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你？”我感到自己被人就这样半拖半抱的拽走。
可是，这个人没有说话。看着没有任何波纹的脸，我回头看了看呆在一旁的枫野，看了看身后渐渐变模糊的人群。最后，是一张清晰的脸，我的心砰砰直跳。
“喂喂，你个死橙子，你究竟要干嘛！？太没有尊卑了，我可是你师兄啊！”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永远不能够把本来该在心里进行的话好好藏在心里。
他没有理我，把我按坐在我宿舍的椅子上，拧了一把热水，将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
温暖，总是从最脆弱的地方一点点渗入，我的心也跟着暖和。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氛围，这样的……
我不得不想，不得不幻想，不得不……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拖我走，为何放着狐媚子不管来管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即使我有所猜测，可是我需要确切的答案，不要我无尽的猜测。
“我什么意思？”柳承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内容，可是是什么样的内容我只能猜测。
“对啊~你放着女朋友不管，跑过来把我一路拖这么远干嘛？你……”我说的很是起劲儿啊！丝毫没有估计到身边这个人渐渐拧起的眉头。
“女朋友？……我干嘛要拖着你走这么远？”
“对啊！你该不会是病了吧？”可是这句病了吧？不是出于关心的问询，更像是无奈的嘲讽。
“是啊！我就是疯了！”柳承渐渐地有些失控，“我就是疯了才会傻了吧唧的看到寝室没人以为出事了就给某个人的2号绯闻男友打电话听说在医院。然后我就傻了吧唧的意味某个人出事了，马不停蹄的跑到医院，结果发现自己真的傻了吧唧的弄错了。我除了尴尬的离开，还能干嘛？”柳承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说着，奇怪的眼神，令人迷糊的言语，我有些恍惚。
“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我的女朋友？没亲过没抱过没一起睡过，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倒是有些和我睡过抱过的人似乎更像是我的女朋友才对吧？”听到这里，我不禁一阵脸红。“可是，这个所谓的女朋友却丝毫没有三从四德，还跟其他的男人勾搭，跟其他的男人把绯闻红得满天飞。一个还不够，还要两个。还要当着我的面和绯闻2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些话真的是柳承说的，真的是？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柳承看着我。
“你不是也这样看着我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很喜欢听他这样的话，因为他似乎喜欢我，似乎在吃醋。我在心里偷偷地笑。
“我看你怎么了？我就是要看你！这么多日子里都没看到你，你都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屋子里把自己锁着。打电话不接，敲门不应，发短信不回，你究竟都在干些什么啊？”柳承扣着我的肩膀，死死地盯着我，这样直勾勾的眼神，我无法逃避。尤其是，在我渴望的时刻。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会这么突然，亦或是这么直白。这算是表白吧？我幻想过千万次的表白。可是却和我任何一起幻想的场景都不一样。我想闪躲，我故意到处摸弄手机，然后慌慌张张地充电，开机。
我承认，我还是在闪躲。我，竟然很不好意思。
“见过世面的人，也不过如此啊？”我觉得我这样的反应似乎看在他的眼里很和他的胃口，他的语气似乎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切~我见过的世面那是荷枪实弹的，什么花言巧语的我向来不吃这一套。”嘴硬的我说出一番这样的话，可是这样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似乎有些隐隐觉得那个人会扑过来，然后……或许，这也是我所期待的，我不过也是个凡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怎么可能掩藏得住应有的欲望？
“我猜你在为你刚才的言辞忏悔~”说完，便直接从后面将我的腰扣住，然后我的脊背一直。迅速地就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我的后背，感受到来自他的心跳，热烈而直接。他的头发在我的脖颈间摩挲，我渐渐的闭上双眼。
可是……
泡泡四十四：风波（七）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似乎没有要停掉的意思。
“喂？”我拿过我的手机。
“什么？”出乎我的意料。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柳承很关切的看着我。
“我马上回来~”我几乎都要流出泪来，我真的好恨，好恨自己。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感受得到来自柳承的焦急，可是此刻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立马回家，回到我那可怜的外婆的身旁。
“我得马上回去~”我有些慌张，东拉西扯的收拾着一些东西，“我不应该那么颓废的‘与世隔绝’这么多天，我不应该不出门，不应该不管手机。”我碎碎念着，想着我这次的自我禁闭事件和老马的受伤和外婆的病危。
我恨我自己。
飞机，似乎没有我想得那么快。窗外的云朵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飞机像是一艘静止的小舟，在云海中孤零零的。我似乎不应该有泪水，似乎不应该有悔恨，我不过是一个年少轻狂的人，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年少轻狂这般自责。可是，我的心，却一阵阵抽搐着。
飞机降落的那一刻，大巴启动的那一刻，公交车刹车的那一刻。我都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向着外婆家奔去。可是，当我走到那个异常熟悉的小院门口时，我却停下了脚步，我害怕再多迈一步，有些时间就成了一辈子的瞬间。
鞭炮声，令我生厌的鞭炮声。这一瞬间，我的泪水没有矜持，尽情地奔流吧！
鞭炮声，你是在咒骂我么？是在责备我的迟归吗？不过，你的语调如此欢乐，我怎会觉得你是在为一个死去的老人在吟唱一首哀歌？
“你回来了？”我并不关心是谁在和我说话，反正我也未必认识。
我看着他准备着下一鞭鞭炮，好在下一个人来时，噼里啪啦的叫嚣。
我缓缓地，几乎难以挪动地挪动着。我悄悄地趴在外婆“睡觉”的窗前，模糊的泪眼中我看着那个平躺的身影似乎是在跳动。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盖着白布。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毕竟，这里也不算是我的家。尤其是，外婆也去了，这里那里还算是我的家呢？
此刻，我只能感谢回忆，一幕幕温暖的画面可以轻轻地抚平一些伤痛。金黄的油菜花田，麦田旁的外婆牵着我，回答着我关于山的那边的无聊提问。
“山的那边很远吗？”
“不远，你长大了，就轻轻的过去了。”
“山的那边很漂亮吗？”
“漂亮，山的那边高楼大厦，你以后就住在那里了。”
“山的那边有外婆吗？”
“有，等以后我们的杨杨长大了，住在了高楼大厦里之后，外婆也就跟着你住过去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外婆笑着，没有那么多令我觉得生疏的皱纹。
“来，帮外婆穿一下针。”
“嗯，不~我要看动画片。”
“过来，吃饭了。”
“我要出去玩儿。”
“听话，别热你爸爸生气，好好和你的后妈说话。”
“哼，我不想回去。”说完，便扯着外婆的衣角死死不肯松开。
我应该穿针的不是吗？外婆都老了，怎么看得见小小的针孔？我该和外婆一起好好吃饭的，不然外婆也会饿着肚子等我，哪怕是等到我疯够了回来时。你就这么闭上了双眼，我以后还上哪里去找一个所谓真正的家啊？
思绪翻涌，我希望此刻是黑夜，满天繁星。小院里，是我和外婆看星星的场景。不过，这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凝固在记忆里。即使我再后悔，也无法弥补任何失望。
“杨玫。”
我闻声抬起头来，是妈妈。
“你回来了。”
“外婆是怎么回事？”
“人上了年纪，有些事无法避免。”妈妈说得很静，不知道是无动于衷还是……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进了外婆躺着的屋子里。
我跪在了外婆的身前，想触碰，却又迟迟不敢动手。我，是懦弱的。那些生疏了的拥抱，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想想也是，翻过了这座山之后，看遍了高楼大厦之后，漂亮吗？可是却留恋着，不肯返回。返回了，却不能给满是皱纹的老人一个拥抱。横亘着，不知道是什么拦在中间。你，想过吗？
泡泡四十五：尾声（一）
伤心的时候，果真都是雨天。
凌晨四点。
“该起来了。”应该是妈妈在叫我。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我觉得窗外似乎在下雨，下雨似乎我更眷念被窝。然后等着外婆把洗脸帕给我抵到手里。想到这，我狠狠地在左胳膊肘上掐了一下，哗地眼泪就滚到了枕头上。我似乎听得见泪珠敲打枕巾的声音。
我缓缓地从被窝里面坐了起来，无限放慢速度地套着衣服。不经意地一眼瞥见窗外的晨星，原来没有下雨。可是星星，凌晨四点，我也想着他。多想借个肩膀，就像上次一样。
“你快点吧！待会完了可就错过时间了。”妈妈有些催促。
快？那熊熊燃烧的火炉，你们就那么忍心将那样一个老人，冰冷的老人放进去吗？
想想小时候外婆架火堆熏腊肉的场景，那股子被火烤焦的味道。我无法想象，她也会是这般下场！可是，谁不是这样的下场呢？
我戴上了长长的白孝布，在我们方言里这个东西叫“孝袍儿”。从小到大也没少戴，第一次戴的时候还很是激动好奇。白白的，长长的觉得很好玩，丝毫没有半点伤感。可是这次，我怎么觉得这个白色那么刺眼？
没过多久就到了火葬场，这个我一直很怵的地方。倒不是因为我害怕死，只是我觉得在我死之前，有好多我舍不得的人会先我而去~
而今，躺在冰棺里面安静睡着的人……
在忙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我早已经无力支撑这具躯体了。我就像是走肉，随着大家走着。他们停下，我便停下，他们跪下我便跪下。他们哭泣，我也跟着哭泣。一切都仿佛是在演戏，严格的程式，流畅的过程。
回到小院子，我坐在那棵梧桐树下。抬着头，梧桐树早已经落光了叶子。要是夜晚，还有星星挂在树枝上，树也不会显得那么光秃秃。而今是白天，光光的，可是它还是得承受这种光光的无奈。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吵闹。秋日本该是沉寂的，丧礼本该是肃静的，可是我却觉得并非所想。
我起身在院子里面转悠，或许我该去坟头看看吧！现在他们都肯定不在那里了，我一个人要和外婆好好说说话。
刚走到小院门口，抬头一看我只能用意外这个词来形容我此刻的表情。
他也同样很诧异的看着我。
“小杨，过来~”妈妈看着门口的我，向我招手。
“这是你柳叔叔~”妈妈的嘴角是有微笑的。
柳叔叔？我，我的脑子飞速旋转，我……
“柳叔叔好~”我永远都要表现得自己是一个乖孩子，可是我却盯着这个男人边上的人看着。
“你就是杨玫吧！你好你好~”他应该是做生意的，这种腔调，这种想应酬客户一般的笑容以及握手的动作。这般自然，又似乎做作的表情，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打败了我的父亲。
“柳哥，这孩子有点腼腆，你别介意啊！”妈妈看我有些木讷，便打起圆场来。
“没事没事~小杨很乖嘛！”这声小杨似乎是亲切地表示，可是我听得却不那么舒坦。
“这是柳承，应该算是你弟弟吧！”妈妈看着柳承，一副在等待着柳承说自己今年多少岁的表情。
“我今年19岁~”柳承也看着我，我看着他。
“哦呵呵~原来是弟弟啊~”我突然不知为何竟然笑了起来，然后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松开。“我叫杨玫，今年已经21岁了。”这些话需要再说吗？
“看来这俩孩子很和得来啊~”柳承的爸爸官方的笑着。
“小杨啊~好像你和柳承弟弟是一个学校的~”妈妈转过头来。
“X师大~”
“果真是一个学校的~”妈妈的笑我有些不解，为何这么开心。
“我估计我们还是一个专业的~”我继续说着，看着对面的柳承。
“哦~你是什么专业来着？”妈妈看着我，可是我不想看她，这种问题我觉得不应该她问。
“中文系~”我低下头说着，我知道接下来妈妈肯定会说果真是一个专业的。
果不其然。她和柳承的爸爸一起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百般滋味。
算了，毕竟我和她也不是那么熟悉。
“你们慢慢聊吧~柳叔叔进去喝些茶吧~”说完我便从他们中间走过，我差点忘了，我是要去找外婆聊聊天的。
从来没觉得这条小路难走，今天跑起来几乎两次差点摔倒。我飞的揣着两旁的秋草，提着地上的小石头。
“我没有足够的力气，让你们飞得更远~”我蹲了下来，扯着茅草。
“呲~”锋利的茅草丝毫没有因为我的悲惨可怜我，反而落井下石，割破我的手。我把手指塞进嘴里，淡淡的铁锈味道，在嘴里化开。
我噌地站起来，踢着脚边的石头。可是谁知道这只是一个露出小角的大石头，我吃痛的叫了一声，然后抱着右脚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
“笨蛋！”这不是我说的，我回头：
是他，向我走来。
泡泡四十六：尾声（二）
看着渐渐靠近的柳承，我迅速的扭过头去。
他蹲在了我的身后，将我从后面包了起来。下巴搁在了我的右肩上，熟悉的气息轻轻地敲拍着我的脖颈。
“你放开~”可是我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完全沉醉于这样的状态中。
柳承没有理我，看着我渗着血丝的手指，他抓过去放进了他的嘴里。我的身体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后背有意识地表达了要松开的意愿。
“你快松开，待会被妈妈他们看见了~”我揉着我的脚尖，没有敢看他。
“不~偏不~”含着手指，支支吾吾。
“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什么叫幼稚~”他放开了我的手指，将我勒得紧紧地。“我为什么幼稚？”
“你放开，我们这算什么？”我试图缓缓站起来，可是我却没法动弹。
“什么算什么？”柳承用额头抵着我的后脑勺，“你是我的小杨哥哥~”
“呵呵，笑死我了~我是你哥哥~”我有些不可遏制，“我们算什么？我们是兄弟啊！”说完我对着旁边的草丛“呸！”
“我不要和你做兄弟~”柳承抱得很紧，大概是因为我的挣脱愿望。
“别这么幼稚了~”我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我们只是兄弟~谁较我们的父母如此这般呢？不做兄弟，难不成还想和我做恋人？”
“我喜欢你~不管是不是兄弟，你都是我的~我忍了那么久，那么久~~”柳承有些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