爷爷的!”这下好,脏话都飚出来了。 东方有曦嘿嘿一笑:“你胃口真大,连我爷爷都敢看上?我这就过来,顺便把你的表白告诉我爷爷一声?” 那头瞬时没声了,“嘭”的一声挂了。 看来真是气得不轻啊。东方有曦无可奈何地起床穿衣服,打开门被冷水一吹顿时就有些恶心,只得憋住一口气咽了下去。 到了后勤部,就看见五个崽子一个个都笔直地站立着,五张硬邦邦的脸像被鞋拔子抽过似的。 “你还好意思就这么空手来啊……”看他进了门,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虎着脸站起来,伸手要搜他的裤兜,小声道:“上次老爷子不塞了你好些中华么……哎,没带?” 东方有曦斜了他肩膀上的两杠四星一眼,笑:“不好意思,小爷戒烟好久了。” 男人瞬时悻然地竖起眉头,换了大嗓门,用手指头指那五个脑袋,“你说,他们这像话吗?不像话!啊,没组织没纪律的,为了一头猪,搞到领导头上来了!这要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还玩声东击西,以为自己很高明?我看哪……” “好了好了老余,口不干么少说几句!要骂我替你骂,一群白眼狼,吃你的穿你的睡你的,还惦记着你那头猪,良心被狗吃了呀?!”东方有曦上来就是一顿插科打诨,还像堵墙一般横在余犇面前不让他开口,“平时我怎么教你们?09军区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一定要敬老爱幼、遵纪守律!尤其不能得罪我们余老前辈,你们把耳朵都剪掉了,把我的话当放屁?!” 余犇无语地坐回椅子上,沉着脸酝酿火气。 骂了十来分钟,东方有曦口干舌燥的,拿起他桌子上的一杯水喝了,靠过去把他的抽屉勾开,掏出两包中华往里头一塞,这个动作麻利的,僵着脖子的叶隼愣是没看清! 又十分钟,东方有曦负手走在前面,扭着头朝后吆喝,“快点,都晚上没吃饭啊,磨磨蹭蹭跟娘们一样!” 用俩竹竿吊着一头两百多斤肥猪的四个人,只得咬牙加快速度。 只有叶隼没有抬猪,因为他被东方有曦罚去看仓库了,不到天明不许回来。顺便,练习五百次投烟雾弹,不中烟囱不作数,爱看热闹的余犇端了个板凳坐树下头,边抽烟边给他计数。 第二天,叶隼照常参加训练项目,但怎么跑都是最后一名。他的胳膊早就抬不起来了,只好把枪挂在脖子上,好几次因为躲闪不及,差点被空包弹扫射到脚后跟。 何狡实在看不下去,减缓速度和他并肩跑了一阵。还特别照顾着他的自尊,装作自己也体力不支了的样子。 东方有曦不客气地连他俩一起打,叶隼一皱眉,把何狡往前面狠狠一推,固执地一个人落在最后。 “行啊,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肯认错求饶?”东方有曦暗暗挑眉。 15.刀 看着眼前再次空空如也的停机坪,东方有曦简直哭笑不得,这个叶隼,任性起来就像个孩子。可不就是个破小孩么,杠上了就不肯认输,犟起来的跟头牛似的,他还不怕你罚,受罚完了接茬来,继续我行我素。 “他把小17开哪儿去?”东方有曦只好逼问其他人,何狡首当其冲。 何狡的脸拉得老长,“不知道啊上校,他这回谁也没告诉。” 周一也使劲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发誓!” 陈坎坎的头比他还摇的厉害,“我下来时,小17已经上天了!” 端穆尔显得有些不高兴,“怎么也不带上我?叶隼他娘的太不够意思了!” 东方有曦低头看手表,“照常训练,叶隼回来了让他一个人加30公里负重,今天一天不许吃饭!何狡,我走了之后,这里的事情你全权负责。”言下之意,这一天里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回来后会直接找他。 何狡一张小麦色的脸顿时白了。 “上校,你今天不监督我们了?”周一好奇地多嘴。 东方有曦扭头就走,冷冷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看着他驾驶着军用越野离开了视线,周一对着何狡撇了撇嘴:“你说,蟋蟀上校是不是生气了?” 何狡白他一眼,“生气?生气应该是直接拿把机关枪出来,跟在我们后面闭着眼睛扫射吧!” 陈坎坎附和地点头:“肯定是上头的上头找他有事。” 端穆尔嗤了一声:“那我们今天晚上肯定不好过了,他一回来指不定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样!这种,我见得多了,上头的上头给了我们的上头气受,他转头就会折磨我们,不把我们玩的跟狗似的趴在地上叫饶,心里哪里能够舒坦?” “行了,一人都少数几句,该做的训练还是得做!”何狡警惕地扫视四周,“保不准东方狐狸在哪里布置了暗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周一被他一提醒,低头在身上摸起来,“都检查检查,会不会有监听器什么的?” 几个人忙活了一阵,没什么发现,这才放心地开始跑步。今天没了东方有曦给他们免费赠送空包弹,这个轻松惬意啊,比起慢跑来差不了多少。 周一还有空和何狡八卦,“嗳,你说……叶隼他在想什么呢?昨天刚把人气的够呛,今天就把人的宝贝小17开走了,我琢磨着,他是不是有点故意挑衅蟋蟀的意思?” “挑衅?也有这种可能,但我这段时间我看了看,觉得叶隼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何狡边跑,边给他分析,“你想啊,偷猪这件事很明显吃力不讨好,我感觉他是故意曲解了东方狐狸的意思,在和我们制定计划时也故意健忘了那么一会,然后又故意……” “又故意在我们扛着猪撤退时露出马脚,让人发现?”周一仔细一回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我靠他个姥姥的,这小子玩我们哪?自己要和蟋蟀内斗,也别拉上我们啊!” 何狡眯着眼睛笑:“非也非也,他拉上我们是有目的的。这小子贼的很,别看平时像个闷葫芦三枪打不出一个屁来,但论起心眼,他未必比我少。还有上次上校给他看那些碟子,那事不管搁谁身上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吧,但我看,叶隼未必就什么也不知道……” “那他是什么目的?”端穆尔从后头追上来,插到他们两人中间,“喂,不许说俺兄弟的坏话!看不顺眼干脆就打一架,在背后嚼舌头算啥子本事!” “我们这是分析,分析!围观他和上校斗法而已,你敢说你不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何狡两句话就能把他绕进去。 周一瞅了瞅端穆尔敦厚的脸,笑着打趣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不是藏族人么,怎么有时候一口的东北话?” 端穆尔把胸脯一拔,“那可不,俺的血统是藏族的,但是在沈阳那嘎达长大的!” “难怪难怪,我就喜欢东北爷们,豪气,不磨叽!”周一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抬眼发现前方是障碍桩,一个飞跃跳过,得瑟地勾起嘴角。 何狡和端穆尔、陈坎坎都顺利通过,于是又凑到一块唠。 “叶隼虽然嚣张任性,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在反劫机小组的时候没有被处分过,明明他那种臭屁的个性最让领导讨厌了,就算他有背景,就一点警告也不给?”何狡把叶隼资料早就查的清楚,“而且他爸那个人挺铁腕的,口碑很不错,压根不是包庇纵容自己孩子的那种人。” “别说,是挺奇怪的。”周一不屑地冷哼一声,眸子里却又露出一丝羡慕。 端穆尔变脸道:“什么,叶隼是高干子弟?丫丫的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最厌恶的就是那种靠老子老娘吃饭,拽的二五八万,参个军混点资历,回头就能升职的混蛋!” 反应这么激烈啊?何狡无所谓地一笑,“昨天还是兄弟,今天就敌视上了,你们的友情还真廉价。” 周一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接着说,叶隼的目的!” 何狡闭上嘴巴躲过脚下突然溅起的一堆尘土,道:“你们就一点没看出来?他呀,是在摸上校和我们几个人的底线。” 陈坎坎最是纳闷,“底线,摸什么底线?” 周一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番,点头:“想想他来到宿舍做的每件事,没有一样多余的,原来是在摸我们的底线,这小子……啧啧啧,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 端穆尔也有些不解,“什么底线,做人的底线?真的假的,他如果也试探过我,那老子不敢要这个兄弟了!” “其他的我不知道,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试探我们认定一个人做战友的底线。”何狡的神色忽然沉凝下来,“战友是可以在危机关头生死与共的,他这个人需要的不是那种一起吃饭、喝酒、泡妞的友情,而是用来交托生命的战友!” 听了这话,端穆尔又改了主意,“那俺还是拿他当兄弟吧,这点试探可以理解,老子找人做兄弟也是有标准的么!” “你的标准是什么?”周一问。 端穆尔笑着一昂头,“不怕长官,敢跟上头对着干!不怕被骂,打架惹祸骂不怕!” 周一无语地快跑了几步,何狡露出一副“难怪叶隼被他看上了”的表情,陈坎坎尾随起上,表情有些纠结。 “对了,还有!”端穆尔追上他们,“能把上头气的吃瘪还没处下绊子的,娘亲喂,那是我亲兄弟,必须的!” 何狡反射性地往边上跑了几步,为了前途着想,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另外,必须拆散他和叶隼,这两人绝对不能粘到一起! 另一边,开着小17上天绕了几圈的叶隼稳稳地落了地,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眼,发现正好停在白色的圈内,满意地点头,走出驾驶室。 在宿舍晃荡一遍没看到其他人,叶隼自行绑上沙袋,背起背包,扛起枪,全速往前跑。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提防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东方有曦冷不丁从哪儿冒出来,给他来个伏击,但跑了半程却一个人影不见。 难道他在最后那段路上等着我?叶隼的精神高度紧张,忐忑地咽了好些口水,却也莫名的有些兴奋。 不料,终点线上依然没有东方有曦的身影,只有四个人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眼神里,都有着那么点幸灾乐祸。 何狡开口就道:“叶隼,你……” “东方他人呢?”叶隼直直盯着他的眼。 “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事,但不肯告诉我们。”何狡决定无视他凶狠的眼神,东方不在这人居然一点也不高兴?“但他留话给你了。” 叶隼略有些讶异地抖了下眉毛,“什么。” “让你多加一次30公里负重,一天不许吃饭!” 叶隼愣了一愣,片刻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又往回跑。 周一对于他那个嘴角微小的弧度理解不能,推了何狡一把,“是不是我眼花,刚才叶隼又笑了?” 何狡和陈坎坎都对他点头:“那我也眼花了。” 良久,端穆尔很二的感慨了一句:“这么看来,叶隼很喜欢跑步?” 十几公里外的军区综合医院,东方有曦翘着腿坐在某医生办公室里,看着面前指着自己鼻子训斥了二十多分钟的白大褂,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都承认错误了,你就放过我吧刘医生……” “不骂你你能有记性吗?要你一个星期来三次,你只来两次!要你每天好好休息至少六个小时,你非要去训练场上蹦跶!你说你,哪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是是,但我也说过,一个星期至多来两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 “那就把你那该死的工作辞了!”刘医生把他的病历往桌子上狠狠一拍,眼睛里都爆出了血丝。 东方有曦默然地看着他,半晌,走过去拿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别这样,你还不知道我么,让我不干这个了……不如一刀抹了我干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我看你就是……要不是蒋老护着你,我还真想一刀剁了你丫的!”刘医生气急了,操起镇纸想要扔出去,但想想还是没敢,只能用尽力气横他一眼,“我不管,下个星期开始,必须一周三次!你少来一次,我立刻给蒋老打电话,让他把你绑回去!” 东方有曦伸手摇他的肩膀,“刘医生,刘叔叔……您这么能这样呢,老爷子有高血压的你不是不知道,我身体底子好又在吃中药,一个星期两次肯定没问题的……” “你跟我闭嘴!臭小子,除了蒋老没人收拾的了你是吧?!”他那么多病人,哪个见了他就跟见了阎王似的,就这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天答应的好好的,明天就能放他的鸽子,偏偏打打不过,骂骂不通! 东方有曦看他真上火了,只得违心地妥协,“好好,三次三次!我时间宝贵啊,这都被你浪费半个小时了,还有五个小时要躺呢!” “行行,你快滚吧!”刘医生也不想跟他吵,招手让护士进来带他过去,“其他的不多说,你给我好好躺着,就当是补觉!不准看电子书,不准玩手机游戏!” “是是,遵命!”东方有曦厚着脸皮打哈哈,总算从办公室脱身,一转身又被黑着脸的护士吓了一跳。“我说小杜你怎么看着我,我欠了你们医院医药费了,还是摸你屁股了?” 杜小护士深深地瞄他一眼,不吃他那一套,拉起他的胳膊往里走,“我算是看明白了,谁都把你的命看的比金子还重,就你!一点也不知道在乎自己的身体,我们哪……都是死乞白赖送上来给你糟践的,每个星期巴巴的上赶着等你过来,可你呢?!” 东方有曦挠着下巴,在走廊上东张西望,声音小的像蚊子,“有那么严重么……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个屁!”杜小护士又愤愤地瞪了他几眼,等他进了那扇门,才收起脸上的怒意,靠着墙,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不但命运多舛,还不长命呢? 东方有曦躺在病床上,看着身边那个转转悠悠的机器,无奈地勾起一抹苦笑。他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强迫自己打瞌睡,勉强睡了一个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掏出手机来,从电话簿里调出一个名字“叶岚天”,发了条短信过去。 又伸手摸了会儿自己的脸,哪里浮肿了?!刘叔叔也真是,每次他来检查就会大惊小怪一顿吓唬人。良久,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破旧的竹蜻蜓,捏在手上,细细摩挲,一瞬不瞬地看起来。 …… 一时间,墨玉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一点一点渗漏出眼角。 16.刃 09军区地处西南,在某二级城市的郊区,这个地方地广人稀,既不是风景区也不是矿产丰富的地方,不过早些年依靠轻工业富裕起来了,交通也算得上四通发达,冬季不太冷,夏天不太热,正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这里的民风也不错,可能也与90军区二十几年前就建立起来有关。有驻军在自家边上,大家都感到安心,违法犯罪的也少,不怕警察,就怕倒霉撞上一两个当兵的,那可就不是塞包烟,能三两句糊弄的过去的。 只有一点不太好,这里没有星级酒店,当地人似乎也不讲究吃,一辈子朴朴实实平平安安就好,不追求大城市那些个吃喝玩乐的物质享受。如果有客来访想请人家吃一顿好的,愿意花上大几百块钱,当地人一般就会去西江月。那是个四层高的酒楼,招牌挺亮,红彤彤的一大片,墙壁和屋檐都是仿古的样式,古典味挺浓。 东方有曦现在就站在这座酒楼的门口,仰面,无奈地看了看里头热闹的人流。 他是极不情愿一个人上外头吃饭的,但刘医生揪着他耳朵警告他不许吃路边摊,这人又极懒不愿意多走路,一出医院就看见这家红得发紫的招牌,于是也没着急取车,两手插兜,悠哉哉踱着步子过来了。 正抬脚上楼梯,迎面看见从大门口出来的一伙人。 几个人似乎是急着出门迎接谁,满脸的殷切和焦急,因此没注意低着头的东方有曦,便撞了过来,走在最前的是个墨镜男,块头有些大,那胳膊粗的跟斯瓦辛格差不多了,看到自己等的人来了,挥起胳膊就想吆喝了一声。 这时他旁边的两个朋友就看见,前边有个面目苍白还有些浮肿的人,这要是被他一胳膊给拍到,嘴肯定得歪咯!赶紧上前一步,想拦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倒霉蛋的脸已经走到了跟前儿,估计是躲不开了。于是就准备好,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想着掏两张票子打算掉算了,尽量不要扯皮,不然让待会的那位看到了不好。 但过了半晌,他们都没听见有人惊呼的声音,再抬眼一看,哎?那倒霉蛋已经跨过门槛走过他们身边了,仍然是低着头、插着兜,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大块头也是一惊,他刚才也意识到有可能要打到人了,但没怎么计算后果,大不了赔点医药费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从小到大也跋扈惯了,只有他让别人吃亏,没有别人让他吃亏的道理,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要收手。 眼看那人要吃他一手肘,却不知道怎么的,那张脸一晃神就不见了,再看,他已经到了自己的左手边,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自顾自走了。 嘿,这什么人哪?大块头没看清他是怎么躲开的,就忍不住回头多瞄了东方有曦两眼。看来看去得出一个字——瘦,所以也没太上心,堆起一脸的笑容往台阶下去,向着一个从四个圈圈白色跑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迎了过去。 “哎呀尤少,可等到你了!” 白衣白裤的年轻人二十好几,五官俊朗,鼻梁高挺,但目光看起来有些阴郁,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抬头打量了一下西江月的门脸,道:“就这儿?有包间么,我可不想在大厅里吃饭。” “有有,当然有!早就定好了,尤少这边请!”大块头忙对身边的几人使眼色,一伙儿就都围了上来笑哈哈地奉承了几句,众星捧月般将人迎了进去。 东方有曦站在楼梯口往那边扫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但他却不是在看人,刚才那个浑身白的家伙把跑车停在外头,车牌正对着大门,想要他看不见都难。京城K军区的车牌,怎么会上到一个毛头小子的跑车上?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恶寒,跟着叹了口气,难怪现在有人骂官二代、军二代,一个个都这么嚣张,不诚心给那些平民百姓添堵么?! 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不好,上了二楼一看厅里的客人爆满,一点不比一楼强,无语地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揉起来。 只好问服务员有没有包间,服务员说有,但那包间已经被人包下了,不过多了一张桌子,问他坐不坐。 那也比坐外头强,东方有曦点点头跟着她进去了,一看位置还挺大,就自觉地坐在门边较小的那张圆桌边,拿起菜单点了两道菜,“一个西芹百合枸杞,一个蒸鸡蛋,再给来碗米饭……”他倒是看到有水煮鱼了,可惜不能吃,只好忍住。 不大一会,包间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东方有曦抬眼一看,暗暗皱鼻子,今天真是倒霉,看不顺眼的人又遇到一次! 与此同时,门口的几个人也在打量他。大块头和他那几个朋友自不必说,看到他都是惊讶的一愣,心说这小子什么路数啊,待会要不要试试?尤杰则是略微地瞟了一眼,一看这人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就偏开头去,他一向最讨厌病怏怏且身材干瘦的男人,便也没兴趣看他的长相。 东方有曦全当没看到,一边等菜,一边摆弄他的手机。 很快他的两道清淡小菜上来了,闻了闻发觉还挺香,觉得食欲回来了一点,嘴角勾起几分,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大块头把菜谱递给尤杰,笑的只见牙不见眼,“尤少,您点吧!这儿的菜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好歹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店,几个招牌菜都是不错的……” 尤杰抬手一摆,“你们看着办就好,我随便吃两口就成。”态度有些敷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给人感觉这人相当的心不在焉。 事实上,他千万个不愿意跑到这里来,要不是上个月自己包养大学生的事被家里大哥知道了,把他踹过来避风头,他怎么会被这个没脑子的张斐给缠上。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退伍兵,开了一家保全公司谋生,最近惹上了一档子事解决不了,拖人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缠了他一个多月。若不是最近闲得发慌,他才不会赶过来给这群人巴结。 既然是求人办事,张斐不能小气,大嘴一张,点了几个最贵的菜,随后又嘘寒问暖地和尤杰套起了近乎,直到看到尤杰垮了一张脸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才转入正题道:“尤少,这次您真要救救我,我这个人平时什么都好,就是冲动了点……也没办法,您是知道的,在军队待那几年人都憋屈死了,好不容熬到退伍自己弄了点事业想好好干,偏偏底下的人不听话,这不闹心么!我那天是气的没辙了,那小子的脾气又拧,这不火气轰一下上来了,一不留神就下手重了点……” 说着还警惕地压低了声音,往东方有曦那头看了看,见他埋着头吃饭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才接着说:“您看,这事儿……” 尤杰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求着办事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他关系多路子广,不管哪条路上的朋友都抢着和他拉关系,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帮个忙,疏通疏通什么的。但张斐这个事儿,他还真不敢随随便便答应。 沉默片刻,从荷包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才道:“你先告诉我,这事儿当时有几个人在场,几个是你的人。还有,那人现在躺在医院,你去送医药费了吗?” 张斐拢着嘴道:“我,还有在座这几个,就是当天的所有人了!都是铁哥们,嘴巴紧!那小子一进医院就给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家里人跑来我公司闹了好几回,那我哪儿能承认啊,医药费当然不能送了,送了不就承认是我打的了?!” 尤杰一笑:“还算你聪明,这件事儿你如果想撇清,就必须紧咬着牙什么也别承认。当时没有其他目击者,那更好办了……不是半夜出的事嘛,你花几个钱找两个卖街边小摊的贩子,让他们说当天亲眼看见那人回家去了,再没回公司过。然后,伪造几张他写给高利贷的欠条,这事儿不就结了?我再找人给检察院打声招呼,甭管他请什么律师,也告不倒你了。” 张斐听了高兴不已,嘿嘿笑了几声,“尤少就是尤少,要不他们怎么都说,找您准没错呢!”顿时把脸凑过去,小声道:“您放心,这件事办好之后,我再塞给他们家一些抚慰金,这事也就过去了,绝不会给您添麻烦!对了……您还记得上次在KTV门口看见的那个男孩子么,您猜怎么着,我把人给您找到了! 尤杰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哦?那你还真是有心了。不过,你查了人背景没有,我在这个圈子里可是立着规矩的,违了规矩的我可不要。” “那哪能啊,查过了,没有什么背景!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吃着低保过日子,我看遇上尤少是那小子走了运,只要把您哄高兴了,上大学就不用愁了不是?”张斐猥琐的一笑,顺手把手中的照片递过去,“您拿好,电话号码在背后写着呢……” 尤杰伸手接过来,忽的感觉有一道凉飕飕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猛一抬头,却发现刚才那股阴森的气息消失了。 对面,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仍然还在吃饭,一大碗的蒸鸡蛋已经见了底,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眼睛盯着桌面,很专注的一副吃相。 不过……尤杰直觉认为,刚才就是这人看了自己一眼,还是很不友善的那种。难道他听见张斐和自己说的话了?呵,就算听见了又如何,他们至始至终也没提及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况且,他尤杰出生到现在还没怕过谁。 过了几分钟菜上来了,又叫了几瓶酒,几个人开始吃饭。张斐放下心头的大石就变得更多话,唾沫横飞地说起几个黄段子,尤杰虽然有点儿反感但也很是习惯,几道菜也没吃出什么味儿来,就惦记着过两天怎么去勾搭那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 “尤少不是我说您,要我说呀还是软软香香的女人抱着舒服,您怎么就……嘿嘿,好那一口呢?”也许是东方有曦太安静了,又或许是张斐喝了几杯喝高了,嗓门不仅变大了,嘴巴上把门的也掉了。 尤杰单手支着下巴,满含深意地一笑:“女人和男人各有各的好,你们没尝过,自然是不知道。这男人哪,特别是身材好肌肉紧致的,哼哼……操起来可比女人还带劲。女人温软可爱但是太脆,只适合用来疼爱。男人么,无缘无故谁肯被人压,有些性子还特别硬,但就因为这样……征服起来才更有快感!” 张斐和几个朋友纷纷咋舌,也不知道说什么附和好,只好举杯卖笑:“是是,尤少玩的自然是我们享受不起的!” 正这时,就听见桌子被人狠狠一拍,“王八蛋!一群不入流的小畜生!” 17.刀 张斐咻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捋起袖子打算冲过去,被尤杰拉住。 几个人就都抬眼看东方有曦,发现他是对着手机发脾气,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消息,被激怒了。 张斐摸摸胸口,原来是虚惊一场,但这也不好,惊扰了尤少这尊佛怎么办,如果他一个不高兴不拖人传话了,自己还不得完?坐下来,赶紧皱眉头想主意,怎么把这人敢走呢?他明明快吃完了却忽然减慢了速度,难不成刚才真是在听他们讲话? 尤杰却是不经意地眯起眼睛,目光黏在东方有曦身上,不动了。 刚才他逆着光从门口进来的,一打眼就觉着这人面色不好,所以并没有多看,但现在房间里坐久了,灯光比刚才更亮了,加上东方有曦吃热了撩开了刘海,侧了侧身子,这才让他看清楚了一张脸。 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尤杰只觉得心脏突然间就膨胀起来,炽热难耐。这个男人虽然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背脊却挺的很直,脖子延长下去的线条流畅蜿蜒,十分有力,好似蕴藏着一股庞大的力量在苍白的肌肤之下,绵长且悠远,蓄势待发。更令他惊奇的这张脸,分明白的有些过分,却并会不给人温和、憔悴的感觉,而是淡淡的冷冽,就像是姣好的容颜上泼了水,瞬间被疾风冻住了一般,显露出薄薄的一层,雪白而剔透。 尤杰蓦然就感觉喉咙干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这个人很吸引他,不像过去遇到的所有人,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从前所见,好像冰一样不容人靠近,又像是冰下的美玉,泛着温润的幽光。但多看几眼,感觉又起了变化,这个人其实更像一柄刀,噙着寒光,透着血痕,凌厉的光芒太过华美,以至于让人不敢靠近却又着了魔一般想要伸出触摸。 一旦触碰那锐利的倒刃,也许就会在自己指尖划出一串殷红的血珠。 张斐多会来事儿一人,立刻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低头便问:“尤少,要不要我帮您去打听打听?然后再找几个人在西江月外面的巷子里……”成年人可不比那些好哄骗的学生,估计得有些麻烦。 尤杰不自觉的瞪他一眼,低声呵斥:“坐下!”好像自己真是什么提着裤子出门的色胚似的,掉价! “是是,我多嘴了多嘴了。” “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人。”尤少轻声道,“就算我想动,也得先弄弄清楚底细,他到底是谁……” 这时,东方有曦又是一拍桌子,大骂:“无耻下流,老子的东西也敢动!” 尤杰一愣,以为他听见了什么,因为东方的语速很快,听来就像是“老子你也敢动!”可把这帮人吓了一跳。但看东方有曦还是拿着手机骂人,没有一点往他们这边看的意思,又纷纷舒了口气。毕竟,尤少好男色那点事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给人围观,还是私底下进行比较好,就算出了点什么事也好暗地里操作。 “尤少,要不我过去搭个讪,套个近乎?”张斐看尤少一双眼就要镶在人家身上了,狗腿地继续出主意。 尤杰正犹豫呢,就听东方有曦啪一下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不要脸!”这回仍然是握着手机张嘴骂,但眼神却飘乎乎地往他们这边转了一圈。 张斐就咂摸出不对了,又因为本身伤了人心里头发虚,好不容易请来个尤少来能给自己帮忙,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这人十有八九是故意的,看着好像是在骂手机那头的人,可实际上就冲着他们来的! “尤少,这人……”目光里就起了歹意。 尤杰也觉察出了怪异,好巧不巧的,他离开京城之前被一个曾经玩弄过的男人打破了头,对方骂他的话跟刚才听见的简直如出一辙。这做了坏事的人通常都有个毛病,耳朵特别贱,但凡听见周围有人带出一两句三字经,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往自己头上按,奔着往狗屎坑里跳。还不肯装听不见,非要上去找不自在,问人家:“你是不是骂我啊,你敢骂我?我打死你丫的……什么你说你没骂我,你觉得我信吗?” 所以当东方有曦又不咸不淡地瞄了他们一眼之后,两人再也坐不住了。 东方有曦把椅子扶起来归位,看见眼前出现了好几双鞋,不悦地挑起眉梢,“几位有事?” “你小子刚才骂什么呢,啊?!没带着眼镜出门哪!”张斐一身的蛮横之气暴露了出来,站在尤杰身旁,跟他打手似的。 尤杰白了他一眼,估计觉得有些丢脸,向外挪了一步,语气还算温和地询问:“这位先生,不知道有何见教?” 东方有曦没抬眼看他,只对着张斐勾起一记冷笑:“眼镜带没带不要紧,瞎了也无碍,至少能少看见一些脏东西,但耳朵却是带了的,这一下没捂紧,可真是遭了秧!”说罢,伸手掏耳朵,从容不迫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方才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难道这人真的全都听见了?尤少心知这下决不能放过他了,拧着眉毛沉下脸,凉声道:“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说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呵,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我全听见了不是正好,还能帮你们宣传一下,跟这块儿造造势?”东方有曦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还透着那么点讥讽。 本来,他的性格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种,平时最懒得多管闲事,但也属于比较恶劣的那种,没人招惹他他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底下干些不入流的勾当,又不长眼地打起他的主意?那可就触了霉头,他不会那么好脾气的与人应付。 张斐抡起胳膊就想上前扼住他的脖子,被尤杰挡住,东方有曦就见他怜悯似的看着自己说:“只要你说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我今天放你一码。惹我?你还惹不起。” 东方有曦斜着眼,好笑地弯起嘴角,“你我惹不起?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你就惹得起?!” 忽然脸上扬起一抹邪戾的笑,起身靠近过去,伸手勾住他的下巴往自己脸前一带,“怎么,看上我这张脸了?还是……我这具还算漂亮的皮囊?” 尤杰惊讶地瞪大了眼,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游离了一会,却在下一秒僵住了身体。 东方有曦的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升腾起来一股杀气,这是只有真正舔过血的人,才会拥有的一种充满了肃杀之感的戾气,急速在他周身凝固盘旋,像千斤巨石一般从头顶压了过来。 他此刻冷冷地吊高眼角,眉宇之间还隐约现出了一阵目中无人的轻视与鄙夷。 就像兽中之王凝视着爪下的羚羊,就像至尊神明俯瞰着脚下的蝼蚁! 尤杰被震慑在原地,觉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如果自己再多一句嘴,恐怕就会被这个人杀死,他脸上的这种神色,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么?! 少顷,东方有曦松开手,轻笑道:“胆子小还学人家出来混?还是赶紧钻进老母的怀抱里去吧!有些事该管的你管,不该你管的你却要插手就是抢别人的饭碗了,公安和司法部门可都是要跟你急的……” “混蛋!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们尤少讲话,你知道他是谁吗?”张斐狗仗人势,虎着脸又要上来抓他的脖子。 东方有曦轻巧地一闪,用一只手就隔开了他的胳膊,笑:“你这种人居然也当过兵,真是侮辱了军装!” 尤少一看他也是练家子,立即对后头的跟班使了眼色——关门! 包间的房门嘭一声被锁上,外面的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方有曦刚吃饱饭还不想活动筋骨,刘医生说了那会消化不好,他看了下表,解开风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仍旧是坐了回去,对一脸迷惑死盯着自己的尤杰招招手,“来来,你来!小爷教教你,炫耀身份也不是你这么个整法的,从京城出来的,怎么连车牌也不知道换呢?啊,还把车停在大门口,生怕别人看不出你的底细啊?!小同志,做人太嚣张是会被人肉的,如今是网络时代了你却还在玩老一套?” 尤杰张大了嘴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张斐则比较一根筋,不理会那些,回头就招呼兄弟们几个上来,打算围攻了他。 正这时候,东方有曦的手机响了,挑开一看是叶隼,好奇地贴在耳朵上。 “……你在哪里?”混小子,尊称不会啊! “西江月吃饭呢,干什么?你又闯祸了!”东方有曦本能觉得这小子找自己不会有好事。 “如果你说的是我今天早上开着小17在首长楼顶上随便逛了几圈的话,你已经知道了。” “你个小混蛋,洗干净屁股等着,老子回去就收拾你!”非抽他皮带不可。 “我早洗过了,不过你回来就铁定没热水了。快八点了,你还不回?要关门了……”军区范围,他们基地自然也是有门禁时限的。 “知道,给老子守着门!”东方有曦估摸着收拾这几人五分钟差不多,便又补充了句:“帮我把电热毯打开,老子回去不洗了直接睡!”反正他也从来不锁门。 这席话在尤杰听来就不那么对味了,话筒那边是个男声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心说我们在这儿卯着劲要教训他,这人却在跟情人打情骂俏?靠你的爷爷的,立时大吼一声:“还等着干什么,把他给我绑起来!” 东方有曦一个侧旋腿,把第一个冲过来张斐踢了出去,正过身来勾拳打中一人下巴,顺势往他肩上用力一拍,往另一人身上狠狠一推!还能得着两秒空挡,笑盈盈地关上手机,别在了屁股后头。 尤杰兴味地紧蹙眉头,脱掉上衣,对其他人摆了摆手,“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去,我来!”他自信在军队的那三年摔打还是相当扎实的,东方有曦那几招虽狠,可也不过是跆拳道的简单路数罢了,暗暗狞笑着就上来了。 东方有曦淡笑着摇了摇头,抻了下手指,轻松地像是在做广播操。数了数,就这么几个草包,还不值得他动真格的。 叶隼那头被挂了电话,一脸的茫然,却是听见了最后那阵动静,想了想,扭头看着四个凑在跟前的脑袋,说:“东方……好像在跟人打架。” “什么?”何狡头上挂出无数黑线,心说东方狐狸也太不靠谱了,身为教官,自己竟然跑出去跟人打架!立马从叶隼手里抢过手机,拨他的号码,里头一个陌生的女声告诉他无人接听。喂喂不是吧,说打就打呀?!! “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听见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蟋蟀会不会被人欺负?”周一的眼睛闪亮亮,显得异常兴奋。 端穆尔歪着脑袋也好奇:“难道是上校跟他的顶头上司打起来了?那敢情好,俺无条件支持!” 陈坎坎为难地看着他们,道:“要不要上报给上级呢,还是我们去看看?” 叶隼没理会他们,穿上衣服和靴子就往外走,“我去借辆车,他在西江月,谁知道坐标?” 何狡连忙揣上叶隼的手机,也跟着出门,“我知道,我跟你一起!” 结果出发时,五个人都挤上了车,叶隼无语地看了看后视镜,“所以,我们这是要去打群架?” “当然不是了!”四个人异口同声,摇头。 给东方帮忙?NO,他百分之一千是会生气的!三个字——看、热、闹! 叶隼发动起吉普车,不自觉就翘起了嘴角,看来不管其他方面如何,至少在某个方面,他们的未来生活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18.刃 西江月的坐标非常好找,晚上交通通畅且不堵车,但叶隼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用端穆尔的话说,“个娘西皮的,怎么偏生错过了最精彩的那一幕呢!”就我们这位,长在沈阳,父亲的血统是藏族的,却有还有位参加过革命的上海外婆。 五个人循着动静冲进包间时,什么飞来撞去、以一敌十的场景都没看见,就看到东方有曦翘着二郎腿叼着根牙签,斜倚在椅子上——数钱。 他撇撇嘴似乎是嫌贵了,伸手招呼门外战战兢兢的小服务员进去,“小姑娘,来来!收钱!我算了一下刚好是四十八,米饭不要钱的吧,如果不要发票能打个八折么?什么不行啊,那还是要发票吧,虽然说做生意赚钱第一,但你们也要按规矩向国家交税的!” 服务员犹豫了半天不敢走过去,转头想找领班,却是又吓了一跳,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五个高大威猛的大男人横着脸站在后头,全部都目光灼灼死盯着她,颇有些面目凶恶的样子。 嗯,只有一个小伙子看起来不像坏人,但那眼神,怎么跟冰碴似的?! “啊!你……你们想干什么?”小姑娘脸上冒汗,心说今天什么日子啊,几位大哥长的都还挺人模狗样的,怎么一皱眉都那么可怕呢!还一色的黑大衣,可别是黑道上的人吧,自己要不要偷偷溜出去报警? 叶隼和何狡他们出来时没时间换衣服,就一人裹上一件黑呢子大衣,套在作训服外头,乘着风开过来了。大衣是上头统一发的,属于特别福利,算是冬天的便服。但他们没脱军靴,所以这么一搭配看起来就有些气势汹汹,尤其是五人的身材,除了叶隼瘦了那么一点,都是既高又壮,随便往一站那就是一棵松,现在是五个人,整个一五棵松体育馆,看着能不骇人么。 “我们?”何狡指着自己一笑,“别怕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端穆尔也跟着嘿嘿,“是啊,好人呐!” 小姑娘听了脚抖的更厉害了,直往墙边出溜,手掌在旁边摸啊摸,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就干劲靠了过去,抬头一看,一口气更是接不上来了——总经理?! 叶隼目不斜视地走进去,瞄了下包房里瘫倒在墙边的数人。五六个人都哭丧着一张脸动弹不得,捂胸口的捂胸口,抱腿的抱腿,瞪着死鱼眼的快脱窗了,只有一个男人还勉强抬着头,一双眼还恶狠狠地盯着东方有曦。 叶隼瞬时挑起两侧眉梢,侧身站着,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尤杰被打的发懵,看到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人,样貌挺清俊,下巴尖尖,好俊俏的样貌!但眼神也未免太阴冷了,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显得更老实了些。 正打算问东方有曦这些是什么人,却被他一把拉了过去,“给你,递给那小姑娘,老子吃完好半天了,到现在还没结账!烦死了,结完帐赶紧走,再动两手又要饿了。”说着,摸了两下肚子,似乎胃还有点胀? 于是更烦躁了,顺带又瞪了尤杰一眼,伸手挠了下鬓角。 门外的何狡无语地望天花板,东方有曦真是他见过的,最没有刚正之气的上校了。瞧瞧,这几个躺在地上的人一个个委屈求饶的模样,再看看他趾高气扬,痞气十足地翘着二郎腿往那儿一坐,究竟是谁欺负谁了? 叶隼则是挺遗憾的,没亲眼看见东方有曦干架,觉得错失了一个打探他真正实力的好机会。这么一走神,就觉得脚下踩中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连忙抬腿跨了过去,“对不起。” 尤杰使劲地瞪大眼,捂住腿——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 周一笑嘻嘻看着叶隼,凑过去小声道:“看你那表情,实在太没有诚意了。” 叶隼把钱往服务员小姑娘手里头一塞,耸耸肩膀,“所以才要道歉么。” 周一转身趴何狡身上,揪着他的胳膊闷笑。 东方有曦把收到的发票放在钱包里,对着五个人扬起下巴,“走了,谁让你们过来的?都跟我回去写检查!” 耳后,尤杰不识好歹地奸佞地笑了笑:“有种就留下你的名字!你今天不整死爷爷,爷爷回去就整死你!” 叶隼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东方有曦——那意思,哪来的笨蛋啊,居然主动请死,脑袋被你打缺了? 东方有曦也不知怎么就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嘴巴一咧,“他的头我可没打,又臭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我刚吃了饭的,怎么能弄脏手?” 何狡在一旁对周一挑起嘴角——瞧见没,比毒蛇还毒舌! 周一认同地点头——是,这只蟋蟀是黑肚皮的! 叶隼和东方有曦都无视了尤杰那张写满了“我要报复”的脸,刚走出门口,又听见他道:“好,不敢留下名字是吧?哼,没关系,凭着爷爷的背景还怕查不到你一个小白脸!长得倒是好,我看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看这样子背后多少也有点靠山,但也顶多是个土霸王……你给我等着,等我回了京城……” 东方有曦本来想给他们这点教训,也算完事了,多管闲事往往要收拾残局,他非常的不喜欢。可听见他这么一说,脚步忽的停了,转回头对他露出一抹意味难料的笑:“靠山?呦,听起来你的靠山很高很大是不是,怪不得这么肆无忌惮。我刚才也听见了,他们喊你尤少,你的车呢又是从京城开出来的,这么看来的确有点来头。京城排的上号的几个人我也是略有耳闻的,比如某位功勋卓着,刚评了什么什么奖章的尤部长,真是巧了,你和他同样姓尤……不过……” 他仰脸眯起眼,问叶隼:“哎,听说过京城尤家么?” 叶隼认真地凝眉想了想,摇头,“没听过。” 东方有曦压低了下巴,看着尤杰笑了笑:“真可惜,我也没听说过。尤少,你的靠山再大,也不一定在什么地方都管用,毕竟你家山头再大也打不过天是不?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心,给了你教训还肯提点你一两句的……”说着,转身出去,“我的名字四个字,东方有曦,麻烦你记清楚了,下次看见我绕道走。乖乖回去,养好了伤,就做个听话的好儿子吧!你家老头年纪也不小了……可禁不住你几顿气。” 尤杰听见那四个字的时候身子便骤然一震,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发出声,等到东方有曦几人都下楼了,才缓过神抖着脚站了起来,一眼,就看见刚才还趴着的张斐在拨电话。顿时扇过去一巴掌,“你TMD不想活了!还敢叫帮手,那个人……十个我加起来都惹不起!” 张斐惊得爬起来,“不,不不是吧尤少,那人什什么来头呀?!可,可是我……我刚才已经……”那个电话他可不经常打,只要打了就是预示着要跟人拼命的。对方是一帮流氓,平时很少在这一带活动,但最近流窜了回来,准备偷摸着搞个非法集资什么的,刚好租了他的几套房子,放过大话说,就算是武警,他们也敢惹得三五个! 尤少听他解释完,心说这回死定了,赶快晃着腿跑下楼,想要拦住那帮二愣子。但无奈刚才东方下手忒狠,硬是把他两只腿打成了罗圈腿,下楼这个费劲喏。 西江月大门口。 因为东方有曦要去对面的医院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叶隼和何狡五个人就在这儿等着,顺便闻闻菜香勾肚子的馋虫。 叶隼看了会儿黑黢黢的天空,发现一颗星星都没得数,只得无趣地抖抖脚,又活动了下脖子,双手交叉环抱着看着马路对面,就觉得东方有曦的动作太慢了。 忽然,周一碰了他的胳膊一下,“你看,那头是不是有好些人过来了?” 叶隼抬眼一瞅,皱眉,“十多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看着……嗯,有点奇怪。”如果是来吃饭的一大群人,应当是有说有笑且步履轻松的,可这些人远远看去是黑压压的一片,走过来的步伐相当一致,手上还提着什么长条状的东西,在街面上被惨白的月光一照,就透出了那么点森然的意味。 何狡觉得事情要遭,“他们不是来吃饭的,好像是来砍人的!” 端穆尔也觉得这场景眼熟,“呀,怎么闹么像俺们老家时不时冒下头的地方黑势力呢!” 陈坎坎立刻摸了下腰后,“不好,出来的太急匕首没带!”其实说了也是白说,又不是出任务,还带着匕首和枪不成。 但五个人都没有马上扯呼的意思,反而往前走了十几米,准备将这伙人挡在人家酒店的范围之外。 很快,他们听见了东方有曦暴躁的吼叫声:“你们几个都杵那儿去干嘛?!还不快点上车回……” 他从后视镜里,也看见这伙来势不善的人了。 叶隼朝天抻了个懒腰,伸出一根手指把左耳朵一堵。立即又走上几步,看见为首的大汉便问:“你们找谁?” 这人也是个没吃过亏的,一看来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年轻,便扯了嘴笑:“我们是斐哥的人,你小子是哪条路上的?” 斐哥?叶隼心说没听过,挑眉指了指西江月的二楼。 对面众人都点头,“没错,怎么的,你们是跟那人一伙的?!敢在我们眼皮底子动斐哥的一根毫毛,弟兄们……给老……” “老子”卡在了喉咙里,叶隼的一脚横踢已经出去了。翻手摁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扯,右手捞起他的衣服下摆往他头上一罩,踢脚勾住他的脚腕子往下上一抽,这人刚做了个起刀式,就稀里糊涂地被卸掉了西瓜刀,两只手还都被钳住了。 何狡和周一见叶隼动手了,也一声不吭地都冲了过去,腾挪闪躲好不痛快,背对背掩护着踢翻了三四个,转身就见陈坎坎跟灵猴似的跳来跳去,一个人撂翻了三个肌肉男。端穆尔大吼一声加入进来,一边用脚踹人的肋骨一边用凶猛的手刀砍人的后颈,好一个猛虎出山,那架势也够吓人的。 东方有曦这会儿是想拦也拦不住了,只得被迫观赏了一阵子,然后拿出手机打了几通电话。五分钟后,隐约听见110警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立刻打开车门,对他们高声道:“差不多就行了,还有完没完了?!老子要回去睡觉!” 叶隼这时刚好把一人的脸踩在地上,听见这声儿揉了揉耳朵,歪头躲开后头一人补上来的拳头,依依不舍地跳出打斗圈,钻进了副驾驶坐好。 跟着,端穆尔和陈坎坎也进到车里,气喘吁吁地关上门,脸上还带着傻兮兮的笑。 何狡和周一把手边的两人摁倒在地,也动作麻利地跑走,跳上来时借来的那辆车,毫不犹豫地冲入了夜色。 东方有曦自然开车跟上,在警察到来之前,两辆车便已经从西江月所在的那条街上消失,哧溜一下滑入了幽暗的夜幕。 车子疾驰了好一阵,东方有曦猛地一踩刹车,“他奶奶的,你说你们一个个是不是笨的像猪!出来看热闹也不晓得留个人在里头,现在可好,没人在里头给我们开门,怎么回去?!” 陈坎坎和端穆尔齐刷刷扭头,看叶隼。 叶隼无辜地眨了几下眼,沉默了片刻,看着东方有曦认真道:“……那,我们去开房?” 19.刃 背对背,叶隼和东方有曦大被同眠。 当然其他人也是两两一睡的,因为他们在附近只找见一家较为干净的小旅馆,恰好剩下三间单人间,于是只能两人一屋,在昏暗的灯光下胡乱扯着人就进房了,都是大老粗,也没什么多余的讲究!胡乱抹个脸,就脱掉衣服直接滚被窝。 刚刚消耗了体力,荷尔蒙都还处于苏醒状态,叶隼躺在床上皱眉瞪眼睛。 东方有曦倒是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似乎是很累。睡觉的姿势有些局促,手臂平放在身体两侧,双脚笔直地并拢,被子盖到下巴以下,规规矩矩的,和他平时的样子反差很大。 叶隼借着月光打量他的脸,看看看着默然勾起了唇角——怎么跟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似的,挺这么直!而且睡着了一动也不动,一个小时过去了连一个翻身不曾有。 数绵羊实在挺无趣的,叶隼就盯着他的脑袋数起了头发丝。 东方有曦的头发长得和他的个性很像,看着挺柔软的,但如果用手拨拉一下就会知道,这一根根的都是硬茬,很耐压,估计戴着帽子也不会给压平,较长的一部分直挺挺地翘着,较短的一些就顺滑地落在眉毛上,遮住了他疏淡的眉梢。 就这时,他平展的眉梢忽然拱起来了一点,然后慢慢的在叶隼视线里拱聚成两座难看的山峰。 做恶梦了?叶隼伸出手推了他一下。 东方有曦沉闷地哼了一声。 叶隼凑过脸看了看,心说脸色很白啊,就又推了一把。 东方有曦的睫毛抖了抖,却依然没睁开眼,眉心处也瞬时多出了一堆褶皱,格外的碍眼。 梦魇很重么?叶隼屈起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准他的鼻子,重重地弹了下去! “啊!”东方有曦兔子一般从床上跳起来,捏住鼻子,“哪个王八羔子偷袭老子?!” 叶隼也不说话,就闭着嘴安静地等着,等到东方有曦极不情愿地睁开眼了,才凉凉地回了句:“嗯,我这个王八羔子。” 东方有曦哭笑不得地翻了个白眼,忽的掀开被子,捂着肚子就往厕所跑,却没来得及关门。 不多久,叶隼隐约地听见了一阵呕吐声。 叶隼的脸上堆起一片云雾,披上大衣也下了床。 呕吐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四分钟,叶隼才推开虚掩的厕所门,一眼便看见东方有曦跪在地上,趴在马桶边,正用手指从嘴巴里往外扣东西。 “你……吃了脏东西了?”叶隼不知道这属于什么情况,看着东方有曦起伏的背脊,就那么傻愣在了原地。 半晌,东方有曦抬起头来,歇了口气道:“水,水……” 叶隼立刻走到外间提起一个塑料水壶,倒出来发现水是冷的,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电热水壶,只好拿着一杯冷开水走进厕所,递到他跟前,“冷的。” 东方有曦点点头,半夜找老板要电热水壶烧水实在麻烦,便两口水灌进去,咕噜咕噜漱了半天吐了出来,没喝,只漱了口,稍微感觉好了些。 叶隼看他好像还在酝酿,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就知道他还没吐完。于是拿过水杯,准备再给他倒一杯。 听见他出了门口,东方有曦才又“哇”的一下吐出几口黄水。刚才把晚上吃的一点东西都吐了,现在胃还是不舒服,想要忍过去却浑身乏力,看来必须得吃药压一压。 考虑了半天,东方有曦支起脖子对门外喊了一声:“叶隼,帮我把……工装裤拿过来!左边那个……口袋里头,有药。” 叶隼动作很迅速,掏出那瓶药丸就拿了进来,“几颗?” 东方有曦伸过手想要自己拿,却被他冷冷地横了一眼,“你手脏了,我来吧。” “两颗……”该死,东方有曦,谁让你发抖的?! 叶隼把药倒在手掌心,走过去弯下腰,拍进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忍不住戏谑了一句:“生病了还瞪人,看来东方上校还有不少力气?” 东方有曦赶紧把药咽下去,眼睛瞪的更大了几分,“老子病了也还是一条龙!”说罢就要撑着站起来,奈何双脚有些发软,晃晃悠悠地站不住,只好拧着身子对叶隼伸手,“臭小子,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叶隼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肩膀送了过去,让他搭着,慢慢地站起来,再慢慢地从厕所里走出来。等他坐在了床上,叶隼返回去把马桶给冲了,翘着嘴角跑进去的,捂着鼻子跑出来。 东方有曦懒得开口和他计较,蒙住被子强迫自己睡觉。但那两颗药太猛了点,吐是不想吐了,却开始浑身冒冷汗。他估摸着,这药对自己身体的副作用比以前更大了。 突然眼前冒出一个枕头,他抬眼瞄过去,“干嘛?” 叶隼叹口气,把枕头塞到他胳膊下头,“我爸胃痛的时候就用枕头抵着,虽然不能止痛,但好歹能舒服一点。” 东方有曦愣了一会儿,不客气地翻个身,把枕头抵在了胃下头。 也是奇怪,没了枕头的叶隼反而比刚才更容易入眠了,学着东方有曦样子尽量收拢起双腿,迷迷糊糊的听着东方有曦的呼吸声,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东方有曦穿衣服的声音吵醒的,低头一看手表,才6点。 “我出去透透气,你再睡半个小时!”东方有曦没有看他,穿上军靴就出去了。叶隼揉揉额头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叫其他人起床。打架之后果然睡得特别香,一个个都睡眼惺忪的,嘴角还挂着干涸了的涎水。 6点半东方有曦回来了,提着几袋小笼包子往各人手里一塞,“早饭,吃完了回去训练!” 叶隼看着圆滚滚包子,用手拿起一个送进嘴里,鲜菇肉末馅的,皮薄肉大,味道不错!抬头发现只有东方有曦空着手,就问:“你吃过了?” 东方有曦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叶隼看了看他那半点油光也没有的嘴唇,又问了一遍:“真的吃了?” 东方有曦不耐烦地瞪眼睛:“废话!” 是说吃了是废话,还是没吃是废话呢?叶隼觉得以后断然不能听信东方有曦的话,这人,分明是个表里不一、口不对心的。 在车上,端穆尔和周一好事地打听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东方有曦三言两句就打发了过去,但刻意省略了尤少一脸猥亵觊觎自己的那部分,依然听得端穆尔纳罕不已。 周一捧着下巴总结了一番:“这么说那个姓尤的年轻人是个军二代,偷偷在外头干坏事被我们上校发现了,上校教训了他几句他还不服气,就想要以多欺少干掉我们上校,结果反而被我们上校给打趴下咯?” 陈坎坎笑着点头:“真是自不量力。” 端穆尔两眼对着东方有曦后脑勺放金光:“上校,老子以后铁定就跟你混了!什么军二代,啥个玩意儿,龟儿子的特权阶级,啊呸!” 叶隼从副驾驶上转过头,对他眨了几下眼睛,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是军二代。” 开车的东方有曦跟着笑,“对啊,喏,这里还有一个。”准确说来,他应当是军三代吧?跟着扬起下巴——那意思,他也是的。 端穆尔纠结地摸了下脑袋,“是哦,你们也是么?不过,你们和他们不同的……” “哪里不同?”东方有曦咧着嘴笑的得瑟,“我们不走后门,还是不利用关系?还是一板一眼地接受上级领导,恪守规矩,团结友爱战友了?老实告诉你,你们会被调到这里来,都是我找关系跟上头领导要的;昨天晚上打了人不用去警局,也是我拖人给压下来的。你们五个人能在09军区做特训,更是我找关系要的特权。还有小17,要是没有我和蒋老的那层关系怎么可能黑的到手?噢还有,那个尤少为被我打了回家之后不仅不敢吭声,到了警察局还不敢说明实情你信不信?为什么呢?如果我没有靠山,没有这个身份,我告诉你,昨晚上就也不敢打的那么痛快……端穆尔,你还敢说,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叶隼在一边不住地点头,“是这么回事,如果上校不是蒋老的人,昨晚上我也不会出手。惹出事儿来很麻烦。”他不是没人罩着,只不过叶家家教很严,叶岚天如果听说他在外头打架了,不管什么是非对错,先把他打一顿再说! 周一伸手拍了拍瞬间木掉的端穆尔:“嘿兄弟,这其实也没什么想不明白的,所谓的特权阶级,只要我们站着的这边也有大山,有特权,就没有那么可恨了。” 端穆尔凝眉想,猛然摇头,“不对!搞特权就是不对的,阿拉外婆是这么对我说的,过去红色革命的年代,哪个领导敢搞特权?没!都没!但看看现在,军二代和官二代都横着走,螃蟹似的,普通老百姓怎么办?被欺负了上哪说理去?” 叶隼插了句嘴:“昨天,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动手了。” 周一一脸同情地望着他,“是啊黑木耳,你昨儿个夜晚也特权阶级了一把呀!现在谁都知道你是仗着东方有曦上校狐假虎威的人了!” 东方有曦无语地闭了闭眼,嗤他们一声:“黑木耳,别听他们的,这个问题吧太复杂,说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说的清楚,你呀,只要想明白三个问题就行了!” “哪三个问题?”端穆尔还在为刚才“狐假虎威”那四个字深受打击,越发是闹不清,不知道该怎么思考才能拎得清。 “第一,我和叶隼身上也打着标签,都走过后门用过特权,但我们是不是坏人?第二,如果你一出生也有个当军长或者当团长的老爸,你会不会跟尤少一样做那种不入流的事?”东方有曦边说边瞄了眼叶隼的脸色,见他也神态认真地听着,不自觉地嘴角又翘的更高了些,“第三,你后不后悔接受调令来到这里,后不后悔认识了我们?” 端穆尔低下头沉思,没过多久就抬起头,朗声道:“第一,我肯定你和叶隼不是坏人!第二,就算我有个当军委的老爸,也不会和尤少那种人渣一样!第三,我不后悔来这里,更不后悔认识你们!” 尽管他还有许多问题没能想通,但这三个问题他几乎不用考虑,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认定的是什么答案。 周一大笑着扑过来掐他的脖子,“这就够了,你知道自己没上错船不就行了?!” 叶隼侧头看着东方有曦,东方有曦冲他挑了挑两侧的眉毛。 “难怪,你会出那种难题给我了……”叶隼若有所思地用大拇指摸了下下巴,“失败了你担着。” 东方有曦斜眼睥睨,“谁说的?其他的人可以失败,唯独你,不行!不准给我讨价还价,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叶隼微微蹙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强权主义。” “呵,管他什么特权强权的,有本事你就踩着老子的脑袋往上爬!等你肩膀上也有两杠四星了,随便——哪怕每天给我小鞋穿呢,老子要吭一声就是猪!”东方有曦笑的嚣张而不羁,那跃动的眉眼简直要飞起来。 叶隼摸了会儿下巴,点头,“好,一言为定。” 东方有曦看着他眼神里的那股子认真劲儿,仰着脖子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却是陡然往下一沉,只怕……自己是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忽然,叶隼扯了下他的胳膊,“停车!” 东方有曦纳闷地踩下刹车,“干什么?!” 叶隼顺着光伸出手指指向路边的田野,众人就见杂乱的草丛里头似乎有东西在动。三个蛇皮袋子不知道裹住了什么活物,一下下的蠕动着。 20.刀 叶隼被东方有曦一脚踢出车门,去查看草丛里的东西。 拍拍裤腿上的灰,叶隼挑着眉白了他一眼,古怪地一笑,啧,踢自己踢的真是毫不犹豫啊……转身走向草丛,原本远远看着不觉得有什么,三个蛇皮袋子估计是被人扔在这块的,里头装着什么东西,刚才风一吹,枯黄的草微微浮动,难免让人看错。 但进到紧跟一看,叶隼才知道不是他刚才眼花——这里头有东西在动,而且力气挺大!蛇皮袋子一点点的移动着,从之前的位置又往前移出来了一些。 叶隼拖着下巴便琢磨开了,什么东西? 这蛇皮袋子不大,红白两色,随便一个街边小店就能买到,是有拉链的那种,但里头的东西没能拱出来,因为扔东西的人不仅拉了拉链,还用麻绳在收口处捆了几圈。 看这东西的个头嘛……是狗? 他立马转头招手:“过来帮个忙,可能是三只被人遗弃的狗!”不要了也别随处扔么,伤了人或者被人宰了吃了都挺造孽的。 东方有曦熄了火走下来,跟着后头一大串。何狡本来已经开到前头去了,通过后视镜一看,怎么停下来了?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只好又倒车开回来。下车时,刚好看到端穆尔动手解袋子。 “如果是狗崽子那就带回去养吧,顺便训练成警犬啥的,也算给组织节省经费了不是……啊!”端穆尔的手突然停住,双眼一瞪,跳出两尺高,“老……老老老……” “老什么啊?”东方有曦趴过他的肩膀一看,也愣了——娘的,这什么情况! 叶隼低头去瞅,就见一个毛茸茸的黄色条纹脑袋露出来一半,加上一只比猫爪子肉乎还大一些爪子,幽幽地眯起眼睛——哎呦,好家伙! 周一的反应比较直接,指着它直跺脚,“哇噻,小老虎!” 陈坎坎好奇的也凑上去瞄了两眼,点头:“真是小老虎啊,看着有点像华南虎哪?” 何狡从另一侧过来,站定了正好看见叶隼把另外两个袋子也解开,对着三只小老虎的后脑勺,好一阵抽气,“谁谁谁……哪个捡的!”真是服了他们了,这得什么运气,随便出个门居然能捡到三只小老虎?! 不过,他先开车过去的,怎么没有发现?果然叶隼和东方上校的观察能力有异于常人么。 东方有曦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皱眉,“肯定不是动物园的人遗失在这儿的。袋子还系的这么死,如果不是我们发现,过几个小时就会被憋死了吧……” “莫非是有人偷了老虎,结果半路上掉了?”周一无进行责任的猜测。 端穆尔摇头,“如果是偷的,那就是准备卖掉的,啥子蠢犊子那么不小心给扔掉咯……” 叶隼不理会这些,先把小老虎抱起来一只,在手中掂了掂,觉得顶多四五个月大。小老虎睁大澄黄的眸子好奇地看他,歪着脑袋打量,觉得这人没什么危险,就抻出一只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试探一般往下轻轻压了压。 众人都吃惊地瞪大眼看这一人一虎。 叶隼空出来一只手捏住他的爪子,貌似软乎乎的很好捏,而且小老虎没有对他亮爪子,看来是知道这是救了自己的人,于是比较友好地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饶是叶隼这么不爱笑的人,瞬间也被这虎头虎脑的家伙逗乐了,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脸。 众人又是一惊——笑了哎!还笑的好开心! 东方有曦沉默了一会,也蹲下去捞起一只小虎崽,不过他可不像叶隼那么抱着,而是一只手抓住它后脖子上的皮提溜起来,就跟拎起一只猫似的,对着它的一对大眼睛瞪了瞪,那意思——哪儿来的,哼一声呗! 小老虎也不甘示弱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呜哼哼的响声,差点就一麻爪抓到他的鼻子,被东方有曦一躲,再一看,晃晃悠悠被他甩了起来。 叶隼无语地瞥了他两眼,“它是老虎不是猫……” “我知道啊,可惜老虎再大也大不过猫祖宗去!嘿嘿,端穆尔也拎个,我们先弄回去再说!”东方有曦做出指示,端穆尔从刚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也喜滋滋抱起一只,敞开大衣裹住,傻兮兮笑着跟上。 众人上车,风驰电掣一般回到09军区,几个人还要训练呢,不能因为三只大猫就耽误了,于是把小虎崽往东方有曦的房间里一扔,负重越野去了。 东方有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跟地上爬来爬去的三个家伙大眼瞪大眼——都是你们,害老子不能开着小17去打他们的屁股! 三个小家伙无视他,继续在地上东闻闻西挠挠,但过了一会儿就显得有那么点有气无力了,眼泪汪汪地互相挨靠在一起,耷拉着圆滚滚的耳朵,似乎是好久没吃东西了,饿的! 东方有曦心说你们不许看我!看我我也不知道虎崽该吃些什么! 过了好半天,瞪眼睛的游戏玩累了,东方有曦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外头的早点他很早开始就不吃了,考虑一下准备去厨房简单的熬个粥,虽然他的厨艺基本上等于零,但白粥还是勉强会熬的。 但这三个小家伙怎么办?放这里不等于埋伏一队拆迁队? 摸了摸鼻子,他起身把它们一个个都拎起来,两个胳肢窝一边夹一个,还剩一个甩到肩膀上去,然后开门到了隔壁。 推了推叶隼的房门,发现他也没有锁门的习惯,于是大大方方推开,看也不看地把三只小虎崽全部扔了进去。 反身离开,把门给带好。但它们会不会自己跑出来?东方有曦一想不行,便回自己房间里找了根长长的细棍子出来,往门把上一卡,满意地勾起嘴角,两手插兜,晃着脑袋往厨房走。 到了地方一看,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在里头,东方有曦本能地后退一步——什么人!? 里面的人影动了动,很快发现有人来了,转过身咧开大嘴一笑:“东方上校,我是老米啊!”一副革命同志顺利会师的激动表情。 东方有曦敛下眼睫想了许久,手掌一拍,“哦,记起来了!老米,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你煮的竹笋烧肉!”连忙上前握住人的手摇了摇,然后沉下脸来问:“怎么的,克扣了多少菜钱啊老爷子就不要你了?” 老米哈哈一笑,边拍着他的胳膊边横眼:“我是被派来卧底的,你小心着了!” 东方有曦吃惊地张大嘴,凑过脑袋小声对他嘀咕:“不是吧,有刘医生时不时打个小报告还不够啊,你这么大年纪了也来凑热闹?” 其实老米并不老,顶多四十来岁,但因为很年轻就开始给蒋老做饭了,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从小米就变成了老米。 “没的商量,我不努力完成任务,可是会被扣养老金的!”老米打消他的念头,顺手把炉灶上的锅子给端下来,盛了一碗小米稀饭给他,“你就安心吃我做的饭,做你该做的事,只要你不太……过分,我也不会天天给蒋老打报告。” 言下之意,让东方有曦自觉执行刘医生的医嘱,否则…… “好了好了,一个个都在背后盯着我!”东方有曦郁闷地叹了口气,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小米粥,还正经不错,味道纯正,又有小时候亲切的味道,捧起来就喝了一大碗。 草草地填饱肚子,东方有曦想起那三只小虎崽,便问老米:“你喂过老虎没有?几个月大的小虎子可以吃什么?” 老米想了想道:“如果是动物园饲养的老虎生的崽,得喝一阵牛奶吧,好像也可以吃点肉末。” 东方有曦看了看那头还没开吃的猪,撇了撇嘴,抓着老米就上楼,“牛奶估计得上后勤部找大厨房的师傅要,猪肉的话……它们吃不吃的惯?” 说着便打开叶隼的房门,刚开了个门缝,三个金黄灿灿的团子就冲了过来。它们刚才在屋子里可憋坏了,现在看到门开了,动作虽然还略显笨拙,也以完全称得上迅猛的速度从床上跳了下来,朝着东方有曦奔过来,三张嘴一齐咬住他的裤子,使劲扯! “我的老天!”老米拍着大腿就惊呆了,过了几秒钟回过神,让东方有曦把它们看住了,自己赶紧去想法弄牛奶和肉泥团去。 东方有曦无奈地抱起两只,抬眼一看叶隼的房间,嘴角极不自然地抽了抽——整个床被咬的稀巴烂,枕头里的棉花絮乱飞,窗栏也扯掉了一小半。转眼再看叶隼放在衣柜底下的军靴,脸上的神色更尬尴了几分——不知道是哪一只咬的,或者三只都咬了,这刚长的牙齿吧,这么尖利! 另外,叶隼踢塌的那堵墙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砌好,一袋水泥和一袋沙子放在角落,周围已经被扒拉出了一堆,地也脏了。 再有十几分钟,估计叶隼连换洗的衣服也没了,东方有曦果断地夹紧小虎崽,一溜烟炮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着老米找来牛奶热好,把猪肉剁碎做了几个肉泥团喂饱了三只小虎崽,早晨的太阳已经照亮了整个宿舍楼。 东方有曦听到门外有钝重的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地就背过身,越过脚下的团子,想进厕所躲一躲。可一下子跑过来两个团子把他的腿缠住,还有一只似乎对他的风衣很感兴趣,扬起脑袋轻轻巧巧地往上一蹦,准确地咬住他后背的腰带。 叶隼推开门进来时,就看见一只毛乎乎的小家伙吊在东方有曦的屁股上,甩过来,甩过去,嘴巴还往下直流口水。 他单脚曲起靠在门槛上,语气淡淡的,“端穆尔找人吵架去了,周一和何狡在大食堂吃着第二顿,陈坎坎的95步枪肩带断了所以去了仓库,我么……”他上前一步,站在东方有曦屁股后头,低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挠了挠那只小虎崽的后脖子。 就听小虎崽舒服地哼哼两声,两爪子在东方有曦屁股一抓,“啊!” 东方有曦反手想把它揪下来,结果只揪下来一小撮黄黄的老虎毛,这个痛唷,“我擦!叶隼,快把它给我拿开!” 叶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摇了摇脑袋,“你能先告诉我,我那房间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怎么回事……”这要是承认了还不被抓住把柄不放?不行,坚决不能承认!东方有曦继续背着脸,一个劲地摆手:“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叶隼便长长地“哦”了一声,瞄了眼他的屁股,不动,“不好意思,那我也不知道你的屁股是怎么回事。” 我滴个娘!东方有曦哭笑不得地拉长脸,挣扎半天,“……我承认是我故意把三个小虎子放进你房里的让他们毁了你的床和你那双备用军靴的成了吧?做都已经做了,你想这么着?!” 叶隼挑起一侧的眉梢看他的屁股,莫名觉得现在的气氛很有喜感,唇角慢慢地漾开来,把他屁股上的小虎崽提溜了下来。不过动作稍微大了点,指尖貌似有碰到什么东西,软软的,还很有弹性…… 然后他用一种从未用过的语气,对着东方有曦点头,“嗯……还挺有肉的么。” …… 东方有曦无力地揉额头,心里撕拉拉地冒出一个尖尖的疙瘩——叶隼的这句话说的是小虎崽吧?但又莫名地感觉他是故意的,头上的青筋陆续地往外暴,难道说,叶隼这小子刚才竟然是在……调戏他?! 21.刃 东方有曦非常的不痛快! 老米把今天早上刚煨好的一小砂锅的鸽子汤递给他,努嘴:“快快,快吃!” 东方有曦很有扶住额头的冲动,左边的何狡瞪大眼睛看着他,右边的周一朝着他不停地眨眼,对面的陈坎坎一副好奇地样子也看了过来,还好端穆尔只顾着埋头吃面没有抬头。不过——谁来告诉他,叶隼为什么抱着三只小虎崽坐在他手边?!还一副“你开小灶了,果真是特权阶级啊特权阶级特权阶级啊”的表情盯着自己。 叶隼瞄着他的鸽子汤,“闻起来味道不错。” “嗯……”东方有曦也知道味道肯定错不了,他是吃老米做的饭长大的,对他做的菜和汤从来都不挑,但是……他突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今天吃了这锅鸽子汤,以后被叶隼这小子暗暗嘲笑的机会就更大了!而且,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女人吃的,娘么唧唧的! 于是露出一个古里古怪的表情,拿着勺子在汤里划来划去。 老米在一边看着干着急,“我说,你倒是快点吃啊!”他听说鸽子汤很补,既不燥也不寒,所以昨天来的路上买了好些只,就打算趁着这段时间给有曦补补身体,毕竟不是小病,有些东西偏偏他不能吃,能吃的他又不喜欢吃! 东方有曦爱理不理地哼哼了一声:“嗯,我待会就吃。” 叶隼怀里的小虎崽凑过来一只,摇晃着脑袋盯着他的砂锅就抹不开视线了,因为刚才喝过牛奶,所以嘴巴旁边湿漉漉的,现在似乎又湿了一点。叶隼看见了赶紧捞回来,心说再看,口水就要滴进去了。 过了半天,见东方有曦勉强地拿起勺子,也只喝了一口,就偏过头问:“挑食?” “没啊,我待会就吃。” “味道不好?” “没!挺好喝的!”要敢说不好喝,老米可得揍他。 “那为什么喝汤跟喝药似的?”叶隼继续问。 “屁话!老子想几时喝就几时喝,你盯着老子干什么?你想喝啊,不喝也不给你!” 叶隼立刻摇头,扫了眼老米——看,我都说了劝他没用的吧? 原来老米今天天还没亮做好早饭就在厨房里等着了,看到叶隼刚进来就一气就吃掉三大碗面,惊得脸上堆起梯田般的褶皱,还一阵挑眉:这孩子厉害哇,真能吃!要是他家有曦能有他一半能吃,蒋老就不操心了。索性跟他套起了近乎,希望他能把这么能吃的经验给东方有曦分享一下,叶隼本能地就想拒绝,可无奈老米太能侃,说的他拒绝不掉,只好答应试试,看劝一劝能不能让他多吃点。 结果,东方有曦却吃的更少。 旁边的众人看了好半天,这会儿发现两人又杠上了,都整齐划一的张大嘴——哇哦,小叶子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从昨晚上就开始想心思的何狡就在心里嘀咕起来,果然,自从这两人一起睡了一晚上,关系就进一步了?等等,昨晚上叶隼说他的床铺被小虎崽给咬的不能睡了,所以过来问有没多余的被褥,自己给了他一床,但是后来……他上哪儿睡的呢? 就见周一把头伸到后头给他使眼色,何狡会意地点点头,端着面汤就到门口吃去了。 两人靠在一起大口吃面,边小声商量。 “最新消息,昨晚上,小叶子在我们上校屋里睡的!”周一一脸的八卦样。 何狡不是一般的惊讶,眼睛瞪成铜铃状,“真的啊,不是吧,他怎么不找我们之中的一人睡一屋……他不是和上校最不对付吗?” 周一非常肯定地点头,“绝对是真的,我今早上在楼下操场伸腿呢,仰头看见他打着哈欠从上校房里走出来,还边走边扣衣服扣子!”然后,身后跟着三只金黄色毛团子。 何狡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里出现叶隼和东方有曦一个被窝打呼噜的场景,顿时浑身一个哆嗦。“那……也没什么,我记得上校房里另外那张床是有床垫的,铺上新床单和褥子就能睡,不像我们那几间房,只有个棕垫在上头。” 打死他也不认为这俩人突然之间就关系莫逆了! 周一关心的则不是这个,只见他一对眼睛乌溜溜乱转,腾出一只手拢起嘴说:“这不就有法子了么?!蟋蟀给你出的那个难题,原本我以为是最难的,但现在……” “你想到好主意了?”何狡有点不服气,没理由啊,周一想到了他还没想到。 凑过去一点,便听见周一道:“很简单,蟋蟀不是让你住到叶隼的那间房里头去么?但可没说,必须是叶隼在那房间的情况下住进去呀?” 何狡本来就脑子灵光,一瞬间反应过来,喜歪歪地捂住嘴。 “嘿嘿,明白了吧?!”周一得瑟的一笑,自己也觉得这个主意不赖,虽说有点儿钻字眼的嫌疑,但他们只管达到目的不就成了,到时东方有曦也否定不出个鸟来。 狼狈为奸的两人便约定好,今天训练过后开始着手实施计划,一定趁热打铁,争取不让叶隼再住回他那屋去! 不知情的东方有曦还在别扭地喝鸽子汤,背后站着个阴测测的老厨子,他是硬着脖子不喝都不成了。 好半天终于喝掉一半,除了叶隼和小虎子其他人都回去准备装备了,他问叶隼:“端穆尔昨晚上找人吵架,有几个跟他比枪了?” 叶隼好笑地叹口气,“零个。” “啊?这么衰啊……”东方有曦笑的有些狡黠,对这个结果其实也心知肚明,他老早跟余犇打了招呼,让他手底下的人不管怎么被人挑衅都要忍住,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叶隼用手掌依次揉着小虎崽的脑门,又说:“不过刚才周一给他出主意了,估计今天能激怒一两个。” 东方有曦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我就等着瞧咯!” 吃完饭,东方有曦要带着小虎崽去看兽医,检查检查有没有疾病什么的,才好放心放在宿舍养。另外,他得打几个电话问问有关部门,看哪里的动物园或保护区走失了“人口”,便不监督他们负重15公里了。 叶隼微微蹙眉,不由得就不想去了,没劲。 但这显然不是东方有曦的风格,所以当听见他说:“今儿个余犇的人会陪你们玩!”,叶隼嘴角的弧度又稍稍回去了点。 于是,一转身把怀里的三只囫囵往他面前一扔,转去穿装备。 东方有曦无语地拎起三只小家伙,边往外走边想,给它们仨起什么名字好呢?总不能一直这么“虎崽虎崽”的叫,听起来都在叫一个,忒不方便。 一路上想了一大堆称呼,大虎二虎三虎?似乎太普通了点。大花二花三花?似乎太土了点。大榔头而榔头三榔头,似乎又太拗口……想着想着就咂摸起来,干脆编号得了,一号二号三号!整个就跟一二三彻底撇不开了。 由于09军区里头猪肉牛肉都自给自足,因此配备有兽医。东方有曦带着它们就走到了兽医站的两排平房跟前,探着头往里头瞅了瞅,捏住鼻子——啥玩意儿啊这么臭! 两三个兽医从窗子里往外看,觉得自己眼睛花了,揉了几下再看,心说怎么回事?从门口挤着就冲了出来。 “嗨,那个……”东方有曦对着目瞪口呆的几人招手,“有能看老虎的么,来帮个忙检查一下!” 一位资历比较深的老兽医走了过来,大着胆子摸了只皮毛密实的小团子,发现小家伙不凶,不但不凶还有些温顺,就顺手抱起来,“进里头去吧,全身都要检查吗?看着挺健康的啊,才几个月大?” 其余的兽医也一窝蜂上来问,上哪儿搞来的小虎崽呀,什么时候老虎也能私养了? 东方有曦只好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通,把怎么发现它们的过程也清楚地说了,老兽医一听说就黑了脸,“老虎也敢偷?不想活了吧,老虎娘怎么不直接一巴掌给拍死?!” 东方有曦抽了抽嘴角,余犇也算是这块的神人了,整个军区的人说话都快跟他一个味儿。 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没发现太大问题,就是有一只腹部受了伤,好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硬物戳破了皮肉,但已经自己结痂好了,便稍微上点药防止发炎。其余两只更是健康,不过老兽医摇摇头地说了句:“体内都有残留的麻醉药,估计是被打过麻醉枪带出来的……看虎纹和耳朵有些像华南虎,但肯定不会是野生的,都很温顺嘛,一看就知道是笼子里出生的。” 还温顺呢,再温顺那也是老虎!东方有曦撇撇嘴,自己也是失策,干嘛把这仨牙尖嘴利的放叶隼房里去?结果好么,被叶隼讹上了,昨晚上非把自己的另一张床抢了,还嫌床板硬,嫌架子生锈,嫌屋子里有药味…… 东方有曦把检查完毕的小虎崽挂身上,溜溜达达去找余犇,看能不能多领几套床垫被褥枕头床单,得以防万一呀,自己那屋的床再被咬坏了可怎么办?而且,也得快些让叶隼回去睡,睡他这儿,半夜他咳嗽一声都得憋着。 自从那晚上开始,他看见叶隼就浑身不得劲,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生病的样子。居然还让他把自己从地上架起来!过去建立的那么点威慑力,在叶隼那儿肯定全漏光了…… 东方有曦忍不住望天,咯咯咯的磨牙。 不过他自己的磨牙声咋那么大呢?低头一看,惊呼着敲打三只团子的头,它们正咬住东方有曦的衣服也在磨牙,长牙齿呢,全部痒痒的不得了! 走到地方发现余犇有事不在,东方有曦只好又拖着三个长毛的秤砣往回宿舍,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看迷糊了还是怎么的,就见一辆黑亮亮的防弹吉普飞驰而过,后座上坐着余犇还有一个人,从轮廓看身材挺魁梧的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东方有曦一皱眉,不可能吧,他上这来干什么……甩甩头,注意力又被挥舞着爪子企图把他荷包扣子吞进嘴巴里小虎崽吸引过去,轮番拎起三只,在空中打秋千似的晃来荡去。 下午,所谓的文化课时间。 东方有曦在微机室,把一堆电话簿往几人面前一拍,“今天,你们要学的就是怎么打电话!我们不是捡了三个活蹦乱跳的捣蛋鬼么,根据当时现场的情况,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分析分析,都有些什么线索,搞搞清楚到底它们是从哪儿被人弄出来的!” 五个人都不太乐意地看着他,你这是使用免费劳动力吧,哪里是上课。 东方有曦眉毛往上挑起老高,“怎么,认为这件事很简单是吧?两个小时,谁最先找到小虎崽的家,明天的训练全免!” 几个人立时抱着电话簿开始查找动物园的号码,或者上网找度娘帮忙,只有叶隼一动不动地托腮冥想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他才行动起来,先上网上下载了一份地图,打印出来,然后拿铅笔画出了几个圈,接着才开始打电话…… 东方有曦悠闲地坐在一边看着,慢慢的,看向叶隼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不厚不薄的意味,可能是赞赏,可能是了然,也可能是别的一点什么……他从未遭遇过的感觉。 22.刀 两个小时还没到,东方有曦便被一通急吼吼的电话引出了门外。 “东方同志,我有事找你商量……”余犇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话的音调里竟然透出了一丝尊敬与郑重,正儿八经的口吻惊得东方有曦突地打了个寒颤。 “我靠你个神经病啊,别拿着这口气跟老子说话!什么事,直接说!“ 余犇叹口气,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跟你说,这件事吧……我本来是打算自己压下来,带着自己的人去的,可是考虑了再三,觉着……我自己去吧有那么点不靠谱……” “到底什么事儿,你磨叽个鬼,快说!”东方有曦向来没什么耐心,一听他开口,就觉得这人铁定是有事求自己。 于是暗暗挑高了眉梢,这回讹点什么过来好呢? 就听余犇又叹了口气,道:“还真不是我求你,这件事如果办好了你小子估计又能升一级,到时你还得拎着茅台来感谢我,你嫂子又要劝我别喝,但是看在你小子的面子上我又必须得喝,指不定就倒在酒桌上了……然后……” “你倒是说啊!”他说话这个费劲哪。 “不是我不想说,是这个事情说起来挺复杂的,涉及的问题比较多,又麻烦,我深刻都想了想,那个……”余犇那头传来一阵座机的电话铃声,估计是哪个头头有事找他了,话头就这么卡主了,“所以那个……我还是不说了!” 随即,居然给挂断了。 东方有曦瞪着眼睛看手机,心说什么毛病啊这是,过去也没觉出余犇有瞻前顾后、拖泥甩水的毛病啊,难道说……真是那位来过了? 捧着下巴想了一会,东方有曦还是打算高高挂起,提醒自己,必需忍住了不能去问,否则真没事也给摊上点什么事了!但心里还是有那么点痒痒,恨不能伸手在心尖上挠一把。 想罢,回到里面继续旁观几人打电话找线索。 第一个有了进展的是何狡,他在纸上列出了一大堆动物园的名称,连带野生动物园、虎类保护区在内,打了十几通电话,问话时用了点技巧,终于圈定了几个地方,疑似丢失了老虎。但具体怎么样,还要继续往下查。 东方有曦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找。 周一本来擅长的就是技术流,他上网搜索一段时间也锁定了几个动物园和保护区,依据是当地的一些社会新闻,只要是内容与走失动物相关的,发生频率还有些高的,都做了记录。 陈坎坎和端穆尔就比较不擅长这个了,打了几个电话就满脑袋的雾水,不太清楚怎么排除和筛选,只知道一个劲顺着找电话接着打,问话也没有技巧,直戳戳就问:“请问,XXXX动物园(XXX保护区)吧?你们哪儿最近丢了老虎没?什么没有?几个月大的小老虎也没丢的吗?” 东方有曦望着天花板,无力地扶住脑袋。 叶隼也打了电话,不过他的路子稍微偏一点,既没有给动物园打电话也没有给保护区打电话,而是表明了特警的身份给几个地方的公安局打了电话,询问最近这几天有没有麻醉枪失窃或流窜犯制作或售卖、使用过麻醉枪的事件,别说,还真被他问出来了几条线索。 接着,他又询问这些地区是否发生过窃狗的小案件。第三步,他给这些地区的交警大队打电话,问他们是否发现有运送狗类动物的车辆从所在辖区经过。 他将得到的答案进行交叉分析,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定出L市的一个镇子。这里不但发生过窃狗案,两天前也有一辆运送几十只土狗的卡车经过,还有警察在郊区外围某街道边发现了两枚自制麻醉枪所使用的麻醉弹,发现时就是空的了,显然是用过之后被遗弃掉的。 这些事情都极小,如果不是他紧咬着追问,对方是不会费神帮他查的。事实证明,当他将这些小事情都联系起来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推测,东方有曦居高临下看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次。 东方有曦看了看表,两个小时就快到了,他没有延长时间的意思,这时叶隼还在打电话确定些什么,何狡却已经举起了手,表示自己找到了目标。 “好了,时间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何狡你说说看吧,是什么地方,而你又是怎么确定的?”东方有曦抬起下巴,冲他扬了扬。 何狡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如果那三只真是华南虎幼崽,走失了可不是一件小事,保护区或动物园会不会报警呢?这是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我打了几个电话试探了一下,发觉他们对这种事情讳如莫深,即使是报警也只会秘密报警,不会让外界知道,因为很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引来多方人士抢夺小虎崽。但我没有时间一级级往下给公安局打电话,于是就用基层民警的口吻,给几个圈定了的华南虎保护区,以及饲养有华南虎的动物园去了电话……说丢失动物的事情有了线索。 三家单位询问我详细的情况,其中,东濒保护区的反应最激动……我便和他们进行了进一步的交涉,还要了他们领导的电话,刚才才终于确认就是他们那儿丢了小虎崽,不过,不是三只,而是六只……三只华南虎幼崽,三只东南亚虎幼崽,都很珍贵!” 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露出佩服的目光,何狡不好意思地一笑,但也自豪地勾起了嘴。 东方有曦浅浅一笑,点头,跟着问:“那你知道,盗窃者是怎么把这些小虎崽给弄出来的么?又是否知道,他们是通过哪条路线,什么方法将它们运出东濒保护区的?还有,东濒保护区在哪个市的哪个地方?” 何狡一听,蓦然有些傻眼,“这个……我只要再和那位领导联系一下,或者跟当地警方联系就能……” “不用了,叶隼!你来说。”东方有曦转头,眼眸里闪出一丝兴味的微光,直直看着他。 叶隼愣愣地仰起脸,犹豫了一会,把手下的那纸张和地图递了过去,众人都以为他打算侃侃而谈所以都认真地竖起耳朵听着,结果就听他说了一句:“其实很简单,我假设自己是盗窃几个小虎崽的罪犯,圈定了一下他们作案的区域,然后……利用职权,逼着几个地区的公安局帮我查了查几件小事……” 说着,看了眼东方有曦——具体的,纸上都写着。 东方有曦无奈地白他一眼,把纸和地图递给何狡,让他们几个传着看。 几分钟后,何狡皱起眉头看叶隼,表情是极其惊讶且钦佩的,摸着头小声嘀咕:“真厉害……连线路都给画了出来……原来是打着运送土狗的幌子将小虎崽藏在车里运走的,不过你怎么不直接问他们是否有保护区报案丢失了老虎?” 再看地图,叶隼根据线索做出的地理侧写,居然可以把范围缩小到这种地步!难怪他直接给这个区域的当地公安局打了电话…… 叶隼耸耸肩,“虽说我用了职权,但仅限于特警这个身份,如果要问的更清楚些,难免会扯上我的背景,就这件事来说,还没有这种必要。”实际上,他明明可以问,只是不想答案来的太容易,所以才选择使用了线索交叉排除法。 一扬眉,发现何狡正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 “这么说?作案的手法你也已经搞清楚了?”周一也张大嘴巴,他太依赖网络,反而忘记利用特警—警察—当事人这条最基本的追查路线了。 端穆尔看完叶隼的笔记和地图,摇头,长长地喟叹一声:“唉……我这才发现,身份什么的,特权什么的,他娘的,真是该死的好用!” 凑过来的陈坎坎闷头笑了笑。 东方有曦瞄了眼叶隼,有那么点赞赏的意思,不过口头上没有任何表示,只轻描淡写地露出一抹笑意,道:“说白了,只不过是你的运气够好。”如果不是运气够好,他的第一个猜测很可能是错的,对方要是没有利用狗,便也不可能顺利地推测出最后的结果。 叶隼无所谓地回看他一眼——反正只是你在试水么,我是输是赢对你来说有任何的区别么? 东方有曦假装没看到,自己拿手机出门给东濒保护区打电话去了,目的很简单,他拍几张照片给人家看看,对方也发几张照片过来核对核对,如果吻合,就快点派人过来,把小虎崽接回去算了。 保护区的领导忙不迭地答应和感谢。 半个小时之后,L市下辖的东濒镇公安局,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件棘手的案子。不过,追查那几个盗窃犯的行动,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那头何狡还在搓着脑门思考,叶隼真的只是运气好吗?难道不是因为他经验比较老道,思路比较灵活,直觉也比较准……的缘故么? 周一嘟着嘴巴也在思考,怎么什么优点都让那一人摊上了呢?老天不公啊…… 东方有曦随即宣布下课,自个儿到老米那里把仨金黄团子领回了房间,一个个抱起来对着眼睛喷口水,“啊,你说你们三个还真是运气好啊!被人偷出来本来是要卖掉的,说不准还会被扒了皮吃了肉,要不是遇到我们……不过,居然是保护区里人工繁殖出来的老虎,那怎么还一脸的家猫样?!看你们肥的,就知道吃!还成天懒洋洋的,这样可不成,要有点野性,野性知道吗?看,看我的眼睛,目光要凶、要狠!比隼还要锐利知道吗?” 边说,边提起眼角往门口瞅——奇怪,叶隼那丫的怎么没跟过来?他不是挺喜欢这仨的……伸手把三只的脑袋挨个一搓,哎呀,手感还真是舒服! 其实叶隼的确打算跟上,只不过在跟来的途中被周一给拦住了。 “呵呵呵,小叶子你有空吗?”周一笑嘻嘻。 叶隼纳闷地瞧着他,那意思——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挡着我去蹂躏小虎崽。 周一知道这人不跟他们亲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说:“帮忙出个主意呗?黑木耳那愣子自己倒贴去找人吵架,可是又失败了,虽说都憋着气呢,但就是没一人肯跟他比赛射击,你说这可怎么好……” 潜台词如下:你也不好看着东方有曦得意洋洋翘尾巴不是? 叶隼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还当真给他们支了个招,“你让端穆尔不要拐弯抹角,逢人就开口骂:娘的你敢不敢和老子比赛打手枪,要是不敢打手枪那就找个地方比赛打飞机!如果啥也不敢肯定是你丫的家伙事不行吧?没关系,老子今天回去就免费帮你宣传宣传!” 说完,精神抖擞的走了。 周一半天才回过神来,张嘴保持着=口=的表情,蹦跶着找到端穆尔,把刚才叶隼那番话原封不动地传达了一遍。 端穆尔一拍大腿,“哎呀,太人才了我兄弟!这话骂的忒够劲了!”于是乎立刻捋起袖子,接茬找人寻衅去了。 何狡听得眼皮直跳,心说这是叶隼想出来的吗?但也没空多想,就被周一给拽走了。 天色擦黑,晚饭过后,叶隼怀里揣着一只毛茸茸的耳朵最大的,回自己房间准备想看看怎么收拾一下能凑合着睡一晚,东方有曦刚跟他打包票了,说最迟明天能搞到一套全新的床垫褥子给他换了。 不料刚进门吸了口气,赶紧伸手捏紧鼻子跳了出来,“咳咳咳……什么味这么冲啊!”还夹杂着一股子陈腐的臭气,顿时就让他有了种进了猪圈的错觉。 东方有曦趴在床上正扯着那两只看着特像一对双的虎崽玩儿,就看到叶隼推开门又回来了,还一脸的惆怅,心跳突然一顿,问:“你怎么……”难道他舍不得走了,还是……喜欢上了他这屋?!不行,这屋子是他的地盘,外人勿进,绝对的原则问题! 叶隼大踏步走了过来,凑近他身边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缓过气,“嗯~~还是这里好。” 东方有曦瞬时就有些闹不清了,扯着虎崽耳朵的力气便大了些,怀里的小家伙便蹭一下跳起来往上窜,一脚踩中他的脑门! “嘶——”要死啊,出爪子了! 叶隼凝眉盯住东方有曦就定住了,半晌,到桌子边拿了只圆珠笔偷偷攥手里,回过来往他跟前凑,一伸手,准且地擒住他的下巴,紧紧捏住。 “别动!” 顷刻,唇边还多出了一道好似彩虹般弯弯的弧。 东方有曦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心头就好似撞进来另外两只小虎崽的爪子,带着尖尖的钩子,乱七八糟这一顿猛挠! 23.刃 东方有曦看着站在自个儿面前捂着眼的端穆尔,眼皮子跳了三跳。 “上校……那个,我被人打了……”他还一副挺委屈的样子。 东方有曦一斜眼,吼他:“被人打了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找个洞干脆埋起来算了?就埋在那松树边上,好歹等明年开春了我们还能有黑木耳吃……” 端穆尔嘴角一抽,扁扁嘴,“我是想把自己埋起来的,但何狡说我皮子太硬,估计种出来也不好吃,不如找你哭上一顿,说不定你心一软就能帮我把这仇给报了……” “还报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报什么仇!怎么报?自己技不如人,还好意思给我在这里唧唧歪歪……”东方有曦鼻子喷着气,看着冒了火的样子,不知道被谁给燎着了。 端穆尔心说自己点真背呀,怎么就撞上枪口了呢! 再偷偷抬头,看了眼东方有曦脑门上的那三道杠,他捂住眼睛的手往下一移,捂嘴了嘴巴,痛苦地忍笑。 东方有曦现在的脸色极黑,实际上从昨晚上叶隼又在他房间睡了一晚开始,他的脸色就没有白过来。 怎么的呢?某虎崽不是亮出爪子挠了东方上校脑门一爪么,留下了三道透红的爪痕,因为是横着划过去的,所以看着与一个“三”字相差无几,叶隼当时瞧见就觉得可乐,眼睛唰的一亮,捏住东方有曦的下巴,掏出笔来在上头加了一道。 松手一看,嘿,绝了!整个一东方大老虎! 东方有曦好半天回过神,冲进厕所站在镜子面前一仰脸,火腾一下就着了!转身,对着叶隼捋起袖子就扑了过去。 两人一来二去就又练开了,在房间里大打出手,自由搏击换着小擒拿、大擒拿、近身格斗术轮番使了一遍,这一通噼里啪啦咚嗒咔嚓的!楼下的何狡和周一正在房间里上油擦枪呢,就觉得头顶的灯抖了几抖,两人对视一眼,片刻,继续低头擦枪。 周一弯着眼睛笑:“看来小叶子和蟋蟀相处的不错。” 何狡跟着点头,“不错!看来我们的决定是绝对明智而正确的……”刚才偷摸着在叶隼房间里泼了猪下水的那指甲盖点大的愧疚,顿时消失于无影。 楼上还在继续切磋武艺,一个人笑意融融,一个人火冒三丈,于是这架就打的就有那么点古怪。东方有曦伸腿插进叶隼两脚之间,蹩住他的右脚抬手就是一拳,眼见着要打中他那前欠扁的尖尖下巴了,不料被他翻身一扭,伸手手臂来挡住了拳头。再相互架开,叶隼一腿扫过来,在墙上踩出个黑乎乎的大脚印。东方有曦一看气糊涂了,大嚷着:“你给老子擦干净!”又冲了过去,双手上前要捏住他的肩膀往外掰扯,可惜叶隼身子滑溜,闪躲的速度很快,一低头从他手臂下晃了出去,勾脚就是一个龙摆尾,差点勾住东方的脖子。 “嘿呀,再来!”东方有曦打的两眼冒红光,兴奋的。 但因为房间里有三只小虎崽跟着添乱,东方有曦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把叶隼摁在地上好好收拾,还被他在后腰上撩拨地一下,别说,正经有些疼! 过了会儿,叶隼不小心猜中了一只小虎崽的尾巴,“嗷”的一声小东西惊了,跳起来要挠人,叶隼和东方有曦一看了不得,只好同时撒手,转过身去抓小畜生,房间里好一顿人飞虎跳,完全乱套了。 好不容易把受惊的小东西都安抚下来,东方有曦瞪了叶隼一眼,去厕所把脑门上的多出来的一笔洗掉了,也没力气再和他计较,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迷迷糊糊睡了几分钟,发觉脚底下暖烘烘的像塞了皮毛毯子似的,脚趾头蹭了蹭发现是个肉垫子,拿脚探过去往上勾了勾,再一伸手,把只蜷缩起来的虎崽顺顺当当捞进怀里。 “嗯……还是给起个名字吧,这只脑袋最大,就叫霸头好了。”东方有曦说着捏了捏它的尾巴,随即,高挺的鼻子被温柔地扫了一记,“阿嚏!” 另外两只疑似双胞胎好像更喜欢叶隼一些,都窝在叶隼那块,挤在一起给他暖背,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打着呼呼噗噗的鼾声。 东方有曦一转身,就见叶隼两眼大睁着眼睛看着这边,愣了一愣,撇嘴道:“老二老三尾巴脸上的虎纹都是差不多的,尾巴也忒好看,但傻了吧唧的,不如就叫二愣,三妞?”老三是只小母老虎,兽医检查时才发现的。 也不知叶隼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牙齿缝里低低地哼了声“嗯”,眼睛一闭,睡着了。 东方有曦看他没有一点心虚反省的样子,便暗暗记恨上了,梦里把他压在身下抽了好几顿,一晚上也醒来了好几次。 但是第二天醒来,气还在肚子里没能放出去,鼓鼓的! 端穆尔简直是送上门来给他骂的。 原本,端穆尔昨儿个晚上照着叶隼出的注意,找人吵架去,胜算应该很高。他信心满满地觉着,肯定能激怒三四个人,只要他们都愿意跟他比试射击,一准能赢! 谁知道,天上的月亮不开眼,当他叉着腰在傍晚昏暗的小道上站着,想堵着一两个夜训回来的兵,却远远看见前面来了一个人。 要说这当兵的身材大多差不多,甭管个子高的个子矮的,走起路来都特别有精神,电线杆一样笔直。有的肌肉多一些的看起来比较壮实,块头大;有些肌肉少一些的看起来比较灵活,猴儿精。可基本上就是那几个型,个子高的肌肉也多的,跟座山似的,看着很有压迫感;个子矮的肌肉也少的,基本属于勤务兵,因为腿脚麻利,脑子和身体都比较灵活,很适合干这个;个子不高不矮的肌肉也适中的,是大部分的,身材较为匀称,好用也好踹,一看就是好料子。 但眼前这个人让端穆尔有点纳闷,他逆着路灯打量了一番,心说怎么个子这么矮,块头却那么大?看起来犹如长了肌肉的小矮人那么滑稽。 端穆尔觉着很有意思,他等了好半天了终于等到一个,哪里能放过,便突然从树后头窜出来,先呔了一声,然后原翻不动,把叶隼教的那一套词就嚷嚷了出来。 矮壮汉一听,先是一愣,随即挑高两侧的眉梢对他笑了笑:“见过的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想找人打架也得先报上名来吧?” 端穆尔挺起胸脯,把名字一报,就要拉着他要去比试枪法。 矮壮汉却回手把他的腕子按住,低声问了句:“你是东方有曦底下的?”看到端穆尔点了头,唇边勾出冷笑,什么也不说,对着他的脸就砸过来一拳头。 端穆尔躲避不及,被打了这么一下,咣当一下就爆了,“娘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比就比不比就不比,你凭什么打老子?” “呦,你骂了我难道还不准我反击?”矮壮汉看着端穆尔的眼神很有些挑衅的样子,一瞬就把他惹火了,攥起的拳头即刻便带上了凌厉的风,与这人打在一处。 “可是呢,你打不赢他?”东方有曦也奇了怪,据他所知余犇底下应该没这样的高手才对,端穆尔身体素质很强,就算是晚上看不见,要在十分钟内打败他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端穆尔叹口气,也觉得自己相当丢人,顺带还丢了东方的面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人真的很厉害,我见他个子矮,一开始有些轻敌……过了几招发现他招式太狠了,速度极快不说,还刁钻极了,出招比我灵活,特别会躲,所以我就……” 回头一想,还真是挺憋气的! 东方有曦犹豫了一阵,脑子里想到一个人,一个他认识的而且曾经非常熟知的人。但他怎么也到09军区来了?不过,要是自己那天并没有看走眼,他和那一位说不定是一起来的。难道,最近这里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微微敛眉,东方有曦站起来冲他一摆手,“输给他你也不丢人,走,我们一起再去会会这个讨厌的矮矬子!” 端穆尔听他这种口气,就知道有门,乐颠颠跟上,“这么说,上校你认识他啊?” 东方有曦点头,“根据你的描述,应该就是他了,两杠一星,屠朗……以后见着他绕道走,这人脑袋削的可尖,特么扎人!” “哦。”端穆尔把心放回在肚子里,两杠一星而已,比东方低! 老米因为正在做饭,也没空照看小虎崽,东方有曦瞅着三只在他脚底下打滚要裤腿的团子,想了想还是抱起来,都挂在自己身上往外走,也没几天了,就多带着它们点! 站在昨天端穆尔遇到屠朗的地方,东方有曦咳嗽了一声。 没人理他们,也是,白天大家都各忙各的,哪有闲人没事在路上溜达。 “霸头、二愣,三妞!来,过来,闻闻……”东方有曦让端穆尔指出他们打架的地方,指着地上留下好些脚印的泥土,摁住三只虎崽的脖子让它们闻。 端穆尔在旁边嘴角只抽,看,谁有他们教官牛?!拿老虎当狗使! 不一会儿,三妞尾巴一晃一晃地在端穆尔身边绕起圈子,东方有曦一抬指头,“不是他,另外一个人!”让它顺着味儿去找。 三妞舔舔爪子,歪着脑袋瞄了东方一眼,鼻子动了动,但就是不走。 东方有曦无奈地吊高眉梢,从荷包里摸出一块花生糖来,倒在手掌里头碾碎,放在三妞嘴边喂给它吃了。 三妞美滋滋吃完,舌头舔湿了鼻子,尾巴一甩老高,朝着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东方和端穆尔赶紧跟上。 随后,两人站到了一幢玻璃墙体的新式建筑面前。东方有曦皱着鼻子,继续跟随上楼梯的三妞,端穆尔跟随,霸头和二愣跑在两边。 上到四楼,三妞蹲在一个房门口不动了,霸头和二愣也跟上去闻了闻,跟它蹲在一块,对着东方扬起圆滚滚的脑袋——就是这儿啦! 东方有曦操起三妞递给端穆尔抱着,把霸头和二愣夹在胳膊底下,大大咧咧就推开门闯了进去。 掀起眼皮一看,呦,都是老熟人啊! 顿时就吊儿郎当起来,瞄着角楼里不起眼的一人,张嘴龇牙:“哎呀,土狼!我说闻着有贵客到呢,老远就闻着你的尿骚味了!” 24.刀 东方有曦带着端穆尔进到屋里。 冲着所有人轻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指着张凳子让端穆尔拿过去坐在门口,自己则不客气地撩起一根虎尾巴,走到其中一人跟前,伸手扫他的下巴,“那边去点!” 那人的脸色看似沉了一沉,但又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往旁边让了让。 屠朗的脸色自从东方那声“土狼”开始就黑了半截,面色不善的想要回嘴,但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对他无礼的行为不但不计较,还自觉地让出了一大半座位,只得强硬地把话咽回去,但另一半脸也黑了。 “你来干嘛?”东方有曦继续用虎尾巴戳他下巴,脸上浮现出一副“谁让你过来的”表情,俨然是熟悉的很。 “我想来就来,还要你批准哪?”听声音,和东方的音色属于一个类型,但更加沧桑严肃一些,不像东方那么嘶哑。 “你难道不知道,每次你一出现我都会很紧张?”东方见他揉鼻子,闷然一笑,把二愣的尾巴收回来,绕在了自己手上。 “紧张?我要是能让你紧张,睡着了也笑醒了!”男人两眼一瞪,上上下下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伸出手放他的胳膊摸了两下,皱眉,“怎么又瘦了?” 东方有曦偏开脸,躲过他的咸猪手,扬起下巴往屠朗那边一指,“暧暧,你也学着收敛一点,青天白日的,怎么好胡乱动手动脚的!你再这样,你家爱将要吃醋了……” 噗——房间里的众人都偷笑。 熟悉的都知道东方总这么跟这位打趣,不熟悉的现在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果真如传闻中那么好,只有屠朗一个人不明真相,憋紫了一张脸,虎视眈眈盯着东方——没大没小,目无尊长,调戏领导?! 就听他尊敬的领导呵呵一笑,说:“有曦,再闹我可要叫你小名了……” 东方有曦身子一僵,不屑地白他一眼:“每次你说不过我就来这一套啊?”但他还就吃这一套,小名什么的,是所有威武的男人最不想提及的童年回忆之一。 屠朗瞪圆了眼,非常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家领导,颇有些受了打击的意思——刚才是幻觉吧?他居然看到领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名为宠溺、纵容的表情? 随即眼神往他怀里的小虎崽上一瞟,稍微怔了会神,“东方上校,我国先关法律规定,公民个人是不能豢养老虎的吧?就算你是位立过一等功的上校,也不能这么无视法律条文吧。” 东方有曦懒懒地眨巴两下眼,斜睨着旁边——你把他正式纳入门下了? 对方点点头,笑的有些意义不明,压低了声音跟他咬耳朵:“你不要,我再不要,人家的自尊心可就变成玻璃心了,啪嚓这么一下……” 又对他睁大眼睛——要是一不小心伤了人家的心从此自暴自弃了,那国家的损失可大! 东方有曦无语地抿抿嘴,也小声问他:“那他现在是不是被你的器宇不凡、刚正不阿的样子骗了,特崇拜你啊?”看到他点了头,憋着笑摁住霸头的脑袋,揉!~ 再抬头,看屠朗一脸怨恨地盯着自己,转瞬就要黑化了!东方有曦连忙往边上挪了挪屁股,心说嫂子怎么不在呢,看看我们蒋未明先生这魅力大的! 偏偏蒋未明故意跟着他挪了挪屁股,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非要挨着他坐,还对屠朗拉下脸来,颇有几分有意挑拨两人关系的意思。可事实上,屠朗和东方有曦的关系早就破裂的不成样子了,压根用不着他添油加醋。 屠朗气闷的嗓子眼疼,只得稍微缓和一下语气,又拿老虎的事情做文章,大有抓住小辫子不放的架势。东方有曦想偷懒不说,也实在躲不过,只好从头到尾解释一遍,听完之后,屋子里其他人都纷纷露出赞赏的神色,对着蒋未明挑大拇指——不愧是兄弟啊,随便出趟门都能解决一桩大案子! 发现屠朗的表情有些颓唐悻然,东方有曦也没打算追着打击,转过头,正色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有演习还是有行动?” 蒋未明试着拍了下二愣的脑袋,发觉很好暖乎,手就放在那儿就不动弹了,边回答他:“我就不能是单纯地来看你的?” 东方有曦“切”了一声,“要是来看我,干嘛不事先来个电话,还有……我前两天看见你了,你和余犇正坐着车出去,别想糊弄我!” 蒋未明没法子,凝眉想了一会,对对面沙发上的一个下属点下头,递过来一个文件放他手里。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脑子过于聪明,关键时候装糊涂这种事怎么也学不会,过去也是这样,危险的事情不知道先躲,但凡别人办不了的事,只要他能干的就毫不犹豫地往上赶。不然,原本的好身体怎么会被摧残成现在这个样子……说来,当年的事情也有他的责任,所以一直很内疚想要对有曦更好一些,可是…… “这件事本就不打算告诉你的,余犇已经着手调配人手,打算组织一个专门的调查小组来彻查……因为事态严重,上头严令,要我们找最好的……和最合适的人去处理。” 东方有曦挑高一侧眉梢,拍拍二愣和三妞的头,让它们保持安静,两只果然听话地趴在他膝盖上,好奇地东喵喵西看看。 良久,东方有曦屈起指头敲了敲文件夹,转头凝视着他,“出这么大的事,你觉着自己能瞒得住我?” 蒋未明抹额头,一把将东西抢过来,“你知道就行了,顶多给出出主意,总之……你不准去!” 东方有曦狐疑地眯起眼睛,看他的眼睛,见他不经意的躲闪,了然地“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起初一定是有人提名让我带人去的,对吧?你单方面的压了下来,或者直接把这事儿告诉给爷爷,哦不,蒋老了……” “咳,有曦啊……”蒋未明从小就拿他没办法,知道他脾气执拗,认准一件事还就真没人拦得住,只好放柔了眼神说:“爷爷和我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没生气么。”东方有曦抱着胳膊压在霸头和二愣的身上,眼角斜斜地挑起。 蒋未明就觉着自己的冷汗下来了,靠,分明是生气了! 端穆尔在门口听了半天,这时才大致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具体的内容他并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嚯”的一下抱着三妞站起来,不悦道:“领导,我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也听出来你这人忒不厚道了!那什么,我们东方上校可是非常厉害的!本来上头交代的任务是让他干的是不是,你怎么能擅自让其他人顶替掉呢?这不是欺负人嘛……以为我们东方上校是草包么?” 他气呼呼打抱不平的样子,倒是把东方有曦逗笑了,摊开手冲蒋未明横眉——看吧,身为哥哥,你居然敢瞧不起我?! 蒋未明一咧嘴,有些生气,“端穆尔同志,有些情况你不了解,这件事还容不得你插嘴!” 端穆尔最讨厌的就是领导拿官腔压人了,便更加气愤了,走到蒋未明面前就杠上了,“领导,你们总是什么有些情况我们底下的人不清楚,不了解。哎,我就奇了怪了,不清楚你们就说清楚呗,说清楚我不就明白了?你说啊,说!为什么不让东方上校执行这个任务?!” 屠朗突然从后头站起来,一把捏住端穆尔的肩膀往后头一拽,“无组织无纪律,不礼貌还嚣张,你这是什么态度?!哼,真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低能。” 端穆尔扭头,嗖一下从他手下挣脱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他几眼,意外的没有暴怒,而是嗤笑道:“别人老说我这人二,我看你才是二,都二上天了!”骂我不要紧啊,居然连着东方上校一块骂,这么半天还没看出来他家领导和我家上校关系不一般呀!不然,就以东方的作风,有人敢撇掉他的任务,指不定怎么挖坑把人往里埋呢! “你再说一遍,谁二?!”屠朗两条眉头都拧住了,脸皮发红,看来气的不轻。 东方有曦这时却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了,对蒋未明一扬眉,“既然没我什么事,我走了。噢,对了……土狼同志,都说了你二了,是不是打炮多了有中耳炎?哥,也给人家放个假去看看么?” 说罢,对端穆尔使个眼色,走出大门。 众人就见屠朗的脸一会儿白了黑,黑了青,几秒钟就变幻了好几趟。他过去是炮兵连的,后来才考到SWAT,跟着的教官就是东方有曦。当时东方的气场跟现在全然不同,一身正气巍峨逼人,一个炽烈眼神就能让所有人振奋不已,简直是无往不胜,所向披靡!不管什么项目的训练,他都和队员一起做,却从来没有人能超越他第一的位置,那种远远看一眼就使人折服的力量,一百个屠朗都望尘莫及。只要有他在,就没人觉得会有完成不了的任务! 然而,屠朗不明白,为什么他离开三年,再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满嘴脏话,表情轻慢,痞气十足,还目中无人,喜怒无常,一阵的豪气和刚正之气也不知被抛去了哪里……尽管其他人都说,东方还是原来的东方,但屠朗就是觉得他变了,他一直固守在心中的信仰也破灭了! 他也找到机会问过他:“为什么?” 东方有曦只漠然一笑,反问他:“你以为英雄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一直都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英雄?抱歉……老子从来都不是。” 屠朗不信,他怀疑过东方有曦或许只是找了个新伪装在保护自己,当听说他决定要组建一个新的特警小组时,思虑再三提出了申请,打算放弃升职的机会,也想要跟着他。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东方有曦竟然拒绝了。 屠朗不能理解,不知道自己哪里不符合他的要求。后来,看到他挑选出来那五个人的资料,更加迷惑了,也更加的怒不可遏! “东方!”屠朗在门口拦住他,他深知,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询问他拒绝自己的理由。“告诉我理由。不然,用你的拳头说服我!” 东方有曦淡淡地看着他,摇头,“不,我不会和你打的。” “为什么?”屠朗看到一边的蒋未明,神色一黯,“就因为我刚才得罪了你?我并不知道你是……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道歉!” “我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东方有曦摇着头往前走,把二愣和三妞都放在自己肩上,“跟着我只会让你失望,我早说过了,你何必那么死心眼!” 还想说话,却被蒋未明伸手一挡,“屠朗!” 直到东方有曦的背影在走廊上变成一个个虚无的轮廓,他紧紧攥住的拳头才慢慢放下。 蒋未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曦说的没错。” 屠朗红着一双眼地抬眼看他。 “唉,我说你还真是……”死心眼,榆木脑袋!蒋未明重重地叹息,有曦其实也有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曾经影响过多少和屠朗一样拿他视作偶像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屠朗比其他人要更加执着。 但有曦又何尝不执着,不顽固?蒋未明担忧地目送他离开,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对他而言到底是对是错。 正这时,他摸出手机,发现一条短信: “你和爷爷的担心我都知道,但这个任务……我要定了!” 25.刃 东方有曦回到宿舍,把五个人都召集起来,下了一道命令。 “什么?”四个人使劲揉耳朵,一个人神情一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然就是东方疯癫了,让他们两天时间内提前完成这个月的个人训练任务? 何狡反射性地去看和他一起回来的端穆尔,小声问:“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端穆尔哭笑不得地一歪嘴,“我哪儿知道啊……” 除了叶隼的表情变化不大,何狡差一步便能完成任务所以不担心,其余四个都一脸苦相,不知如何是好,挠头的挠头,扁嘴的扁嘴。 统统被东方赶出房门后,端穆尔被几个人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端穆尔其实从头到尾也没闹明白,东方有曦在文件夹里看见了什么,只好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今天东方带着他去找屠朗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通。 周一用手支着下巴分析:“貌似就是蟋蟀的哥哥来了,不经过他的同意搞掉了一个貌似很重要的任务,蟋蟀很生气,所以一回来就拿我们出气?” 端穆尔点头附和:“我看就是!” 陈坎坎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但也不清楚有这里头有什么内情,只要继续保持他一贯的沉默,不发表意见。 “我觉得不那么简单,上校不是个做事感情用事的人,提前让我们完全计划,很可能只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何狡的鼻子灵,最近也在09军区闻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有些人蠢蠢欲动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可能也和这件事有关。蒋未明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蒋老的嫡孙,非常雷厉风行的一个人,以果决凌厉的行事风格出名,这次却因为东方在某个重要任务上有徇私的苗头,说明这件事实在非比寻常。 但更令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蒋未明极力不愿东方去执行这个人物,太危险?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听着他们几人的议论,叶隼一直没说话。 何狡用胳膊轻碰了他一下,“你认为呢?上校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这个任务又是什么……”其实他比较想让叶隼跟他老爸打听一下,探探这个神秘的任务是什么。 叶隼神情淡然地扫视他们几人,“你们的个人计划都完成了?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讨论其他的事情……” 四个人齐齐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最不着急的应当是何狡了,他眉眼一动,对他们几人说道:“才两天的时间,要成功地完成任务实在很困难,各做各的很可能失败,不如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群策群力怎么样?” 周一本就是帮他们出主意,最是赞成,“没错没错!只要你们其中一个人不能完成任务,我就被连坐了!” 陈坎坎第二个同意,“那好吧,我自己的确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得打败上校一次,但道现在我还不知道该选择哪个项目……” 端穆尔抱着脑袋大叫:“啊啊啊,你们谁有我惨!老子要找一百个人比试枪法的好不好,两天时间怎么可能会够?!” 周一同情地看着他,摸摸他脑袋,“要不然你去求蟋蟀多宽限几天吧,多一天也是好的呀。” 叶隼突然张了嘴,“没用的,你们没看到刚才东方的表情吗?”除了生气,他觉得东方的眸子里还掩藏起了其他的什么情绪,暗潮涌动着。 端穆尔恨恨的瞟他一眼,抱着脑袋继续哀嚎。 少顷,何狡走过来蹭叶隼的胳膊,叶隼不着痕迹地躲开,面色无波地看着他。 何狡讪讪的一笑,问:“你不会再回那屋住了吧……那么臭的你肯定受不了的是吧?不如,你继续跟上校住?” 叶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轻轻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你的任务和这个有关?”之前他怎么也想不通,谁那么无聊往他的屋子里泼那种东西,现在想想,最无聊的那个是出计划的东方才对。 反正也已经得逞了,何狡干脆老实说了,“我必须搬进你那屋子里住,才算是完成任务的……”边说边把那张纸掏出来给他看,那意思——你要算账找东方去,千万别找我! 众人就见叶隼微微勾起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一抹浅笑,转身走掉了。 “唉,他这是生气呢还是高兴呢?”周一把胳膊搭在何狡肩头,忽然一跺脚,“哎呀,忘记问小叶子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了!” “你觉着他需要我帮忙?”何狡用鼻子哼了哼,“就算有困难他也会自己去克服,不会找我们帮忙的……” “那……”周一在陈坎坎和端穆尔之间看了看,打出个脆生生的响指,“我们就先来帮你们俩吧!” “怎么帮?”何狡也皱着眉头帮他们想主意,“陈坎坎要打败上校一次,从他最弱的项目入手才比较有可能取胜,但问题是,上校在哪方面比较弱呢?” “嗯……”周一眨巴着眼睛一个个地数过去,“搏击和射击似乎都挺强的,体能?这个不好随便试……比什么好呢?对了,匕首!坎坎兄你匕首玩的怎么样?” 陈坎坎迟疑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军用匕首的话,我投掷的还是蛮准的……这个比较冷门,你们知道的,大多数人都会用匕首练习贴身攻击,毕竟是近战兵器。不过我偏好这个,所以贴身攻击也练,十米内的投掷也练。” “嗯,比投掷匕首不错,够冷门,估计上校想不到!”何狡觉得可以让他试试看,想了想问他们:“见过东方使匕首没?” 三个人都对着他摇头,东方的装备里面好像没匕首。通常,善于使用匕首的特警都会有自己用惯了的匕首,他们没见东方拿出过匕首,但也不好排除这人藏着掖着的可能性。 “问问叶隼,他房间里有没藏着匕首不就行了?”周一继续出点子。 “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帮我的吧?”陈坎坎很是担心。 何狡一扬眉,“我去找他谈,如果他提出什么条件,我们答应就是了!”看他们都没意见,便兴冲冲跑下楼去找叶隼了。 端穆尔还在苦苦思索呢,心说两天完成任务的话,那他不是一天就得挑衅五十人?就是一气要骂五十人激怒他们,这怎么可能?!他又没有五十张嘴! 周一和他一起在走廊上蹲坐一会儿,一拍脑门,“有法子了!军区里头在哪里找人最方便,食堂呀!”你二愣子去食堂得罪一百号人那还不简单,只要搅和掉他们一顿饭,就全得罪了! 端穆尔撑着眼还没会过意来,就被周一拉起来往大食堂奔去。 这时,三个虎头虎脑的金黄团子从门缝里钻出来,蹦跶着窜到了走廊上,你追我赶地滚来滚去,打闹起来。身后,跟着精神熠熠的东方有曦。 就见他站在刚才端穆尔和周一蹲着的地方,抬起胳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嘴角高高翘起,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也带着笑意,哪里还有刚才气哄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看来,明后两天09军区一定会热闹非凡哪……嘿嘿,余犇啊余犇,你想抢老子的饭碗,也不看看老子的牙口有多硬?!”东方有曦倚着栏杆自言自语了一阵,眼角的余光却看不见小虎崽们了,发现它们忽然之间都不见了,赶紧跑过去找,顺着楼梯走下楼,四周一看,还是找不见,顿时有些急了! “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搞的?!哪里王八羔子敢偷老子的老虎?!”东方有曦叉着腰站在操场上,对着四面就骂开了。 在一片矮树丛后面的阴暗处,叶隼靠着一颗粗壮的大树坐着,从荷包里套出牛肉味的狗粮骨头,递给地上趴着的小虎崽每只一个。 看他们流着哈喇子吃的两眼放光,叶隼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余犇身边有个少校是他父亲过去的学生,早打过招呼说有事尽管找他帮忙。这不,这么快就用上了。 随便找个借口说要去拜访余犇,对方就笑呵呵告诉他,余犇在09军区内外的两套住房的地址,还好心提醒他,“老余这人没什么爱好,基本别人送的礼他都不会收,不过他是老烟枪,还最爱抽中华,你如果要去……就带上一两条烟,拎一瓶五粮液!上次你闹得那也是小事情,他也认得你爸,没关系,睁一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不会给你告状的。” 叶隼打哈哈的敷衍过去,轻叹一口气,这叫什么事,自己竟也有被人误会上门送礼的一天?!罪魁祸首东方,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好好的较量较量! “阿嚏——”东方有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往四周望了望,这会儿已经猜着是叶隼把小虎崽抱走了,便也不着急了,故意提高嗓门吼了声:“霸头、二愣、三妞!看到偷你们的人,给老子狠狠照着他的屁股咬几口!” 叶隼无语地望天,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屁股。 速度最快吃完了狗粮骨头的霸头抬起头来看着他,圆乎乎的耳朵耸了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到叶隼的荷包还是鼓的,晃头晃脑走过来闻了闻,随即开始用鼻子拱——还有哇,我还要吃,没饱! 二愣和三妞也都吃完了凑过来,一起拱他的荷包,还伸爪子要挠。 叶隼赶忙摁住两只的头,提起来放在自己的衣服里裹住,一只手兜住,另只手夹起三妞塞进咯吱窝底下,低着头,矮下身子,偷偷摸摸顺着树丛往车库走。 今天晚上,这三只虎崽可要派上大用场! 26.刀 食堂,乃是交流军队的八卦和最新情报的最佳地点。 今天吃食堂的一群绿皮子的汉子们,却是睁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看了一场情节精彩而充满了戏剧化转折的演出。 主演:端穆尔 男配:屠朗 酱油:周一 酱油:何狡 酱油:陈坎坎 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周一露出一个厌恶的眼神,甩了甩袖子上的好似蛋白粥似的不明物体,忍不住在心底小声嘀咕,怎么搞的,明明一开始设计的挺好,端穆尔也照着他的指示做了,为什么效果怎么糟糕,局面是从什么开始失控的呢? 站在他身边的何狡则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对面,略微数了数,“九十九,一百……一百一,一百二,一百四……两百一。”他娘的,让他得罪差不多八九十个就够了,这下可好,怎么平白多出来一百一! 脸上的冷汗不由得就从眉梢滑到了鼻尖。 陈坎坎瞄了眼身边的端穆尔,用眼角看他,声音压得极低,“你,你……想到主意收拾现在这……场面了吗?” 端穆尔拧着眉头凝视着这两百来号人,见他们个个都紧咬后牙槽,表现出准备修理他一顿的表情,眉心中的大横沟又深了几分! 何狡也往他身边退了一步,“怎么办!?”他也急了。 原本,他打算先找到叶隼,撺掇他去翻一翻东方的房间的,但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只好带着陈坎坎往这边来,决定先帮着忙把端穆尔的任务给完成一部分。在门外瞧见抓着端穆尔嘱咐的周一,几人又凑一块把计划给完善了一下,才目送着端穆尔走进了食堂。 依照商量好的时间,他们几个过了五分钟才结伴走了进去,想看看效果如何。 结果,三人站在门口摆好姿势,这么定睛一看,差点没把下巴揪掉了——谁来告诉他们,这看着像被7级暴风席卷过,又像被地震摧毁过的餐台是怎么回事?白花花的东北大米饭全撒了,还有这流淌了一地的白稀饭,和那一盆子酸辣味十足的酸豆角、梅干菜是怎么在空中凑成堆,又落在七八个餐桌上的?!还有那闻起来特么带劲的泡椒独蒜,怎么可能飞到吊灯上去的?! 何狡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娘的,这要赔多少钱!余犇不会让他们翻倍吧?! 周一吹了声口哨——不得了,了不得,端穆尔自由发挥的水平太高了。 陈坎坎继续左右为难,是从左边铺满了稀饭的那块地板绕过去呢,还是从右边那堵厚实的人墙那边绕过去呢? 端穆尔从人群的包围圈中看到他们了,乐呵呵伸出胳膊喊:“哎,你们来啦!我在这里嘿!” 三个人很想就地挖个坑把自个儿给坑了。 好不容易越过重重障碍进到跟前,何狡把端穆尔扯到一边就问:“怎么回事!?让你去和炊事班的人吵架,抢走他们打饭的饭勺而已,你怎么闹成这样!” 端穆尔挠着耳后根,皮笑肉不笑的一笑,“一开始,我是在干那个来着,不过后来看见一个人……抢饭勺就成了边打边抢饭勺,吵架就成了边打边吵架了……” 周一摇头翻了个白眼,“明白了,你丫的真跟人打起来了?!” 陈坎坎对什么人比较感兴趣,就问:“谁呀,你看见他就想打么?” 端穆尔往那头努努嘴巴,三个人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正坐在一干净的餐桌边吃饭,吃的还挺悠闲,嘴角勾着微微嘲讽的笑,平头剃的都可以看见头皮了,还用一只手不停地在上面搓! 不过,这人的肱二头和胸肌都好雄伟!比例严重不对称!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身材、长相各方面都比他出色的多的男人,脊梁挺得很直,腰杆子倍儿正,高挺的鼻子,唇线分明的嘴唇,颧骨不高不低,额头有些宽阔,眉心微微凹陷,脸颊上没什么肉,因此脸型是个很完美的鹅蛋型,看着有那么一点温柔,但眼睛忒亮,身材魁梧,再看那一层层挤在眼角的褶皱,是个中年美大叔! 何狡的视线往他的肩膀上滑了一滑,定时凌乱了,揪起端穆尔的衣领就骂:“你小子找死,也不用去跟肩膀上有稻的打架啊!” 周一瞪大眼睛,“稻子?两根稻加几颗……星……”正这时,那人稍稍转头往他们这儿瞟了一眼,他即刻用两手捂住嘴,屏气。 端穆尔被他摇晃的眼冒金星,说话时都脱了节了,“咳……不是他,是他边上那个矮穷挫……两稻一星那位我哪敢碰啊……咳咳,那是蟋蟀他哥!” 陈坎坎听见,突然说了句出人意表的话:“蝈蝈?” 何狡愣是被这几人气笑了,看了看四周问端穆尔怎么办。端穆尔看着眼前两百来号没吃上饭的汉子们,居然傻呵呵地笑了:“挺好,嘿嘿挺好!本来一百人就够了,现在有两百,蟋蟀肯定得表扬我!” 周一同情地扫他一眼,还表扬呢,不被扁成肉末锅盔就算好的了。 端穆尔没他们想的那么多,径直走过去,冲着两百号人就复古式的拱了拱手,洪亮的声音从喉咙里震动起来:“兄弟们,今儿个对不住了!我和人打架打翻了你们的饭,害得你们没饭吃,估计食堂重做你们也还得饿一会儿肚子。我心里过意不去,想了想,不如这样——你们都和我去射击场比一场,不管输赢,结束之后我请大家喝酒、吃宵夜!” 这席话一出,两百号人均是一愣,心里头就盘算开了,呦,态度不坏呀,看来也不是故意的,有宵夜吃还有酒喝啊,听着不赖。不像那个矮穷挫,打了架还跑领导旁边猫着,一看就不老实,这小子脾气暴躁了点但心眼不错,就是不知道领导批不批准。 于是不晓得是连长还是营长的一人走出来,问他:“不论输赢,你都请?” 端穆尔豪气地一拍胸脯,“都请!”但其实心里是虚的,刚出来时兜里揣了几个钱都还不知道呢。 “那怎么个比法?差不多两百来人呢,这要是一个个的来,天亮了还没比完!” 端穆尔一想也是,怎么办呢,转头看何狡。 何狡眼珠子一转,帮他拿了个主意,“不如这样,十个一组,一起和你比,十枪一轮,看圈数高低分胜负!” 众人都觉着这法子可以,既公平也节省时间,因此点头答应了,就推搡着端穆尔赶紧去射击场。 就在浩浩荡荡一伙人打算从食堂转移到外头去时,后面一个不高不低、不尖不钝的听来意外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传了过来:“慢着。” 端穆尔回头一看是蒋未明,打了个梗,“那个……领导您嘛事儿?” 蒋未明好笑地看着几人,上前几步,把食堂里的几处“战场”挨个扫射一遍,道:“私自与人打架斗殴,毁坏食堂公物,浪费国家粮食……现在,我是不是还要加上一条,故意挑衅战友?” 众人就都沉默了。 良久,依然是沉默。 众人心里都在吐糟——操,两根稻也护短啊!怎么不罚他身边那个?! 何狡平素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紫的,这会儿也不敢吭声了,开玩笑,有两根稻子的领导他才有幸得见几个?再说……刚才听见端穆尔说了,他是东方的老哥,也就是传说中蒋老的金嫡孙! 和东方不一样,东方是被捡着随便养大的,只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意外的成了才,还是怪才。这位,是被精心栽培长大的,从小就苗正根红,顺风顺水一直走到现在,估计再过几年,还得往上升。 端穆尔一看是蒋未明发话,也愣住了,但惦记着任务,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不能不完成呀,就虎着脸试探了一句:“领导,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一和他们比完,就回来把食堂收拾干净,保证和之前一样干净,地板都锃亮,还加价赔偿食堂的损失,您看成不?” 蒋未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年轻人谁没个犯错的时候,你态度不错,我有个建议给你,你不是要和人比赛射击么,这样——你跟我比,如果你赢了我,赔偿的钱不但不用你出,你那100人的任务,我帮你在有曦那儿消掉一半。” “啊?这能行么……”这个条件非常诱人,端穆尔却有些拿不准,虽说他是蟋蟀的哥哥大蝈蝈,但是……就见何狡在后头掐他胳膊上的肉,磨着牙道:“快答应啊,答应!”饶是东方,肯定也得听着大蝈蝈的话不是?! 没看出来他们俩的名字么,一个“未明”一个“有曦”,分明是对着取的! 端穆尔就木然地点了点头,“那成,比什么项目呢?移动靶,远狙,还是……” “50米断剑。”蒋未明打断他,淡淡地吐出这俩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端穆尔还傻呵呵地点头,随后背过身子偷偷问何狡,“这啥子项目呀?老子没训练过……”换来何狡鄙视的一眼,只得低声给他恶补知识:“枉费你是个神枪手,连这都不知道!这是国际狙击手射击比赛上最精彩的一个项目,要求在50米外用1发子弹射中匕首刃,刀刃摆放的很有讲究,必须面向你们,在后头立着一张纸,子弹击中匕首刀刃后要分成两瓣,匕首上必须有创伤,纸上还必须只留下左右对称的两个弹眼!” 所谓百步穿杨也抵不上这一发子弹里头所蕴涵的技术与准确度。 端穆尔顿时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娘的,这可比射飞碟有趣多了!他奶奶的,过去我在狙击队的时候怎么不给我练这个?”他还有空算过去的那笔帐呢,何狡在旁边急的跟什么似的,“你没练过怎么比?这很难的!”他擅长的也是狙击,曾接触过不少比赛,自然知道这个项目的难度有多大! 而且如果真要比这个,现成的狙击装备只有88狙,在这个距离做这个精度的射击……一个字,悬! 可端穆尔比较二,脑袋有时还一根筋,听着这项目就觉得有趣、刺激,立马笑嘿嘿答应了,拉着何狡三人回去帮他准备准备。 他们前脚走,大食堂里就炸开锅了,口口相传,机机相通,不到半个小时全局区的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待在寝室里喝药休息的东方有曦却没有听闻,因为他关了手机,打算等叶隼带着小虎崽回来以后再打开。 …… 晚上7:45,09军区外围的一处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外,叶隼找了一个隐蔽的巷子,把越野车停在了里面,看了眼手表,掏出几袋牛奶倒在一个小盘子内,就搁在后座的皮套垫子上,喂三个食量渐增的圆浑团子。 原本崭新的皮套子,已经多了好些爪痕和咬痕,看起来斑驳陆离。 目前,距离他计划好的行动时间,还剩下5小时15分。 27.刃 余犇这天晚上睡得极其不踏实,总觉得眼皮乱跳,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今天晚上的月亮挺羞涩,在云朵里露出了两个弯弯的尖角,两头翘,那么像他给儿子在院子里高腾出的那块跷跷板。 他也算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三十岁挂零时娶了个在新闻部做同声传译的老婆,一年后余家第N代的小祖宗出生了,从此他直板板的生活变成了泼了五彩颜料的画板,这个混乱、鲜艳哟,完全的抽象主义! 小祖宗很调皮,上房揭瓦、下河抓鱼,隔天一个恶作剧,一天一个马蜂窝,整个一五项全能。偏偏余犇管不住他,他就怕他那个美貌苗条的嘴皮子特么辛辣的老娘,因此在余犇的老婆因公出差的这几个月,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何为人间炼狱。 哪个说带孩子很容易的,拖出去做五百个俯卧撑! 被孩子折腾的太累,余犇哄着他九点半上床后自己也钻进被窝睡了,一边打呼噜一边还喊着:“老婆,老婆你快回来吧……” 窗外,一棵粗壮的枣子树上,猫了几分钟的叶隼很想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这什么呼噜啊,都赶上春雷了! 但无奈他还抱着霸头呢,只得艰难地忍住。 二愣和三妞在刚才已经被他扔了下去,丫的老虎不会爬树,害得他不得不带着他们仨肉团子上树,然后越过围墙把它俩扔了进去。只剩下霸头没扔,是等着待会用的。 只是扔进去还不成,叶隼掏出牛肉味狗粮骨头也往院子里一抛,二愣和三妞看见了立刻屁颠颠跑去找,找到了就趴在那儿啃。 叶隼的准头很足,只要距离不太远,一般想扔哪儿就扔哪。前几块骨头都扔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二愣还三妞还不满足,仰着脑袋看他,尾巴晃过来晃过去。 看时间差不多了,叶隼掏出最后的三根磨牙棒骨头,扔了两根到一楼的窗户底下,剩下的一根给霸头闻了闻,扔到了院子的铁门外头。 铁门那儿有两个兵,专门负责领导安全的,听到动静一低头,刚弯腰凑过去看呢,霸头被叶隼一只手操起来,扔了过去! 哐!霸头稀里糊涂的就飞了出去,眼看要撞上一个兵大哥的脑袋,连忙捂住眼睛。不过感觉还不错,屁股底下软绵绵的,睁开眼一看,赶紧把两只前爪子给收了回来——哎呀,砸中人家的脑门了! 随后,轻巧地跳下来,循着狗粮骨头棒的味道奔了过去。 另外一个大兵哥转过头瞪大眼睛,看了个一清二楚,还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好半天眼睛,心说老天爷这什么脾气啊,扔了只小老虎给他们?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视线在枣树上停留了几秒,发觉树枝好像被风吹的晃动起来,之前忽闪忽闪的那个影子,应该是落下的树叶吧? 于是,拉起同伴,转身去抓小老虎。 叶隼从枣树上消失不见,这时已经吊挂在了二楼的屋檐上,他腰上系着一根攀山绳,规格最细的那种,但是进口产品,承重力特别的高。绳索的另一头挂在屋顶的一块凸出的仿古飞檐上,的亏是余犇有这种骚包的品位,不然他还不好找地方下手。 他整个人像壁虎一般贴在窗户边,先试探地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余犇睡得正熟,还在打鼾,便放心地把绳索松了两格,脚踩着窗户斜下方的空调机站稳了,伸手拿出一把细长的尖嘴钳,对着窗户的锁上下一夹,咔嚓一声……没开!他看了看,发现窗户从里头锁上了,还是铝合金的窗框,玻璃是双层的,顿时一惊——撬不开! 只犹豫了一秒钟,叶隼打算实施另一套方案,顺着上衣的五六个口袋一摸,探手拿出他曾经从韩振手里黑过来的微型钻石芯切割器,打开,扣在玻璃上,瞬时针微微一转。又是咔嚓一声,叶隼收起切割器,手指轻轻往里一推然后一勾,玻璃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缺口,刚好容得下他伸进去一只手。 很快,窗户的锁头被他悄无声息地拨开。 叶隼抽出插在右腿外侧的65式匕首,放进牙齿间咬住,横着眉便快速地拉开窗户,双手撑着窗框一跃而入! 就在他双脚落地之时,床上的余犇睁开了眼! “谁?”余犇的反应极其迅猛,掀开身上的棉被往叶隼身上一甩,伸手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翻身下床,两眼一扫,发现没有什么遮蔽物,立刻跳到了床的另一头,矮身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三个简单的动作,却不及叶隼单手掀开棉被的动作更快!当他一眼发觉余犇的企图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棉被顺势甩了回去,跟着在床上翻身一滚,落到余犇面前,抬腿扫向他的面门。 余犇被棉被晃了那么一下视线,来不及开枪了,如果不马上伸手去档,他还没开枪就会被踢中下巴,又因为蹲着身子不好用腿,只得强硬地抽出左手手臂,硬挡住扑面而来的那只腿。手指头立刻变挡为抓,抓住叶隼的脚腕子便狠狠往下一扯,卸了他这只腿的力量,拿枪的手即刻跟上,对准了叶隼的头。 然而,叶隼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住手,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这样的台词,因为他腿部的力量虽然被卸掉了,两手却是空的,右手往下去掏余犇钳制住自己右腿的左手,左手反着方向往上握住了他的枪,手指头不知怎么动了两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手掌里就多了一样东西,92式5.8毫米手枪的双层弹夹! 与此同时,叶隼嘴里的匕首往前一伸,也威胁地架在了距离他脖子几厘米的地方。 余犇登时瞠目,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也看清了他的脸,良久……“他娘的,叶隼你小子疯了!三更半夜跑来偷袭我,是脑子有病还是神经错乱了! 在军队比武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被对方下了弹夹就算是输了,而且是输得很没有面子的那种。余犇这么开口已经算是认输了,他也瞬间想明白了叶隼的目的,所以气哼哼地站了起来,把手枪往床上一扔,“他奶奶的,老子多少年没翻过船了,今天居然在你这小池塘里翻了个顶朝天!” 叶隼也算知趣,收回匕首,低头捡起他的手枪,扔是眨眼时间把弹夹给他装了回去,递给他,“如果你不是用的92式,我是下不下来的。”92式手枪都有个特点,弹夹不仅是双层的还是左右两侧都刻装卸的,能方便左撇子的枪手使用。 换句话说,叶隼的运气忒好,那半秒钟的时间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来反击。如果余犇拿出的不是一把92式,是随便一把其他的什么枪,输的是他。 “得了,你小子少给我放马后炮,刚才要是敌人,老子就没命了,被你偷袭成功了!”余犇瘪着张嘴把枪收起来,不甘心情愿地说出这句话,这时才听见楼下有点儿吵闹的声音,拧着眉问他:“你小子怎么进来的,竟然一点声都没有?你给我那两个看门的老兵下迷魂药了?” 叶隼摇摇头,走到窗口往下望了一眼,微微勾起唇角,示意他往下看。 余犇就见大门口他那两个兵被一只小老虎逗的团团转,院子里头也有两只小的,正蹲铁门边看热闹,时不时奶声奶气地嗷嗷两声,好没气势。 “我靠,原来你用老虎勾引了我的兵!”余犇大大咧咧地笑骂起来,也没跟叶隼生气,只是在看到窗户上的那个洞时突然炸了,“这么大个洞,我老婆回来看见会劈了我的!” 叶隼无语地挠了挠下巴,余犇居然是个妻管严,真是没看出来啊…… “虽然我认输,但是你袭击长官还是有错的!说吧,让我怎么处分你……”余犇颇有些兴味地瞄着他的眼。 就见叶隼沉默了片刻,走过来,在他跟前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抽烟。” “啊?”余犇摸摸头,什么意思。 “我爸也戒烟了……” 余犇一皱眉,心说老子哪里问你这个了! “所以我家床底下有很多香烟放着都要发霉了,光中华,就有两大箱……”他竖起两个指头。 呵——余犇吸了一口气,搓搓手,“嘿嘿,真的啊。” 叶隼一笑,“这件事你知我知东方知,下个月我让人把那两个纸箱都快递过来。” 余犇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好同志,哎呀,半夜来探望领导啊,真是好同志!” 叶隼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来,跑进来一个甩着有长长兔子耳朵睡衣的小男孩子,他兴奋地抱着手上的小东西,亮出两颗大门牙就喊:“老爸老爸,我刚在院子里发现了两只老虎!” 喊完了才注意到叶隼,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跑近两步问:“大哥哥,你是谁?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我家里?难道……你是坏人!”说完又觉得不对,这大哥哥长得好精致,又好威武的样子,有这么帅的坏人哦? 叶隼挺不会应付小孩的,只得长长的“呃”了一声,瞄了眼被他箍在怀里的三妞,编了个谎话:“你爸爸请我来给你一个惊喜,这小虎崽就是我带来的。” “噢,真的啊!那我能养吗?”一听这话来劲了,他扒着余犇的腿就撒起娇,“老爸老爸,我要养小老虎!” 余犇没好气地横了叶隼一眼,哄了半天才把三妞从他儿子的魔爪里解放出来,还给叶隼,还厚着脸皮帮他圆谎:“让你跟它们玩一会就够不错了!叔叔要把它们送回保护区的知道吗?我们不能私养小老虎,那是犯法的。而且它们都是吃肉的,只有动物园才养得起!” 孩子哪知道这些,他才不管,杵在那儿就不依不饶起来,又哭又闹的听得叶隼脑仁疼,赶紧抱着三妞溜出去,到楼下找齐二愣和霸头,闷着脑袋往外走。 “哎,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俩老兵既郁闷又诧异,立马端起枪,他们一直在这儿看着呢,没擅离职守过,这人怎么进去的? 叶隼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他指了指楼上,道:“你们大校请我来的……嗯,具体的事情么……秘密。” 俩老兵的眼睛瞬时就成了四个放着光的圆圈,对视着点点头,噢,原来是军事机密啊!便不再多问,放他出去了。 最后还望着他身后的小老虎疑惑不解:“什么机密要带着老虎来商议啊,还不让我们看见……” 回到车上,叶隼翻开手机,给东方有曦发了条短信:训练任务完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然后闭上眼睛,心情甚好地在车上抱着三个暖呼呼肉嘟嘟的团子,嗯……睡了! 28.刀 要说蒋未明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提出建议和端穆尔比一比射击呢?说实话,并不是他突发奇想,他这个人一贯理智,用东方有曦的话来说,理智的非常符合我国军人爱国爱党爱人民的各项主义标准。但凡他要做点什么事,都会考虑清楚而周道,说白了,就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 他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呢,先前东方有曦明确表示了,这次的任务他要定了,通常他放出这种话,即便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大可能说服他放弃。那么,要他放心地让东方有曦接下任务,就必须考察并衡量一下,如今他带的这几个人水准如何? 别都是半桶水,那可就麻烦了……不如他直接拿绳子把人绑回家比较干脆。 从小,他这个弟弟就拧,生性执拗,天生反骨,大人不让干的他偏要去干,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校军衔了,那可是他用命换来的两杠三星……蒋未明微微叹了口气,一想起过去的事情就有些刹不住车。 那头,摩拳擦掌准备好举枪的端穆尔就点兜不住了,心说这位怎么对着自己唉声叹气的?怎么,瞧不起他的技术?! 何狡瞅着他不知怎么就气呼呼地打算瞪眼,连忙一巴掌拍过去,“你干嘛呢!集中精神,不要东张西望!” “可是……”端穆尔气短,心道何狡打自己打的太顺手了吧。 心里的吐糟被他一记白眼即刻瞪回去,“你要打中匕首刃知不知道?子弹还要一分为二,还要在纸上留下两个对称的弹孔,知道么知道么……”说着说着,恨不能揪住他的衣领使劲地来回晃! 他心里完全没底啊,有强烈的预感,觉得端穆尔会输! 偏偏这位二的有点没心没肺,还冲自己挤眼,“嗳,他很厉害么?厉害更好,老子最喜欢跟厉害的人比一把了!最好和老子的水平不相上下,才他娘的带劲!” 何狡很想找个地方把头顶的黑线倒一倒。 周一这回也忍不住了,皱眉提醒他:“你严肃点成么?!看着你的脸我就心里发慌……收下巴,收屁股,跟着我深吸一口气……立正,举枪!” 端穆尔无力地瞥他一眼,“老子要趴着打的好吧,立什么正?!” 周一正色看了看,赶忙往后让了几步,顺手也把陈坎坎和何狡拉开,“站远一点,被裂开的子弹飞到可就不美了……” 何狡眼角的褶皱又多了几层,有他这么给战友加油的么?于是清了清嗓子,对着撒着两腿趴在地上的端穆尔就喊:“你一定要瞄准了,往死里看,就当那是一块膘肥的猪肉!它还泛着油光,压根不是什么匕首!” “噗……”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端穆尔却还十分受用地点点头,嘴巴里小声嘀咕起来:“那就是一块肥肉,肥肉……老子射穿了等下就烧了吃掉你……” 其实,何狡还真是歪打正着,说准了他平时练枪的诀窍。 刚入伍的时候,端穆尔还没有机会摸抢,但已经有了好些年打枪的经验。因为他有个爱好打猎的老爸,虽说这年头没条件上山里头猎个野猪、野狼什么的,但打几只小鸟和山鸡还是可以的,在跟随他爸去西藏老家住的那三年,端穆尔便没少打鸟。甭管大的小的,只要不是国家保护的鸟类,他一枪一个打下来,枪法这个准呐,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要说他有什么诀窍么,其实很简单,他老爸告诉他的:“打枪必须要练眼力,这眼力怎么个练法呢,你盯着一毛钱的硬币看,要能看出个大皮球来;你盯着个针尖看,要能看出个火柴棍子来;你再盯着天上的小雀鸟看,就能看出个大秃鹰来!” 一句话,让他把非常微小的东西看大,只要能有这份眼力了,百发百中,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那三年里头,端穆尔的眼睛一直有点儿斗鸡眼,瞅什么都往大了瞅,每天给自己一个任务,如果不能把桌子上的豆子看成一个饼,他就不吃饭! 就这么的,他练就了一副出人意料的好眼力。不管瞄准什么目标,再小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变得挺大的,因此后来一碰到准星十足的枪,就成了神枪手。也因为这样,他不太听曾经那几个教官的话,让他一板一眼练姿势他不专心练,让他吊砖头他也不吊,可枪法还就是比其他人都准,把一个营的人都气得三天两头找他干架。 在地上趴了那么一会,端穆尔稳稳地支着肩膀,还没有丝毫扣动扳机的迹象。急的何狡和周一两鬓都渗出了冷汗。 既然是比赛,当然会有时限,蒋未明提出的时限是十分钟,对于能打中的狙击手已经足够,对于打不中的狙击手那再给十分钟也是白搭,所以端穆尔毫无异议。 这时,众人就听见蒋未明那边清脆的“当”了一声,他开枪了! 蒋未明面色从容地拍拍膝盖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勤务兵和其他几人上前检查纸张和弹壳,以及匕首刃的损伤程度……自信地挑起嘴角,对着端穆尔的方向,自信的一笑。 前方数人都做出手势,表示——中了!而且,完全符合标准! 何狡惊讶地瞄了蒋未明一眼,所谓的中年鼎盛时期么,这个蒋家嫡孙真不得了,连试枪都不用,第一枪居然就打中了。 一般来说,在这种比赛里,是可以先打一两发子弹试试风速和枪支的性能的。然后再正式开始比赛,集中精神打出完美的一枪。 但他却一发子弹也没有试,可见对自己的技术是多么的笃信! 过了一会儿,端穆尔打出一发子弹测了测风速,随后又陷入了沉寂,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似乎连眼睫毛也没有眨动的迹象。 周一和陈看看都看着何狡,那意思——你觉着他能射中么? 何狡伸手比了个朝下的弯勾,表示——大大的问号一个,不知道! 几人只好焦急地等,还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个不注意影响了端穆尔屏气凝神。又几分钟过去了,他们见端穆尔还没动静,都有些耐不住了,心说他可别忘了时间,这要是错过了时间那也得算输! 端穆尔忽然就哼了一声:“急什么,还没变猪肉呢!” 众人又是一阵促狭的大笑。 就在笑声渐渐消散的时候,他的枪突地响了,紧跟着传来一声清脆的“当”,貌似和刚才蒋未明击中匕首刃的响声差不多少。 何狡和周一、陈坎坎就朝着靶子冲了过去,在探照灯底下捡起两片弹壳拼成了一个,又看了眼树立在后头的那张白纸,再看匕首刃,都不约而同地咧开嘴巴,傻笑起来:“黑木耳,中了!你他娘的还真的分两半了!” 后头便又是一阵哄笑,有些都笑的肚子痛。 看比赛的众人都觉得今天很划算,不仅有乐子看,待会还有宵夜吃! 端穆尔揉着发酸的腰站起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嘿嘿嘿,老子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输……” 一些人不相信,跟着跑过去看了看,纷纷惊诧不已地跑回来,对着端穆尔挑起大拇指,不吝赞赏:“兄弟,太牛了,厉害!” 最吃惊的当属蒋未明,他原本看端穆尔这憨头憨脑又脾气火爆的架势,以为他的枪法顶多有自己一半百分之七十的水平,临场发挥也至多发挥出百分之85,谁料想……竟然这么天赋异禀,一拿枪趴地上就像变了个人,悟性太好了! 他欣然一笑,走过去问:“你刚才,真把匕首刃看成大肥肉了?” 端穆尔傻呵呵对他眯眼,实话实说:“那哪能啊,肥肉和匕首刃差的也太远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老子看不出来……不过把那薄薄的刀刃看成一片云片糕倒是成的。” 蒋未明了然地点点头,拍了下他的肩膀,“明白了,你小子确实不赖,没浪费我的时间。那么,这就算是打了个平手,但宵夜还是我请,先前的条件也给你照办!” 端穆尔这下高兴坏了,立刻行了个规整的军礼,边道谢边笑:“那……我能明天再和那五十人比么?今儿个太晚了,我这皮肥肉糙的熬夜不要紧,但拖着他们挺不好意思的……” “可以,那就明天!”蒋未明就帮众人做主了,大手一挥,招呼大家去吃宵夜。顺带把何狡他们三个也叫上,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些东方有曦的近况。 听说他胃不好,老是不好好吃饭,瞬时深深蹙起眉头,示意勤务兵写了张纸条,递给他们:“以后,要是有曦再胃痛,或者特别不舒服,你们打这个电话告诉我……” 何狡忙不迭点头,抢先把纸条收进自己口袋里,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过,比起我们,还是叶隼知道的更多一些。” “叶隼?”蒋未明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字,听着有那么点耳熟啊。 周一也跟着附和,“是啊,叶隼现在和东方上校一个屋住,当然知道的更多了。” 蒋未明一愣神,陡然睁大眼,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盯着他们四个挑高了眉梢,“你们刚才说什么……有曦和别人睡一屋?” 四个脑袋猛点头,“是啊,对呢!” 蒋未明默然低下了头,眉头挑高来又放下去,半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古怪的笑。 …… 卡着军区早上开门的时间,叶隼驾驶着越野车,带着三只小虎崽回到了宿舍。走到301一看发现门是虚掩着,轻手轻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见一个蜷缩的人影窝在被子里,睡的正香,立马退出来,抓住试图钻进去的霸头,拎起他后脖子上的肉往旁边一扔。扭头,走向302,打算拿套换洗的衣服。 一推开门却被里头的景象吓了一跳,自己的行李不知道何时被人收拾好了放在门边,还有一大塑料袋的杂物堆放在上头。 叶隼挠了挠耳根,不解地看了看行李,又抬眼看了看隔壁……良久,把行李拖了出来,站在301门口,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29.刃 东方有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首长的宿舍楼底下,还埋伏在枯槁的草丛里,小心翼翼躲避着不远处的巡逻队。他脑袋里是灌了苏打水还是浆糊? 扭头一看,叶隼在暗暗的夜色中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似乎比白天更黯淡了一些,在月光下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却偶尔会滑过一丝灼热的闪光,让他冷不丁地瞥见,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天知道他是怎么偷袭余犇成功的?! 要说那老小子从来也不是吃亏的犊子,怎么这次这样容易让叶隼给摆了一道,莫不是放了水的?不过叶隼拿了什么贿赂他? “哎,说说,你怎么偷袭的……”他用手肘磕叶隼的膝盖。 叶隼的目光仍然一动不动地黏在三楼的一排窗户上,只脑袋稍稍晃动了一下,轻声道:“快、狠、准不就行了。” “老子是让你说过程,过程懂不懂!”东方有曦有些气闷。 “过程?”叶隼当真回忆了一下过程,道:“只遇到一点小麻烦,总体来说很顺利。” “老子是问你,怎么确定他的行程和踪迹,大门怎么进的,怎么摸上楼的?还有,怎么掩藏痕迹的?”东方咬牙切齿,心说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不是从大门进的,也不是从楼梯上去的。”他这才说的详细了些,“树、窗户,三只小虎崽,是三个最关键的点。这三个点我都把握好了,基本便毫无阻碍,但窗户很严实,害我浪费了一点时间。”否则,他的整个偷袭计划会更加完美。 东方有曦轻微蹙眉,良久,“……你别是以前就干过这种事儿吧?” 叶隼仰着头,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没有啊。”他说着,从东方有曦身边移开了一步,略有些介意地瞄了眼刚才自己和他紧挨在一块的腿。 “真的?不对,你除了解救人质,在刑侦方面好像也很有经验,说老实话,是不是偷偷干过什么活儿?”东方有曦有这种怀疑一点也不稀奇,通常像叶隼这样各方面能力都超强的特警,在休假时如果遇到突发事件,别的特警小组也可能找上门,请他帮忙参与一两个任务之类的。再说他基本上一直做前哨,演习时的火线侦查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危险系数较低的前沿侦查。 叶隼点点头,“是有那么几次。” “几次?”东方有曦还挺较真。 “……嗯,不大记得了。”叶隼装傻。 “到底几次?” “……真不记得了。” 东方有曦觉着他的态度有些敷衍,立刻往他身边逼近过去一步,大腿又紧挨住他的大腿,“给我想起来!”偏不让这小子装傻。 叶隼无语地低头,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第一次……” “不许敷衍,认真想!”东方有曦冲他挑眉毛,似乎没听见他刚才低声呢喃出的那句话。 叶隼无奈,又往旁边移开一步。 东方有曦再此跟上来,瞪他一眼:“别老是移动位置!我们现在在埋伏不知道么,找准一个地方就应该一动不动地趴下来。” 但等会他们必须要站起来的吧?叶隼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只好听他的话静静地蹲着,身体纹丝不动。 过了五分钟。 叶隼感觉怪怪的,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竟然发现自己埋伏不住了,视线十分介意地从东方有曦的大腿上扫过,皱眉。或许是两人的体温相差太大?所以他被东方紧挨着靠了这么久,因为他略显高热的体温而产生了不适感? 不对,照道理,他不是应该感谢有人帮他暖身子么? 轻微甩了下头,叶隼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对劲。 “快点,究竟几次?”东方不耐烦地问,如果不是不能动,他早两手掐住叶隼的脖子逼问了,这小子太磨叽,问个问题太他娘的费劲! 叶隼只得妥协,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大概……也就,十来次吧。” 东方的眉毛禁不住跳了跳,“你真可以的啊,难怪了……”叶隼在有些方面或许嚣张顽劣了些,但在关键时候很能把握住机会,这么多实际经验,可是一大笔宝贵的财富。 半晌,他不是很情愿又有些不由自主地哼了声:“看来我选你的确没选错。” “嗯?”叶隼抬手揉耳朵,他俩是不是太靠近了点。 东方轻声重复了一遍。 叶隼就觉得自己耳朵更热了几分,“真的?” “嗯,该夸人的时候我从不吝啬,当然,故意找骂我也绝不嘴软!”东方见他似乎是不信,便又重复了一次,“我说,选你的确没错。” “哦。”叶隼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对自己的疑惑更重了,分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为什么他听到之后觉得这么舒服……还有点,意料之外的高兴?另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反应,心跳快了些,呼吸也快了些。 片刻,东方戳他的胳膊,示意他时机到了。 两人同一时间探出手去,在地上摸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圆不溜丢的,没有什么尖锐的菱角。 “待会,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扔出去……然后,跑!照着来时的路线跑快些,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东方嘱咐了几句,颇为不放心地盯住他多看了几眼。 叶隼不得不使劲点头,“明白。” 两人这才达成一致从草丛里站起来。 “好,一、二……三!”东方的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石头就已经朝着三楼的一扇玻璃窗飞了过去,同样的,叶隼手里的石头也顷刻化作一条抛物线,冲向三楼的另外一扇玻璃窗。 啪嚓! 玻璃被击碎的两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人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从宿舍楼下头的小樟树林里钻了出去,缩着身子贴着墙,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往前跑。一路上,闪转腾挪,专捡灯光幽暗的小道钻,躲过好几拨巡逻小分队,才回到了他们的宿舍楼附近。 东方有曦气喘呼呼地停下来,哈了口气:“娘的,好些年没做过这种事了!这他娘的过瘾!” 然后抬眼,去看叶隼的脸色。 只见叶隼也在忽悠悠喘气,两侧的嘴角都一致的往上,高高翘起,满口的白牙恨不能都要笑出来了,脸颊还泛着兴奋的红光。 “真是稀奇啊……”东方蓦然就觉得好笑,“你从小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就是这个?” 叶隼大笑着点头,捂着肚子,估计是笑岔气了,“对,我五岁的时候就想……要是能打破了一次首长家里的玻璃,该有……多……多刺激……” 东方微微一惊,他从未见过叶隼笑的这么开心,连上牙龈都露出来了,好大一片粉红粉红的牙肉! 这孩子明明二十二了,咋就这么显嫩! “你小时候没打破过左右邻居家的玻璃么?”东方心说这老叶的教育方式也太苛刻了,瞧把这孩子憋得,从小到大最想干的事居然是扔块石头砸窗户?!不过,砸首长的窗户,这的胆子确实也够大的……不是一般的孩子。噗,跟他小时候的愿望如出一辙……但不一样的是,他在六岁时就已经把这件事给干成了! 当时砸的是哪位大首长的窗户来着?东方有曦摸鼻子,好像忘记了。 叶隼痛快地舒了口气,直起腰来对着东方勾起原本有些凉薄的唇角,“……谢谢。” “得了!这点小屁事……”东方先前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出格的条件呢,不过是砸块玻璃而已,他过去经常干。若不是经验老到,今天也不会这么容易砸了首长宿舍楼的窗户,还没被人追上来发现。 “不过,首长宿舍楼里不一定住的就是首长,他们大部分时间不在,会把房间让给器重的下属住。”东方提醒他。 叶隼自然明白这点,抻开手臂笑了笑:“无所谓,只要他们知道自己的窗户被人砸了,呵……光是想想他们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 东方也被他感染的牵起一波波的笑纹,“搞了半天,你也天生长了反骨……但是,你小太能忍了,找个你爸不在的时候干坏事不就成了?”叶隼非常敬重他父亲,从小打到的服从性都很强,但男孩子难免调皮捣蛋,能像他这么有克制力的,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嗯,是那么想过……”叶隼边说,边和东方往宿舍楼走,“不过,在我长到10岁以前,老爸的情绪一直都非常紧张,一方面他怕一松劲我就会学坏,一方面还怕我小时候玩多了将来无法成才,所以每次他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把家里的监控打开……” “什么?”东方有曦的眉头拧出一个疙瘩,该死的老叶啊,怎么没告诉过他这一茬!这可是他的不对,怎么能监视自己的儿子呢! 叶隼的口气却是轻描淡写,“所以即使他不在,我也不敢捣乱,很多事想做却始终没做,最多是幻想一下,或者死死忍住,忍着忍住就不那么想干了……只有这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没死心罢了。” 东方听着听着,就觉着他今天的话比平时多了点,看来是勾起了童年的回忆,便幽幽然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他,你老爸只有你一个,因为太过在乎,所以行为才有些过激了……” “嗯,我知道。”叶隼一脸的了然状,“我妈死的早,所以他背负的压力很大,每天盯着我比盯着他的兵还严肃,总担心我的将来……不由自主地就会表现的特别严厉。我看得到他心里的焦虑,其实他这些年过的一直都不开心,所以我尽可能的听话,不想让他知道……他儿子其实和很多人一样,叛逆过,也荒唐过……” “噢?说来听听!”东方挺有些好奇,“荒唐的叶隼是什么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30.东方的选择 “噢?说来听听!”东方挺有些好奇,“荒唐的叶隼是什么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叶隼耸耸肩膀,讪笑道:“都说了很多事只想过却没做过,荒唐也只是在心里荒唐过那么一两年,还没有找到机会尝试……” 东方一张脸同情地看着他,“得,你以后跟着我混……保管让你把过去没敢荒唐的全都给荒唐了!”男子汉大丈夫性子太隐忍了不好,憋屈!就因为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才应该在有限的自由范围内肆意做一些想做的事,不留下遗憾,人生得意须尽欢么! “嗯……”叶隼抱着胳膊打量他,“貌似你是我们的教官,竟然提议要带着我一块荒唐?” 东方一撇嘴,抬腿踢他的屁股,“狗日的,你个小犊子试探我试探的还不够啊?老子告诉你,除了不威胁国家安全,不违法犯罪,这世上还真没剩下什么我不敢做的……”东方有曦,任性而不羁,这是蒋老爷子异常中肯的评语。 叶隼站开几步,远远地看过去,发现东方的笑容在他眼里与之前所见的,有了些略微不同的味道。他可以把它们称之为温暖,也可以当做是长辈对于晚辈的一种纵容,但他更想将它们想象成两人成熟男人之间的相互认可与惺惺相惜…… 然而,有一个事实他从来不曾否认过,他距离真正的东方有曦,还有很长的一段差距。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东方眼里,只是个单纯的晚辈,下属,还是……已经具有了更有意义的另一重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追赶他,超越他……良久,叶隼在空气中对他伸出一只拳头,“那好,我们说定了。” 东方便也笑着伸出一只拳头,与他的轻轻一碰。 …… 自诩为没什么不敢做的东方上校,当看到叶隼一本正经把行李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地往衣柜里码放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他不是不清楚隔壁那个鸠占鹊巢的何狡玩了什么滑头,也不是不清楚这行李包肯定是何狡帮叶隼整理的。但是他不明白,叶隼是处于什么心理,居然默认了何狡的行为,一声不吭就搬着行李,堂而皇之就住了进来。 这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就算其他房间也都被何狡坏心眼地搞臭了,但周一、陈坎坎还有端穆尔的房间也可以住,为什么叶隼不去? 东方有曦把中药包丢进微波炉加热时,就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非要住我这里?” 叶隼用他独具凉意的声线回答:“隔壁到隔壁,近……”那意思是,他要是住在其他人那里,还得背着行李包下楼。 “你就这么懒?!”东方有曦有点想把被窝里霸头轰过去咬他。 “跟着你,还能开小灶……”他转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锅子枸杞鸽子汤。 东方有曦郁卒地闭了闭眼,把中药包咬开咕噜噜喝完了,随即走到桌子前,捧起鸽子汤,皱起眉头扬起脖子,也咕噜噜地全部喝光了。擦了擦嘴,端起砂锅给他看,“以后我吃的东西,都没你的份儿!” 他娘的,堂堂一上校,还赶不走一只伪装成吃货的飞禽?! 不料叶隼勾起唇角,对他赞赏地点了下头,“不错,老米说了,你今晚喝了鸽子汤,他明早多给做我三笼小汤包。” 东方有曦顿时有些傻眼,在房间里转悠半天奔进厕所去了,边放水边吐糟:“格老子的,他娘的老米忒不厚道了,什么时候背着我把他给收买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赶叶隼出门的理由,只好便秘一般接受了叶隼侵入他地盘的举动,气哼哼地在床上翻滚了几遍,才压着霸头寻找到一点心里平衡,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他一出门就看到笑的格外骚包的何狡,挑起眉梢,给了他一记凶狠的白眼。 何狡笑嘻嘻地无视了他的恨意,打报告说:“上校,根据我的最新统计,我,叶隼还有端穆尔相继完成了你布置下来的个人训练计划,现在只剩陈坎坎一个人了!他强烈要求我代他对您发出挑衅,他要和您比赛——投掷匕首!” 东方有曦似笑非笑地摸了会儿下巴,“匕首?他说,要跟我比投掷匕首?” 叶隼身上挂着仨粘人的毛团子也出来了,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惊讶,但面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期待。陈坎坎是搏击高手,使用军用匕首能给他的近战肉搏提供很强大的杀伤力。而且单论体格,东方看上去和陈坎坎不是一个级别的。何况,最近东方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昨晚上,他又咳嗽了三次,起夜了三次。 但看东方的表情,这人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怎么会选择这个项目?你干嘛不建议他换一个。” 何狡盯着他的眼仁瞧了半晌,眯起眼睛笑:“上校,这就不用了吧,他好不容易下决心和您比这个的,大不了输了再换,年轻人总要受点打击才能变得聪明,再说了,他脑神经比较粗,输得起输得起!”如果是端穆尔那种一根筋,倒有可能栽在一个项目上不知道变通,陈坎坎么,虽然有点选择性困难,但好在非常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对别人的看法也更在意一些。 东方一龇牙,“那成吧,时间就定在下午,等文化课上完了,就在操场上随便比一比得了。靶子什么的,你们看着办,我都无所谓……”俨然是一副不看在眼里的样子,但这种眼神上飘,嘴唇要抖不抖的表情,似乎还可以理解为——他在掩饰些什么。 日常训练还是继续,东方有曦从叶隼手里接过三只小虎崽,踱着步子上蒋未明那儿去了。余犇给他弄了个临时办公室,暖气开着,进口的皮革沙发坐着,很有些首长的架子。一进门,他就冲着办公桌后的人吹了声口哨,“不错啊,这待遇让我有了一种你长了个金屁股的错觉,啧啧啧……” 转悠转悠,发现桌子上有一把吊着白玉坠子的檀香木扇,一咧嘴,“余犇这老小子真不老实的,瞧这马屁拍的……估计现在全军区都知道我嫂子爱好古董这口了。” 蒋未明头疼地站起来,把扇子从他手里抽走,刚要开口反驳,被他伸手一拦,“哥,你可得小心注意着了,改天上门送礼的人要是都端着猩红的宝物盒子,你一定要看仔细了!什么价值上万的和田宝玉,私底下从拍卖行里陶腾出来的文物,千万不能收……那被查出来了可麻烦。” “怎么,你今天精神头不错啊是吧?”蒋未明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瞅他一坐在就被虎崽们给缠的死死的,只好自己弯腰给他沏茶,递到他手上。 “嗯,最近感觉还行。”东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左手一扬,把扬起脑袋好奇探过来的二愣拍了下去,“去,好好趴着!” 蒋未明端详了片刻,觉得他脸色确实难得的红润了一点,眉头才松下来,“如果有可能,我还是不想让你去。你这病……一个星期必须透析三次,打不得折扣。偏偏你只要一出门就撒了把子,忙起来昏天黑地哪里还记得要去医院,你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放心?” 东方有曦低头揉搓着霸头的耳朵,声音放的低了些,“那你别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别让他们知道?谁?!就你和我,能瞒得住哪个?爷爷那头压根不用我去说,他自个儿就能知道,爸和妈那儿,我可招架不住……还有你嫂子,我们小妹,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蒋未明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况。现在你在我们家,那是比熊猫还珍稀的国宝级动物!” 自从东方渺无音讯地消失了三年再回到家,一家人个个都把他看的很紧,唯恐再出点什么乱子,到时候大家想撒火都找不到人,全得疯。 东方有曦闷着脑壳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蒋未明的一双眼,用平静而又异常坚定的语调说道:“哥,你是知道我的……别说现在这个病治愈的希望很低,就算我明天两腿一蹬要进火葬场,想做什么我还是会继续做。这个任务如果不棘手,你不至于跑到余犇这里来,他这两年虽然升的快,但那是在几场大的演习上出了风头才得着的机会,实战经验呢?你可别给我计算那些零碎的没出过什么事故的护航任务,维和部队他也带过队,但是……说到有些方面,不是我大言不惭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不如我!” 蒋未明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察觉出一些端倪了。事实上,他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心情矛盾,这件事如果交给别人,他和上头的人都不太放心,唯独放在有曦手里,所有人才敢安稳地睡几天好觉。不是他们找不到可以干的人选,而是这件事除了东方有曦,其他人干都不大可能全身而退。 “余犇毕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你真忍心让他去?说句不好听的……我还单身一个,身体已经这个样了,你们还指望我找个优秀的女人恋爱、结婚?”东方有曦自嘲地苦笑了两声,“谁跟了我那不是倒了八辈子霉么?打死我也不干那种缺德事……” 蒋未明摇摇头,“你啊,到现在说话还是口没遮拦的……”估摸着他是被上次爸妈给他物色了两三个相亲对象的事惹烦了,但又不能跟爸妈算账,于是只好在他这儿找回马枪来了。 “所以,我带人去是最好的方案。”东方有曦拿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哥你就承认了吧,你心里早就想明白了这点不是吗?让我去,顺便也锻炼锻炼这五个混小子,是骡子是马必须拿出去溜溜,让他们多吃点亏,才能成长的更快一点……” 如果他还有时间可以任意挥霍,自然也不愿意冒着风险拔苗助长,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多活一天那就是赚了,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蒋未明有些愠怒地瞪着他:“没错,事实是,让你带队出去最有把握,完成这件任务的几率最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这么做!我不愿意,也不想……有曦,不管我官衔有多高,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是一个会心痛、会自责、会后悔的哥哥!” 只要能有其他的选择,他绝不希望再此将有曦推进那个世界。 沉寂了好久,东方有曦突然微微一笑,抬起胳膊在他的腰间,轻轻地挠了一下。这是他对待蒋未明的习惯性动作,只要自己有事让他担心了,他就会挠这么一下,想让他放宽心,不要多想。 同时,也是在示弱,表明他什么都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蒋未明还是瞪他,“那五个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至少……让我把你过去用的顺手的那几个调回来?“ 东方有曦摇摇头,笑的灿烂,“不……他们很好,他们五个极有可能成为我有史以来培养出的最好的特警,我不希望错过他们的成长。” 蒋未明愣了一愣,突然想到,“该不会,你是在挑选你下一任的……说吧,你选了谁?” “嗯,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考虑的,才会花了三个月时间大海捞针,筛选了一轮又一轮,当初我并不看好他,但现在我已经决定了……”东方有曦收起笑脸,郑重而认真地对他点了下头,“叶隼。” 31.打伏笔 东方有曦接到东濒保护区的电话,说派过来接小虎崽的人在遇上突然遭遇大暴雨,必经之路B市发了大洪水,这么一来,行程必须推迟了,希望09军区的领导能帮忙再照顾几日小虎崽。 东方还表现的有些不乐意,人家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下来,又问了一大堆有关小虎崽饮食方面的专业问题,才挂了电话。 正在上文化课看国外狙击团队视频的五人,除叶隼之外,都纷纷捂嘴暗笑,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这位上校一把。 “不过,这个季节怎么会发洪水……有点反常啊。”叶隼关注的点,果然和他们不一样。 东方也觉得奇怪,“照道理冬季是没理由发洪水的,不一般都在夏天么,还是三九伏之间,热死人的地方再来场洪水,可不是透心凉,而是凉透心了。但最近全球气温都很变态,我们国家最近这几年就更抽风了,雪灾地震洪水泥石流台风是一个也不少,就差火山爆发了……” 说来,B市就在小虎崽被偷运出来的那条路上。如果早些天发了洪水,那群偷窃犯估计也跟着一块完蛋了。该说他们的运气太好,还是东濒保护区工作人员的运气太差呢? 周一上网搜索了一把,上了会儿微博,皱眉道:“这洪水来势汹汹,还非常突然,又是发生在晚上,B市这次的损失可大……哎呀,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已经确定有34人死亡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东方疑惑地挑高眉头,“B市又不是靠着山区,就算大暴雨也不会发生泥石流,城市里发洪水再怎么厉害也该有办法的才是,当地政府怎么搞的?” 周一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他们看,“还真不是当地政府措施不当,瞧瞧,到现在为止都牺牲了一个公安局局长和一个镇长了!” “他娘的,党的干部终于发挥应有的作用了!这两人不错!”端穆尔两眼瞪的老大,露出一脸欣赏和称赞的表情,“灾难面前,必定是老百姓的利益第一,他们还算政府队伍中不侮辱国旗和党徽的。” 一直没说话的何狡不知为何冷笑了一声:“现在我们国家的情况真的非常古怪,平时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大家都对国家干部指指点点,觉着他们尸位素餐,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少有几个是真正肯办实事的。一旦发生了什么事,非要牺牲掉两三个,大家的评价才又变的高了起来,说什么人民的公仆,令人钦佩的烈士……” 叶隼在一旁点头,“真正的好官,似乎只有他死了,大家才肯承认他是真的好。” 端穆尔觉着气氛忽然之间不对了,赶紧用胳膊肘推了何狡一下,“你是故意说给俺听到呀?俺可不认识他们,只是单纯地表达一下敬佩,没啥偏见的……” 何狡闪了下眼神,“我明白,不过突发一下感慨而已。” 陈坎坎不明情况地看了东方一眼,就听叶隼低着头小声问他:“听说何狡的父亲,曾经是南方一座小城镇的财政专干,被人诬告贪污受贿,当地民众好像对他看法很大,最后他不得不辞职了事?” 东方有曦合着眼睫点了点下巴,“是有这么回事,其实这件事很有些复杂,真正贪污受贿的另有其人,但因为后台背景很大,知情人动不了这人就拿何狡的父亲当了替罪羊,想平息当时一些人的众怒。后来这件事终于给查清楚了,但及时平反了又怎么样,真正做实事为他们谋福利的人被冤枉了那么久,事后也没人出来道个歉……原来那个满脑肥肠的官员却还坐在最初的位置上,说来是既可笑又可恨。” “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吧……不同流合污,就会被几方面的人以各种名义拉下马。”叶隼对于这种事也略有耳闻,听过不少,“一些政府官员在当初也是真的想干点什么实事的,可往往事与愿违,不是被黑吃黑的人拉下水,就是被纯良却无知的部分百姓怀疑与唾骂,落了个两面不是人。” 两人说着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哀叹,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坎坎。 “应该是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才对,如今能够客观看待事实的人太少了……”陈坎坎也跟着感慨了一把,“做平民百姓不容易,当公务员也不容易,大家要是能相互理解一些就好了。” 周一听见了,扭过头来冲他笑了笑,“说得好,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端穆尔大巴掌一挥,显得有些郁闷了,“咋一不留神你们都悲春伤秋了呢!还讨不讨论狙击战术了?!” “对,接着上我们的课!管他娘的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让我们去抢险救灾……”东方从叶隼身边支起身子来,这才发觉刚才他们俩挨得特么近,差点头碰头了都! 不自在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手轻轻轻晃动笔记本的鼠标,摁了几下,屏幕上又出现一段新视频。 放出来的枪炮声轰轰隆隆不绝于耳,使得所有人精神一震。 “啊,这是一个五人以上的狙击团队呀!”周一咋呼起来。 东方瞥他一眼,示意他认真看,别说话。 几十分钟后片段放完了,大家还在为摧毁了好几个掩体和雷达的巴雷特叫好,说到狙击,不能不提及神枪巴雷特,而作为狙击手,没有一个人不想尝试这种尖端武器。 “怎么样,看完之后都什么感觉?”东方撒着腿坐在一张桌子上问。 端穆尔嘿嘿傻笑:“上校,啥时候也给俺们配上巴雷特么!那要是执行起任务……多他娘的过瘾!” 周一瞄了眼东方似笑非笑还杂着点戏谑的表情,笑,“巴雷特虽然好,但平时也用不上,不过最普通也跟咱们弄几把雷明顿和西格绍尔呗?” 何狡没好气地白他们一眼,“怎么,85狙和88狙你们就上不了你们的眼啊?”一个个都向着外国货,没出息! 他看了看叶隼,发现他垂着脑袋貌似神游了,叹了口气只要寄希望于陈坎坎,这位的专长不是狙击,应该不会迷信巴雷特。 不料,陈坎坎抬起头用饱含钦羡的目光说道:“人家M国特种大队的小队编制里,用的也是M21精度步枪呢!SVD也好啊!” 何狡无奈地扶住额头。 东方有曦对他们的想法不置可否,但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责备的意味,目光在叶隼脸上停留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叶隼!如果配置里头有巴雷特,你用是不用?” 叶隼慢慢悠悠抬高了头,用他那时常要紧不慢的语调说道:“这个世界上死在SVD和88狙、85狙枪口下的人,可远远比死在巴特雷枪口下的人多得多。巴雷特是神枪不错,用于打击远距离的单兵、掩体、车辆、设备、雷达及低空低速飞行的飞机,还有排雷,非常好用……但你们确定,这样的任务轮到我们的几率有多高?又能轮到几次?” 端穆尔和周一两个巴雷特狂热份子不高兴的一扁嘴,也是,除非国家恐怖分子满大街跑了,再要么就是世界局势彻底不稳,时不时就要拉上一队人马去中东的某个犄角旮旯参战什么的。不然,他们还真用不着巴雷特。 何狡十分中肯地认同了他的想法,“我倒认为,巴雷特是好枪,但也远远称不上什么神枪,我们有85狙和88狙也一样杀伤力强大。巴雷特是用来在合适的机会打击高价值的目标的,拿来打人玩么,可是相当浪费的……” 端穆尔不死心地抿抿嘴,“那,那我们的最高配置是什么?” 他一说完,五人都翘首期盼地看着东方。 东方好笑地撇撇嘴,几个混小子嘴巴上说什么枪都能使,对完成任务没有任何的影响,但其实都憋着劲想用上好枪吧? 只不过何狡和叶隼属于特别聪明的那类人,从不轻易表露意愿罢了。 “咳咳……”他清清嗓子,抱着胳膊身子往后微微一扬,下巴摆出不屑一顾的姿势,“说你们没见识就是没见识,现在美国佬的狙击都打2公里了,是不是特他娘的羡慕?” “上校,几公里几公里的狙击真的很牛逼的好不好?!”周一哈口气。 东方扯起嘴角一笑:“要说厉害?目前世界上的狙击记录是加拿大一个狙击团队创造的,在阿富汗战争时那会儿创下的记录,打中了2400米外的某恐怖分子,用的是TAC-50。所谓团队,指的是一个人射击,其余几个人帮他计算各种数据,以免出现差错。但你们不要以为那很牛逼,打中目标之前他们已经开了2枪都没命中,但幸运的是没有被恐怖分子发现,所以才能有后面的那一枪!为什么没被发现?因为他们不但离得远,当时还到处是枪炮声,恐怖分子那耳朵被枪炮都打懵了,哪里还能听见一冷枪? 呵,说句不好听的,也不过是欺负欺负扛着AK的恐怖分子而已,AK那噪音本身就大,你要换成我们解放军的正规军试试?开玩笑,M军狙击手敢在同一地方开两枪,老子就不信我们没人发现?狗日的,转头一枪就把他结果了!” “所以呢?”叶隼提起眉头。 东方有曦发出一记冷笑:“正儿八经的中高烈度战争中,对于实力相当的对手来说,狙击手极少能有表现的机会,大家伙儿能保命已经非常不错。枪法好当然活命的几率更大,而我只希望——你们在50~300米的距离内能瞌死敌人并保住自己的命就好。其他的,根本用不着多想!” 五个人都愣了许久,有点儿闹不清,东方是在给他们泼冷水,还是在鼓舞他们要重点练习中长距离的狙击和近战搏击呢? 不过大家都极为敏锐地觉察到了一点,他们出任务时的配置一定高不到哪里去!个抠门的东方狐狸啊,关键时刻却不晓得利用一下特权,还蒋老的乖孙!凸! 与其说这一堂是狙击技术研讨课,不如说是东方有曦在与他们做铺垫,说白了,让他们心甘情愿接受一件事,他们不会有巴雷特,也不会有TAC-50,但即使只用国产狙击枪,执行任务也是绰绰有余!只要他们每人把一样武器练精,练巧就足够了! 下午云高风清,空气中漂浮着冬日里清爽冷冽的青松味道,陈坎坎和东方站在了操场上,两人面前各自立着一个树桩和一个普通的五十米射击靶。但距离都不远,8~10米之间,看这架势是要比一比谁的匕首能准确地投掷到靶心。 东方有曦对叶隼勾勾手,“把你的小65借我使使。” 叶隼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他那天偷摸着在寝室里找过,确实没有发现他有藏着任何一把军用匕首,连把水果刀都没有。这人当真的没有自己的匕首?! “唉,快点快点!”东方眯眼凑过去,差点上手往他腿上摸了。 叶隼赶忙把匕首抽出来递给他,眼角直抽,“限量版的,可别给我扔没了。” 东方摆摆手让他放心,低头一瞧,讶异地勾起嘴角,这触感和样式的确是65式匕首里的限量版,刀柄的金属件还是用黄铜做的,看起来非常的高贵精致,比较少见,仿品倒是很多,但叶隼的这把显然是难得的真货。 陈坎坎那边抽出来一把匕首,也让众人稍稍一惊,同样是65式的老款伞兵刀,刀刃上带着反钩,看着非常的小巧坚硬,是叶隼那把65式陆军匕首的姊妹刀款,曾经经历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洗礼,都算得上是国产匕首中的经典名刃。 何狡宣布了一下比赛规则,是前晚上打电话给蒋未明请教来的。他听蒋未明那口气就感觉陈坎坎这回悬了,因为蒋未明一听说要陈坎坎要和东方比赛投掷匕首,居然忍不住笑起来,憋了好半天才道:“嗯……我说个规则吧,免得有曦赢得太轻松了。” 一声令下,双方已经执起了匕首。 叶隼就看到东方有曦轻轻捏住匕首柄的尾部,只用了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如常地站着,摆出的姿势既有些随意又有些古怪。因为他分明使得是右手,却把匕首拿起横向斜靠在左侧的锁骨,手腕子反向地拧着,开刃的一面朝内。 一般而言,不论是投掷匕首还是使用匕首进行近身格斗,需要两腿自然地分开,双膝微屈,上身前倾,才能保持良好的平衡,便于随时出击,高高扬起手臂,并将刀尖对准前方才更容易抵挡敌人的攻击或主动攻击,进而击中目标,但东方的这种姿势不但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也感觉异常的别扭。 但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却又相隔遥远的熟悉感? 猛然间,叶隼平静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惊骇的表情,眸子里咻的绽放出一道光。 这个姿势,莫非是—— 32.凭祥与杀佛 叶隼看着东方有曦执起匕首的姿势,思绪忽然远走,想起来一件往事。 这件往事颇为久远,不知从何说起。又因为这件事情带给他的大多是不愉快的记忆,因此一直掩藏在回忆的断层里,很少伸手扒出来抖落灰尘。陡然被眼前的情景给勾起来,一开始呈现在他脑海里的大都是朦胧的细碎片段,不成体系。 仔细思考了一下时间,叶隼发现那并不是距离现在特别遥远,大约是三年前盛夏的事情。他上一轮的特训刚刚结束,又因为轮休不用出任务,所以征求了父亲的意见,打算打上背包出门走一走。 祖国的大江南北,他在资料上看得多,但除了参加特训或出任务,没有真正凭借自己的双腿双眼了解过,所以想当一回驴友,从云南开始,沿着父亲当年在边境执行缉毒任务的路线,随便的走走看看。 往返的车票都买好了,不料被一个紧急任务砸到脑门,半夜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胡乱地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在包里,就上了车,一路被送到某飞机场。然后什么也不知道的就被推上一架武直,开往中越边境的一座城市。 在途中,他才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了整件任务的端倪。 中越边境的凭祥市,是个矿藏丰富,物资充沛的地方。气候良好,属于亚热带季候性天气,夏天不太热,冬天不太冷,常年温度保持在二十来度,非常适合居住,又因为植物种类繁多,经济林也挺成规模的,还有几个颇具内涵的历史人文景区,神奇秀美的自然景观,以及珍稀植物园,所以一直发展的不错,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城市。 比较有特色一点是,凭祥在秦朝便隶属于象郡的管辖范围,历朝历代也都是军事要塞,战时能防御外族入侵,和平时代则是对外通商的商贸口岸,同时,也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但这里俨然算不得汉人的地盘,零零散散杂居在少数民族可不少,找个当地人都不一定能数的清楚,人们比较熟知的就有彝族、白族、傣族、壮族、苗族、回族、哈尼族、普米族、蒙古族、怒族独龙族等。人口不多不少,大概也就十五万多,在中越边境算是比较繁荣的一个区域。 这样一座城市,照道理不会发生什么离奇古怪之事,但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恰好就在凭祥与越南凉山交界的边境线附近。他们一行只有五个人,似乎是从几个特警部队抽调出来的,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像是武警,大家互相都不知晓各自的身份和名字,一切心照不宣,只用上头派发的代号来称呼对方,降落后要寻找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子,这座村子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字,只有一个清楚的坐标,和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们执行任务的时间是一个小时,随身携带的武器是一组被改装过的步枪,内部的功能特性与88狙一般无二,但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人民军队或特警部队的标识。随手往两国边境一扔,被人看到了只会以为是毒贩或盗猎者遗失的自制枪支。 配备的烟雾弹和手榴弹类似于黑市上流通的那种,即使拆了零件,也很难让人看的出来历。 叶隼拿到这些东西,心底就是一沉。 武直停靠的位置很隐蔽,在一个被密林环绕的山坳里的河滩边,停靠时驾驶员还差点撞上一棵约八米高的油桐。待他们离开后留下两人给直升机做伪装,在附近警戒,谨防有人靠近。出发前,带队的长官告诉他们,一个小时内必须完成任务返回,发生了意外或留下一个活口都是不允许的。 换句说话,如果任务失败,他们被人发现或者不能按时回到这里,不论生死,后果自负。他们这支队伍此行的目的便是执行任务的,准确摧毁目标,整个过程必须快速、隐蔽、决绝,不能有分毫的失误与犹豫。 叶隼拿到的是K7代号,和代号是T1的同志一组,在队伍的最前方负责火力侦查及探路的任务,并确定目标。 凭祥下辖好几个镇,镇内各有村落,村落与村落之间并不十分靠近。而越接近中越边境的地方山林越是密集,他们钻入的地区正好是一大片油桐和油茶的种植带,沿路的视线都不很开阔,需要不停地确认坐标,周围没有什么任何建筑物能作为参照物,所有的树木又长得极为相似,因此极容易迷路。 叶隼和T1带着大家绕过几个山沟从高处下到低地,远远的看到两三公里外有一丝炊烟缭绕在空中,这才有了底气,就地休息了几分钟,灌了口水,发现后背、前襟,就连整个裤裆都被汗水浸透了。 但比较幸运的是,这里不是热带丛林。与热带丛林里各种突发的状况与出人意料的植被相比,这里的一切平静的就像在自家门口打野战! 如果不是端着枪,他们倒是非常想跳进沿途路过的几条清澈溪流里,光着屁股,洗刷刷一把。 短暂的休息过后,一行人顺利穿越林地,抵达了最终的坐标。叶隼掩藏在一片黄毛草后头,在望远镜镜片后仔细侦查着这座村子,好半天放下望远镜再确认一次坐标,不由得紧紧蹙眉,看了眼和他同样疑惑的几个临时战友。 “奇怪,很平常的一个小村子,会不会是坐标发错了?”K7脸上的神色较之叶隼更加迷茫,他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看着其乐融融的村民在眼前穿梭行走,各自忙碌,完全不能接受。 他们的任务是摧毁这个村子所有的村民,并且不留活口。 但却没有人往回发送讯号,询问坐标是否有误。叶隼犹豫片刻打算发讯号回去问一问,被T1摁住了手,警告道:“如果这个村子并不如我们表面所看到的那样,你发送讯号,立刻就会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叶隼挑高了眉梢,愣了愣神,随即道:“你们全部都同意执行命令?”他怀疑有什么错,难道作为军人他们就不再拥有质疑权威的权力?这是一百多个鲜活的生命,不是一百多个木头靶子。如果无法确认摧毁的必要,即便是钢铁之心他也下不去手! 争执无果,叶隼提出要独自下到村子里看看。 另外四人中T1极力反对,“不行!出发前我们接受的是死命令,绝对不能一个人行动!叶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今天站在这里,就只能选择服从命令,执行任务!就算有疑问,也得完成任务回去之后再向上级申诉!” 叶隼微微拢起视线中过于白亮的光,沉默了十几秒,直到身体僵硬的有些酸麻了,才强迫着自己艰难地点了下头。 “好,出发!”T1打出一个手势,让几人确认子弹匣是否全满,随即第一个跃出植物掩体,顺着村庄的一处山坡,带领他们鱼贯而下。 原本处在前位的叶隼,在行进的路途中,却不知不觉的落在了最后。 他不知道是谁打出第一枪的,只知道他这辈子没有听过如此刺耳并令人心颤的枪声。与演习和击毙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时不同,在此时此地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中,他听到的只有恐惧、惊惶、无措的哭泣与疯狂的喊叫,还有…… 端起枪口瞄准村民时,自己一双手上下抖颤的声音。 他不明白!是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死,为什么自己必须亲手击毙他们?! 但最让他感到惊恐的是,他不敢不服从命令,即便他的手在抖,眼睛蔓延出细长的血丝不忍去看,可长年的枪械训练已经他将训练成为一个出色的杀人机器,只要大脑给四肢下了命令,他即使内心有所抗拒,也能准确地射杀出现在面前的目标,弹无虚发,洞穿要害! 有第1个就有第2个,直到第10个,第20个,叶隼的手臂开始麻木,视线开始模糊,仿佛在一瞬间纵容自己变成了一具机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不问缘由,不管对错,如此不停地循环往复。 尸体,鲜血,苍白而狰狞的面容,长大之后再也合不上的的嘴,凸出眼眶的眼球,以及地上石板与泥土之间渗透进去的斑斑血迹。 叶隼抬起手掌看了一眼,心道,啊~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侩子手。 听从T1的召唤,举枪跟随他走进一户院落,叶隼突然在散落了一地的荔枝面前,神智恍惚了起来。 他想,如果这次的任务在事后被证实是个错误怎么办?如果他错杀了无辜怎么办?!良心的谴责和世界观的整个颠覆,谁来负责?谁能救他?!谁来给他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 或许,或许……我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一瞬间,叶隼几乎被这个懦弱的想法撼动了,满脑袋都是撤离村里的念头,举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眼神稍稍一停滞,却陡然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寒光惊了一跳。 这是一把两侧都开了锯齿的银色匕首,宛如闪电般出现,擦着他的脸飞射过去,死死的钉在了窗户上!他反射性地低头就地翻滚出去,寻找到一个厚实的柜子给自己做掩护,眉头高蹙,立刻重新握紧了抢。 对面差点被他连累而负伤的T1狠狠剜了他一眼,将自己的面罩拉高了些。 叶隼暗暗抽了口气,一股热流在胸腔里涌动,却经由他的心脏带出了几块冰渣,扎的他的嘴角和眼眶都无比生疼。 冷静了两三秒,平素那个手段狠戾,面如修罗的叶隼又回来了,他集中精神,透过木柜的缝隙观察里屋的情形。 门框边,有一只脚忽隐忽现,踩着的是当地人下地时习惯穿的一种胶底鞋,姿态相当随意,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子,俨然是个年轻的男人。但他的腿骨修长,不像当地人的骨骼结构,也绝无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刚才那一刀,如果再偏个几毫米,会贴着他的头皮而过,最次,也会削掉他一只耳朵! 叶隼想要找到一个空隙,打中他的脚,无奈这人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变化很快,伸腿收腿的速度之快,让他禁不住怀疑这人是在故意挑衅他们。 就在他皱眉思考的时候,T1一个翻身扫射,给了这人几枪。可惜的是,没有一枪打中了,子弹都镶在了墙壁上或反射了出去,能听见清脆的弹壳在地上滚出去很远。 随即,这人再此出招了,他似乎并没有枪,只有匕首。与刚才同样款式的银色匕首破风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段浅浅的白色线条,虽然屋内光线昏暗,但叶隼盯着这道影子瞬时就怔住了,莫名的觉得这弯弧线有种吸引人的魔力,很邪门,他看着它并未感觉到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眼看着这把匕首冲着T1去,叶隼看着他堪堪矮身躲过,静止的心脏才继续跳动起来。 紧跟着,这人又掷出了一把,却不是朝着T1飞去,而是准确地朝向自己的方向,尖尖的刀刃面对着自己。叶隼急忙闪身躲避的同时,心头一窒——他看见自己了? 反手打出几枪,叶隼急欲看到这人的真面目,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与自己较起了劲,一个手中没有枪的敌人,他难道还解决不了? T1使劲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等其他三人来了再说。可叶隼没有听从他的指示,在心里数了一二三就擅自脱离掩体,贴着地面就滚了过去,边滚边对着门的四周疯狂射击。 本以为这次突击肯定会挂彩,叶隼甚至已经做好了重伤的准备,但等他从地上翻跃起来,贴在门边往里窥视时才感到奇怪,那个人在刚才没有对他投掷匕首。是因为自己火力太强的缘故?不,他打的并不算准,也有间歇的时间空隙可以利用,以对方那么高超的技巧而言,闭着眼睛对自己甩出匕首,估计都能扎中他的大腿,至少是肩胛,但为什么…… 他竟然错失了这样好的一次机会? T1也感到纳闷,但更加感到后怕,看到叶隼对自己做出“安全”的手势,移动上前就低低的骂了他一句。 叶隼不大记得他骂的是什么了,他只清楚地记得,他们五人在接下来五分钟内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直到离开村子,都没有遇到到过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男人。 回程的途中,他们发现了一队武装毒贩的活动痕迹,对方人数众多,迫使他们不得不绕出一段路,以急行军的速度返回了直升机掩藏的地点。听闻这个消息,长官指示他们立刻返回,不做任何停留! T1分析,出现在村子里的那个人估计就是这伙人其中的一个,“匕首都玩得那般厉害,要是他当时手边真的有枪,估计我和K3都完了!” 叶隼则心生疑窦,那个男人当时真的没有带枪吗?十几人的武装毒贩行走在中越边境,岂会那么放心,只有核心成员带了枪不成? 但是以那人的身手,他完全不认为对方只是个小喽啰。 任务结束之后,整个的任务过程被列为秘密档案给彻底封存了起来,叶隼被人送回家,至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和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人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但他并不好奇这些,随着时间的远去,这次任务在他心底深埋下的疑问渐渐的只剩下一个,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后来的某一天,叶隼忍不住旁敲侧击询问叶岚天,在中越的武装毒贩中,是否有一个善使匕首的瓢把子。 叶岚天狐疑地瞄了他一眼,思虑了片刻道:“据我所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叫做‘杀佛’!” 杀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么?叶隼不得不承认,这个代号相当的霸气,很符合这人给他的感觉。 但他从此在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到中越边境执行任务,想要和他再战一场的想法,只能无限期的搁置下去。 …… “怎么可能?我又输了!”陈坎坎不可置信地看着树桩,完全想不通东方有曦是怎么瞄准到中心的。 “十次机会,现在只剩下一次了……”东方有曦提醒他,嘴角勾起一抹富有深意的笑,“你如果只打算用在特警队训练的那一套,想赢过我是不可能的!你得赶快想个辙,换个战术试试。” 两人的对话终于把叶隼飘飞的思绪拉拽了回来,他看着东方抬起的手臂,愕然发现这人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匕首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他竟然是个左撇子! 33.出发 叶隼依稀记得,那个男人也是左撇子,虽然他投掷出第一把匕首时的情形很突然,但还是让叶隼用余光瞄见了他从空中收回去的左手臂。 但是因为记忆有些久远,当时有段时间他又一直处于逆光的环境中,因此有些不敢肯定。 再说,左撇子的枪手并不少,92式9毫米和5.8毫米这两种手枪在弹匣的设计上就专门考虑到了左撇子枪手的习惯,说明左手使枪已经是较为普遍的情况,一支特警队伍有人用左撇子投掷匕首,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犹疑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地盯住东方的一双脚看起来,甩了甩头又退后了一步,不断地调整视线角度。突然停住了步子,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倒抽数口寒气——蓦然瞪大了眼。 叶隼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之前他就发现,东方的姿势看起来异常随意,就像是与人闲聊时双脚略微分开的那种程度,并没有前后错开,两脚之间分开的距离相当之小。根据力学角度来说,他的这种姿势,不利于身体在一瞬间产生爆发力,投掷匕首的力道会无法在一瞬间从膝盖往上贯穿,可能到了手肘那儿就卸了力。只要是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不会使用这么外行的姿势。 然而,叶隼很清楚,东方有曦不是什么外行,他恰好还是内行中的行头,橼子里的锥子。他会使用这种姿势就不能用常规的思路去想,因为他至少不会以为敷衍了事,随便晃动几下大腿和胳膊,就能轻易赢过陈坎坎。 那么,这就不能不让人感到迷惑,一般而言,军人在长期的训练和作战中会形成一套极为有特色的行为举动,比如无论何时都笔直得跟电线杆子差不离的腰杆,韧性十足的脖颈,流畅的肩部与锁骨线条,以及两肩到腰部的那块大三角,还有粗壮有力的大腿肌肉,黝黑的手臂和粗糙的手指…… 许许多多地方都能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军人,他是正在当兵,或者曾经当兵如今退了役。警察和武警、特警之间的区别也比较大,培训一个警官有可能只用通过警官学校就可以输送不少人才到公安部分,但武警和特警不同,选拔的基准就要高很多,如果从部队里选拔,身体素质普遍较好,从警察部队中选拔,则刑侦知识与社会经验更丰富,都是有利有弊。 可有一点,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你可以说它是凛然正气,也可以说是兵痞的粗蛮之气,总之与普通人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但东方有曦一直让叶隼捉摸不透,他的身体状况不太稳定,也许是因为亲眼看见他犯病过一次的缘故,给他的感觉有些忽好忽坏。 但他驾驶小17时的速度与气魄,还有端着枪扫射他们脚后跟时的那种神态和动作,绝对是只有军人才能散发出来的气场,但在这种气场里还夹带着许多其他的东西,隐隐绰绰,像水里裹住了微生物的大块沉积物,周遭都是细小的悬浮白点,教人看不清晰。 叶隼起初认为那是一种桀骜不驯的不羁,渐渐的随着他几番的试探和较量,逐渐看出了一些岁月的沧桑和老辣,而如今,他又发现了一些更新的东西。并不是说东方有曦这人的灵魂或性格里加入了什么新鲜元素,相反,那是从他无数个细微的动作中好像拼图组块那样慢慢地进行了对接之后,方才显露出来的东西。 但那究竟是什么,叶隼还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 他只知道,东方有曦一定与“杀佛”存在某种难以言说的关联。叶隼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超强的直觉来自于经验,经验多的人,遇到某些突发危险时,直觉上会比其他人更快地产生反应,大脑还没下指令,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这种在不知不觉中依靠直觉,能正确判断出事态发展方向的能力,被他们称为直感。 在执行任务时是必须具备一定的直感的,因为有些时候,人要做出正确的反应只在千钧一发之间,来不及通过严密的思考就必须决定开枪或是掩蔽,如果直感很差,往往迎接他们的就是地狱的幽冥。 叶隼闭着眼睛体会了一下在刚才的直感,再睁开眼睛时脸色已经红润了好多,虽然他还不能确定东方和“杀佛”为什么会给他如此一样的熟悉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东方不会是他的敌人,他应该也没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变身为自己的敌人。 既然不是敌人,对他而言,即使存在一些谜团和疑惑也算不得什么问题了。 叶隼便定下心神欣赏东方的最后一次投掷,目送着那把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匕首从东方手指中滑出,好似切入静谧的湖面一般在空中割出一条风道。黄灿灿的金属刀柄反射出华贵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让东方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温黄的柔光。 两个靶子上,陈坎坎分别是十发八中、十发九中,已经非常不俗。但在东方二十发全中的傲然成绩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陈坎坎深受打击,脸上的表情混乱而迷惑,除了这匪夷所思的命中率,还有东方那匪夷所思的外行人姿势。 东方有曦活动了一趟,感觉手臂有些发酸,心说不好,自己似乎有些用力过猛,赶紧转过身去调整呼吸,因此没有看见五个狼崽子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用眼神戳他的脊梁骨。 这主意是周一和何狡帮忙确定下来的,如今陈坎坎失败了,他们都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沮丧的陈坎坎几眼。 当然很快,何狡开始绞尽脑汁思考下一个方案。 但还没等他们想出来,东方有曦把匕首甩给了叶隼,匆忙地上楼去了。他中午忘了喝药,这会儿必须得回去补上,不然药效达不到,下次再见到刘医生,恐怕就只能牺牲色相哄骗美女小护士才能踏出医院大门了。 叶隼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也进了屋。 刚进门,就看到三个小虎崽一阵疾冲挂到了东方身上,害他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叶隼觉着自己可能是眼花,居然觉得他的身子狠狠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我艹,东濒保护区的人怎么还没到?”东方烦躁地把霸头给拎起来,一抬胳膊,扔到了叶隼怀里。二愣和三妞颇有眼力见,发现霸头卖萌被嫌弃了,立刻埋着脑袋从东方裤子上跳下去,只在他两腿之间欢腾地前后跳跃,蹭来蹭去。 东方翻了下他放中药的盒子,发现只剩最后一袋了,心道不妙。眼前的任务紧急,蒋未明的报告马上批下来,估计最迟后天他们就要出发,药却没了,他必须得挤出时间去医院一趟,说服刘医生多给自己开一段时间的中药,开出来还得花时间熬,再全部密封好塞进行李箱。想想看这是麻烦,晚上去么?怎么又怎么躲开叶隼的视线? 他不知道叶隼什么时候有了做背后灵的爱好,这两天除了训练,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就像是在他脑袋上点了“跟随键”似的,刚刚投掷匕首时都有了屁股缝里长出蘑菇的错觉! “那个我说……”东方想着怎么把他支走,“晚上我和蒋未明有事情要谈,你洗洗就先睡……” 叶隼抱着霸头正揉耳朵呢,听到这话一愣,随后淡淡地“哦”了一声。心里奇怪,他对我交代行踪干什么? 东方见他没有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放心地指了指地上的二愣三妞和他怀中的霸头,仔细叮嘱:“晚饭要喝牛奶,我回来之前别给它们吃宵夜!还有,上次你给它们喂了好些狗粮骨头磨牙棒了是不是?这东西不好多吃的,毕竟是狗吃的东西,那么是血统高贵的老虎,吃什么狗粮啊!说出去丢人,人家东濒保护区搞不好还以为我们虐待老虎呢……” 叶隼非常不客气地冲他丢了个白眼,“很贵的,而且是进口的。” “很贵也不行,那还是狗粮。你崇洋媚外啊,买什么进口的!”东方有曦叼着中药袋子喷口水,叶隼立刻把头偏向一边,视线顺着他飞溅出来的一滴口水落在床上。瞬时就有些麻爪子了,奶奶的,这是他那张床! 晚饭后,东方有曦开着车就出去了。说明缘由,跟守门的营长事先打好了招呼,对方答应半夜也放他进来,这才安心地踩下油门冲出了09军区。 一路上他想着蒋未明递给他查看的那份文件夹里的内容,到医院时,眉头已经拧成了九曲十八弯。下车时特意看了看后头,发现没有人跟踪才锁上车门,快步由电梯来到刘医生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推开门往里一站,冰凉如铁铸的脸瞬时变了,苦兮兮地凑过去,先讨好地交代了一下自己最近的优良表现,跟着扯了个药出差的由头,请刘医生把药给多开几服。 门外,几个小护士听说东方有曦来复诊了纷纷擅离职守,跑过来堵人,刚要靠近办公室门口,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 死皮赖脸了将近一个小时,总算要来了一个半月的剂量,等到药熬好在真空包装袋里密封好,东方有曦一看手表,(#‵′)靠,已经九点了!他一边摸着干枯的嘴角一边惬意地喝着护士站送给他的特仑苏,抱着塞满了中药的纸盒子钻进了电梯。 启动车子时,他忽然听见了后面不知从哪儿传来“咯嚓”一声,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奇怪地琢磨了一会,怕是轮胎被人扎了,下来检查了两遍,确定车子并无问题,只得暗骂自己神经敏感,回到车上转动钥匙,一路飞驰回到了宿舍。 进门时发现叶隼没在,三只小虎崽也不见踪影,惊讶地皱了皱眉头。 考虑到年轻人可能需要夜生活,或许是带着三只捣蛋鬼去找何狡和周一打牌了,又或者是凑成堆解决生理问题,结伴撸管子去了,便没管,趁着锅炉里还有热水,收拾好内衣进到厕所洗了个澡。 胡乱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时,发现叶隼回来了,一脸静穆地坐在书桌边,盯着什么也没有的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三只小虎崽倒很乐呵,躺在他床上进行着肉搏战,直到听到动静才停下来,探出脑袋对着他打哈欠。 东方见叶隼漫不经心地发呆,好像是有心事,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放空自己,不知道是否应该作为长官表示一下对下属的关心。但是,他要问什么? “你刚才找何狡周一他们看片撸管子去了?” 顿时就被自己囧到了,咋咋舌,心说现在的年轻人在业余时候在玩什么他还真不太懂,但他肯定一点,不管啥个时代,这男人的生理问题都是要有释放途径的。更年轻那会儿,他还不懂,有一次突击检查卫生情况时一头闯进某寝室撞个正着,还纳闷呢,说几个大老爷们都挤在一张床上干嘛?啊,还都脱了裤子,鸟巢里的鸟蛋都掉出来了,还一人把住一只小鸟,大晚上的遛鸟么这是? 不对啊,遛鸟不该是清晨么? 后来才看清楚,几人簇拥在一起,对面放着一本笔记本电脑,里头放着花里胡哨,高叫迭起的黄色外国片子。 东方有曦当时无比尴尬,红着一张俊脸推出门外,就听见里头悉悉索索好一顿折腾,然后这个班的班长穿戴整齐走出来,特么处男的挠了下后脑勺,支吾了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 “算了算了,下次斗鸟大会记得锁门!”东方有曦不假思索就给低调处理了,因为总不能为这个就处罚他们,他自己也是男人,多少能理解一二。 但他瞅了瞅叶隼的脸色,白的吓人,眉心纠结,一点也不像有的人事后的精神熠熠,红光满面。看来满不是那么回事啊,这小子遇到什么事了被吓成这样?他胆子不是挺大的么? 片刻,叶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喊他:“东方……”却马上卡住了,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表达,却难于开口。 东方有曦尽量控制住面部表情,目光略显温柔地看着他,引导道:“嗯,怎么了?” 叶隼挣扎了半天,心里的疑问已经涌在喉咙呼之欲出,但还是咬着牙憋了回去,轻叹了口气,“没事。” 艹,这小子今天看着真他娘的让他蛋疼!东方无语地继续擦头发,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了下去,只有小虎崽互压互啃的打闹声。 正这时,蒋未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东方有曦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原本轻松平静,却在一分钟内变了三变,停留在了阴沉而忧虑的阶段。 放下手机,他对叶隼招手,“紧急情况!你马上通知所有人去停机坪集合,除了日常用品、两三件换洗衣服之外什么都不要拿!目前的事态很糟糕,一个小时后,我们必须出发!” 【Betrayal】 34.中越边境 位于广西最南端的凭祥市,在中越边境线上,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友谊关。 友谊关是我国九大明关之一,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的汉朝,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而叫做雍鸡关,左右两侧都有建造有古城墙,依靠左弼山与右辅山两座山的山体而建,犹如两条巨蟒盘桓在山麓之上,牢牢紧扼住这个西南军事要塞。 说起友谊关的名字颇为有趣,解放后中越建立了友好关系,镇南关更名为友谊关,到了70年代末,中越关系在一夜之间突然恶化,友谊关立刻改回了镇南关,中越战争结束直到80年代后期,中越关系恢复了,镇南关就又改名为友谊关。 友谊关的西侧,有座金鸡山,金鸡山脚下有一个四面环山的边民互市贸易点,曾经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只是一个很小的小村庄,中越战争的时候人烟稀少,仅有几十户居民生活在这里,日子过的相当艰苦。战争的硝烟消散之后,因为这里距离边境线很近,两国人民继续展开贸易往来,中越关系好转,这里的“草皮街”才又逐渐兴旺起来,道路两边的商铺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组成了许许多多的贸易场所。 如今,这个贸易点更加兴盛,每天都是熙熙攘攘的一派热闹景象,停车场的规模挺大,你无法想象任何一个地方的停车场会有这样的景象,两千多平方米的范围内都是汽车,各种跑运输的车辆头挤挤挨挨停靠在这里,里里外外人全是人,有忙着招呼工人搬运货物的,也有舔着手指头数钱的。 这些人中又以进货的商家居多,小老板都开着自家的小车过来进货,哼着越南风味的小曲,携带着美丽的越南姑娘,买些物廉价美的小商品,回到越南境内贩卖,赚取一定的差价。 过去没有公路时,能看到许许多多挑夫在这条边境线上卖苦力,要买卖货物必须翻山越岭,自从修建了一条弄怀水泥公路可以直通越南,挑夫这个群体就不再被人们需要了。这条公路是1993年政府花钱修建的,据说还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排除了中越战争时留下的几片雷区,从四方岭到越南边界沿路都埋有许多地雷,不小心踩上一两个那不是闹着玩的。也说不清是越南人埋下的地雷更多一些,还是当年的55军和149军埋下的地雷更多一些。 总之,现在的弄尧是个很较为喧嚣却又十分安宁的地方,会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倒腾货物的生意人。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能长久地保留住自己的饭碗,可不敢沾上什么不该沾上的东西。 但是边境这种地方极有意思,如果适逢战时,偷偷入境出境的人少得可怜,因为一进一出需要冒着极大风险,谁也不希望自己被随处可见的一枚流弹击中,变成一具尸体。到了和平时代,不走关卡,偷偷出境入境的人反倒是多了起来,不少年轻人或者老油条长期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经验丰富,知道如何躲避边境巡防兵,便怀着侥幸的心理铤而走险,甚至携家带口作为掩护,不问季节地贩卖起毒品。 边境线的毒品屡禁不止,这种现象也很容易理解,长长的边境线毕竟所有的地方都有士兵把守,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漏斗,漏斗的顶尖再小,也总有沙子会漏出去,这些毒贩又往往在长期的暗道经营中结成了有严格的操作规则的组织,偶有几人渗透进入边防政府机构,与他们便宜行事,内外勾结,得手的几率自然就非常可观了。 更有些势力庞大的组织,用贩卖毒品的钱向国外购置一些新型武器,被称为武装毒贩,在中越边境的山林之间穿梭活动,好似鬼魅一般让人难以捕捉到痕迹。 但他们一般不会带着武器堂而皇之出现在弄尧这种地方,但也说不准,会有两三个喽啰某天手头发紧,将散货藏在身上或以打货的名义作出伪装,来这里走动走动,出出散货,捞笔小款子用作零花。 阿东和阿屏就是这么两个人,前几天刚跟着大哥从泰国玩了一圈回来,被几个R C A 大街的越南妹子迷得魂都没了,兜里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张红票子,眼下又没有什么大买卖用得上他们,便头碰头商量了一宿,准备第二天天一亮就出来找“土仔”,看看能不能把上次没出手的50来克海洛因给吐出去。 这天清晨的空气极其干净,道路两旁都是散发着幽香的翠绿树木,扬起脖子吹了声口哨,跟二楼的小阿红打了个响啵,阿东和阿屏就嚼着槟榔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小楼房。 这会儿,从越南过来进货的大卡车都还在路上,所以街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几个铺子才刚刚来开门脸,把要经营的老牌国产电器陆续地往外搬。越南人对这些个老牌子总是情有独钟,多少年来惯用这些东西,对于高科技的新东西倒是需求量不太大。 “哎,你看停车场边上的那几个学生……”阿东对阿屏努努嘴,咧嘴一笑就走了过去。他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上次在他手里要过K仔的“土仔”。 所谓“土仔”就是当地游手好闲的小年轻,大多十八九岁,没有正经的营生,又没本事读书,就跟着一些有名无实或颇有实力的老大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混日子。 阿屏也随之嘿嘿一笑,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他们跟前,什么话也不说,先一人一边拦住了那个熟面孔的去路,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到了一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塞给他一小包大约2克的海洛因,让他回去兜售。不到三分钟,土仔笑嘻嘻回来了,把手里的钱都给了他们。 阿屏满意地点点头,拿出分量更大的一包给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来来回回几趟,土仔从他们手中拿走了大半的散货,但剩下的没人要了,因为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 阿东扯起一侧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土仔的肩膀,让他下次有需要可以直接去“白楼”找他,熟人价,可以给他打个九五折。 他们打算再转悠几圈,争取把剩下的那点儿散货给吐光了再回去。 正这时,街道上迎面走来了一行人。 凭祥本来就是旅游城市,围着凭祥周遭的这一带,旅行团或者散客都很多,背包客一直不少,所以他们看着这五个装扮为专业驴友的人,并不觉得惊奇。 但是,这五个人的身材和样貌,却引起了阿屏的注意。 尤其是领头走到最前方的两个男人,让他一眼扫过去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身材比较矮小的越南人,以及当地长相粗犷的少数民众看来,这两人的样貌实在非常打眼。阿屏不用上前询问,就能肯定,他们是生长在长江中下游的江南地区的人。瞧那鼻子眼睛眉毛长的,细腻不说,还透着一股子温文尔雅的气息,不带有一丁点的侵略性,异常清秀,与他们这块的人相比,简直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阿东凑过来瞅了两眼也愣住了,但他的审美观和阿屏多少有些不同,一眼看过去注意到的是走到中间的那个身形壮实的汉子,额头宽大,嘴唇厚实,颧骨比一般的人要突出一些,一双眼睛锐利逼人,仿佛天生就有一股煞气,看那胳膊和大腿,就知道非常有料! 为了看的更清楚些,阿东和阿屏不由自主地往他们跟前靠近了几步。 他们看到的这行人是谁呢? 正是东方有曦和叶隼、何狡、周一、陈坎坎和端穆尔他们五个人。他们昨日凌晨坐直升机出发抵达了凭祥,只在凭祥市内停歇了两个小时,购置好一些必需的装备,天没亮就坐上班车,从凭祥来到了弄尧。 一晚上没有合眼,脸色难免都有些疲惫。 刚从汽车站出来,沿着这里最繁华的一条街便走到了停车场广场附近。 东方有曦手中拿着地图,边走路边寻找着一个恰好建造在中越边境线上的小村子,这座村子距离弄尧不远,但那一带山路崎岖,路不太好走。他需要找到一条捷径,能尽快地抵达,拦截住从蒋未明先一批派出去跟踪他们的特警眼皮底下消失了踪迹的那支人马。 “如果那群人的目的是出境,我们也必须跟着他们进入谅山省,那问题可就有些麻烦了……身上的装备但凡有军用标志,不小心被越南军方发现,那可就掰扯不清了。所以,这一次我们什么枪支弹药也不能带,匕首也要伪装,要利用沿路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快速并且果断地完成任务。”出发前,东方有曦大致地讲述了这次任务的要点,但他直到抵达了这里才告知他们,他们面临的是有可能是一支组织严密的武装毒贩,而他们要夺回来的,是一份涉及到三沙群岛的海底地形、地貌信息、地貌结构,洋流分析等机密数据的档案资料。 这份档案资料,暗暗隐射了国防部在三沙地区的兵力防御部署,虽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军事情报,但倘若落入他国间谍或恐怖分子手中,国防部数年来的部署和努力都将毁于一旦。上级给出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档案,但如果没有拿回来的可能,那就必须彻底销毁! 有线索显示,这份档案是被研究所的内部人员泄露出去的,但目前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表明,这个人是谁,所以事情较为棘手。蒋未明早先派出的是两拨人,一拨与国防部的人员共同审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拨负责跟踪档案中的一块隐藏芯片所发出的信号,掘地追踪。 这伙人行踪诡秘,一路上坐车行船一直在不停地更换交通工具,而且移动地异常迅速,给追踪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未及时发现这块直径只有几毫米的芯片,应当没有仔细翻阅,而只是粗略地翻阅过后确定了内容,便随身携带走了。 之前的那支特警小组“野狼”跟踪他们一直追到了凭祥,又从凭祥到达弄尧,但就在抵达弄尧的那天晚上,信号突然间中断了。蒋未明判断对方已经发现了芯片,立即命令这支队伍停止行动,等待东方有曦带着他的小组过来接替他们。 为什么一定需要东方有曦? “野狼”的队长一开始根本无法理解,但当蒋未明说明清楚缘由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交出了自己的指挥权,将所有跟踪资料压缩封存在一块体积极小的U盘内,等待东方有曦的到来。 现在,东方有曦来到停车场广场,就是为了取得这样东西。 叶隼看到东方冲锋衣的领子被风卷了起来,伸手给他压平,瞬时低头在他耳边道:“有人盯着我们。” 东方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两只缩头缩脑的老鼠,就着叶隼送到跟前的脸,抬手扯了下他的耳垂,轻声道:“停车场KLL13,置物柜,内层。” 叶隼了然会意,拉着周一去了停车场,那边一家大型超市,他和周一一同去里面购物,他提前出来,趁着上厕所的机会从置物柜旁边走过,顺手拿走东西。 “野狼”队长的保护措施做的不错,在置物柜里安放了一块夹板,夹板边缘有一个很隐蔽的微型金属锁扣,密码已经事先经过加密传给了东方,东方受到后对叶隼说了一遍,便立即删除。还有一袋衣物堆在里头,就算有人发现这个置物柜,也很难发现夹板里头藏有东西。 叶隼顺利地拿到U盘,塞进上衣口袋,等回到东方那里,才侧身让他挡住自己,将U盘迅速地塞进了内裤的小荷包里。那是个足够隐秘的地方,他们常常出任务有可能需要隐藏机密物件,因此会特意穿上这种在前面缝有小荷包的内裤,小荷包还有两层的,藏个小小的U盘,即使被人俘虏脱掉了工装裤,不上手摸也很难发现。 一直盯着他们的阿东和阿屏从远处看出,就觉着这俩人的动作有点不对头了,阿东好奇地拍阿屏的胳膊:“喂,你说他俩什么关系啊?那个倩蛋蛋的小哥,小脸红丝丝的,刚才好像把手伸进自己裤子里了呀……” 阿屏转头就呸了他一口:“你个蠢蛋子,这还看不出来?”说着,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哼,大惊小怪,我打赌他俩是那个。”说完挤了挤眼角。 “啊?”阿东皱眉,登时略微嫌恶地把眼角横过去,拽起阿屏的手就要走,“他娘的,一到早上遇见鸭子!走了走了,回去!” 阿屏却是有些不乐意,他早些年就跟着老大混,比阿东的时间要长的多,男人搞男人这种事也见过好几次,老大过去经常去泰国,他们都是以为是玩越南妹子和朝鲜妹子玩上瘾了。岂不知,他这次跟在身边进了一道巷子才发现,老大玩的从来都不是女人。 但那些男人在他看来实在过于女气,就好像生错了性别的感觉,还不如直接找女人来的过瘾!不过今天遇上的这两人,让阿东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的长相身材都属于上乘,个头又高,看着觉不出有丝毫的柔弱和媚态,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片刻,阿东不耐烦地催促了他几次,他才目光不舍地撇着嘴走了。 那头,周一也回来了,瞅着叶隼和东方咯咯直笑,东方骂他笑狗屁笑,他拿手捂住嘴继续笑,就是不说话。 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东方便收起地图,带着他们径直走上弄怀水泥公路,不久,沿着一个发生过坍塌的斜坡下到了底下的低洼地带,钻进林子,顺着公路继续往前推移。 在林子里穿梭时,东方沿途指认出各种当地植物让他们牢记,并指示众人用树枝掩藏行走的痕迹。徒步跋涉了大概五六公里,他们深入到一片密林,在一处山坡下发现了一间利用旧时军事掩体改造的木屋,门口有燃烧过篝火的灰烬,端穆尔上前看了几眼,又伸手触摸了一下温度,表明这伙人刚离开没有多久,不少过一个小时。 东方蹲下来,把手伸进灰烬中摸了摸,摸到一样小件金属,掏出来在身上擦了擦,发现是一枚老式的56冲用子弹壳。弹壳被压瘪掉,看来是被点火助燃了。 他站起身,抬手把弹壳抛给了叶隼,转身走向木屋,手抚摸着木屋的门框,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幸好,这次来的仍然是我……” 35.炸药管怪人 五个人把这个木屋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门前的篝火确实是熄灭不久,这从灰烬还没有完全冷却的温度上可以判断出来。而且这些灰烬烧的并不是特别干净,里头的干树枝还看得出一个轮廓,绝对不是烧了一晚上那么久,或许连三四个小时都不到。 那么这伙人是半夜到底这里,因为一直以来赶路太累,所以起了篝火稍作休整吗?那为什么木屋的里面没有任何有人停留过的痕迹? “难道说,他们都在篝火边取暖,所以并没有进到屋子里休息?”何狡猜测,拿起一根树枝把灰烬又翻了一遍,没有发现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 “但是,照常理来说,屋里比屋外更暖和吧?虽然说弄尧这里的气候不错,冬天不算太冷,但是我记得中越边境因为地形原因所以温差很大。”周一在路上无聊,用手机上网查看了一下凭祥的地理、气候和历史沿革。 东方从木屋里出来,对他们摇头表示的确没有什么发现,点点头肯定了周一的说法:“这里的温差确实很大,特别是山区里,夜晚不是那么好过的。这伙人似乎只是路过,点了个篝火坐在一起取取暖罢了,没有一个人走进屋子,里头满是灰尘,要是进了人,应该会留下脚印,而我们看到的情况是,一个脚印都没有。” “有什么理由,他们不走进近在咫尺的木屋里去?明明那里面更暖和。”叶隼从刚才起也一直在勘察四周,脑袋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幽暗的画面: 昨日夜里这里没有下雨,恐怕也没有起风,寂静的林子里几个带着枪的毒贩疲倦不堪地走到了这里,发现有一间木屋,立刻搜集附近的树枝搭了个简易的篝火,烤着火休息了几个小时,便熄灭了火,继续上路…… 从现场来看,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但似乎又还有其他什么,是他没有能够察觉到了。唯一让他感觉古怪的,是那颗被压瘪的子弹壳。56冲是70年代的国产冲锋枪,在中越战争的初期使用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其本身存在一定的缺点,后来特意研制出了81式步枪,取代了这款老实冲锋枪。 东方看他皱眉盯着子弹壳,看出了他的疑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冷冷地说道:“当年,越南人就是从这条附近打过来的,相当的不留情面,闯过来就沿途烧毁我们边境村民的房屋,不断制造争端,这一片的土地树木可都被洒过血的。你们知道他们装备的常用武器是什么吗?” 几个人之中何狡文化课学的最好,对近代战争也最感兴趣,微微一撇嘴,笑:“越南人自己造不出枪支弹药,就捡现成的用啊,还是当初我们这边给他们送过去的,普遍装备不就是56冲或者AK47么,还有的话,应该就是M国佬留在战场上来不及带走或销毁的武器……” “我靠他爷爷的奶奶!越南人怎么是这种玩意儿,忘恩负义的龟儿子啊!”端穆尔嫉恶如仇,心眼小还爱记仇,登时和越南人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道。 叶隼听懂了东方的意思,“你是说,这子弹有可能是当时的越南兵留下的?” “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这东西说老也不算太老,70年代的东西,如果被埋存在什么干燥的地下室里,那现在说不定也还能用!”东方示意叶隼把子弹壳收起来,“总之你们记住这种子弹,沿途如果再还能找到几颗,说不定就是线索了。” 众人点头,询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东方早已经前前后后看了好圈,伸手指向林子的更深处,“他们如果要出境,还想抄捷径的话,一定会走那个方向。从现在开始我们急行军,找到敌人踪迹之前不作停留,没有休息,都明白了吗?” “是!”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都只轻声地齐齐应和道,但看大家的表情,俨然都是情绪高昂,与其说他们是兴奋激动,还不如说是骨子里的好斗细胞都被激发了出来,正在血管里不停地叫嚣。 对于男人而言,嗜血和好斗似乎是一种天性。 叶隼第一个跟在东方身后,踩着他的步子往前。走了一段,他发现这一片林子的泥土要比公路沿线的那块区域干燥了许多,或许是这一面上坡向阳的缘故,因此他们没有发现什么脚印,当然也无需担心自己会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如此,他们也非常小心,端穆尔走在最后,仔细地检查前面的几人是否有留下细微的踪迹,确保能及时反应,及时毁尸灭迹。 沿着山路往上,东方逐渐从看得出道路的地方走到了密林中间,树枝勾住他的冲锋衣发出咯咯咔咔的声响。但他每次都很巧妙地迅速侧过身子,一碰到树枝就绕了过去,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 叶隼在他后头看的惊奇,也跟着依葫芦画瓢,但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试了几次发现效果很差,树枝根本没有像遇到东方那样乖乖地滑走,而是直愣愣地杵着,戳的他的肩膀和两腿都隐隐作痛。又拧着身子学了几次,发觉不仅没有东方闪躲时的姿势好看,反而还有些像突然之间抽起了筋的样子,把尾随其后的周一吓得一跳。 “我艹,叶隼你这个时候羊癫疯?”周一低声嘀咕着,紧跟上一步,伸长胳膊试图把头往前探,想要查看他的脸色,被叶隼一个白眼阴寒地扫了回去。 周一扁扁嘴,不敢再吭声了,神色警惕地继续往前走。 山上的石头多,且多是尖锐的岩石,越往上走就越觉得行路艰难。密林里影影绰绰都是枝桠,看起来光怪陆离,也分不清是什么树,就算现在是白天,但阳光从树梢与树梢之间也透不下来多少光线,落在人脸上就只是一颗颗的白点斑点,或者是一缕缕的白色波纹,颇有些超现实主义艺术纹身的感觉。 而且东方选择的几乎是没有路的路,走了十来分钟端穆尔回头一看,就发觉已经完全看不见刚才的木屋了,身后只见树木不见路,心里暗暗惊诧,一面赞叹东方谨慎的心思,一面吐糟他们如果迷路了怎么办?原路返回肯定是没戏的。 除了紧跟着东方的叶隼,很明显地感觉到东方的步履稳重,带路时没有丝毫的犹豫,显然是一副很熟悉地形的样子,其余几个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 与此同时,叶隼心里也涌现出一个大大的疑问。东方为什么会对这一带如此熟悉? 看他每次不假思索地转弯,准确地绕过拦路的岩石找到方便攀爬的路径,躲避树枝就像是护林员那般了解他们的生长规律,他就觉得自己的背脊一点点地被寒气所笼罩。他一定曾经来过这里,而且还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执行任务?还是…… 叶隼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用力咬了下嘴唇提醒自己集中精神,继续盯住东方单薄却笔直的背,怀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紧紧跟上他的步子。 这一次,一口气走了大约六公里。因为是在林子里,什么直线距离最短的原则根本无法使用,因此他们只能通过前进的速度来计算走了多远。 突然,东方举起胳膊,示意前方有情况。 叶隼立刻上前一步顶替了他的位置,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递给他,矮身将自己掩藏在两颗大树的中间,眯起眼睛往他所指的方位望去。 那里是一处悬在半空中的山坡,上半部分有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洞口,下面的部分是空的,很像是被迫击炮之类的武器轰炸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才导致这个小山坡突兀地从山体中间凸出一块,看起来尤为怪异。 忽然,叶隼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抹黑影十分模糊,只在洞口里晃了一晃,看不清脸孔,也看不清身形。如果不是叶隼紧盯着洞口半分钟没有眨眼,他也很难发现那里头竟然有一个人。这个人不知道是刚刚从外面爬进去,还是正打算从里面爬出来,总之他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洞口边缘,黑色的一团像是脑袋,头发完全遮盖住了脸,两手扣在洞口外的一块夯实了的泥巴上。 叶隼下意识地看向东方——抓住他? 东方轻微地摇了下头,示意等等再说,把望远镜递给他,扬了扬下巴,让他看仔细些。叶隼狐疑地把眼睛靠上镜片,心说这里还有野人不成?要真是野人那就算了,送回城市对他来说估计是更加糟糕的归宿,他们直接绕道便好。 谁知,望远镜里的东西让他忍不住长大了嘴巴,瞬时脸色煞白。 他以为是头的那一团黑黑的东西,却根本不是头!可以这么说,那根本就不属于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而是一团被无数腐烂的布头、棉线、电线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扎起来物体。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他看得清楚,这堆乱糟糟的易燃物里塞着几十根炸药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呈现出腐朽的黑色,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这种东西在这里出现,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叶隼稍稍往下倾斜了一下望远镜,这一次看到的倒与他想象当中的不差分毫。那是两只手,从洞口里伸出来,在不太热烈的眼光的照耀下也显得极其肮脏,就像是刚从乱葬坑里爬出来,带着一股子“活人勿近”的恐怖气息。 这时东方轻轻拍了下的肩膀,让他传给何狡、周一他们也都逐一看过,大家纷纷露出困惑和惊异的表情,完全搞不清楚他们这次遇到的是什么情况。但可以肯定,这不会是武装毒贩的人,但更不像是当地村庄里的农民…… 而且,看他如此趴在洞口的姿势,他的头就应该是在那团子炸药管所在的地方,但他们却看不见,如此说来,他的头呢? 叶隼轻轻挪动身体,靠近东方,压低了声音提议:“我想往前推进三米。”说着,他指了指前方三米外的一丛杂草。 东方点头应允,他也想搞清楚这是什么人,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就见叶隼把背包悄无声息地从双肩上卸下,匍匐下地,收腹深呼吸,随后屏气凝神,一点一点地爬到了那从杂草之中,整张脸几乎都满进了草里,要不是现在是冬季,估摸着整个脑袋都会被淹没其中。 东方紧跟而上,对何狡打了个手势,示意全体“待命”,和叶隼并排趴了下来。 空气里一丝风声也无,安静的有些瘆人,叶隼和东方都紧盯着洞口这个看不出来历的怪人,注意着他的手指,在心里默念:他娘的,这位同志,你是人是鬼好歹动一动啊!最好可以露出脑袋来让我们看看清楚,随身携带着这个大个炸药是想干什么?! 干只狗熊也不至于这样吧,何况这里不出产狗熊的。 他们等啊等,一边冒着冷汗一边静静潜伏在草丛里,却不见这位古怪的像具尸体的人动一下。就在东方打算再靠近一些的时候,众人突然浑身一颤,被一声高亢的叫声吓得差点掀起了头盖骨头! 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我靠了个天的,是这人开口了! 渐渐的这人的手动了,顷刻支起了身子,终于露出掩藏在那团子炸药管底下的——头。闹了半天,他把炸药用一根绳子绑在了自己的头顶! 他嗓子有些嘶哑,却底气十足,从丹田里吼出来的声音,冷不丁这么在空寂的林子里嚎起来,饶是豹子胆的端穆尔也暗暗地骂了句:吓死老子了喂,狗日的! 听了好半天,东方才分辨出来,这人其实不是在嚎叫,而是在唱歌。 叶隼的耳朵被他的一口气吹得奇痒无比,惊讶地问:“你开玩笑,他在唱歌?”哪儿听得出调子来。 东方笑了笑,自己哼了一句给他听:“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叶隼顿时觉得自己穿越到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里来了,仔细一听,还别说,东方的听力惊人,这人确实嚎的是这一句,但他绝对是个五音不准的,唱歌跟泼妇骂街似的,太难听了。 既然是唱的我国的革命歌曲,还这么的……“深情”,这人应当不是越南人,或许是个老红军? 如果是革命老前辈,那就好说话了,叶隼想着就打算慢慢站起来,对他喊话试试。东方发现了他的企图,一手肘砸中他的下巴,瞪眼道:“待命!” 叶隼颇有些委屈地揉了揉下巴,看着东方再此拿过望远镜,观察这个小洞口四周的环境。片刻,他轻叹一口气,蹙眉道:“那伙毒贩看样子是进到这个洞里去了……我们也得进去,我估摸着那里头是一处地上掩体的地下通道,用来存放武器弹药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叶隼斜斜地挑起一侧眉梢,一瞬不瞬地睥睨着他。 东方把望远镜塞给他,连忙打起马虎眼,“你看四周那些被踩断的树枝。” “这不能证明什么……”叶隼反驳他,目光灼热,急欲从他平静的眸子里读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东方无奈,想了想,扳正他的脑袋让他往一个地方看,嘴唇近乎于贴在了他的耳廓上,轻声说道:“有三棵树上都刻有记号,那是武器毒贩之间互通消息的暗号,他们下去了,我敢肯定!” 叶隼这才认同地点点头,别扭地转了转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以后能把悄悄话写下来么?” 东方磨牙,伸手掐住他手背上的肉,拧了拧,横眼警告——不许告诉他们。 叶隼了然地做出口型,“好,暂时不让他们知道。” 东方无语地望了下天,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这件事,还是另外一件。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只好随遇而安,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他一挥手,让端穆尔爬过来来,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了一通,端穆尔领命朝远处的一个山坡去了,挨着身子在大树之间穿梭,一摇一摆的,倒很像一只经常出没在山林间的熊。 这厢,叶隼的脸上露出一抹凉飕飕的笑,对东方一咧嘴:“嗳,这必须得你来啊,我可唱不出这个味儿来。” 东方从鼻子里回他一记冷笑,黑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36.发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东方有曦没有想到的,实在有点他的出乎意料。 他原本打算的挺好,以歌会友么,最大程度的以示友好。毕竟是革命老前辈,虽然头顶着炸药奇怪非常,但也不能当做恐怖分子看待,便打算迎合这位的喜好,清清喉咙,也跟着吼了一嗓子:“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 可一句话还没唱完,洞口的炸弹前辈就噌一下跳了起来,动作之快宛如猿猴。叶隼随着东方也站了起来,这才看清,此人手脚都是完好的,身板也直,呼啦一下腾空而起——从洞口跳了出来! 令他俩无比惊讶的是,洞口凸出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山坡,被炸弹轰出了一个圆形豁口,足足有六七米的直径,再下头才是较矮的植被与泥土,任谁从下面冲出来,都会狠狠摔一个狗啃屎才对,而不该轻巧地像猴子一样平稳地双脚落地。 但这人,不但突然之间一跃而出,落在地上的姿势也是利落而潇洒,没有半分狼狈之态。要说他是老前辈,说不定当真就是老前辈,这功夫,别是少林寺出来的吧!听说过去那段红色岁月里,和尚参军的也不在少数。 东方有曦却是不管那些,直觉告诉他这人的反应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放下武器,以为遇见了同志的那种激动表情。什么颤抖着双唇走过来,红四方面军和红一方面军会师热烈会师,同志见同志两眼泪汪汪的场景……恐怕是不大可能发生了! 因为,他看到这人单手背在身后,迅速地腰带间抽出了一样东西。 “我靠,隐蔽!”东方只来得及说这句话,就被迎面飞来的数颗子弹吓回了草丛里。 “啪啪啪啪!”好几声枪响,就像是一把生锈的机关枪被强拉出来招呼客人似的,让人听了忍不住担心它随时会卡壳,但子弹还是顺利地冲出了枪膛,冒出了一阵阵的轻烟。 “狗日的小鬼子,想骗你爷爷?!爷爷打的你八辈祖宗认不出你丫的狗屎来!”骂声如雷,立马惊飞了一窝羽翼刚刚丰满的雀鸟。 有几滴鸟粪登时从高空甩了下来,不巧,擦着他的好脑勺过去了,准头不够。这人转头一看差点被鸟粪击中,火气更大了,脾气忒坏,也不知怎么那么冲动,举起56冲就把人家鸟巢给轰了。 叶隼埋着头趴在东方身边,那树叶遮住自己的脸,禁不住抖了抖肩膀,“噗——” 东方刚才光顾着担心他们了,隐蔽之后偷偷掀开眼角点人数,发现一个没少都在他身后隐蔽着呢,才卸下肩头的紧张,松了口气。 正这时,听见叶隼居然笑出来声,想也没想一巴掌上了脸,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这个人的警惕性太高了,防备心理很重,看行动又有点儿神经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没喊话确认一下敌友身份呢就开枪扫射,比定时炸弹还要危险,他们不能再贸然暴露踪迹。 东方的手可大,情急之下不仅捂住叶隼的嘴巴还捂住了他的鼻子,又特么用力,不过十来秒,叶隼的脸都憋青了。 老子不出声了,你放开我行不行啊?他双手扣住东方的手腕使劲掐了好几把。 东方扬眉注意着底下的动静,没留意手上的力量,叶隼并不是往死里掐他,他的痛感神经又相当粗大,耐受力十分变态,所以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 那人把树上的鸟巢轰下来两三个,满意地看着一堆鸟蛋和小鸟尸体点点头,一抬头又立时警戒起来,一双看布满了血丝的眼好似殷红的铜铃,泛着诡谲的光,阴鸷地盯着四周。 东方瞅了眼他腰间挂着的东西,嘴角直抽抽。他把用一根绳索串把十几个弹匣当萝卜干似的全部串在一起,缠在腰间的皮带上,远远地看去,就觉得这人的腰怎么那么粗的一条。 这人是和人玩命的祖宗! 但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古怪的男人?看他身上破损的迷彩衣,那种款式他不太熟悉,但也判断的出肯定是上了年头的,仔细看了半刻又是一阵惊讶,他穿着的不是一整套迷彩服,而是拼起的一堆布料,好像全是由不大不小的布头拼接起来的,手工非常粗糙,估计是他自己的杰作。 越看,越觉得这人躲在防御工事里头已经很久了,具体多少个月,多少个年头,他却说不上来。既然沟通不了,就只能思考别的办法,想了想,发现他们还有两种选择,第一是活捉了他好好问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有什么目的;第二,直接击毙。 但问题是,他们还没就地取材搞到枪支和弹药,怎么击毙?用匕首扎脖子?擦,距离太远了!他没有把握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一次成功。 一时间居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东方的四肢不由得僵硬起来,手臂力量加大,叶隼差点直接翻了白眼。 叶隼刚才忍笑没能忍住,气本来就是散的,根本不会事先深吸一口气等着东方来捂住他的口鼻。东方的两手就跟铁手一样,他勉强憋了十几秒就快到头了,两眼开始有些发花。他知道东方捂住自己是害怕自己又出声惊动到对方,所以反抗的动作不敢太大,唯恐再制造出大一点的响声,但是……他再忍下去,就真的要断气了! 不可奈何之下,叶隼尝试着动了动嘴唇,想通过上下嘴唇的蠕动让东方的手掌发痒。人的手一发痒,自动就会放松力气。 但东方也不知道长着的都是些什么神经末梢,任由叶隼蹭嘴巴蹭了半天,仍然是面色凝重地盯着下头,似乎完全忘记了手里还捏着一条人命。 叶隼的脑袋快要气炸了,但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本能的把全身力气灌注在双手上,可劲掐他的手腕子,一边把舌头挤出了嘴唇,顺便想把牙齿也挤出来几颗,狠命咬他一口! 可是牙齿被压得死紧,他再犹豫搞不好牙齿就要咬住舌头,只好一鼓作气地勾起舌头,在东方的掌心处轻轻一舔。 东方先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边,这会儿总算想了起来,自己还捂着叶隼呢,刚想松手,就感觉掌心被什么濡湿的玩意儿一挠,触电地般的松开了手,两眼凶狠地瞪向叶隼。 叶隼痛苦地趴在地上喘气,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想发火却又不能发火,心里这个憋屈!只能气呼呼地忍着,用斜挑的眼角剜了他好几眼——TMD你差点弄死我,给老子等着! 东方有曦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瞧着叶隼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头印,有点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极其快速地把视线转回到山坡之下,在手边摸摸索索,把两三块石头捏在手中,冲着何狡和叶隼打出两个手势。 他让叶隼待会第一个冲进洞去,何狡、周一、陈坎坎和端穆尔尾随其后。 他呢,负责引开这个男人。 手背在身后数到三,东方一仰脖,起身跑了出去。速度快的只在他们面前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几乎就在东方踩着泥土上的落叶和枯枝制造出噪音的同时,林间再此响起了枪声。这一次,子弹飞射的方向更为明确,就见枝桠横七竖八交错在一起的林子里一瞬间飞出无数的树皮和枯枝,噼里啪啦好不惊险。 这头,叶隼蜷着身子就从草丛中滚了下去,七八个翻身就滑到了洞口前,甩手把背包扔了进去,随即看也不看地便闷头跳了下去。 何狡跟在后头本以为叶隼至少会侦查一下再进去的,没料到他跟只土拨鼠似的直接往下跳,便也不作迟疑地脚朝下,刺溜一声钻了进去。 跟着是周一、陈坎坎前仆后继地跳进洞里。端穆尔蹲在洞口等了半秒,怕下面是斜坡自己块头太大会压住他们,所以停顿了那么一会儿。 一进去就发现这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噗通一下摔落地,发觉地面很软,赶紧鲤鱼打挺站起来,两手在空中挥了挥没摸到半个人,只好冲着四周大喊:“喂,你们都在哪儿呢?” 一只冷冰冰的手不知从那儿伸了过来,一下搭在他的胳膊下,吓得原地一蹦! “别动!”周一低声呵斥他,同时也是对其他人说:“背包外侧右下方的第二个荷包,里面有狼眼手电!”说罢,端穆尔就感觉眼前一亮,从周一手中发出的一束强光照射出白茫茫一片。 不一会儿,四人都拿出手电,聚集在一起背靠背围成一个圈,从四个方向打量这个地下掩体的景象。 这里确实是一处地下掩体,挖掘的并不深,但内部十分宽敞,以叶隼一米八几的个头走起来也没有没有阻碍。木头框架支撑着通道的顶部,搭建的非常专业,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开裂,还有很严重的腐朽痕迹,估计与这一带的气候有关,地下的温度虽然不受外界影响,能一年四季保持恒温,但貌似湿度很大,可能是附近的地下水非常充沛的缘故。 四人将手电汇合在一点往前走,看清了前头二十来米的道路,除了腐败的木头和蜘蛛网,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东西。 叶隼冒进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头就是一个拐角,转头问:“好像很有段距离,不知道有些什么,进去吗?” 何狡的个性比较小心谨慎,提醒他:“东方还没有下来。” “是他让我们先下来的,也就是说……不用等他。”叶隼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冷冽的样子,不等他们回答,已经消失在了拐弯处。 他娘的!何狡没得选,总不能放任叶隼一个人突进,只好硬着头皮和陈坎坎跟上,让端穆尔在洞口警戒,接应一下东方,但如果看到炸弹怪男回来了,就赶快跑。 叶隼打着狼眼手电,顺着狭窄的通道往里走,发现这里的通道越来越狭窄,但高度还是相当足够,不用他佝偻着身子。走了几分钟,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通往左右两侧的岔路口,一面钉着张牌子,写着“南京路”;另一面也钉着张牌子,写着“天津路”。 听见后面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知道是何狡他们跟上来了,便头也不回地问:“你们喜欢天津狗不理包子吗?” “包子?”何狡翻了个白眼,“你小子饿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现在没可时间给你野餐!” 叶隼杵在岔道口不动,还问:“喜欢不喜欢?” 陈坎坎比较老实,点头说:“狗不理包子么,很好吃的,我喜欢。” 何狡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刚要探头去看他遮住了什么,叶隼抬脚朝天津路那边拐了进去。他仍然走得飞快,没有一点等人的意思,何狡伸手想拉住他却只抓住空气,不得不继续往前跟,余光瞟见那个“天津路”和“南京路”的牌子,嘴角一抽,“我靠,有你这么选路的吗?!” 叶隼没有回嘴,一个劲闷头往前走,但也并非莽撞,他步履稳健而轻盈,目光灼灼地观察着沿途所看到的一切。 这次,岔路口出现的更快,距离刚才的岔路不过三分钟左右的路程,又出现了一个十字岔道口。同样的,每一条道路上钉着路牌,但显然不是依照当年战争时候的目的地确定的名称,“成都路,临淄路,沈阳路?”叶隼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了,每条路钉上路牌指示方向他能够理解,但为什么要这样起名? 过了几秒,他明白过来,佩服地点了点头,自语道:“即使被敌人发现,也能保存实力撤退,让他们在里面绕圈子……” 什么路代表着什么目的地,事先做好约定,除了自己人,敌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他们怎么选,该走哪一边? 何狡琢磨了一会,给出个主意:“坎坎你站在路口中央,我和叶隼分两头走,如果谁先发现有情况,就回头给你打个讯号!” 陈坎坎欣然同意,像哨兵一样站在岔道口中央,像个鼬鼠一般来回转动着脖子。 叶隼将狼眼手电的照射范围调到了三十米,在强光的照射下,漆黑的通道显露出诡异的白,乍一看,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连半点残破的战备物资都没有,更别谈什么人影或者鬼影。叶隼顿时就有些失望,刚才紧张兴奋的心情也转变为了平静的冷淡。 但他选择的这条通道似乎非常深,狼眼手电无法一次照到头。 又往里面走了十来米,叶隼发现手电发出的光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顶端的光束像是被什么东西吞进去了一般,再走进去,就清楚地看到,通道的顶端有一间幽暗的房间。房子有门框,也已经腐败地断裂下来一大块,但门框上方用白油漆写上的“库房”两个字依然清晰可见。门框里头没有门,走近一些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没有门,门就横在地上,上面赫然有一个被人一脚踹开的大洞。 他马上转头对陈坎坎打了个手势。 何狡和陈坎坎连忙从那头走了过来,看到这里的景象也是一惊,心说里头不知道放着些什么东西。合计了一阵,决定不要贸然摸进去为好,但叶隼坚持想要进去看看,他倒不是对里头的东西感兴趣,而是东方说那伙武装毒贩肯定进到了这里,一个库房不大可能没有退路,说不定那边有门可以出去。 他们下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伙人的踪迹,不进去搜查,如何能够确定他们是否从这里走过? 想罢,叶隼把手电咬在口齿之间,从门边一闪而入。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任何动静,但叶隼却陡然感觉有一阵凉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背脊上也凉的发憷。他不是个胆小的人,陌生的环境虽然可怕,但他有过在黑暗的废弃大楼中搜索持枪罪犯的经验,只不过当时是在地上,现在是在地底下罢了。 手电的光束是集中的,所以他只能通过移动手电来转移视线,扩大视野。随着白亮的光束从门边的墙转移到门口的地面、左侧的墙壁,叶隼看到了一排摆放着枪械零件的柜子,顺着柜子往前,有一张书桌,右桌角摆放着一节烧到一半的白蜡烛,蜡烛旁边是摊开的一本书,也可能是一本笔记本。 再往右,叶隼将下巴抬高了些,让光束从屋子的顶部一晃而过。他本以为这种泥坯房屋子是不会有天花板的,也没有做出任何一点要看到恐怖场景的心理准备,所以当他发现屋顶上方一整排木头搭建的龙骨上悬挂着十几个黑乎乎的毛团状的东西时,下意识地不是张大嘴巴,而是从嘴巴里拿起手电,对着刚才的地方再次照射了过去。 待他看清楚这十几个东西是什么,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手中的狼眼手电略微的抖动了一下。 37.人头 他奶奶的,叶隼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嗓子! 身后的何狡和陈坎坎也都被震慑在当场,不知道作何反应。 猜猜看,他们幸运的看到了什么? 中越边境凭祥一带由古至今皆是军事要塞,古时候据说还有万人坑,但就在三十多年前才建造的一处普通的地下掩体之内,一间泥坯屋的顶部上,竟然悬挂着十几个被利刃割下的人头! 特警们没学过解剖学,可对于刀锋利刃造成的伤口还是有些眼力的。 这些脑袋,被人割下时就像一个个成熟的倭瓜,对方的动作狠辣决绝,且毫不费劲。 他们遇到的是一个经验十足的刽子手。 它们全部用绳子勒住了耳朵,吊挂在这屋顶的龙骨框架上。其中,有些人头还是新鲜的,勃颈处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着深红的血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片的小血洼。眼睛瞪的老大,在咽气之前,四肢百骸完全被死不瞑目的恐惧所淹没。 这几个显然是首身异处没有多久,脸色的血色也没有完全褪尽,看起来栩栩如生;更里面一些的人头看起来却像是挂了许久,皮肤已经脱水凹陷,看不出脸色是青是白,散发着一股子腐肉的味道,要是靠近些看,不知道会不会看到成群结的食腐虫子。 他们都是什么人,又是被谁杀掉之后割掉头颅,像晒腊肠一般悬挂在这里的? 叶隼是最先一个冷静下来的,他对于那些已然变成了干瓜的人头没有兴趣,伸手狠拍了下脸颊,打起精神,抬起手电盯着那几个还在滴血的人头专注地端详起来。因为距离不太近,他不得不往前靠近了几步,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了又看,慢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了悟的神色。 “小叶子,你发现什么了?”陈坎坎也走近了几步。 何狡胆子也不小,缓冲之后也平静下来,粗略了打量了这些人头几眼,但没有再靠的更近。既然检查工作已经有人做了,他站在门口警戒。 不知道是受惊之下耳朵出现了幻觉,还是在刚才那一瞬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似乎听到了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研究不出来就割下一个带走!赶紧找出路!”何狡压低声音喊道,转头看去,发现周一从岔路口那头跑了过来。 边跑,边骂骂咧咧地叫喊:“有敌人,快跑!” 何狡大惊,急忙往房间里退。 叶隼和陈坎坎正从背包里拉出两张防水布,抽出匕首割断一根绳子,解下一颗脑袋包裹起来。动作之快,简直像两个分尸作案的老手。 何狡嘴角抖了三抖,也没时间“夸奖”他们了,拽上周一把那块门板从地上操了起来,堵在门口,争取一点时间。 未免周一看到那些人头情绪摇摆,何狡冲他使劲挤眼,让他不要乱动,盯着外头。 叶隼二话不说,不客气地把圆滚滚的包裹塞进陈坎坎的背包里,让他背起,伸手在墙壁上摸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手指头触摸到了一个铁制拉环。 “他爷爷的小叶子,找到了出口没有?老子可不想变成人肉筛子!”周一满头的冷汗,暗暗叫骂,用身子堵着门板,心里像黑洞异样没底。 刺啦——叶隼的拇指和食指平稳地往外一拉,面前出现了一个半人来高的洞口。 然而里头黑咕隆咚,深不见底,好似一条黑鳞巨蟒对他们张开了嘴巴。 他用狼眼手电扫了扫,发现里面的空间非常狭窄,但是一处逐渐往上的坡道,便毫不犹豫地躬下身子,爬了进去。 陈坎坎随即也用狗爬式爬了进去。 何狡和周一对视一眼,马上地放缓了动作,把门板轻轻横靠在了门槛上,蹑手蹑脚地将自己掩藏在了黑暗之中,依循着刚才的记忆,摸索着向出口靠近。 移动中,周一就觉得有人在他头上吹冷风,呼呼呼呼的,阴冷而诡异。但这时门外的几个幽暗的人影越来越接近,他只能将满心的焦躁憋进身体里,不动声色地被何狡拉着往前走。 何狡做贼似的在墙壁上摸索,可来来回回都没摸到什么,冷汗一阵阵地从发根里往外渗。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腕子,往里用力一扯! 就跟扯葫芦丝似的,何狡一个趔趄被陈坎坎扯进了低矮的通道,周一也被何狡给拉了进来。三个人连成一串,差点叠罗汉一般塞住了出口。 叶隼本来已经爬出去老远,听见他们三人痛苦的支吾声,转头往后退,伸手勾住一人的背包,把人生拉硬拽了过来。 周一小心翼翼喘着气趴过来问:“小叶子?” 叶隼伸手拍了他脑门一下,继续往前爬。 何狡最后一个离开,摸了半天发现这个铁门无法从外头关上,立刻坏心眼地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微型反坦克雷,用手指头挖了一层土出来,埋了进去。 这才跟上周一,爬进了坡道的深处。 叶隼是最前头带路的,最安全也最危险,因为狗爬的姿势要求双手也必须着地,所以他只能再次咬住手电,像只老狗一般撅起屁股,皱着眉头探路。 爬了几分钟,他断定这条道应当是一条道通到底,中途不会再有什么岔道,于是爬的更快了些,胳膊和膝盖在泥土上摩擦生热,四个关节都是火辣辣的痛。 后头的三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后头一人吃着一人脚后跟溅起的泥土灰,一口灰来一口泥!何狡还要注意身后的动静,一句话也不敢说,神经紧绷,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 突然,周一停了下来,何狡的脸直接撞上他的屁股。 “我艹,怎么回事?!” 叶隼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叹了口气:“没路了……” 陈坎坎:(⊙o⊙)? 周一:= = 何狡:…… “会不会还有个门?”陈坎坎提醒他。 叶隼已经在面前的土墩上摸了好半天了,但手指的触感告诉他,这里就是一堆夯实了的土,压根没有什么门,连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都没有。 “我想,这个通道被封闭很久了,还有一种可能,当时的部队撤离时,把这个通道的出口给堵上了。”叶隼平静地说着,用指甲抠了一块泥土下来,放在手电下看了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夯土和通道里的泥土不同,应该是表层土,从外头填进来的。” 那怎么办?他们要死在这里? 但几个人惊讶之余还没有慌乱,现在这里的处境,退不得进不得确实让人脑袋发麻,但所谓“绝处逢生”,遇到危险的时候越是惶然失措越容易丢掉性命,这种情况,要做的第一步是让自己冷静,然后排除各种不可能实施的逃生办法,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就是他们要做的。 不过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一点,周一眸子一亮,冲他们喊:“我准备装备时,每个人背包里都放了铲子,我们试着挖一挖!” 众人在背包里翻了翻,果然找到金属柄可以分拆、对接的小铁铲,这玩意还颇为精致结实,拿在手中很好用。 叶隼空出一侧来,让陈坎坎与自己并排,两人的肩胛顶在一起,特别的施展不开。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叶隼用左手挖,他用右手挖,瞬间化身为土拨鼠,挖的速度很快。 但再快也不一定快的过进入了房间的那伙武装毒贩,何狡趁着这会儿问周一:“你不是在我们后头做路标么,怎么遇上的?” 周一摇了摇头,骂道:“他妈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出现的!好像是从南京路那边过来的,我刚拐过弯就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端穆尔和东方赶上来了,但下一秒就知道脚步声不对!躲在墙边听了十来秒,听见他们在说越南话,就知道这下惨了!” 这么说他们不是从洞口进来的,应该没有遇上端穆尔,真是万幸。 “他们有多少火力?”何狡边问,边看了眼叶隼和陈坎坎的进度。夯土看样子挺厚,不知道什么时候挖的透。 “不清楚,但绝不会少,我听见上膛的声音了,啧啧……足够把我们打成四个大蜂窝。收拾完了再往河里一沉,立刻就成了鱼儿的香饵。”周一这会儿倒是不怕了,摆出一副苦中作乐的无畏姿态。 蓦然,何狡伸出两手拍向叶隼和陈坎坎的肩头,“嘘!” 众人统统噤声,把耳朵贴在泥巴墙壁上听动静。 的确有一丝什么声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阵声响非常的细微,若有若无,但却像遵循着什么规律,滴滴答答地奏响。听不真切,但又十分清晰。 叶隼突然抱住头趴下,对他们大喊:“在上面,是炸弹!” 嘭! 哗啦—— 一声闷响将他们头顶的泥土炸开了花,大块大块的泥土在一瞬间全部垮塌,不停地往下掉,砸在四人的背上,顷刻将他们全都掩埋了进去。 叶隼最先发现那是炸弹的倒计时,埋头匍匐时及时用手臂给自己支撑出了一小块空间,因此在身体全部被泥土覆盖之后,也没有立刻感觉到呼吸困难。他试着动了动腿脚,发现腿上的泥块太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石头,但应该没有骨折,因为身体除了被强大的重力压得动弹不得,往下坠的感觉太迫人,其他的痛感并不强烈。 让自己缓了一缓,叶隼屁股用力往外拱了拱,虽然姿势有些难看,但这是现在最能省力的做法,试探了一下身上泥土的厚度,发现自己可以稍稍动弹了,可无奈背上也压着一块厚重的泥层,起不来身。 可如果放下支撑在脑袋上方的胳膊,他恐怕自己的口鼻即刻会被泥土填满。 怎么办?叶隼没有被活埋过的经历,雪崩倒还经历过一次,那次的任务差点要了他和搭档的命,但雪毕竟还是松软的,不像泥土这样无孔不入,只要能保证自己所在的小空间不继续垮塌,有人及时来救就还有一线希望。 如果……此时被埋在这里的是东方有曦,他会怎么做?他刚才独自一人引走了炸弹怪男,全身而退了吗?现在又躲在哪里? 叶隼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沌,这个时候居然意外的平静,还能想到他?真是疯了! 积蓄了一会儿力量,他再次尝试着拱起屁股。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他打定主意使出力气,然而这一次,奇迹真的发生了—— 泥块不仅很快从身上滑了下来,他还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的空气! …… 东方有曦趴在塌下一块去的豁口处,伸手扒开泥土,摸到一样东西,手指一扣便用尽力气往上拽! 低头一看,他扣住的东西显露了出来,原来是一个人的皮带,心里一喜,赶忙像拖猪一样往外死命地拖。 嘿哟,嘿哟!我靠,怎么这么重,哪个小王八羔子,何狡? 叶隼终于从泥巴堆里露出脸来,痛快地大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被东方有曦拎着后腰的皮带吊在空中,默…… 东方有曦见他面无表情、两人无神地盯着自己,以为缺氧缺的脑子糊涂了,一咬牙,抬手将他抱起来,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甩手拍的脸颊,“喂,喂!醒醒,叶隼!” 叶隼无语地望了会儿天,慢慢伸手摁住他的手,张嘴想说话,却红着眼眶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会咳嗽就是没事了!你们四个小王八,差点吓死老子,还以为你丫的嗝屁了……”说罢,东方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一下,又瞄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受伤,才走过去帮端穆尔的忙。 那厢,端穆尔已经动作快速地把周一和陈坎坎都挖出来了。 何狡因为距离爆炸点最远,反而被波及的较轻,抖了抖泥巴自己爬了起来,好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炸出的空隙看到端穆尔的手,才松了口气,陡然从泥巴里伸出手扯了他一下,把端穆尔吓的就地一跪! “黑木耳,老子还没死呢!”何狡在里头气急败坏地喊,端穆尔这才明白过来,脚一踹,踹下去一大块泥墩,看到了灰头土脸的何狡。 周一和陈坎坎也没什么大碍,就只周一在扑倒时吃了陈坎坎鞋跟上的泥,门牙磕掉一颗,留了一嘴巴的血。 几个人再从泥巴堆里扒拉出背包,各自背好,一刻不停留地钻进了林子里,跟着东方有曦,一溜没影了。 奔跑了二十来分钟,听见轰的一声,何狡嘿嘿一笑,知道他们安全了。 东方有曦听他解释清楚怎么回事,才命令他们原地休息,互相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原来,东方引着炸弹怪人离开的途中,发现了另一伙武装毒贩的踪迹。正巧,那片山坡上有好几个战时挖出来的交通壕,他便把自己藏在里面坐山观虎斗,看着炸弹怪人和这伙人狭路相逢,谁也没说话就打了起来,一时间山凹里子弹四溅,火光烈烈。 炸弹怪人身手了得,虽然以一敌十,但是仗着自己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在山间小道上吧这伙人耍的团团转,冷不丁来几发冷枪,枪枪命中,枪法极准!那伙人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后来东方觉着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从交通壕里爬出来想与叶隼他们会合,中途听见远处传来凄惨的惊叫声,猜想炸弹怪人可能在里头设置了陷阱或坑道,一口一个,将这伙人一点点地蚕食掉了。 但刚到洞口附近就看到端穆尔对自己做出警告,知道有敌人靠近,两人就只好找个地方埋伏起来,暂避锋芒。可这伙人并没有进洞,而是在外面警戒,东方心底一沉,知道事情不妙,搞不好这一块还有其他入口,赶紧拉着端穆尔往山上走,找了好久没找到其他入口可以下去,就用爆破炸弹在地上炸出个洞。 这种炸弹威力不大,用来炸门炸洞就刚好,爆炸声也小,同样是周一准备的装备之一。 谁知道他们运气这么好,一炸就把自己人炸了出来。 “这么说来,我们在地下掩体里发现的人头,估计也是他干的?”何狡对陈坎坎招手,让他把背包打开。 东方有曦狐疑地打开防水布,愣了半晌,抬起头扫过他们四人,撇了撇嘴:“不是因为带不走尸体,所以你们才割掉人头的吧?” “那里没有尸体。”叶隼起身蹲在他身边,指着人头的耳朵道:“耳洞,纹身。” 他注意到,几个新鲜的人头后耳处都有黑色的纹身,这种图案他没有见过,有点像图腾,但又像一是一种花。 “嗯,是越南人。”东方翻开这人头顶的头发看了看,点点头:“越南毒贩,还是阮红毛的人……” “阮红毛?”叶隼帮他把防水布包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片刻他惊讶地抬起头来,“阮成天?” 东方示意他不用收拾了,人头带在身上累赘,让他们挖个坑埋了拉倒,“阮成天是中越边境武装毒贩中势力第二大的一支,看来这件事越来越麻烦了。我不认为他们有要档案的兴趣,但不排除他们有多方渠道,打算把档案转手卖出去的可能。” “你是说,主谋这件事的不一定是这些毒贩,但现在他们显然听闻了消息,所以横插进来一杠子,也想分一杯羹?”叶隼站起身来扯了片树叶,用上面的露水擦了擦手。 东方比他更干脆,伸手撕下一块树皮蹭了蹭手掌,随手扔到一边,“对!但问题是,现在有几方的势力瞄准了这份档案,档案眼下又在哪一方人的手里?” “这很难办,我们总不能把每一方的人都抓住一两个,逼问他们档案的下落。”叶隼很快明白了东方的忧虑,“即使抓住了,他们不一定会说真话,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小罗喽是不会知道实情的。” “所以,我们要找帮手。”东方从屁股荷包后头掏出一个金属盒子,得意的扬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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