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就如预料中一般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下一刻,做了精致美甲的一只手就拉住了索绍的胳膊,索绍轻笑,慢慢地转回身,看着瞿哲的妈妈,“阿姨,论年纪您是长辈,您确定这样在公共场合对着我拉拉扯扯,真的好么?”
瞿哲依旧面色发白地站在病房的门口,就这样看着他的妈妈,看着他口口声声说着的最爱的人,一动不动。索绍扫了一眼他的面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瞿哲妈妈慢慢地放开了手,挑着眉看着索绍,“你刚刚什么意思?”
索绍收了笑意,朝着想要走过来的安德摇了摇头,睁大了眼睛,轻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阿姨,您一直觉得家里很有钱吧,把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世上比你们家有钱有势的人多了。您想通过拿钱摆平这件事?我能拿出更多的钱,只想让这件事,有个公道。”
“你!”瞿哲妈妈伸出手指着索绍,“你敢这么做,这辈子都别指望再跟瞿哲在一起!”
“呵。”索绍一点点地展开了眼角,笑容像是一个慢动作慢慢地舒展开来,然后他轻轻地开口,“你真以为,我现在还稀罕一个像他这样不辨是非的人么?”
瞿哲妈妈迟疑了一下,下一刻手已经举了起来,瞿哲立刻觉察到他妈妈的念头,哀哀地叫了一声,“妈。”不管他怎么做,不管他多窝囊,但是,他是真真切切的喜欢着那个男人的,这一巴掌如果打下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索绍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他。
索绍偏着头,看着那只手被安德抓住,安德面色微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识趣的人最懂得适可而止,倚老卖老什么的就过分了。”安德放开了手,走到索绍身边,轻声开口,“走吧。”
“好。”索绍没有拒绝,也没有逃避,他对着安德微微一笑,最后瞥了瞿哲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四章:直戳痛处
赶上最高峰的时候从医院出来,从索致那儿将裤衩取回来,就赶上了堵车的高峰,等折腾回酒吧的时候,已经到了营业的时间。酒吧里一如往日般喧闹,索绍揣着裤衩,目不斜视的从众目光中穿过,径直上了楼。安德跟Donald打了个招呼,也上了楼。
索绍将裤衩放回笼子里,又喂了点瓜子,然后转头看了安德一眼,面上微微带着些许笑意,“下去喝一杯么?”
安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你不吃点东西么?”
索绍正将脚上的皮靴脱下去,随口回道,“先下去喝两杯再说吧。”说着,又趿拉回那双万年不变的人字拖,将上身的夹克脱掉,露出里面的衬衫,转身要出门,安德突然叫住了他。索绍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他。
安德慢慢地走到索绍身边,将敞着的衬衫一颗颗地扣上纽扣,只留了领口的几颗,露出好看的锁骨,然后放开手,“天凉了,别总敞着。”
索绍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安静地任由安德将纽扣扣好,没有任何的动作,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安德,“要去吃宵夜么?”
安德弯唇,“不如我做给你吃。”
索绍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少爷都会做些什么。”
安德伸过手,将索绍白皙的手握在手里,正如他所说,他的手,真的很凉,好像整个人从体内就没有什么温度,凉入骨髓。
安德掌心温热的温度蔓延过来,索绍仰起头看了他一眼,“要是觉得凉就不用勉强。我身子一直不是很壮,从很久以前开始一入了秋,手就会像冰块一样没有任何的温度。记得当初矫情的时候还相信什么手凉是需要人疼,但是不管索致找了多少医生用了多少方法都是这样,后来我明白了,也许我生性就是一个薄凉的人,所以我整个人都没有什么温度。”
安德没有任何回答,只是握紧了那只手,“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去超市吧,晚上吃什么你说的算。”说着,就毫不客气地牵着索绍,下了楼。
大厅里有好多客人都是熟客,也不乏有索绍的某个一夜情对象,带着讶异看着这两个人牵着手从楼上走了下来,然后出了门。
索绍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去超市了,他不会做饭,也从来没试过开伙,偶尔想吃什么东西了会列个单子跟Donald,让他去超市的时候顺便带回来,更别提是,跟别人一起去超市买菜回来做。
但是索绍不想拒绝,他被安德牵着,恍惚间想着,也许这才是正常的生活,也许,他应该看看。
因为酒吧正处于一个很是繁华的地段,所以根本不用走多远,就到了一家大型超市,安德拉了车,轻车熟路地向里面走,索绍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懒懒散散地跟在安德身后,安德回头看他,“你想吃什么?”
索绍歪头想了一下,“锅包肉你会做么?”
安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只会做几个家常小菜和一些西餐,东北风味的菜还真不太会做,不过你想吃的话,我可以试试。”
索绍撇了撇嘴,“我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我跟索致特别苦,有一次邻居家的阿姨做了锅包肉用小碗端了几块给我们,索致一块都没舍得吃,全都给我了。当时我就觉得锅包肉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不过来了H市之后就再也没吃到什么正宗的了。算了吧,你擅长做什么,就做给我吃吧。”
安德凝视着索绍的眼,半天才点了点头,温柔地笑了一下,“好。”没有人知道,他在心底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此生,再也不会让眼前这个人吃苦,再也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
两个人在超市里转了一大圈,购物车很快就被填满了,安德似乎打算一次性地将索绍房间里那个冰箱塞满。而索绍也没有浪费自己难得来超市的机会,拿了很多的薯片、可乐,全放进了购物车里,安德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提着满满两大口袋的东西两个人从超市出来,索绍依然手插在口袋里,晃荡在前面,安德拎着东西,跟在他的身后。
安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做了个决定,有些话,适当的应该说出来,索绍心底里有的心结,需要有人帮他打开,如若不然,那个心结永远在,他永远都不会放过自己。
为了那样的人受折磨,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索绍的楼上有一个小厨房,尽管索二爷从来不曾用过他们,但是当初置办东西的时候还是一应俱全的。
安德将东西归纳好后,就进了厨房,索绍在楼上转了一圈之后,又下了楼,靠坐在吧台上,朝着Donald微微一笑,温柔地开口,“Donald。”
Donald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袭来,索绍长得精致,笑起来十分的好看,但是,可能是与这个人太过熟悉,看见他笑得这么温柔,只觉得十分的可怕。
索绍视线在酒吧里环绕了一圈,缓缓地开口,“最近酒吧里来没来什么长得顺眼的?”
Donald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好像都能闻到楼上厨房里的香气,他垂下视线有些哀怨地看着索绍,“老板,长得最顺眼的,而且还是大家族企业的少董,现在正在楼上跟您老做晚饭,您还想要怎么顺眼的?”Donald咬着自己的唇角,才将那句,“您老最近是不是谷欠求不满吞了回去。”
索绍又回头在酒吧里仔细扫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能比安德还顺眼的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酒柜,“把上次我从索致那儿抢回来的那瓶红酒拿来。”
Donald没有任何地异议,回身将酒拿了过来,看着索绍心满意足地拿了酒往楼上走,突然忍不住开口,“老板,安少董以后会一直住这么?”
“也许吧。”索绍没有想过这件事,只觉得安德现在住在这里似乎还不错,他似乎还能适应。
Donald想了想,问道,“所以,现在是你在包养他么?”
索绍垂下头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比起自己被包养这种状况,自己包养别人似乎感觉更好,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Donald哀怨地看着索绍,“老板,那你也顺便包养一下我吧,安家的少董你都包养得起,我很省钱的。”
索绍探过头,认真地看了看Donald的脸,然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你姿色不够。”然后转头就上了楼。
越往上走,食物的香气越重,索绍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地上放着他那张许久不用的小桌,上面摆着几个小菜,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色,但是看起来卖相不错。安德没有开大灯,只是打开了床头的灯,索绍突然觉得,他这个小房间原来也可以很温馨。
他只是怔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将红酒放在小桌上,直接在地毯上坐了下来,然后深深地吸了口食物的香气,仰头朝着安德笑笑。
安德很体贴地拿了两个酒杯过来,将红酒打开,暗红色的液体倒进透明的高脚杯中。然后他在索绍对面也坐了下来。
索绍轻轻喝了口红酒,然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然后夹了一点菜,微眯着眼尝了尝,露出了一点笑意,“不错,很好吃。”
安德拿着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索绍每一个细琐的表情或是动作,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很容易满足,他年少的时候一定是那种你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会全都记住,然后还你十分的人,那个时候的他一定单纯善良,没心没肺,美好的让人欢喜。
他遗憾自己错过那个时候的他,现在的他虽然看起来也没心没肺,却是一种消极的,无所顾忌的状态。他今天在医院的时候看着他曾经深爱的那个男人,不禁感慨,他就是为了那样的男人变成这样的么?
安德将酒杯放下,面上微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开口,“今天医院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左肩上文着的那个男人?”
索绍握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他微微皱起眉,似是有些不满,但没有逃避,“是,你上次不是都见到了么?”
安德点了点头,“是啊,见过了,每次都给人留下不同的印象。”安德微微笑着,清清楚楚地开口,“你就是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不相信别人,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在左肩上留下那么一道疤么?”
索绍重重地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抬眼看着安德,“我今天情绪很好,你提这些,是想要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那就尝试
“你情绪很好,是么?”安德微微扬唇,轻哼一声,目光盯在索绍身上,似乎是要把这个人看个通透。他缓缓地抬起手,温热的手掌好不犹豫地伸到了索绍的胸口,“你自己摸摸这里,确认自己很好?你在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从来不曾看到过自己的面色吧?”
男人温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衬衫触在自己的身上,索绍放下了酒杯,“安德,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想怎么样是我的事,我难不难受也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管。”
安德似是料到了索绍一定会这么说,他摆了摆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放下,我们永远没办法好好开始。”
“谁他妈说要跟你开始了?”索绍似乎有一点恼羞成怒,他有些烦躁地拿起了红酒的瓶子,毫无章法的将自己的杯子填满,然后喝了一大口。
安德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开口,“我要跟你开始。”
是我要,不是我想。
索绍手里拿着酒杯,抬眼看着安德,半天没有说话,然后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眼眶却似乎有一些红,他缓缓地开口,“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逼?年少的时候喜欢上那样的人,到现在还纠缠不清?你以为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偏偏我看不清,是么?”索绍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告诉你,其实不是,我比你们谁都看得清楚,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因为我对当初的他太了解,他现在有一丁点的变化我都能察觉的到。”
安德叹了口气,“那你又何必……”
“何必还为了这样的人苦恼,何必为了这样的人不放过自己?”索绍展开眼角,似乎是笑着看着安德,只是那笑意,看得安德格外的难受。索绍慢慢地收了笑意,看着安德的眼睛,接着说道,“如果你也试过,年少而孤,唯一的亲人为了你们的生活不得不离开你出去打拼,你不得不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看这世上的冷暖。然后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生命之中,陪着你成长,给你关心给你温暖,让你觉得,哪怕是全世界都不站在你这边,但是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足够了。”
索绍轻轻地闭上眼睛,“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那是一段时光,一段让你觉得最温暖的时光。后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那个人做了什么,你都不想污染了那段回忆。如果瞿哲是一个别的什么人,我一定对他特别的不耻,可是偏偏,他是陪着我度过那段岁月,是真真切切的爱过我,温暖过我的人。我无法接受当初那么美好的他变成现在这样,却也因为当初那段回忆,无法对现在的他狠下心来。”
将酒杯里的红酒全都喝了下去,索绍眨了眨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到底,我舍不得的,只是那段回忆,那个人,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安德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伸手按住了索绍要去给自己倒酒的手,“既然你都知道,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那段时光再美好,只能用来回忆,那个人对你再重要,他已经变了。已经五年了,你现在这样,只是不放过自己。”
索绍反手回握住安德的手,在他发怔的片刻用另一只手给自己添上了酒,又喝了一口之后,他舔了舔嘴唇,“当初,我给自己打了个死结,我跟自己说,如果你跟瞿哲两个人都不能白首与共,那你这个人,就注定终老,就再也没理由去相信别人,相信爱情。”
安德握着索绍那只微凉的手,低低地感叹了一声,然后抬眼,认真的说道,“索绍,你明不明白,并不是这世上所有人都跟瞿哲那样,你们没能走到最后,只因为你们根本不适合走到最后,年少时的两个人在一起凭借的只是最简单的感情,而当面对到这个社会所有的一切时,它会变得无比的脆弱。而真正能与你白首的人,也许,正在看着你。”
索绍眼神有些迷乱,酒意渐渐上来,他动了动头,看着安德,然后轻轻地笑了,带着一丝怀疑,“他不适合跟我走到最后,难道你就适合么?”
“你不试试,永远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合适。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自己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试就试吧。我不指望你给我任何的保证,也绝对不会给你任何的保证。如果我厌倦了,会随时结束这段可笑的尝试。”索绍将空了的酒杯扔到桌上,站起身,将衬衫胡乱地扒了下去,晃晃悠悠地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黑色的修身背心,还有一条肥大的短裤套在身上,然后就整个扑在了床上,含糊地嘟囔了一声,“我累了,想睡觉了。”就再也没了声音。
安德唇上溢出了一抹笑容,他答应了尝试就足够了。他不用他任何的保证,也不会给他许诺,他只是会证明给他看,他不是瞿哲,他不会放弃他。
将那些残羹剩菜收拾好,顺便把仓鼠的笼子拎到厨房,以防它半夜闹腾。顺便去浴室冲了个澡,安德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卧室。
索绍还是保持着刚刚横趴在床上的姿势,似乎感觉到了夜间的寒意,将被子卷到身上,露出两只光着的脚,微微蜷着脚趾,就像一个睡觉不老实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