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属性:校园、略种田、半都市、1v1,不换攻不换受,双CP 这是一个关于面瘫攻和炸毛受的故事。 这故事有个棒打鸳鸯的凄惨开头: 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被自己儿子扮鬼吓跑了。 第二个,被剪掉头发气哭了。 第三个,被撕破连衣裙哭晕了。 第四个…… 杜唐掀桌:施译你这兔崽子到底是来给老子当儿子的还是当大房夫人的?!管得也太宽了吧! ——杜主编不幸一语中的,其异性恋的可能性,卒,终年30。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儿子搞基,老子当然要肩负起责任,儿子是受,老子当然要义无反顾地杜绝反攻! 食用指南: 1、标题只代表作者本人的恶趣味或吐槽,与正文内容关系并不绝对,姑娘们别根据标题猜内容哦 2、施译小朋友00后 3、本文HE妥妥的 扫雷指南: 1、伪父子、真年上,三观毁,慎入! 2、人物崩坏,中二、神经病出没,慎入! 3、偶有重口,慎入! 4、银他妈风格乱入,慎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花季雨季,不伦之恋 主角:杜唐,施译 配角:叶开,陈又涵,林闻,于念白 其它:伪父子,真年上 第1章:恋父和乱伦间隔如纸薄啊喂! “喂,那我进去咯?”施译攥紧了背包带,半侧着身子,天翼附中几个镀金大字在他头顶熠熠生辉。阳光有些晃得人睁不开眼,搞不懂为什么学校一定要挑最热的时候开学,而且还要军训,真是卧了个大槽。 杜唐看他一眼,没多说话,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切! 施译承认,这个语气词他是故意要发这么大声的,不然那人肯定头也不回钻进车里直接就走了。每次都这样,要真说沉默是金的话,自己家绝逼就是世界首富。 “还有事?”他顿住脚步,皱着眉,一双黑色的眼睛带着点询问的味道。 “没,也没什么。”脚尖百无聊赖地点着水泥地,手上攥着背包带子,低着头看鞋面,脚上蹬着的正是是他新送的三叶草白色球鞋。 杜唐很显然知道施译在说谎,因此没有马上就走,耐心等了会儿(哼其实就两三秒),见施译还在原地磨磨唧唧,啧了一声,走到他旁边,一手揉上施译的头发,“给你三秒。” 施译眨了下眼睛,飞快组织语言,“我今晚能不能回家住今天还没有军训只是报名领书和班主任打个招呼就可以走的!”他一口气说完,又狠提一口气滞在胸腔,仰头看着他。 他一愣,嘴角好像勾起轻微的一抹弧度,转瞬即逝。“几点?” 施译还愣在他那罕见的微笑里,纠结着刚才究竟是不是太阳太大中暑所导致的错觉,因此微张着嘴,明显不在状态内,“啊?”他这样本能地发了一个单音节的问句,问完觉得自己蠢毙了。 “我问几点来接你放学?” 他的表情是鄙视,一定是鄙视!赤裸裸的鄙视!施译想鼓气瞪他,但没办法,他现在满心只有“他答应了”几个字在反复刷屏,高兴还来不及呢,当即就破了功,傻咧着嘴笑道,“你等是我电话,我现在也不清楚。” “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没有了,这回真的没有了。” 他又是点点头,只不过这次他的手停在施译的肩上,替他整了整领口,才转身走开。 “喂,杜唐!”施译大声喊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一秒,“开车小心。” 他这一喊吸引了周围很多人人的注意,可他自己的注意力却全牵在那个背影上。 杜唐脚步一顿,没转过身,“叫爸爸。” 想得美。施译腹诽了一句,然后就勾着唇角迈进了大门,脚上像按了弹簧,从背影看像是一跳一跳。 天翼附中是这个二线城市师资力量数一数二的初中,隶属于当地学生口中“神一样的高中”的天翼中学。很多家长削尖了脑袋要把孩子往这里送,就为了将来能直升高中部。非市区的孩子要想就读天翼,还得交一笔贵的让人咂舌的赞助费,当然咯,天翼本身的学费也很离谱,交得起学费的孩子家里都有点底子或背景,所以天翼附中也算是半个贵族学校吧。 施译是自己考进来的,虽然他对校名很有怨念,因为和电信天翼3G重名了好嘛,不过小小少年心里还是颇为自得,因为他可是作为内定实验班学生被老师“挖角”过来的。这件事,虽然杜唐嘴上没说什么,但他破例抽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是的你没看错,他的周末是抽出来的……)陪施译采购了一整天的学习生活用品,两个人还去游乐场玩了一圈,这让施译甚是满意。 在一教区大厅看了分班,嗯,十七班。天翼一共有四个实验班,从十五班排到十八班,三十人一班,算得上小班精英教学。 施译比较点儿背,班里男生分完四个四人寝室后,还剩下他一个人,是的,不要怀疑,寝室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来排的,很显然他们班找不到S后面姓的男生了。所以当他进教室后,班里早就按照四人寝室小团体瓜分好了地盘,叽叽喳喳聊得好不热闹,他只好一个人找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当然,单人活动也挺符合施译的性子。坐定以后他就开始脑补今晚回去该怎么和杜唐开口。他和杜唐已经冷战了一周了,虽说这冷战吧,很有点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味道。人杜唐才不管你冷战热战,反正你不主动找他,他就几乎不会主动来找你说话。所以闹到今天这种让施译很郁闷的局面,是很有点他自己自讨苦吃的味道的。 施译就这么一手托腮,一手搭在桌沿,眼睛随意扫着窗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关于杜唐的一切,还有上次被他撞见的疑似未来后母的女人,丝毫没有把教室里的动静当一回事。 他们年级十八个班的教室满满当当排满了一教,施译的教室正好就在五楼,从他这边看过去,中间是一二教中隔开的四方庭院,对面就是二教,二教过去还有三教。虽然只有白来米远,不过二三教对于施译他们来说都是很遥远的存在,就好像小屁孩和成年人的那种遥远,嗯,就好像……自己和杜唐之间的那种遥远。可是,自己和杜唐之间究竟有多远呢?施译迷糊了,心里本能地抗拒一切有距离感的词汇。他蔫蔫地收回视线,扫视了教室一圈,这才发现班级里热闹了很多,大概来了有三分之二的人。他兴致又略微高涨起来,对于新群体有种莫名的冲动。他兴奋而又隐秘地观察着班里的每一个人,迅速在他们脑门上贴上标签。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听上去很干净斯文的声音弱弱地问道。 施译抬眸,唔,是个很白净的小男生,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躲在镜片后面的眼镜有些闪躲,似乎很羞怯。 黑框仔。施译给他贴上标签,点点头,“坐吧。”而后大大咧咧甚至有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黑框仔,看他将书包塞进抽屉,掏出笔袋,笔记本,眼镜盒,规规矩矩在桌子上摆好。或许是施译围观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他的手有些哆嗦。 “我叫施译,你叫什么?” “失忆?”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去面对施译,讶异地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似是不信。 施译好看的眉皱起来,掏出自己的本子,指着封面给他看,“喏,是这个施译。” “你的字好看。”他有些羡慕地夸道。 施译似笑非笑看着他,有点儿意思啊,心里这么想着,嘴巴上却催他,“你叫什么?” “林闻。” 哦,听上去跟人一样斯文。 这个时候,有个中年女人走进教室,长着一副班主任的标准长相,看样子八成就是班主任没跑了,于是教室里就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巴巴地望着讲台上的她。 “同学们好。”她打个招呼。施译又开始给她贴标签,白,严肃,衣服搭配好丑,唔,还不如上次看见的杜唐的那个女朋友。想到这个女朋友,施译的脸马上就黑了。他可是一直没忘造成他和杜唐冷战的罪魁祸首,且内心早给她判了死刑,天天刀山火海滚一遍。 班主任在讲台上啰里八嗦一大通,颠来倒去无非就是那些东西。施译托着腮,手上转着笔,百无聊赖,心想这些老师年年都念叨这些,也不嫌没劲。接着眼珠子一转,就看到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两人一组搬着大捆的书走进教室。班主任说声谢谢,指定每小组第一座的同学给本小组的同学派书。 班里这才又有点动静起来。 “你知道班主任的外号是什么吗?”林闻贼兮兮凑过来,一脸八卦的表情让施译觉得很好玩。 “叫什么?”他佯装感兴趣,十分配合。 “铁娘子。我哥说的,他今年刚直升高中部,初中的时候她教他语文,可严了。” “哦,那谁是刚小平?” “啊?”林闻显然没跟上施译的脑回路,“什么刚小平?” “额……没什么。”施译不愿在这上面多啰嗦,他的机智与幽默只展现给懂的人,不懂的人他是懒得多废话的,这种中二的性子简直就是杜唐2.0版本,有过之无不及。 发书的间隙前排的两个女生转过身来自我介绍,一个叫白秀起,一个叫张超男。施译觉得那个张超男的名字简直又搞笑又彪悍,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充满了一股子野心的气息。 沿海的城市毕竟处在开放前沿,所以女孩子也都比较open。白秀起直接拿胳膊捅施译,“哎,我在校门口有见过你哎,失忆仔。” 靠,失忆仔,还真是不客气。 “哦,巧。”施译趴在桌子上显然兴致缺缺,他现在脑子里就反复两个字刷屏:放学。 白秀起和张超男互相对视一眼,捂着嘴呼呼呼地笑起来,“喂,今天送你来的是谁啊?你哥?很帅嘛,介绍一下?” 施译无语,“那我是爸,我谢谢你们了!” 两女同学大惊,“啊?那是你爸?不是吧?” 施译撇撇嘴,“如假包换,不过他目前单身,你们有兴趣做我后妈的话请直接和他联系。” 白秀起:“……” 张超男:“……” 林闻:“……” “对……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的,真的,你别生气,你爸爸这么帅,没妈妈也……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白秀起简直要被施译的目光鞭挞地哭出来。 施译饶有趣味地看她快哭了还不忘对对手指卖个萌,欣赏够了,眨眨眼睛,“没关系啊,谁说我生气了,杜唐给我找个后妈也可以,我完全没意见。” 他敢?! 他又笑眯眯地补充,“真的不介意哦,我从小就跟他身边的各种女人打交道,不过好奇怪啊,她们后来为什么都会哭着从我家跑出去呢?” 你说呢?! 白秀起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吓得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我想,你爸爸不会给你找后妈的……” “这样多不好,别人会说我这个拖油瓶太不懂事太冷血,一点都不懂的体恤爸爸的难处呢。”施译还是笑眯眯的。 就在这个时候,班主任发表格给大家,让他们带回家填上三围和身高,为做校服准备。两个女孩子犹得大赦,赶紧回头乖乖趴桌子上讨论起天翼“逆天的漂亮帅气”的校服。 施译琢磨着班主任再啰嗦半小时也该放人了,于是发短信给杜唐,让他四十五分钟后在校门口等他。 果然,班主任拣几件重要的事反复交代了一下,一看差不多也到了放学的点儿了,就大发慈悲地放了人。小小少年心里雀跃了一下,把东西胡乱塞进背包内,一马当先就冲出了教室,林闻在背后喊他他只做聋子,开什么玩笑,铁娘子(显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受了这个绰号)足足拖延了十分钟,以杜唐那没耐心的性子,不知道在车里等得多不耐烦呢,他可不希望看杜唐的脸色,虽然吧,他有没有脸色其实根本没什么差别,就是气压比较低和气压相当低的差距啦。 施译冲到校门口,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雷克萨斯,嘴巴一没收住,直接裂到了耳后根。他一路小跑到车旁,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属于他的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陌生女人。 车窗摇下,杜唐面无表情道,“上车。” 陌生女人冲他甜甜笑了一下,“你好,你就是施译吧,久仰大名呀。” 她以为风趣了一把,殊不知施译根本不鸟她,径自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砰得关上,简直跟车门有八辈子血仇。 施译从后视镜里打量女人,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比之前被他气哭的所有女人都好看有气质,一看就家教良好。哼,他撇过头沉默看着窗外的风景,那又怎样,照样把你气哭! 车里一阵诡异的沉默。杜唐是绝逼不可能主动开口解释的,施译也顾自生闷气,早把要和杜唐和好的打算忘到爪哇国。他现在已经切换到了从小养成的和狐狸精斗智斗勇的模式。在他看来,如果主动打听这女人的来历,那就输了第一步,而且会步步输下去,一定要hold住,不能给她空子钻。 “杜唐,你家施译长得像你,在学校里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看来这女人终于受不了车里诡异的气氛了,开始没话找话。 “我不是他亲生的,我谢谢你了!哪里像!” 杜唐:“……” 女人:“……额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没听你说起过呢。” “没什么好说的。”杜唐的声线清越平板,不带多少感情色彩,跟他的面瘫简直是绝佳配备。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施译简直青筋暴起,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难道跟别人提起你有个儿子就这么让你难堪吗?!很显然施译已经忘记女人那句“久仰大名”了。好哇,原来你就是靠隐瞒我的存在来泡妞的对不对?你这个混蛋!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施译很恬不知耻地利用自己和杜唐非血亲的优势将对方的祖宗问候了个遍而不伤及自己一分一毫。 在“亲切问候”的同时,施译也不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坚持第一时间准确把握敌情,“这不是回家的路,去哪儿?”他路感很好,虽然就早上经过一次,却已经将路记得七七八八了,因此当即很敏感地发现,这绝对不是回家的路。 “先送舒念回家,绕不了多远。” 这句话真是让他又喜又怒。喜的是原来这妞还没资格登堂入室,怒的是杜唐竟然要送她回家!这在杜唐这里简直是贵宾级的礼遇! 原来她叫舒念,她是谁?和杜唐怎么认识的,感情好吗?是哪种关系呢?发展到哪一步了呢?也许是办公室恋情。是他的助理?员工?也许还有一段美丽的相遇呢,施译不无酸楚地想,在茶水间?还是公司门口的公交站?下大雨,公交车迟迟不来,被困住没法回家的美丽女人,帅气的雷克萨斯,还有帅气的杜唐,就这样在她面前,摇下车窗,送她回家,发展出一段雨巷般美丽的爱情…… 施译脑内的脑补小马达突突突地高速运转,几乎要爆炸。他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要往能气着自己的方面想,抖M属性全面爆发。 以施译“专注脑补11年”的经验来估计,十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编出五六个版本且每个版本都将自己虐到体无完肤了,因此当他听到杜唐问他为什么不坐到前面来的时候,他幽然生出一种重生好几回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原来那小妖精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糟糕,光顾着脑补都忘记勘探敌人的老巢了!施译十分懊恼地一撇脑袋,决定无视杜唐。 于是杜唐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就是施译那张小小的脸气鼓鼓的,他耐心等两秒,“真不过来?”心里默数,五、四、三、二……车门咔哒一声,开了,施译冷着一张脸,仿佛很不情愿地坐他旁边。 杜唐轻笑着摇摇头。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过市中心,路过人民广场,被行人惊起的白鸽扑棱棱从窗外飞过。一路依然无话,然而施译的嘴角勾起。这是温暖的宁静。他伸出手,挡住从前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光线从他指间漏过,刺得他眯起眼睛。他爱惜皮肤,不想被晒出斑,因为——杜唐喜欢皮肤好的女孩儿。 “怎么又停了?”他咦了一声,看向杜唐。 杜唐摘下墨镜,拣起钱包,“买菜。”言简意赅,熄火,下车。 施译欢呼一声,跟上他,不等杜唐问他,就开始罗列自己想吃的东西。他喜欢和杜唐逛超市,跟在他屁股后头,像只小小的跟屁虫,雀跃地一跳一跳,有时候会和杜唐一起推车,逛完果蔬逛冷藏,再逛零食,然后是日用品,看上什么就停下来,像个小大人般货比三家,和杜唐低声商量,扔进车子,看着推车一点一点满上,溢出,然后刷卡付账,回家,简直是一场完美的仪式,足够他全副身心去虔诚。 回到家,杜唐换上家居服,挽起袖子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碌。洗手作羹汤,嗯,施译对这个短语甚是满意。 他一直觉得杜唐穿衬衫挽起袖子的样子特别性感,不是敞开领口露出的锁骨,嗯,虽然那里也很性感,不过最性感的是那一截露出的小臂,施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非常非常有感觉。这会儿看着杜唐有条不紊地挽着袖子准备晚餐,心里早把他们之间的不愉快,以及刚才的舒念抛到脑后了。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杜唐的腰身,杜唐忙碌的手不停,对他的举动已是十分习惯。 “不看电视?” “不看,没劲。” “不打游戏?” “不打,无聊。” “厨房就不无聊了?” “也无聊。” “……” “我怕你偷工减料,所以我要督工。”施译理直气壮。 “碍事。”杜唐一点情面也不留。 靠。施译心里骂了一声,松开手,乖巧地退到一边。他也怕碍到杜唐,那也太逊了。 “啊,对了,今天我们班有女生看到你了,你猜她们说什么?”施译到底是小孩子,在同龄人面前装酷,不过遇到好玩的事情还是会露出小孩子心性,在杜唐面前滔滔不绝,当然,也仅限于杜唐。 杜唐不接他的话茬,施译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模式,自顾自手舞足蹈说得开心,“她们竟然问我你是不是我哥,说你很帅,让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 “……” “然后我说你是我爸,目前单身,要是她们愿意当我后妈请直接和你联系我没意见。”他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到自己轻易提起了他们之间由他亲手划下的禁忌话题。 杜唐手一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不介意?” 施译几乎是瞬间就住了嘴,黑了脸,大力拉开厨房的推拉门,又狠狠甩上。 美好的氛围被毁了,还是被他自己亲手毁的。施译不知道该怪谁,想来想去就把气撒在了白秀起和张超男身上,只盼望明天排座位的时候可别又坐在她们身后了。他整个上半身趴在高高的椅背上,两只脚晃来晃去,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得微微上挑眼角,随着杜唐的的身影,眼珠子从饭厅转向厨房,又从厨房转向饭厅。末了,杜唐终于停下了脚步,施译的眼珠子也定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观察起餐桌上的图案来。 杜唐拉开施译对面的椅子,坐定,将一碗盛好的白米饭推到施译的眼前。 “老师怎么样?班里同学好相处吗?” 破天荒!杜唐竟然主动挑起话题了!竟然关心他学校生活了!施译的心里,雀跃大过惊诧,紧绷住的脸再次破功。他胃口大开,一边扒饭一边偷偷挑起眼角观察杜唐。他神色如常,也就是没表情啦。杜唐长得真好看,为什么我不是他亲生的呢?那样子我也会和他一样帅。施译皱眉,随即释然,不过我也长得蛮好看的,哼哼。 “额……都还行……”心里的得意已经要翻上天了!然而脸上却佯装淡定。瞧瞧,这就是杜唐亲手培养的种,哼,施译十分自豪。 “嗯。”这边杜唐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搁下碗筷,看着施译,皱起眉头,“不好吃?怎么吃这么少?” “没、没有……我怕一吃完你就要去工作了嘛。”施译翻出一个痞子式的贱笑,“身为一个捣蛋的儿子,我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地打扰自己父亲的工作,你说对不对?” 杜唐抿着嘴角浅淡一笑,“谁说你捣蛋了?” “你拉倒吧。”施译撇撇嘴,“我能不知道你?我都棒打鸳鸯你多少回了,就算你不觉得我捣蛋,你那些粉丝啊红娘啊七大姑八大姨啊,也肯定觉得我捣蛋透了!” 杜唐不咸不淡回应他,“哦,我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有自知之明。” “噗——”施译满嘴的饭就这么喷回碗里。自我批评和被批评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情!他自认捣蛋和被别人说捣蛋完全是两个感受!他愤怒地扯过纸巾,狠狠擦了擦嘴巴,“杜唐我告诉你啊我就算再怎么捣蛋那也是你儿子,不带你这样合着外人欺负我的!” 杜唐一脸稀奇,“不是你自己认为自己捣蛋的么?” “……反、反正你不行!你就我这一个儿子,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嫌弃!”管他是不是强盗逻辑呢,反正小爷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奈我何? 杜唐幽幽叹口气,有时候他很怀疑施译是不是曾经被外星人拐走改造过以后再扔回来的,要不然他这性格是谁惯出来的(还不是你自己!)?他没记得自己曾经让施译接触过什么无赖,所以这一身耍赖的本事是怎么回事?无师自通吗? 杜唐这样想着,水流声模糊了他思考问题的能力。他将洗净擦干的碗搁回碗橱,又擦了擦手,带着这些莫名的念头走进卧室,待看清某人已经鸠占鹊巢地趴在他床上看书,双腿竖起前后乱晃的时候,他一脸嫌弃地拎着他的领子将他从自己的床上扔出去,“睡自己房间去。” 施译“捏哈哈”不怀好意地笑着,扬了扬手中那本书。那是杜唐最近在看的一本英文小说,洛丽塔。他觉得这书的中文翻译得很糟糕,所以想体味体味英文版的魅力,可能的话,他打算自己重新翻译一版。 这小说施译也看过,对于当时小学五年级的施译来说简直跟天书般难读。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这女主角和男主角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了。他刚才瞧着封面上的那个英文单词这么眼熟,这才想起来翻一番,哪知满眼英文字符,看得他简直要成圈圈眼。 “喂,这讲的是大叔的萝莉养成史吧?你难道也喜欢萝莉?”他嘿嘿笑着,一脸“我懂的”的表情。 杜唐劈手从他手里夺下,戴上眼镜,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迅速进入状态,“不,我对正太感兴趣。”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 杜唐戴眼镜的样子让施译想到黑框仔林闻,不过同款的眼镜架在杜唐脸上就是有味道许多,至于多在哪里,他说不上来,总之,杜唐浑身上下,哪里都好看,哪里都有味道,要不然也不会打从施译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招蜂引蝶,施译的童年简直是在和各种“狐狸精”斗智斗勇中度过的,往事不堪回首。 他近乎痴迷地欣赏了会儿杜唐那股专注的神情,而后半趴在他身侧,“那我呢那我呢?对我有兴趣吗?我是正太!”那样子,简直就是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施译同学,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杜唐终于有点严肃起来了,这小破孩,满脑袋奇怪思想,有些简直让他莫名奇妙。 “想你呀~”他利索地翻身下床,声音随着他走远而显得有些飘忽。他进书房拿了暑假没翻完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踢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又折回来,不客气地把脑袋枕在杜唐的胸口。杜唐便抽出胳膊,搂着他。这样的姿势翻书实在是麻烦了点,但杜唐突然觉得单手翻书也不是不可以。 “喂,那个舒念,和你什么关系啊?上次看见的那个女人呢?”他还记得上次去杜唐办公室玩,看见杜唐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从茶水间走出来,不过脑子似的直接把她列为潜在后妈假想敌,也导致了他一直和杜唐冷战到今天开学。这才一个星期没过去,又换了!简直防不胜防! “你介意有后妈吗?”杜唐揉揉他的发顶,勾起一缕发丝在手里打着卷儿。 “你说呢?!”施译马上撑起身子,半趴着在杜唐的胸口,鼻尖几乎要对着鼻尖。他年轻的眼睛里充溢着又恼又委屈的情绪。 “你说。”杜唐淡定地和他对视。 虽然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可是施译还是觉得自己气势上先矮了一截。他委屈地瘪着嘴,让他说,他反而支支吾吾,平常那股子伶牙俐齿全跑了个精光。 要说吗?可以说吗?说得清楚吗?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这种本能地抗拒陌生女人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每次一看到杜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心里就堵,就慌。这大概是每个单亲家庭的人都会经历的方法?施译搞不清楚了。 他尝试着整理思绪,却发现这是徒劳,只能随着感觉走,一点一点,一字一句地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颠七倒八地说出来。 “我……虽然你是我……爸,可是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以前小,总怕你给我找后妈,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我亲爸,我觉得这是对我妈的背叛,可是后来……知道你为了照顾我还没有结婚,我……可是我……” “还是不想。”杜唐替他说出心里话。 施译的眼泪终于蓄满了眼眶,一颗一颗砸在杜唐的胸前,濡湿了他的前胸,“我……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可是就是不想,就是不想…… “可是,他们说,你应该找个女人,单身男人很不好受……”才不是单身呢……因为还有我啊…… “所以,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女人,那你就……你就……”他咬着嘴唇,泪眼朦胧中看到杜唐在安静地等他的答案。“那你就……结婚吧。” 说出那两个字的瞬间,施译突然觉得胸口一滞,继而巨大的空落感席卷了他。 “真的这么想?”杜唐扶住他的肩膀。 “……嗯”很艰难地点头,却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知道了。” 你愿意,我就找,你不愿意,我就不找,如此简单。看这小破孩哭哭啼啼成这样,嘴上说地好听,心里指不定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呢。他可不想以后家里又得哄老婆又得哄孩子,里外不是人,不如给他一刀更干脆。 “舒念是新助理,今天只是带她去拜访作者了顺便捎回来的。” 施译一愣,随即意识到杜唐是在和他解释,他破涕而笑,“还捎回来,你当是宵夜啊,大主编?有你这么用词的吗。” “在你上大学前,我不会结婚的,所以你安心学习,不要分神。天翼的功课很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可以再贪玩。我不督促你功课,不代表我会放任你。” 好……好长的句子……施译简直要被他这么多的字砸晕了,闷了半天才抽抽鼻子说道,“你好啰嗦。” 杜唐的脸马上黑了,他还是第一次被说啰嗦,别人巴不得他能多说俩字呢。 “所以你可以回房间睡觉了。”他冷着脸开始赶人。 “我……”施译“我”了半天,踢踢踏踏小跑回卧室抱起自己的枕头,“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睡?”他站在床头的样子扭捏得像个小媳妇。 “你认床。”认床这个毛病吧,可大可小,本来施译是打算走读的,可是天翼强制住宿,所以开学初有段日子他受的了。 “我不管。我小时候睡过你的床!所以我认识的!很熟的!” 杜唐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枕头塞进他怀里,打横抱起他,“一起睡你房间吧。” 施译的床比单人床稍微大一点儿,但也逃不过单人床的性质,幸亏他现在还是副小身板,全身心缩进杜唐的怀里,枕着他的臂弯,嗅着他的气息,一手抓着他睡衣的前襟,就这样睡着了。 第2章:人不中二枉少年! 施译醒得很早,透过窗帘他发现天已经亮了,不过晨光还未透进来。盛夏的天一向亮得早,更不要说是这南滨城市。他艰难地扭动脖子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五点,这会儿街上也就宿醉的酒鬼,扫大街的环卫大爷以及摆早点摊的阿姨在活动而已。他不敢动手动脚的,生怕把杜唐吵醒。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自己调的闹铃还有一个小时。早上学校要求是八点钟进教室,今天不上课,主要是排座位,选班干,领军训服,大扫除,然后下午是家长会,所以时间点应该不会抠得很严格,那么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拉着杜唐再赖半小时的床,所以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咯,施译满足地把自己缩成更圆润的一团。 然而他千算万算,漏了最关键的变数:杜唐。他没有想到,按照杜唐工作狂人的属性,五点钟实实在在是他早起的生物钟。 “醒了?”一夜未润的嗓子略有点喑哑,听在耳里像是磨砂纸在摩挲在皮肤上那粗糙的触觉。 施译心道糟糕,竟然把他吵醒了,索性眼一闭,假装还迷糊的样子,“唔,还没……再睡会儿……” 杜唐没再说话,静静搂了他一会儿,就在施译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把胳膊从他脖子底下抽了出来,掀开被子就要走。 “等一下!”施译身体的反应忠于本能快于脑子,一把搂住杜唐的腰,“再睡会儿嘛。”他孩子气的脸还沉浸在初醒的迷蒙之中,小小的脸仰着,乖巧得简直像只拉布拉多。 “嗯。”杜唐应他一声,接着把他的手掰开,翻身下床。 “喂!我是让你再睡会儿!” 杜唐一愣,把空调温度调得稍微高一点儿,面无表情地帮他把被角掖好,又俯下身,拇指在他的嘴角轻轻扫一扫,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你再睡会儿,我去晨跑,早上想吃什么?培根煎鸡蛋可以吗?我回来给你准备。” 施译那颗弱小的心脏禁不住这么大的刺激,开始乱冒粉红泡泡,心想,我靠,原来杜唐刚起床这会儿这么温柔,所以这才是本色是本色?白天那种生人勿进否则咬杀的气场完全是装逼吧一定是装逼吧?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晨跑?休息一天嘛,嘻嘻。”他虽然有时候偶尔晨起去嘘嘘的时候,会发现刚准备去跑步或者已经回来在冲澡的杜唐,不过他一直以为杜唐只是偶尔为之,并没有天天坚持。要怪就怪每次施译起床时杜唐已经就穿戴整齐完全看不出剧烈运动的迹象了。这种事杜唐也不可能特意和施译说,所以一来二去,施译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了解杜唐的生活习性。 “……”杜唐那眼神分别是在说给大爷一个合理的理由。啧,这才没一分钟,那种讨厌的气场就又回来了。 “额……我想听你拉小提琴!”对,施译你简直是太聪明了!就是拉小提琴!“我马上要去住校了,一星期才回来一趟,也就是说我一星期可能只能听你拉一次琴。”他露出委屈的神色,“今天最后听一次嘛……” 杜唐蹙眉想了两秒,“想听什么?” “茨冈狂想曲!”施译还记得有回傍晚回来,看见杜唐在阳台上拉茨冈幻狂曲的背影,挺拔、潇洒,他面朝晚霞而立,拉琴的动作恣意畅快,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你想邻居报警然后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把你抓走吗?” 额……好像茨冈狂想曲是比较激昂哦。 “那就神秘园吧!” “先准备早饭。”杜唐点点头,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问他,“想好没有,吃什么。” “不要。”施译嘟起嘴。 “……又、怎、么?”他能感觉自己有限的耐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温柔好爸爸的角色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低气压!低气压才是他晨起的常态! “陪我再躺一会儿,聊聊天嘛。” 杜唐认命得重新掀开被子,仰面躺着。双手交叠盖在胸前。 “抱我。” 杜唐不理,他便用力把他的手分开,半仰起身子,枕住他的胳膊,又把他另一只手揪过来,搭在自己身上,放才满意得眯起眼,勾勾嘴角。 “……”杜唐算是败给这个小屁孩了,他侧过身子,收紧手臂,把施译全数搂进自己怀里。 “呐,杜唐,你真的不打算恋爱吗?你这么好看,不觉得可惜吗?” “我说不结婚,没说不恋爱。” 腾地坐起身,瞪他,再瞪,“你骗我?” “结婚和恋爱是两码事。” “咦?”他迷惑地一歪头,仿佛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杜唐,你是性冷淡吗?你怎么不晨勃?” “……” “……” “你希望你爸爸抱着你睡觉然后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他把他的欲望顶着你的屁股吗?” 流氓!流氓中的航空母舰! “你这是赤裸裸的调戏!”施译简直出离愤怒。 “哦?”仿佛听到什么好笑地事情,他挑挑眉,“你关心我的晨勃,那是谁先调戏谁?” “我……”施译眼珠子一转,“我是在关心你的生理健康!我怕你谈恋爱结果是性冷淡,那还不把人家姑娘给坑害很惨?!还有!我本着一个正处在发育期的青少年的好奇心理,以一种学术探讨的心情跟你进行友好的探讨!你作为一个负责人的父亲,应该、必须给我解疑答惑,以防我误入歧途!” “哦,既然你认为我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父亲,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为了早上不让你因为我的晨勃尴尬,所以在四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去厕所DIY一次,因为我对你这副小屁孩的平板身材没兴趣,所以我硬不起来,understand?” 这真是……一时间施译脑子里只剩下DIY和硬起来交叉刷屏,继而,一大群草泥马呼啸而过。强烈的震惊之下,他已经忘记去数这个长句子到底有多少字,有没有打破杜唐目前的单句记录了。 杜唐留下他慢慢消化,去书房抱了四五本书回来,“哗”地扔在床上。施译瞄了一眼题目,神马性,神马生理,神马发育……他都来不及把名字给看全,脸已经腾地红了起来。 于是本该是晨跑练琴聊天吃早饭的美好早晨变成了青少年性教育早知道系列课程之一,为什么是系列?因为杜唐告诉他,以后他每周五回家的那个晚上都将是青少年性教育早知道课程! 要不说杜唐是这个南方城市最大报团的主编呢,施译以前一直怀疑杜唐把口才全部转化成了文才,以至于生活中能少讲话就少讲,殊不知,施译只猜中了结局,没猜中开头。杜唐在生活中寡言少语,那是因为他觉得很多都是废话。施译应该看看杜唐化身杜主编在周一工作会议上的样子,用他手底下一干编辑和记者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网游里面狂化了的大boss。代入到现在这个场景,杜唐显然是被那一句“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父亲”给启动了狂化装置,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简直要把男性内裤发展历史给施译给缕一遍。为什么会说到内裤?哦,那是因为杜主编希望以后发育期的施译能够自己购买内裤,因此必须了解各种内裤的版型、材质、走线等的各种优劣…… 施译看着面瘫的杜唐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对他进行性教育,只觉得自己整个三观都被颠覆了…… “……听懂了吗?”杜唐收声,蹙眉严厉地看着他,看样子只要施译敢说个不,他就会马上把他塞回娘胎回炉重铸。 施译忙不迭点头,然后狗腿地添上一句,“杜老师,要不要发张随堂小测验来考考?” “很好。随堂测验就不用了,下周我会给你进行十分钟的复习回顾,那时候再来考你。” 施译嘴角抽搐,“杜老师,下周讲什么内容?” “女权主义的起源、历史和目前主要的研究方向。” “……我是男的。”他想了想,觉得不能排除杜唐到目前为止一直把他当女孩样的可能性,好心提醒他。 杜唐合上书走到门口,听到他的陈述,回头瞄了他一眼,“不了解女性,就不懂得尊重女性,到时候你要怎么经营婚姻?” “切,你倒是经营一个给我看看么……”施译小声嘀咕,眼角瞄到闹钟,发出一声惨叫,“次奥!迟到了——!” 随意爆粗口的后果就是,甭管中式西式的早餐都泡汤了,杜唐用一袋土司就打发了他,顺便在送他去学校的路上,就爆粗口一事的利弊发表了精彩的评论,并威胁,如若再听见他爆粗口,没收一周零花钱。 至此,青少年施译终于认识了一个事实,面瘫腹黑的杜主编只要觉得有必要,可以随时切换到谆谆教诲杜老师的模式。 “老师,啊呸,爸……呸呸呸,杜唐,你不会是因为我进入青春期就患上了一般家长都会得的焦虑症吧?”施译坏笑着拿胳膊肘捅了捅杜唐,“齐默和我说他妈就得了这种病,翻他抽屉啦,偷看日记啦,查看短信通话记录啦,整天疑神疑鬼的,就怕他走上歪路,搞个早恋啊,混个帮会啊神马的。” 杜唐的脸马上黑了。 “喂,不是吧?你真的偷看我日记?!” “没空。” “哎呀,你偷看也没事,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早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你们家长大惊小怪啦,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跟你说,我们小学班上有五对呢,齐默比他们厉害,他和二中附小的校花谈,牛吧?” “……你呢?” “我?”施译贼贼笑着,“你儿子嘛,当然万人迷啦,不过我对她们没兴趣,初中再看吧,听说天翼的女生质量很高。” 杜唐着实郁闷,这小屁孩连这种话都跟他说,是太不把他当回事,还是太当回事?咳,看来上班以后应该跟办公室里的大妈讨论下发育叛逆期的少年应该怎么教育。 “到了,那我先走了,下午两点家长会你不要忘记了,到了打我电话,我和你一起去大礼堂结束了以后再带你回班里开班级的家长会。穿帅点啊帅哥。”他眨眨眼睛,人小鬼大地捏捏杜唐面无表情的脸颊,“给爷香一个。”然后就非常掉身价地自己贴上去在他嘴角吧唧一口,开门,逃之夭夭。 杜唐失笑地看他跳进门。他一直害怕把施译的性格养成跟他一样,沉默又无聊,不爱讲话,不擅长社交,似乎跟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然而幸好,施译从小到大的人缘都非常好,开朗活泼,虽然被他宠得有点少爷病,但好歹无伤大雅。这或许是继承了他父母的天性。然而这小子似乎有点太过活跃了,和他在一起也没大没小的,自从知道彼此之间非血缘关系以后,连声爸也不叫,简直狂到无法无天。而像刚才那种诸如给爷香一个给爷笑一个的小打小闹,两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施译前脚刚进教室,铃就打响了。班主任提前几分钟就站在了讲台上,对于施译这种踩着铃声进教室的行为很是不满。她示威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上初中了,同学们把小学那一套懒散的行为模式都给我收起来,在我的班级里,不允许出现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是我对你们的负责,也是你们对自己的负责。” 林闻小幅度地对施译招招手,施译大喇喇地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从他身后挤了进去。这哥们儿才认识一天就知道给他占座,这让施译甚是欣慰。 班主任开始哩哩啰啰讲规矩。对于这种东西,施译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十几分钟后,班主任让大家上去自我介绍,按学号来。天翼的学号不按成绩排,按姓名首字母排,女前男后,于是女生开始夸张地哭天喊地。施译双手环胸椅子前脚翘起往后桌一靠——昨天排寝室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是班里男生首字母最靠后的,毫无压力。 由于他从小到大都对女生兴趣缺缺,所以他并没有太注意女生的动静。直到林闻用胳膊肘捅捅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 “喂失忆仔,你听说过她吗?于念白。”林闻又开始贼兮兮地八卦了。 “谁?”施译没听清。 “于念白。”他偷偷指指讲台上那姑娘。施译的目光顺着那方向摸过去,挺白净一小姑娘,大眼睛翘鼻尖,唇红齿白,嗯,好看。 “她以前是仲尼的校花,我邻居和她是隔壁班,可浪。” 仲尼小学,唔,施译就听说他们学校正门进去就对着一塑孔子雕像。但他很想纠正林闻,那句“可浪”的评语,既可以说于念白,也可以说他邻居,歧义。 “所以?”施译问着,目光却随着于念白的身影从讲台上飘下来,看她淡定地落座,举手投足间有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十分端庄。施译审视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品了一遍,觉得除了名字矫情造作了点儿,其他都很OK。 “这个这个,李一天,听说他数学巨牛,省级国家级的竞赛奖拿到手软,据说天翼花了大价钱把他挖过来的,一中附小本来想让他直升,怎么都不肯放人。” 施译无所谓地听着,就跟听故事似的,他对别人的八卦都是这种态度,听听无妨,但从不主动加入讨论行列,反而是带着高人一等的目光有点怜悯地看着他们,用现在的网络用语来说,就是: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啊……施译这种对同龄人的疏远态度大概来自于杜唐,但他不会像杜唐那样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他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个性十分可爱,但和他相熟的也就那一两个,其他人不管怎么努力,总觉得隔着一堵玻璃墙,任他们抓腮挠耳急得要死,也近不了。 “额……到我了。” 施译差异得挑挑眉,轮得还挺快,他都没怎么注意台上的女生,走马灯似的换,得,就比昨天多记住了个于念白。 林闻的自我介绍中规中矩,就是个乖学生的样子。不过他长得斯文白净,一副好少年的模样,让班里的女生小小骚动了一下。 “讲得还好吧?没有出丑吧?”林闻一下来就很紧张地问他,好像十分在意这个第一次登台露脸。施译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故作严肃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现很出色,组织很满意。” 没大会儿就到施译了,他很烦自我介绍这种流程,正儿八经地搞得跟会师大会似的,名字什么的,交往中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么刻意让他着实很别扭。不过施译打小就不知道怕生怎么写,他是作为新华附小的风云人物一路荡过来的,自我介绍,小case啦。 “大家好,我叫施译。”他在粉笔盒里捡起一根粉笔,折两段,捏在指间,转身在黑板上漂亮地写下施译两个苍劲的充满力量的大字。他从小练书法,魏碑,柳体,颜体都练过,年纪不大却已经渐渐形成自己的风骨,任谁看到他的字都会惊叹一番。 他无视台下的动静,“不是失忆,也不是诗意,我为什么会姓施,这麻烦去问我爸,如果他知道的话。当然最快见他的方式是现在就在自己脖子上抹一刀。至于我为什么会单名译字,这是因为我现任爸爸是个翻译学者,那位同学桌子上摆着的雾都孤儿,对没错,别东张西望了,就是你,你的那本书就是我现任爸爸翻的。顺便说一句,我现任爸爸很帅,单身,哪位女同学有兴趣做我后妈,请下课后到我这里咨询详情。谢谢大家。” 他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抛,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然后潇洒地走了下来。别怪他做出这么中二的自我介绍,少年嘛,当然有张扬的资本,相比多少人在掩藏的虚荣心下度过的黯淡青春,他无疑是恣意而自如的。事实上或许刚开始有些人会因为他的高傲和中二而对他颇有微词,然而一旦了解到这是他可爱个性中天然真实的一部分时,他们又会因为他能如此真实自由地活着而仰慕他贴近他了。 “你……你看到铁娘子的脸色了吗?可真精彩。哥们儿,恭喜你成为全部女性的重点关注对象了,当然也包括铁娘子。”林闻又是酸又是幸灾乐祸。 施译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接下来就是排座位了。施译还没长开,不过一米六的个子,男生里排个中等,好多女生也比他高,这是正常现象。林闻那豆芽菜似的身板,跟他搁一起,俩人活像被虐待的难兄难弟。巧的是,这对难兄难弟还真被排在了同桌。 坐在施译前面的是校花于念白,后面是张超男。林闻前面是个比他俩还要豆芽菜的男生,干瘪干瘪的一小瘦猴儿,叫蒋子坤。林闻原本对于他能做于念白同桌很是嫉妒,不过看他那副老实模样也翻不起多大浪,心里便把他从假想敌一栏划到了可发展对象。他身后是刘欣慈,小圆脸,招风耳,是个可爱姑娘。 “来来来,我请大家吃糖。”施译从书包里挖出一大袋悠哈,左邻右舍你一把我一把地散过去,到后来散了个底朝天,全班同学差不多都分过去了。 “大翻译家,你倒是慷慨啊。”张超男比较open,又和施译相识较早(早一天),因此说起话来也不生分,左一个失忆仔又一个翻译家,叫得可溜。 “nonono。”施译摇头晃脑,“杜唐的正职还不是翻译,他是主编。” “哇塞,文化人家庭,书香门第啊。”刘欣慈捂着嘴笑,“不过你瞧着怎么不像读书人,倒像个小痞子。” 施译一手托腮一手转笔,“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亲爸就是个痞子,然后出了事故和我妈双双遇难,我就被杜唐领养了,可惜这小痞子的劣根性是怎么也改不了咯。” 说真的,他的生身父母是怎样的呢?施译没问,杜唐也没提。 本来杜唐甚至也没打算告诉他无血缘的这层事实。打从施译懂事开始,就很苦恼自己的妈妈是谁。以前他问杜唐他是打哪儿来的,杜唐刚开始说他是再来一瓶送来的。后来施译自己中了康师傅的再来一瓶,兴冲冲跑到杜唐跟前,献宝似的举给他看,眨巴眨巴眼睛问他,“粑粑,我是不是可以去领个小弟弟了?”杜唐一个头两个大,带着他领了一瓶花茶以后,施译就哭闹开了,他认为一个弟弟变成了一瓶花茶,怎么算怎么吃亏。杜唐只好告诉他,他是参加移动厅满意服务问卷调查后抽奖送来的。这个答案蒙了施译好长一阵子。后来他和齐默之间为了小孩子究竟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是移动厅送的这个问题吵得把两家大人都惊动了,杜唐一边扶额一边暗暗责怪齐家父母太没创新能力。最后两家达成协议,说是游乐场里玩扭蛋玩出来的。施译从此以后就很期待能去游乐场里面玩扭蛋。等到幼儿园毕业上小学了,后知后觉的施译这才发现,神马再来一瓶神马扭蛋,全部都是骗人的!施译小朋友很愤怒,后果很严重!他声声质问杜唐,“为熟么别人都有麻麻,他却木有!”于是杜唐终于迎来人生第一个头痛症。 “你妈妈死了。”这就是他解决头痛症的方法,干净利落直截了当。 “死了是熟么?” “死了就是坐飞机不小心飞太高飞到天上去了。” “为熟么粑粑没有飞天上?” “因为爸爸穷,飞不起。” “为熟么粑粑穷?” “因为爸爸要养你。” 于是施译小朋友很受伤,天天琢磨着怎么发家致富好让他们一家都飞上天和麻麻团聚(……你是有多想死……)。后来他看了一个人的传记,别人称他为股神巴菲特,据说他从小就站在马路边统计车流量。于是施译小朋友就模仿他在马路边站了一整天,但很快来来往往的车子就把他眼睛弄花了,他英明果断地决定放弃,顺便买只可爱多犒劳自己,然后他发现不仅没赚一分钱,还把上星期存的零花钱用掉了,于是施译小朋友就更忧伤了。 到了小学五年级,不知道施译是成长快乐吃太多,还是交到了坏朋友(杜唐腹诽),他变得人精人精的。他会在过年的时候偷听大人讲话来获取秘密满足好奇心了。于是那年过年他就看到七大姑八大姨拉着杜唐要给他介绍对象相亲。这年代的小鬼多早熟啊,五年级,齐默都谈“恋爱”了,他施译还能不知道相亲是什么玩意儿?于是他假装塞进耳机拿着pad看动画,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偷听。 那个时候施译已经对杜唐有很强的占有欲,对于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任何第三者,甭管男的女的,只要是抢了杜唐的时间的,通通赶跑。所以不停有女的从杜唐家里哭着跑出去,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拿着剪刀,“我只是想给她剪头发过家家嘛。”额,他的右手拿着一大把秀发……至于什么画乌龟啊剪破裙子啊掰断高跟鞋啊,全部是开胃菜而已。 果然大姑姑看了一眼施译那副陶醉在动画中的样子,就放松了警惕,“小唐,施译也不是你亲生的,找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两个人一起照顾施译,等他上初高中了再要个自己的小孩儿,不是也很好吗?就算施文知道,也不会怪你的。难道你就想这样单身到老吗?”大姑姑接着打趣他,“你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即使知道你带个拖油瓶,也铁了心要嫁给你呢。” “施译不是拖油瓶。”杜唐温柔地看了施译一眼,那会儿他正愣愣地看着大姑姑,消化她的话呢,一触到杜唐的眼神,马上做贼心虚地缩了回来。 果然,杜唐和大姑姑说了个稍等,就一把拎起施译,他把带进卧室,锁上门,然后直接把耳机插上,唔,静音的。 “要我夸你聪明吗?”杜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施译要是只乌龟,这会儿肯定把头缩进龟壳里一辈子不出来了。他窘迫地红了脸。 “听到什么了?” “爸爸。”仿佛受到杜唐眼神的鼓励,他挺了挺胸,“难道你不是我的亲爸爸?” “嗯。” “……”这么直接就承认,其实……其实我还是很好唬弄的啊,你一定是懒得编故事。施译心里暗自吐槽,“那我的亲爸妈呢?” “很重要?” “……” “想离开我?” “额……”两码事好么! “死了。”他顿了一顿,补充道,“空难。” 施译的眼泪就这么砸下来,毫无预兆。虽然他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是一听世上至亲的两个人都走了,还是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那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很干脆。 “会结婚吗?” 杜唐沉默了。很短暂的犹豫,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很诚实。 这个诚实的回答和短暂的犹豫成为少年施译的一块心头病,想一想,就慌。 至于施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叫爸爸,而直呼其名的,他们都忘了。杜唐以为这是施译叛逆期的反应,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而施译自己却觉得,虽然他现在任性阻挠着杜唐结婚,但将来他还是要独立的,杜唐也是要有自己的家庭的。他不好再叫爸爸了,这两个字代表着一种束缚。 少年施译想得很多,很多。一夜长大。 后来施译上网查了那次著名的空难,在死亡名单里看到了施文两个字,还看到了李欣琦,他直觉这就是生母的名字,因为她和施文两个字挨的那么近。施译没有向杜唐考证,也没有更多打听他们的故事,因为他觉得这对于辛苦养育他的杜唐来说是一种伤害和不公,他也相信,时候到了,杜唐会主动告诉他的。 这件事就好像是一圈小小的涟漪,很快被时光抹平。或许很多年以后,他们才会发现,这次小小的偷听,改变的是两个人的人生。 第3章:荷尔蒙是个好同志! 大扫除完毕,施译跟滩烂泥似的直接趴在桌子上懒得动弹。安排给他的任务并不重,扫扫走廊外加靠走廊的一排窗户。和他搭档的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儿,他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露出一口可以去拍广告的的牙齿,阳光明媚得要晃花施译的眼睛。他记得他的名字,叫路陆,乍一听像个姑娘的名字,但写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此施译和他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似乎对施译很有兴趣,擦窗户的那档口一直絮絮叨叨地跟施译聊着天。他很羡慕施译那股爱谁谁,千金难买爷高兴的气场。 这会儿,路陆走向施译,敲敲他的桌子,咚咚咚,让施译本就混沌的脑子硬是扯出了一丝抽痛的感觉,他不悦地抬起头,见是他,也不说话,挑挑眉,那样子就像是说赶紧给爷个正当理由否则咬杀。 路陆又露出他的无敌笑容,“小狮子,不吃饭吗?” 施译大怒,“小虱子?!我还小跳蚤呢!” 路陆一愣,身边的林闻已经笑得按住了肚子,“施译,恭喜你成为我们班绰号最多的男生,我也觉得小跳蚤比小虱子好听多了,哈哈哈。”说罢又笑得滚到了桌子底下。 施译脑子里就想到微博上那句话:请原谅我一声放荡不羁笑点低…… “是老虎狮子的狮子,不是跳蚤,不过看你这小身板,跳蚤更合适。” 施译简直出离愤怒,“你你你还有你!”他一指那几个笑得不行的人,于念白,林闻,张超男,当然还有路陆,“捡上钱包,请爷吃饭,否则看爷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施译还是第一次来学校食堂吃饭,瞧着什么都新鲜。小学离杜唐的报社很近,所以中饭是在杜唐的公司吃的。早晚饭更不用说,有杜唐那堪比田螺姑娘的妙手,中餐西餐就每天翻着花样等着嘴刁的施译大少爷宠幸。这会儿算是他第一次吃上正儿八经地大锅饭。不过天翼的一向不亏待学生,特别是五个食堂,各有特色,菜色也时常翻新,惹得天翼对面的软件园里的上班族也放着快餐小炒盒饭不吃,非要来吃天翼的食堂,所谓价廉物美。 “小跳蚤,听说你老爸很帅?”餐桌和课桌向来是学生的八卦之源,一群人刚坐下没吃两口,于念白就迫不及待得开始打听。 “妈的,叫施译。怎么的,你想当后妈?”施译一边在自己的菜盘子里挑挑拣拣,把洋葱啊大蒜啊葱啊什么的嫌弃地给撂到一边,一边斜她一眼。 于念白讪讪笑着,“哪能啊,不过很好奇你老爸怎么个帅法。我老爸也很有大叔魅力,导致我妈妈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被狐狸精拐走。你不怕?” 施译乐了,“我怕什么?我又不是他老婆。” 额,这话听着是没错,可是怎么听怎么不是很靠谱?很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察觉出施译的不爽的,比如某位超男同学就很没眼力见儿。 “施译他爸可帅,可年轻,我见过,还以为是他哥呢。哎,下午不是有家长会么,到时候就能见着了。”言毕张超男捅了捅施译的腰,“哎,你不知道,你今天一介绍,班里好多同学都特别盼望下午的家长会。” “哟,想当后妈的还真不少。我还真是有福气,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这会儿倒有这么多的后妈让我挑了。”施译笑笑,却放下了筷子,掏出手机给杜唐发短信。 一时间大伙儿都有点沉默。 “我一想起明天要军训就想死。”路陆突然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双手朝上空抓着,夸张地翻着白眼,“神啊,求明天天降大雨!” 新话题一起,大家都有点回过神来,“话说,天翼的军训也算是一大特色了,咱们Y城有哪个中学敢这么把学生往死里折腾的。” 众人心里都想到了自己从各种途径打听来的八卦消息,不免都脸色发白,什么半夜两三点突然紧急集合啦夜行军啦在大雨里急行十公里啦障碍越野啦,不仅是学生,就连家长都是闻之色变。 林闻再次发挥了自己八卦小天王的功能,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嗓子发紧如丧考妣似的说道,“我哥之前给我说过天翼的军训。他说军区来的教官根本不拿我们当小孩子看,一切都按照部队的要求来,动不动就把人踹出十米远……” 这简直就是噩耗,于念白还想着身为女生还是有点好处的,谁知林闻继续往骆驼上压稻草,“教官对男女都一视同仁。我哥他们班里有个女生体质弱,请假也不准,最后站军姿直接晕过去了,教官这才放人,不过盐水挂完休息一天,第二天又照样太阳底下站去了。” 这下甭管是雄骆驼还是雌骆驼通通都被压死了。 施译这边正跟杜唐发完短信,杜唐大概今天工作顺利,手底下的记者也没找茬,因此很难得得给施译发了给orz的表情,算是对施译说他少女师奶通通秒杀的回应。施译勾了勾嘴角,把手机塞回裤兜,这会儿显然刚回到状态,“嗯?你们怎么了?全部都跟死了人似的??” 众眼神:没错,从明天开始的确要死人了! “哎,不过你们女生有福利的啦。”林闻撇撇嘴,“谁不知道军区的兵哥哥很帅,我哥……” “你哥?!”众人大惊。 “我哥班里有个女生!”林闻快被他们的反应气死,“他们班有个女生就是军训的时候勾搭上隔壁排的教官的,现在还谈着呢。” 于念白和张超男于是开始满眼憧憬。女生心里大概都住着两个梦,一个是王子梦,另一个就是军官梦了,又帅又酷的军官也算是非人待遇的一个补偿福利了。 “教官?难道教官和学生贪恋爱不被部队处分吗?”施译显然很惊奇这种事。 “切,你知道什么,部队里难得见个异性,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特么的还是军嫂,这会儿来学校军训,对于他们简直算是度假,何况还有这么多妹妹。”林闻有些猥琐地笑笑,“哦,妹妹?”他对于念白挤眉弄眼,于念白的脸很快就红了。 “那……他们在部队一待就七八年,平常都不离营地的,怎么……”路陆欲言又止。 施译当然知道他问的什么,早上他还被某人逮着进行性教育呢。不过他上学早,比路陆他们要小两岁,还没遇到过什么遗精这种让人难堪的问题,所以对于路陆的问题很是诧异。他还不知道男性的生理需求是很旺盛的,一年不解决是会死人的…… 林闻有点为难地看了看于念白和张超男,他直觉饭桌上当着女孩子探讨这问题不够绅士。他还想给于念白留个好印象呢。 “回寝室说回寝室说,在女孩子面前要绅士。”他笑笑,率先站起来,“都吃好了吧?回去睡个午觉就得去接女王陛下的大驾啦。” 施译心里嘀咕,这还有什么讨论的,没女人就没女人呗。但他还是很好奇林闻能八卦出什么东西来,因此心里就留了个心眼,等着晚上回寝室了就去串串门。 中午睡了大半个小时,醒的时候施译只觉得脑袋涨的要死,嗓子又干得要冒火,到处找水喝,这会儿手机就震了起来,他按下接听,杜唐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清明好听。 “在一教大厅,快下来。” 施译便只好和林闻打个招呼,下去接杜唐。年级的家长会类似于个动员会,因此只让学生带着父母去大礼堂,没有以班级为单位活动。这会儿班里已经空了小半了。 杜唐还穿着他的休闲白衬衫,木质扣子,照例挽着袖子。Y城是出了名的大火炉,大夏天的,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是满身满脑的汗,汗味和清楚的荷尔蒙混合在一起,你的味道我的味道,傻傻分不清楚。杜唐却像是从不出汗似的,一手插在卡其色棉质休闲裤的裤兜里,身子斜斜倚着外围的栏杆,一派清爽,看得施译都有点郁闷了。他揪起自己黑色圆领T恤的前襟,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汗味,还好不至于很难闻,不过总归是不舒服的,他有点后悔今天穿了这么吸汗的T恤了。 “喏。”杜唐老远就看见施译,快步走两步,将手上的矿泉水递给施译。施译简直要感动死,赶紧猛灌两口,解救了快冒烟的嗓子。 “你的呢?” “喝完了。” “那喝我的吧,这天太热了,简直热得让人想死。”他把手中因为日晒冒出水珠的瓶子在杜唐的手臂上靠了靠,杜唐感觉到了一股冰凉。 “今天报社不忙吧?害你还得请半天假,学校也真是屁事多。” 杜唐心想报社有哪天是不忙的,何况他还要盯着日报和周刊两条战线,各个主编助理专栏作家记者都得安抚过去,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今天开完家长会,回去是必定又要奋战到深夜的。况且出版社那边的翻译书稿也快到截止日期了,责编已经天天夺命连环call催着要稿子。他当然知道催稿的滋味,因此总想快点翻完少添麻烦,可惜骨子里又是个完美主义者,这本堂吉诃德他已经反复润色了十几遍,但总觉得不够好。或许是前面的中文版都太完美了,杨绛老师简直是他心目中的偶像,这会儿他得挑战偶像的版本,就更苛责自己了。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让施译知道。身为父亲,儿子的学习生活总是第一位的。还好今晚上施译不回来睡,那么他喝几袋咖啡都无妨了。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丝苦笑。 “嗨,施译。”身后有人热情得很施译打招呼,施译扭头一看,于念白。身边跟着一个很有气度的中年人,一身休闲运动装,很显年轻。 于念白先和杜唐打招呼,“哥哥好,你是来替弟弟开家长会的吧?”说完狡黠地冲施译眨眨眼睛。 施译简直无语,明知她是故意的,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是杜……我爸爸,爸爸,这是于念白,她坐我前面。”说罢又向中年男人微一鞠躬,“叔叔好,我叫施译,长辈们都喜欢叫我小译,叔叔愿意的话,也请这么叫我吧。” 施译从小就讨大人们喜欢,在大人们面前一贯教养良好举止端庄,举手投足之间既尊敬又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嘴巴又甜。齐默就对他这副样子很不爽,说他明明就是个纨绔子弟,一副少爷做派,偏偏要装乖乖生。他经常咬牙切齿地对施译说,我这辈子想摆脱你都不可能了,你已经作为“别人家小孩”生生地像标杆一样树立在我生活里,你他妈的赔我精神损失费! 于爸爸显然也很欣赏施译这种集少爷和邻家哥哥于一身的气质,笑着对于念白说,“你看人家,多有礼貌,你呢?” 于念白一吐舌头,对着杜唐开始发花痴,“叔叔你竟然是施译的爸爸,你太年轻啦,一点也不像呢!” “丫头,你是在说我老吗?” 杜唐对于这种人际交往既不愿意又不擅长,只好全程牵起嘴角。好在于念白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和施译也能谈到一起去,因此有这俩人叽叽喳喳一路,他不说话,倒也不显得尴尬了。 但施译可不这么想。他对杜唐的独占欲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才不愿意和自己的同学分享杜唐呢。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把于念白支走。这会儿远远又看着校门口那边移动过来一大波妈妈群,貌似都是自己班里女生的妈妈。虽然她们未必就对杜唐感兴趣了,可是在施译眼里,她们简直就是如狼似虎,就等着将杜唐扑到呢。心里一急,也不管什么合理不合理了,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捏捏杜唐的手心给他打暗示,“哎呀,爸爸我肚子好痛,陪我去厕所吧。” 说罢,也不管于家父女什么反应,拉起杜唐连忙捡一个方向逃窜而去。他没发现那里没有厕所,只有篮球场…… 跑出百米远后她们停了下来。缺乏锻炼的弊端此刻显现出来,小小的身板浑身冒汗,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嫩白的小脸此刻红扑扑的,眼里沁了水雾,偏又清亮得吓人。杜唐一愣,觉得手心传来滚烫的温度,这才察觉出手里还紧紧攥着施译的小手呢,他赶紧松了开来。 施译半蹲下身子,一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无力地冲他摆了摆,“安……安全了吗?他们应该看不见吧?”说罢赶紧直起身子,左右环顾,过滤到可疑人士,这才牵起嘴角,“clear。” “不是要去厕所,你们学校厕所修在篮球场上?”杜唐揶揄他。 施译大怒,“还不都是因为你!谁让你这么帅!下次麻烦打扮土一点好吗!” 杜唐觉得他这种草木皆兵的反应很有趣,“抱歉,下次你去替我挑衣服吧,目前衣柜里还真是没什么你要求的款式。” 杜唐所在的报社出版有一本著名的时尚半月刊,分男版女版。男版编辑部那边,上到主编下到助理美工,全部都喜欢替杜唐张罗衣服,杜唐本来就嫌买衣服烦,也就由着他们折腾去操心去。要不是杜唐不愿意,他们简直想拉他去拍硬照当模特。 施译想了想,意识到杜唐说的是事实,一时间张口结舌的,好不郁闷。 杜唐等了他一会儿,看他气喘匀了,摇摇手机暗示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施译摆摆手,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灌水,来不及吞咽的水顺着他的下颌脖子一路流下来,经过锁骨,没入黑色的领口,流过他年轻的胸口。他尚不明显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着。 杜唐的眼神聚焦在他的喉结上,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就别开了眼。 水瓶空,施译做了一个跳投的动作,轻巧跃起,将水瓶投进了不远处的敞口大垃圾桶。 “不去了吧?”他随手一抹额上的汗珠,顺着他甩手的动作,额前的碎发轻轻扬了个好看的弧度。 杜唐蹙眉看他,不说话。 他商量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杜唐,又露出那股小孩子独有的委屈神情,“那种会,又闷又无聊,还不是听校领导讲话,那么多人挤一起,几台空调都不够吹!会热死人的!”他不满地嘀咕,“再说,有什么重要内容,我问同桌就好了,其实还是后面的班级家长会比较重要啦。”想到杜唐要进班里,施译又是一阵为难,“我怕你会被我们班女生撕碎哎。” 杜唐莞尔,“那就听你的。” 今天他怎么爱笑?施译看着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傻愣着盯着杜唐,糟糕,血槽空了。 说起来,不参加动员会,两个人也真是没什么好做的,外头太阳又如此毒辣。这会儿也就初一生在校,初三高三生明天开始上课,因此学校里陆陆续续就有搬着行李的学长学姐来去匆匆。他们看上去也被太阳荼毒得有点疲惫,不过怎么看怎么青春靓丽,一边脚步飞快,一边歪着头相互说着话,偶尔大笑着你追我打地闹。 啊,高中,多么遥远的名字。施译眯了眼睛,在心里感慨。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像个成年人,为自己的梦想打拼,有一群一起奋斗的损友,有一个能每天上下学都一起,勾着小手指的男女朋友?施译简直迫不及待要长大,要飞到二教三教区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篮球上挺多人在打篮球的,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贯热衷于体育运动,在操场上挥洒汗水,冲路过的穿短裙的女孩子吹一声锐利的口哨。篮球在水泥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衬得这学校更加安静了,一切都好像要在这灼热的阳光里升腾起来。 施译决定带杜唐去寝室坐会儿。本来寝室这时候是不准学生进去的,不过谁让今天是初三高三生返校日呢,宿管查得也就不是那么严格了。施译摸摸裤兜,钱包带着,钥匙就躺在里面,他回头和杜唐商量,“去我寝室坐会儿吧?这太阳怪毒的,我明天就军训了,这会儿还是能多享受一下就多享受一下的好。” 杜唐不置可否,只是跟着他的步伐。 指望他能主动挑个话题简直是天方夜谭。施译沉默了一阵,“喂,杜唐,你还记得你上高中的样子吗?” 杜唐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十几年前的事了。” 施译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他还在憧憬着遥远的高中,可那对杜唐来说却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他第一次强烈明显地意识到,他和杜唐直接的距离是这么远这么远。这个认知让施译很烦躁。 “不太记得清了,只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还联系,大部分人出国的出国,结婚的结婚,都过起自己的生活。”不管这种生活是否是他们想要的,是否是他们在高中年少时所憧憬的。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无奈与不幸,心怀鬼胎地得过且过。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混杂着汗水和泪水,朝气蓬勃的面孔,那些明亮的眼睛,以为能看透生活和历史的迷雾的充满力量的眼睛,如今都已模糊不清,沉淀在他记忆的最深处,若不是施译问起,恐怕他们都无法再扬起一丝灰尘。 杜唐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也不是个习惯回忆过去的人。他的人生只看中现在和明天。他不念旧,不感伤,不刻意经营什么感情,自在,自得,却也成为别人口中的“冷血”。 他抿了抿嘴角,“高中是一个人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你会在那里遇见自己美丽的爱情,收获最珍贵的友情,怀揣梦想,步伐坚定,但也容易浮躁,迷茫,生活好像有很多让你烦恼不满的地方,但即使是那些烦恼,也充满了张扬和蓬勃的活力,他们将会成为你最珍贵的回忆,让你以后想起来的时候,想笑,又想哭。” 施译好一阵子没再说话。他不知道是被杜唐的话震撼了,还是被杜唐的长篇大论给震撼了,或者是被杜唐能够面瘫地说着如此煽情的话而震撼的……然而杜唐描述的那个高中时如此美好梦幻,他似懂非懂,既想拔苗助长,又知道自己只能静静蛰伏,等待。 过了好长一阵子,施译才上前去扯了扯杜唐的脸。杜唐面无表情地看他。 “唔,我就是觉得……想看看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 “……” 很显然杜唐从今早到现在说的话,笑的次数,已经刷新了往日的记录。他甚至怀疑杜唐会不会因为说了太多话而超负荷运行,然后在未来的一个月里面只能当机,重启,重新读条…… 施译同学还是没有明白,杜总编并不是个吝于言辞的人,他只说他觉得有必要说的话,没人觉得杜总编在工作时是个哑巴,也没人觉得他在生活里是个话唠,看上去矛盾的属性,但在杜唐的原则下奇异地融洽和谐。 只不过,杜总编将要面对的烦恼是,今天他给施译少年画了一张很漂亮的饼,而将来少年叛逆期的苦果却要由他全数承担。 打开寝室门,一阵凉爽气息铺面而来。施译夸张地哀嚎一声,目标明确地扑向那张铺着海蓝色床单的床,趴在上面一动也不想动。 杜唐审视了下他的床铺,又拉开他的柜子检查了下他的生日用品,确定齐全后才安下心来,毫不客气地把施译挤进去,自己也仰躺下去。忙碌了一上午,到现在还顾不上休息,他确实有点困了。 施译支起下巴,大大方方地欣赏着杜唐的俊颜。杜唐并不是那种很有阳刚之气的长相,但是线条分明,五官精致,立体感强,长得,额……很有时尚感。再加上那种气场,那种身材,那种品味,施译简直要把杜唐放在神坛上供奉起来,每日参拜。弗洛伊德说的弑父情结施译是一点没有感觉到,所以,去他奶奶的弗洛伊德。反正他只知道,自己稍懂事点儿的童年,加上刚开始的为期不断的青春期,已经并将一直为如何防止杜唐被狐狸精拐跑而烦恼。 “看够了?”杜唐毫无预兆地睁开眼,淡定地和施译对视。 施译脸皮一向很厚,这会儿自己乐得不行,“杜唐啊杜唐,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们班的女生看到你就想往上扑了。” 倒是杜唐自己不自在地别过脸,他显然不打算理施译这个无聊又没营养的话题。 “哟,大主编,害羞了不成?” “闭嘴。”杜唐枕着自己的手臂背对着施译。自己今天真是太不对劲了,竟然被个小屁孩给调戏了?! 施译大乐,攀上杜唐的后背,搂住他紧窄的腰身,就那么一握,就能感觉到充盈的男性的力量。 杜唐这次真的没辙了。他闷声不吭地把施译的手从腰上拿走,沉默半晌才道,“别闹。” “给大爷香一个,大爷就让你安静睡觉。”他不怕死地又去调戏老虎尾巴,很显然老虎今天对他笑了太多,直接被这少爷当成hello kitty了。 施译一边使劲掰着杜唐的肩膀,好让他面对自己,一边故意夸张地嘟起嘴往杜唐的脸上凑。杜唐也不是好惹的,心想这小屁孩越来越没个正形,必须得给个教训才行,于是猛地一转身,本想把施译压在身下吓吓他,没想到这一来,直接和施译嘟起的嘴对了个正着。 少年粉嫩的、年轻的、水润的、柔软的、充满弹性的、拥有生命力的嘴唇……杜总编觉得自己脑袋里的词语不够用了,这他妈的还真是第一次! 两个人都愣了。 空气里如过电般,刺啦刺啦,满是暧昧旖旎的气息,有如实质般在他们的周身流动,回旋,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渐渐把人吸入其中,越陷越深,连挣扎的微弱的声音都吞灭。 杜唐的眼睛里只剩下施译如小鹿般黑亮的湿漉漉的眼珠子,倒映出自己虽然震惊但依然平淡的脸。 他头一次责怪自己脸上能用的表情太少,不足以显示出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刚想推开施译的手,施译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更紧地揪住杜唐的衬衫,不管不顾地像只八爪鱼似的往杜唐的身上爬,往杜唐的怀里钻。杜唐的身体,充满男性力量的身体……他只想和他更紧密地贴靠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对,一丝也不留。 他笨拙地碾着杜唐的唇,脑子里一边疯狂大喊施译你疯了吗一边拼命抓住一丝清明回想着他关于亲吻的所有能抓住的资料。 后来当施译想起这个初吻的时候,只觉得又冤枉又委屈,因为杜唐一直指责他主动勾引他,并且很怀疑他是否实战演练过。他大怒,矢口否认,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无师自通,就是打通任督二脉,就是有接吻的天分怎样?! 是的,很有天分的施译不知怎么就分开了他的双唇,撬开了他的牙齿,当然他还没有逆天到知道把舌头往杜唐嘴里送去纠缠,他只知道吮吸着杜唐的双唇,不停地舔,咬,吸,碾,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清晰,每一个瞬间却又是如此混乱,并且拉扯着他们往更混乱的下个瞬间沉沦,在沉沦中期待,在期待中继续沉沦。 那么漫长的一刻,那么短暂的一刻,施译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来了,再不松口,就等着窒息好了。本能战胜欲望,他的唇离开杜唐的,大口喘气,像离了岸的鱼。 施译看见杜唐眼里缓缓掠过的一丝迷糊,然而很快,他又恢复清明,只是看着施译,等着他开口,面无表情,眼神淡然。 施译突然想起,杜唐并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回应,自始至终都被动,却实际上占尽了此刻的主动。 他没有注意到杜唐那一瞬间原本要推开他的手紧紧地握紧了他单薄的肩膀。 施译慌了,慌得彻底,狼狈。他手忙脚乱地从杜唐身上起来,低着头,又用眼角偷偷瞄他,又再次低得更深。他心里被绝望的情绪填满,惴惴地往深海里沉。 太冲动了。 太疯狂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失态,虽然他对他直呼其名,然而在人前他还是要喊他一声:爸爸。 所以这他妈的算怎么一回事?! 还好施译太子爷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痞气,脑筋转得也快,他突然仰起头,对他粲然一笑,大拇指碾过嘴唇,满不在乎道,“原来接吻是这个感觉。”他腆着脸又靠近杜唐,对他眨眨他小鹿般湿漉漉的黑漆漆的眼睛,“上次齐默和我说他和那个校花接吻了,上二垒了,我就一直很好奇,可是我又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又很好奇……”他委屈地撇撇嘴,眼角眉梢在偷偷地观察杜唐的反应,见他还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胆子更大了起来,“爸爸,你不会怪我吧?” 爸爸。 杜唐心里随着这一声爸爸奇异的突地跳动了一下,复又恢复平稳。 “在外面别乱玩。没有下次。”他没有再听施译那显而易见的蹩脚的理由,支起身子,只是眸色更暗沉了一分。 施译忙不迭点头,“差不多也该去教室了,我们走吧。”不待杜唐应声,他手脚利落地起开,率先出了门。 真是……糗毙了!施译走在前头,绝望又任命地闭了闭眼。杜唐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然而施译分明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巨大的压迫感。想到杜唐的毫无反应,他又暗笑自己过于敏感了,杜唐显然是没把这当一回事。 唔,这个认知怎么更让人不爽了? 青春期的好处就是天大的烦恼也是青春的烦恼,天大的烦恼也会过去,再说,荷尔蒙会在大部分时间内承担所有罪名,背下所有黑锅。 嗯,荷尔蒙是个好同志。 第4章:军训一定要把姨妈巾垫在鞋底! 施译深吸一口气,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如果现在他推门进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从而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可是他又真的很好奇,关于……餐桌上boys留在寝室卧谈的保留节目。他看了看手上拎着的一大包零食,烦躁地抓抓头发。就当做进去分零食联络联络感情?会太傻吗?太子爷把自己头发抓成一团鸟窝,终于做出决定,他敲了敲门。 原本热闹的房间一下子突兀地静了下来。 “谁啊?”林闻的声音,防备而又紧张。 “是我啦!”施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随意一点儿,“开门开门,给你们带零食吃了!” 屋内欢呼一声,门咔哒一下打开了。 “施少爷这么有心,小的们就不跟你客气了哈!”路陆亮出招牌笑容,将施译手里的袋子接过去,一群男生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在袋子里挑挑拣拣。 施译嘴角抽搐,妈的,还真是不客气。 他真是失算了,小小的寝室聚集了八九个男生,有些施译还说不上名字呢,不过身为男生就是有这点好处,再不熟,一起喝个酒抽个烟,打场球,或者说点游戏啊有颜色的东西啊,马上就交情比海深了。 “聊什么呢,刚在外面听还挺热闹的。”施译走到林闻床边,眼睛扫过一圈,和相熟的打个招呼,面孔生的他也笑得很大方。 “聊军训呢。刚才林闻还在给我们说他哥军训那会儿的八卦。”路陆笑笑,将手中的一袋妙脆角递给施译,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在那群饿狼中护下来的。 “又是你哥啊?”施译冲林闻挤挤眼,大家都笑开了,气氛再度热起来。 “哎哎,今天中午问你的问题呢,你没忘吧?”路陆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很腥的话题,直冲林闻挤眉弄眼。 “哦~”林闻恍然大悟,神秘地把大家凑成一圈,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那些当兵的怎么解决需求?”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抿抿嘴唇,施译对大家这种不约而同的反应很茫然,但又不想显得太格格不入,于是也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都相互解决的。”林闻说完以后,意味深长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扫视过去,而后直起身子。他对于他们脸上那种傻了的表情很是满意。 “相互……怎么解决?打手枪?”一个看上去很高大的男生脸色古怪地问道,而后夸张地搂住肩膀,表示接受不了。施译忘了他叫什么,好像姓刘,刘什么的,随便了。 “不止。”林闻嗤笑一声,大有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啊的气势,“他们还用后面。” “我操!” “我去!” “日!” “干!” 只有施译好像还在状态外,他连前一个问题都没搞清楚呢。“打手枪……是什么?”他茫然地问林闻。 一阵爆笑,几乎要把屋顶给掀开。 施译有些尴尬,他半张着嘴巴,觉得自己很傻。一定是问了什么蠢问题了。 “打手枪就是……我他妈真不知道啊?不是吧?”路陆大惊,他的问题也是屋子里其他男生心中的问题。 “演示下演示下!”马上有男生开始起哄了。 施译直觉好像有什么不舒服的事情要发生了。他往林闻的床里面缩了缩,戒备又尴尬的看着慢慢靠近的路陆,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感觉很不好。 “打手枪就是……”路陆使出饿虎扑食的姿态一把将施译按在床上,一手制住施译的上半身,一手随意地将他的T恤下摆推高,熟练地解开施译中裤的口子,拉下拉链。 “你干嘛?!”施译全身的毛孔都炸了,他不顾一切地乱推乱踢。可是路陆体格比施译要高大很多,力气也很大,施译那点程度的推搡,在他眼里简直跟挠痒痒没两样。 起哄声更大了,大家都笑着喊着,嘴里哦哦哦地怪叫,几乎想把宿管引来。 施译的脸在这哄笑声中变得滴血般地红,就在这时,路陆的大手潜进他的裤子隔着内裤一把握住他的软弱。 “啊!”施译尖叫一声,愤怒和恐惧给了他力量,他终于一拳招呼在了路陆的脸上,趁他愣了的空档,一脚踹上他的肚子,从床上跳下来,提上裤子,连拉链都来不及拉就夺门而出。 “喔喔,小纯纯害羞了!” 他跑回寝室,甩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将屈辱的哄笑声阻隔在门外。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几乎要爆表。不用说,他现在的脸色肯定又暧昧又难看——看看室友们一脸莫名的脸色就知道了。 施译紧急调动自己所剩不多的情商,咧开一个不算太丧家犬的苦笑,“没什么,开玩笑开狠了。” 他的室友都不是本班的,刚开学,显然都不是很熟,也不好多问,笑笑就过了。只有一个男生关切地多问了一句,“你还好吧?”说罢把自己手上刚倒的一杯牛奶递给施译,温的。 施译傻傻地接过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这人叫什么来着?靠,忘了。 他扑哧一下笑出来,像是读懂了施译那可爱的表情,“我叫叶开。”他微笑自我介绍,“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喝杯热牛奶早点睡吧。刚刚用热水温的,条件有限,你将就一下。” 施译忙不迭道谢,又赶紧将牛奶递还给他,“不用了不用了,我喝了你怎么办。你一定是喝习惯的。” “我可以再热一杯呀。”他有点讶异施译的坦诚,又笑了笑,俯身从墙角的牛奶箱里又抽出一袋,剪开,倒在玻璃杯里,然后又在一个很Q的小水桶里倒上滚烫的热水,将玻璃杯整个浸了进去。 施译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一切,心想原来这么麻烦,效率又底,这下子手中这杯热牛奶的分量就更重了。 叶开倒是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摸摸鼻尖,“我妈教我的。你快喝吧,没多久就该凉了。” 施译于是便双手捧住杯身,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他清亮的眼神看着叶开。 叶开指指自己的嘴唇,又笑了,“沾了一点。” “啊!”施译很尴尬,伸长舌尖,在上唇上缓慢地舔过一圈,又灵活地缩回口腔里,无意识地咂咂嘴。 “你是十七班的?”叶开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的脸。牛奶还没热好,又没到熄灯时间,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恩啊,你是十八班的?” 叶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十八班的,不过是初三的。” “啊?”施译傻了,这寝室安排怎么这么奇怪?他问另两个整理行李的,“那你们呢?” “也初三的,不过我们俩同班,叶开隔壁班。” 怪不得昨天下午到寝室的时候就觉得很怪,只有他一张床铺空着,其他三张都有蚊帐挂着,而且柜子上还都落了锁。他还以为他们来得比自己更早,可是又没看到床铺,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 施译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原来都是学长。”他本来就比班里同学还小两岁,这会儿碰见初三的,那就是大了四岁呢,不小的差距。 “叫什么学长啊。叫我叶开就可以了。” “叫我许文才。” “周成。” 一一打过招呼,施译好奇心就开始泛滥,他已经将刚才的尴尬忘了。 “我们明天就开始军训了,听说特变态,是这样吗?” 叶开暧昧地笑笑,“说了就没惊喜了。放心,死不了人,你看我们都活过来了。” 周成和许文才都哈哈大笑起来。 施译就更郁闷了。 “你住这儿,以后就算是我们弟弟了,有人欺负你,报他的名字。”他一指周成。 周成笑骂道,“得了吧,叶大少,我名字哪有你大名有用啊。你回头跟高年级的说你是叶开的弟弟,高中部的都不敢惹你。” 施译不是很懂,只好傻傻笑着,算是附和。 “你别听他瞎讲,不过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叶开将牛奶取出,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用一种很优雅的姿态喝完了。 灯也熄了。 “妈的,老子东西还没理好。这破学校,熄灯早,管得也严,寝室里这么多插座,一个都通不了电!”许文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起手电筒,“叶开,你妈跟学校提了那么多次建议,学校都不鸟哦。” “我妈总不能跟学校说是为了我儿子有微波炉热牛奶吧?”叶开摆了摆手,“说了是为了咱们好,去了高中部就通电了,你也就剩一年了,忍忍。” 施译很想知道叶开的妈妈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和学校提建议,不过他忍住了。如果他下午去开了校家长会,就会知道他妈妈是校家长会的会长,下午还发表了一通讲话呢。 “都睡了都睡了,小译明天还要早起军训,都给我安静点。” “哟,这么快就护上了,得,叶大少开口,咱不能不给面子,睡觉睡觉!”于是手电也关了。 施译在黑暗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迟疑地道了声谢就安静了。但他却不是很睡得着,叶开叫他小译让他很别扭,但又觉得人家这么照顾他,他纠结于这种无意义的细节显得很不爷们。 思绪一滑,想到杜唐从来都叫他施译,一点也不温柔,要不凶巴巴的,要不就是冷冰冰的,哼。 想到杜唐,又想到下午那个乌龙,面皮又烫起来。他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唇,缓缓压下去。回忆起唇瓣相触的感觉,记忆很真实清晰,但却好像总不是当时那种感觉,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接着头脑一发散,就联想到林闻神秘的调调,什么打手枪,什么用后面,不懂不懂。他不敢再去问路陆他们了,虽说为这生气挺搞笑的,可总还有点儿别扭。也许可以问问叶开?他看上去很好讲话。可是,是不是不太合适呢?施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回味着某种模糊的味道,渐渐沉睡过去。那种味道,他分辨不出是牛奶的余味呢,还是接吻的甜蜜…… 施译是被打铃声惊醒的。他腾地坐起来,花了半分钟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立马清醒起来。昨天班主任已经交代了今天各班军训的集合地点,并且很直接地说,迟到的话会被整到死……他不敢怠慢,快速出动,刷牙洗脸套军训服,匆匆抓了两篇吐司面包,就跑出了门。 到了集训点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他们是两个班合一起训练,因此不少生面孔。施译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瞄,很快发现有不少人在偷看自己。他对这些视线一向十分敏感,这会儿,就算他脸皮再厚,也终究不好意思起来。 “小跳蚤!”林闻大喊了他一声,身边跟着路陆,两人笑着小跑过来。托他的福,周围的女生为这绰号一阵哄笑,这下是真叫响了。 施译有些恼地瞪他们俩。 “哟,还为昨晚上生气呢?哥几个逗你呢,别放心上,你比咱们小,就觉得欺负你挺好玩儿的,你别介意呀!” 靠,这算什么理由,年龄小就由得你们欺负啊? “不是年龄小该被宠么!”施译没好气。 林闻和路陆都乐了,“行,你大少爷,该宠。” 林闻自从知道自己比他小两岁以后,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先前怎么说还有点崇拜施译,这会儿直接当弟弟来逗了。施译每每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去篡改户口本信息。 这会儿,操场上的气氛总的来说还是既兴奋又紧张的,等到两队教官穿着训练服雄赳赳气昂昂地迎面开过来的时候,整个操场霎时间就鸦雀无声了。 施译后来跟杜唐形容的时候,就算绞尽脑汁也就真的只能用雄赳赳气昂昂这么三俗的词来形容。总之,男女生心中的军官情结都被全面激活了。 “好帅!”几秒钟之后,大家才回过神来,女孩子们花痴的本性立马就显露出来,男孩子们也眼里心里都是神往。 军训的经验对于施译他们来说无疑是新鲜的,只不过这种新鲜在站了一早上的军姿以后,荡然无存。天翼的学生大多家境良好,更有不少富家官家子弟,从小爷爷疼奶奶爱的,跌一下都得把家里急得鸡飞狗跳,这会儿直接拉出来高强度训练,不去半条命才怪。当然了,这也是天翼给他的学生们上的第一堂课,老师们私下称它为“下马威”,学生中流传的名号则惨上百倍,叫“大屠杀”…… “操,早知道报一中二中了,全市数数,也就天翼最变态,初中就军训!”吃饭的时候抱怨声简直要沸腾了。 施译的两只脚已经不能正常行走,得把脚底板撇着才能稍微舒服点儿。学校杀千刀的竟然不准穿球鞋,要穿统一发放的那种廉价的解放鞋,卧了个大槽。 不过也还不至于惨绝人寰,中午从十一点半到两点半,还给个午睡休整的时间,这也算是剩下的唯一的人性光辉了…… 施译跟林闻他们告别以后,就回到自己寝室。想想他们都在三楼,自己却在四楼,白白要浪费这么多无用功,克服这么多重力,施译就更悲从中来了。 这不,还没从这个打击中缓过来呢,他又发现一个噩耗:钥匙忘带了。 他拍拍裤兜,空的,再拍,还是空的,翻出来,操,真是空的!施译简直欲哭无泪,他拍拍门,大声哀嚎:“有没有人啊?开个门啊…… 没人应他。他想起来今天初三也开始正式上课了,他们应该不会回来。要不去林闻寝室挤挤?然而一想到昨晚上的那事,心里还是尴尬得要命。 施译泄愤地把帽子往地上一扔,扔出老远,又悲催地发现得自己捡,于是绝望认命,跟丧尸似的一步步挪过去蹲下捡起来,得,最后折腾的还是自己。他干脆就瘫在了寝室门口,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叶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惨兮兮的景象。 某小孩儿听到响动,顶着鸟窝造型的脑袋缓慢地抬起来,眯了眯眼,发现是叶开,还有点儿迷糊,一秒后跟回光返照似的,迸发出最后的力气,一把跃起,整个人跟树袋熊似的挂在叶开身上(他已经累的不会思考这行为合不合适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开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回来你就只能替我收尸了,呜呜……” 叶开从最初的尴尬震惊中缓过来,勾着嘴角,一手抱住施译的小身板儿,一手掏出钥匙开了门。 “才一上午就吃不消了?那几天后的障碍越野你不是得死过去?”叶开把他抱到床上,又替他开了空调。 施译跟小动物似的抽抽鼻子,惨兮兮地把自己脑袋往毯子里缩,“我宁愿我现在就死过去……” 叶开坐在他床边,把他的腿抬起,架在自己的腿上,替他捏捏锤锤,施译只觉得又酸又痛又舒服,嘴里直哼哼。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开课了么你们?” “初三也有午休,到一点半,不过那群拼命三郎都在桌子上趴半小时就够了,我不行,我得回来睡午觉。”叶开脱下他的鞋子,替他捏脚。 施译这才发现他竟然帮他拖鞋,又震惊又不好意思,半支起身子,语无伦次,“你你……别……” 叶开故意在他脚底心用力一按,“乖乖躺好。” 施译只得惨叫一声,重重躺回去,脸红红地心想,幸好自己不是汗脚,不然糗大了。 “你不像个男人。”叶开歪过头温柔地说。 施译炸毛,“哪里不像!我只是还没长大!” “看过红楼梦么?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巴捏的,所以是臭男人。你很干净,很清爽。” 施译这才回过味来,人家这是夸他呢。心里又高兴又不好意思,嘴里谦虚道,“我出了一上午的汗,浑身黏的要死,你还说我清爽。你不知道,我爸那才叫干净。”说起杜唐,施译的活力又回来了,他的眼神越发清亮,“我爸他这个人,你任何时候看他他都是清清爽爽的,嗯,端正优雅,虽然这么夸自己老爸很不好意思吧,不过也没夸张啦……” 我就想看他出次糗,长到大都没逮到过。他心里默默嘀咕,不爽。 “哦?你好像很崇拜你爸爸,他是做什么的?” “谁不崇拜自己爸爸啊?”施译有些奇怪地问,不过还是高兴地回答他的问题,“我爸他是主编,也是翻译家,唔,他会英语德语和西班牙语,然后现在在学法语。” 叶开低着头若有所思,而后道,“嗯,要不你睡会儿吧。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叫你。” 他替施译盖好毯子,就走出去打电话去了。施译实在是体力透支,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再起来的时候他脑袋还迷糊着,叶开正把一片白色的东西往他鞋子里垫。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拿起桌上的另一片,还有外包装? “啊?卫生巾啊,你没见过?” 施译很单纯地摇摇头,小学的女生哪用得着这些,家里又没个女人,就算他再早熟,也没法无缘无故就了解这玩意儿。 叶开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是女性专用品,她们,额,来大姨妈的时候,需要用这个。” 施译更迷惑了,他歪着脑袋一脸问号,“大姨妈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用这个?” 叶开有点郁闷,“总之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这个很软,又吸汗,垫在鞋子里你站军姿的时候就不会像早上那么累了。” “咦,为什么你会有这东西?”不是女性专用么? “……”叶开手顿了顿,“问同学要的。”他轻描淡写,没告诉施译,他中午联系了好几个女同学才要到这么两袋,他还不太好意思去小卖部堂而皇之地买。 “哦。”施译傻傻地点头,“谢谢你啊,这么照顾我。” 叶开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俯下身子,嘴唇突然和他的耳朵挨的很近,呼出的气息很快让施译的耳尖红了,“别把我想太好心。” 施译同学是个好孩子,助人为乐,喜欢与同学团结互助,于是他提前出门,抓上剩下的卫生巾,晃荡到了林闻的寝室,扬了扬手中的可疑物体,“喏,给你们的,一人两片。” 一瞬间大家的脸色都很精彩。 施译以为他们太累,笑骂道,“不至于吧,还没缓过来呢?”于是他好心地挨个给别人送过去。 四个男孩子看着躺在床上的这玩意儿,脸色更好看了。 “哥们儿,什么意思啊?”那个姓刘的,对,施译现在知道了,叫刘城,指了指卫生巾,态度模糊。 “啊?我室友跟我说他们军训的时候就把这个垫在鞋里,又软又吸汗,怎么了,有问题吗?”施译不傻,这反应绝对不是太过感激该出现的。 “没,没什么……”刘城摆摆手,“谢谢哥们儿好意哈,你那室友谁啊,这么有经验?” “哦,他初三的,叫叶开。”施译随意道,“他妈的都给我快点儿,想迟到挨罚啊?” “我操,叶开?!”刘城好像吓了一跳,立马态度大转弯,抓起姨妈巾就往鞋里头塞。 “他怎么了?”施译都有点不耐烦了,心想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心理素质太不好了,不就垫个东西,能弄出这么多事。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叶开啊,他家是天翼的校董好吗?” “……托你的福,我现在知道了。”施译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催道,“你们快点儿!” 施译从小被杜唐护得太好,不懂这么多比较“社会”的东西,所以即使知道叶开家里很有钱,也没什么感觉。再说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爷,打小见的有钱人多了去了,早麻木了,要不然也不会养成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现在苦恼的是,这么一说叶开家教很严格的样子,那如果请教他昨晚上那问题,是不是真的很不合适啊?他揪揪头发,难道要回去问杜唐吗?不,杜唐肯定又会一脸面瘫地给他开讲座的,他才不要。 打定主意以后,他就在漫长的训练中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问比较好,又想到初三晚自习很晚才下课,那会儿说不定自己已经睡了,再说,另外俩人也在,多不好意思。 施译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下午的训练竟然就结束了!他发现垫了那个什么巾以后,脚底板果然好受很多,他得好好谢谢叶开这个主意。 晚上的内容比较轻松,唱军歌神马的,然后几个隔壁的班级在教官的怂恿下开始各种拉歌,什么“三排的,来一个”,还有什么顺口溜,总之挺好玩儿。后来教官都开始互相吹牛逼,夸自己队里的学生怎么怎么人才,于是演变成为班级才艺大比拼。天翼的学生,手里没攥着两三个特长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天翼念书,那都是银子砸出来的兴趣。只不过不是每个人的特长都能当场露一手罢了。比如施译吧,他学的是钢琴和书法,小提琴也不错,只不过每次一听杜唐拉的曲子他就直接被打击得巴不得回娘胎重造,因此他不太敢和别人说自己会拉小提琴。 这会儿于念白正大胆地上去唱歌,誓要给班里拉回面子。女神上场,男生们马上起哄叫好,惹得其他班的学生纷纷侧目。林闻这个没节操的,非要拉着施译一起给于念白打拍子,施译心想,那会儿谁说谁可浪的,他就懒得去拆穿了。 不过于念白唱歌是真好听,她唱王菲的宽恕,即使清唱也很动人。金庸的着作不断翻拍,那一版的天龙八部对于施译这一代已经是挺遥远的产物了,不过菲女神的魅力难挡,所以这歌还是挺有名的。 施译心想,要是以后晚上都是这种活动,那白天受的苦也不是那么难捱了。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这想法是多么天真呢。 晚上的活动九点半结束,一天的折磨下来,每个人都被压榨成了梅干菜,双眼无神脚步拖沓,整个一校园版丧尸大潮。 初三是十点下晚自习,等叶开他们回来,施译已经躺床上休息了,不过他心里还记挂这那个问题,于是硬撑着没睡。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开居然又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施译不想要,他也就笑笑,“刚才就一起热了两杯,你不想我大晚上的起夜吧?”施译心想你可以给他们喝,不过他情商没这么低,这么蠢的话他才不会说。 “屋子里太闷,要不要去阳台上透透风?晚上在阳台上吹会儿风,还挺舒服的。” 施译暗喜,送上门来的机会,很高兴地就答应了。他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都不用猜,叶开觉得这小孩儿单纯得过分了。 “那个……”施译琢磨着从那儿开始好,“谢谢你的那个什么巾,我给我同学也分了几片,的确挺管用的,他们也让我谢谢你。” 叶开诧异地挑眉看他,似笑非笑,“你同学认识那东西吗?” “认识啊,不过他们好像挺尴尬的,我也搞不清楚。” 叶开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着趴在施译的肩膀上半天直不起腰,“让我说你什么好……” 施译有点郁闷,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叶开也“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吗?看着不像啊……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他终究支吾着开了口,“别笑了,你严肃点儿。” “嗯,我不笑,你说。”虽说是不笑了,可是那眼里充盈的笑意怎么就让施译这么别扭呢?太耀眼了。 “那个……”施译很苦恼地揪住头发,“我问你哈,打手枪……是什么意思?”很好,终于说出来了!施译你是勇士,敢于面对自己身为男人的无知!他现在就想为自己的勇气放一筒烟花。 “哈?”叶开这次是真的不笑了,深深地看施译一眼,再一眼,然后弯着嘴角,给出一个很有内涵的笑,“昨晚上就是因为这个被欺负的?” “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施译的脸腾地红了。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唔,这个……他、他们扯我的裤子,然、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幸好夜色掩盖,他不至于狼狈倒丢盔卸甲。 “就是那么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姿势变成叶开半环着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阳台栏杆,身子又挨得极近,这么一来,施译就好像是被他搂在怀里一样。 施译有些尴尬,又不好贸然推开他,他总觉得抠这些细节真的很娘们。 “你还太小,还不适合知道这些,如果到了有必要让你知道的时候,我希望我会是那个亲手教你的人。”他的脸和施译的挨得很近,近极了,几乎要贴上,嘴唇挨着耳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施译郁闷地觉得最近脸红的次数真的太多了。 他对叶开的话表示很不明白,但他还是搞懂了一件事:原来打手枪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私密,一定是路陆他们昨天的表达方式不对。心里暗道,既然是能亲手教的东西,那还用你来教?军训结束我就回去问杜唐去!真是的,家里放着一个行走的百科全书,他究竟是干嘛要问同龄人这些问题?!他暗暗觉得自己好笑,同龄人能比多自己知道多少?就算是多了点儿,那能跟杜唐比吗? 于是好奇宝宝施译怀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暗暗下定决心,没错,军训结束以后就亲自问杜唐!还要他亲“手”教! 很久很久以后,当施译回忆起由打手枪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之时,他只能默默无语泪两行,施译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第5章:每个面瘫腹黑攻身边都有个神经病骚包损友! 又经过两天的枯燥训练后,军训的重头戏之一粗线鸟~!尼玛每天都是站军姿站军姿稍息立正跨列正步足齐步走,还每天突下命令左转弯右转弯向后转以此来嘲笑我们的智商,逮着一个二货转错向就巴不得拿大喇叭全连队通报,卧了个大槽。不过今天的内容比较有意思,障碍越野。虽说吧,这障碍也没电视上看的那么唬人,对于本少爷来说,也就那云梯看着有点挑战性。 教官先给我们做了一下示范,不得不说,真的是牛逼闪闪,少爷我的女神于念白,那魂都要被勾走了。 不过最可怜的就是施译小朋友啦。他下云梯的时候一脚踩空,直接从两米多高的地方以非常决绝的样子吧唧一下摔了下来,嗯,英勇就义神马的。虽然我很担忧施译同学会不会落得半身不举。。。哦不是,是不遂,可是我不能去医院看他orz。。不过看教官脸都白啦,希望他别真的摔骨折才好。 嗯,听我哥说,每年因为训练摔伤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没小跳蚤这么惨烈啦。教官告诉我们接下来几天会有半夜集训,让偶们做好心理准备。我敢打赌,他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刻了,一定是的!你看你看他们小人得志的嘴脸!(箭头)(小人画) 总而言之,少爷我开始羡慕小跳蚤,不管怎么说,他算是从苦海脱离出来鸟~~呜呜,我也要找个机会摔一跤! ——以上摘自林闻小朋友的日记本。 施译到现在也没搞懂,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这么多姑娘都没出事,他一大老爷们反倒躺医院来了,这让他情何以堪呐情何以堪!他以后还怎么泡妹子啊泡妹子! 于是杜唐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家小朋友一只腿打了厚厚的石膏吊在半空,头上还缠了好几圈的纱布的二缺模样。即便成了重伤号,当事人也没闲着,不停地在床上用上半身扭来扭去。 “哟,杜唐,你家小朋友这是干嘛呢?练腰?” 杜唐径自无视了这个不和谐的声音,“怎么样?” “很、好!”施译一脸悲愤,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很暧昧的轻笑,这才注意到杜唐身后还跟了一个穿得时尚得有点骚包的年轻人。见施译打量自己,他很随意地打个招呼,“嗨,小朋友,叫哥哥,有糖吃。” 我、靠。 施译心里狠狠打了个寒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决定有样学样地把这诡异的存在给忽略掉,“我饿!” 杜唐早已经把熬好的砂锅粥从保温杯里盛出来,又把病床上的活动托架移到他跟前,把碗一搁,意思是:吃吧。准确传递出这个讯息后,杜大爷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散发霸气。施译被他的冷气场冻得直哆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杜大爷,我是伤号,你能不能别乱放霸气误伤无辜?” “小译译,没关系,哥哥来喂你,啊——” 喂……施译恐惧地看了一眼这个从头骚到脚从里骚到外的……怪蜀黍,他吞了口口水,“你……你谁……”这话问得太没底气了! 不等那男的回答,杜大爷就站了起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碗,挖了一勺粘稠的乌鸡粥,戳到施译嘴边,意思是:张口。 这气氛也太诡异了点。 施译心想,难道真是上回杜大爷预支了太多的话于是现在当机重启正在重新读条中?那这是读到百分之几了?他很想逗逗他,看他会不会基本用语,不过考虑了自己被百分百秒杀的可能性后,他只有缩了下脖子,认命地张嘴,感觉那只勺子好不温柔地戳进来,妈的,就跟塞团抹布似的! 施译悲愤地想,难道自己就是这么被他从小喂到大的吗?难怪他的口腔如此脆弱,动不动就溃疡,原来嫌疑犯在这儿!” “哎呀呀,小唐唐,你温柔点嘛,你家小朋友经不起你这么摧残。” 小、小唐唐……施译觉得三观已毁,现在正努力回炉重造中。 “闭嘴。” 哦哦,杜大爷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施译觉得这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虽然这话是如此冷冰冰,不过,who care,反正攻击对象又不是他。 “小唐唐你不爱我了,我讨厌你。”那怪蜀黍很受伤地一抹眼泪。 “……” “……” 施译忍了再忍,忍无可忍,炸毛暴走,“所以说你到底是谁!”一直在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嘀嘀咕咕! 他讶异的看着施译,然后特认真特诚恳特理所应当地说,“我是你爸男朋友。” “噗——”施译直接把粥喷了出来,受害人杜大爷淡定地抽纸擦衣服,“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再说话就真让你成哑巴。” 施译看看他,又看看杜唐,又看看他,再看看杜唐,来回几圈,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觉得这俩人气场不凑合,谁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一小屁孩道行太浅,屁也没看出来。 “小唐唐,你前几天都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太伤我心了。你无情,残忍,无理取闹。”他一本正经地指责又重新读条的杜大爷。 “……他哪里无情,哪里残忍,哪里无理取闹?!”施译看不得杜唐一副被他欺负得无话可说的样子(喂搞错了吧!),反唇相讥。 那男人好像忍笑忍得很辛苦,“他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忍,哪里不无理取闹?” “他……就是不无情不残忍不无理取闹,你丫有病,不许勾引杜唐!” “小译译,你台词背错了。”他很严肃地说完,然后就笑得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施译终于觉得自己理这个神经病纯粹是自讨苦吃了。 “对了,你看到我班主任没?他刚才说要出去抽根烟来着,也该回来了吧?” “走了。” “被你爸吓走的。”两个人同时回答。 施译大概能想象到他俩随便搭讪两句,然后班主任就被杜唐的鬼畜气场吓得缩成一团麻利溜走的场景。 “不过小译,你也太不小心了,你不知道杜唐一听这消息,都快急死了。”这句话算是正常点儿了。 施译心想看上去也不是很急嘛,还来得及带上你这个神经病…… “他很怕你这一摔从此不举,影响以后的性福。” 妈的,刚才那话收回! “大叔,你到底是谁啦?你是不是也是来看病的?”精神科在三楼哟亲,施译默默腹诽。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刚从精神科下来。” 如果嘴巴有拉链,施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不是拉上自己的拉链就是拉上他的拉链。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我叫陈又涵,是你爸同事啦,他今天车子坏了,所以我就好心送他过来咯。话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 施译不知道原来这人变脸可以变这么快,简直切换模式无压力,而且,陈又涵,这名字也太文艺了吧,白瞎了。不过他对于他的关心还是很感激的,谁让正牌老大杜大爷从头到尾没表现任何担忧的情绪呢。 “你爸不是不担心你,他是被你的不小心给气着了。”陈又涵看出施译的低落情绪,“他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能做就不多说的,你看你这粥……” 施译以为他要说是跑了几条街从某某大饭店特意买来的,结果陈又涵很愤懑地控诉,“你看这粥就是他从我手里硬生生抢走的!太过分了!还有我的保温盒!这可是老子起了个大早熬起来当中饭的!他利用职务之便敲诈勒索下属,你得帮我讨回公道呀小译译……” “……”施译满头黑线,心想这就又切换模式了?“等我病好了,让杜唐给你亲自做一桌好菜给你赔罪。” 杜唐很郁闷地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把自己给卖了。 “对了对了,杜大爷,你有没有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他眼巴巴地看着杜唐,这才呆了半天他就已经快闷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好好在医院待着吧,最起码也得十天后你才能回家,不过石膏还是不能拆,小瘸子。” 他原本只是打趣,没成想立马吃了杜唐一记眼刀,只得讪讪笑了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杜大爷,小译译一定会很健康的!” “你可以滚回去了,帮我给人事还有社长那边说一声。”杜唐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好好好……”陈又涵双手做投降状,倒退着退出病房,咔哒一声,房门很轻地被关上了,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施译和杜唐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他心想还不如让陈又涵这代言人在这呆着呢,妈的三个人还能凑个斗地主。 “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施译呼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读条完成了,噼里啪啦将一青少年失足的耻辱事件硬生生给渲染成为了响应学校号召发扬军队精神奋勇争先却出师不利的悲剧英雄主义。 杜唐看他眉飞色舞的小样儿,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面色也随之缓和下来。刚才他的确是成心不想理他,虽然心里已经不知急成了什么。他是真气施译这种天塌下来当被盖,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态度,太满不在乎,太不对自己负责任,如果出了事……不,他想象不出如果出了事他会怎么样。 杜唐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他把施译保护太好,以致于这小孩儿对事情的严重程度完全没有概念。不过明明很着急却还要憋着劲,故意冷脸不理人的感觉,他也不想再有第二回了,但愿施译能被他吓得长点儿心。 施译讲着讲着,就发现杜唐有点心不在焉,于是自己也觉得没劲起来,兴奋的声音突兀地停了下来,他烦闷地扯着被套,“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老给你惹事,害得你工作也做不好,书也写不成。”他顿了顿,觉得鼻子有点酸,深吸一口气,“我也觉得我挺烦的,对不起。下次我会小心的。” “没下次了。”说完大概又觉得语气有点重,于是伸出手想摸摸施译的头发,又想到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于是手硬生生止住,改为拍在他肩膀上,“别瞎想,你很好。” “真的吗?”小孩儿跟个流浪狗似的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嗯。”杜唐终于露出出事以后的第一个笑容,“给我说说学校的事吧,还是想睡觉?要不要吃水果?” “我要吃苹果,你给我削!我要削成兔子的!” 得寸进尺。 即便如此,杜唐还是一边听施译讲学校里的趣事,一边给他认真地削起来。 其实这才三天而已,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些细碎的琐事,施译自己也没觉得多有趣,但杜唐间或会嗯一声,抬头露出一个很淡很专注的笑容,于是施译便觉得这些事情真的是那么有趣,无忧的神色又飞扬在他的眉间。 “给。” 施译讲到一半,又古怪又不可思议地看了杜唐一眼,愣楞接过杜唐手里的苹果,“你还真削成兔子啦?你真行。我也就随便一说。” 可我不是随便一听。杜唐在心里回答他。 “杜巧手,你还会削什么呀?都露出来给大爷我开心开心?”施译不怀好意地笑,而后又露出苦恼的神色,“哎呀,算了,你削得这么好,我都不舍得吃了。” 杜唐觉得这小孩儿要操心的事也真是够多的,心里被他的“烦恼”逗笑了。 “吃了再给你削。”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聊着,多半是些没营养的对话。当然,要说是对话也很勉强,大部分时间是施译在兴奋地说,杜唐静静地听,难得给个能发出声音的回应……即使这样施译也很满足,说到后来觉得累了,也不舍得停。他怕一停下这气氛就荡然无存再也回不来了。 然而这几天实在折腾得太累了,他最终连自己是怎么睡去的都不知道。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爆发的就是一声惨叫,“啊!我竟然睡着了!我什么时候睡的?!”想不起来,死都想不起来,天呐,他该不会说着说着脑袋一歪就睡死过去了吧,这得多丢人啊! “睡了六个小时。” 可不,这会儿天都黑了。 杜唐没说他睡着了还讲梦话,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大部分都跟火星人对白似的,他只记住他叫了两次自己的名字,不过听上去语气不算多好,看他那又磨牙又咕哝的劲儿,说不定催着他给他喂食呢,跟养了只拉布拉多似的。 他心里想着施译脑袋歪在垫高的枕头上沉沉入睡毫无防备的样子,心里柔软起来。 “你做了什么,这么香?”吃货的本性是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受伤而被打败的。施译很快化悲愤为食欲,只不过一想到杜唐还大老远回家特意给他做了晚饭带过来,心里就心疼。 “医院有病号餐可以吃啦,听说不会很差,你以后别特意跑来跑去,多累。” “别废话。” 他熬了大骨汤,盛在白瓷小碗里,乳白色的汤飘着浓郁的香,施译的肚子很应景地叫起来,听得杜唐心里又是一阵发紧的宠溺。 “杜田螺,跟你商量个事呗。”某人大快朵颐的同时也没忘提要求,“明天把我pad啊psp啊还有漫画书还有那本约翰克里斯朵夫带来成不?” 开玩笑,他要在这儿待十多天呢,又不能动弹,杜唐也没法天天陪他他还不得憋死。 杜唐好笑地看他一眼,“有了漫画书还看得进去书?” “放心放心,身为杜主编的关门弟子,必须看得进去,否则都不好说是你儿子是不?”施译连忙谄媚地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杜唐一向油盐不进,不过拍马屁总不会出错就是了。 杜唐没再说话,而是弯腰从床头柜底下拉出来一个中等大小的耐克运动挎包,刺啦一下拉开拉链,施译的要求都在里面了,于是某人立马两眼放光,直起身子就想挂到杜唐脖子上赏他一枚香吻。 “别闹。”杜唐不动声色地避开施译的拥抱,“吃饭。” 即便如此,施译还是觉得又尴尬又委屈。他立马想起了那个下午的乌龙,心想至于么,俩大男人还这么磨叽,多大点事,能惦记这么久……然而他忘记自己的本来就是因为心里也对这事介意得要死,才想趁刚才挽回一下,别弄得太生分,这下好了,弄巧成拙。 “你是不是还为那天的事介意呢?”施译不管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还是觉得很难受。他不是个能藏事的人,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刚才一番内心活动,明明白白都写着呢,杜唐又岂能不知? 施译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早就不假思索,“别瞎想。”只不过答得如此之快,如此干净利落,施译反而愣了,他深刻怀疑杜唐的真诚。 “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就那什么了……”他小声嘀咕。 “哦?”杜唐挑眉,好心提醒他,“你那天说是因为被齐默诱导了想知道亲吻的滋味。” 施译一个晴天霹雳。 天呐,太蠢了!他完全忘记这事情那天下午就被他一个漂亮借口搪塞过去了!这会儿他竟然还说鬼使神差!尼玛那不是直接告诉杜唐“哈哈哈那天下午老子是骗你的二货”!到底谁才是二货! 施译直接被这一响雷给劈得外焦里嫩神归太虚。 “所以你那天是骗我的。” 天呐,是陈述句!陈述句!还是面无表情的陈述句!杜唐这混蛋,摆明了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太恶劣了啊即可修! 施译木然地看着杜唐一本正经(确定不是恶劣的笑吗喂!)地,慢条斯理地,逐字逐句地,“所以,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都说了是鬼使神差了混蛋!别逼我!小爷我不怕跟你同归于尽杀人灭口! 施译一脸悲愤地仰望天花板,他现在就一个念头: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甩出地球。 “我……”他实在是词穷了。 “承认吧少年,你一定是看我秀色可餐,摆明了想占我便宜。”杜唐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再逗下去这小孩儿该失眠了,适可而止地给他个台阶下吧,而后他严肃指出,“这可是我跟男人间的初吻,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施译又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木然地盯着杜唐,要在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戳出一个洞。半晌,他笃定自负地点点头,“陈又涵大叔,拜托不要荼毒我爸了,他已经被你带坏了。” 这下换杜唐郁闷了。 “爹地,其实你不用学陈大叔的坏样的,哑巴就哑巴吧,我也不会嫌弃你,只是拜托你不要用国家领导人的扑克脸说着哎呦你讨厌伦家害羞啦这样的台词,原子弹要爆炸的。” 杜唐彻底不想理他了。 “不过既然你主动献身要我负责,放心,等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一定把你娶回家!”角色扮演嘛,谁不会,哼!用动漫式的夸张台词对施译来说没什么难的,嗯! “……你要娶谁?”杜唐幽幽地。 施译一阵恶寒,“哈,哈哈,没、没有啊,当然是你娶我,你娶我啦,哈哈,口误口误……” 施太子爷就这么毫无节操地跪倒在杜天皇老爷的气场下。 第6章:永远不要在闹别扭的情侣中间当电灯泡! 施译突然又觉得摔一跤也挺赚的。 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和令人烦躁的蝉鸣完全影响不到他,对,就是那种躺在空调房里盖被子然后毫不客气地臭显摆的可恶行径。他越想越乐,给林闻几个群发短信:你若军训,便是晴天。调戏完心里倍儿舒坦,哼着小曲看着漫画书,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杜唐从今天开始又进入了周刊撞日报的死亡期,忙得焦头烂额,只好拜托陈又涵过来照顾。 施译很好奇陈又涵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为什么没有被革职,多瞅了几眼以后他不禁开始深深怀疑起陈又涵身份的真实性:这货真能在报社里面工作?确定他不是什么外太空来的不明生物吗?原来杜唐身边竟然常年潜伏着这么一个神经病?他替杜唐默哀了0.1秒。 陈又涵拿把美甲刀一边悠闲地锉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笑眯眯地对上施译好奇宝宝的眼神,“瞧够了吗?本公子知道自己秀色可餐貌美如花,不过我觉得你光看我可能还不足以吃饱,我不希望你因为本公子的美貌饿死间接导致本公子被杜唐绝杀。” “所以。”施译语调平平地接过来,“你果然不是我们在这个次元的吧?快说吧你到地球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爱!” 施译满头黑线,果断放弃与之交流的可能性。 “你为什么不用上班?”他其实好想说大叔求你快去上班吧别委屈自己呆在这儿耽误了工作真的不大丈夫…… “因为杜唐以权谋私故意放我假还不给带薪让我免费给你当保姆。”陈又涵一本正经地收起美甲刀,“你应该好好对他进行思想教育,我们当下属的可烦他了。“ 施译一愣,心里直觉地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他也没吭声。杜唐工作上的事情可不是他这种小屁孩可以懂的。 “嗳哟,怎么的,说你爹地两句你就不高兴啦?恋父。” 施译懒得跟他斗嘴,却又忍不住,“那也总比你没得被恋来得好。你不要羡慕杜唐哟。” 陈又涵活像被打击到,“你们父子俩太过分,上班被你爹地欺负,下班还要被你欺负,呜呜呜呜呜~”他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到施译的身上。施译身体受限动弹不得,只好嫌弃地看着陈又涵,默默吐槽他迥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小译?”病房门被推开,施译的视线被抱在他胸前的陈又涵挡住,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额,是不是不太方便?”施译赶紧把身上那一坨给嫌弃地从身上撇走,这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叶开。 “你怎么来了?不上课吗?” “没事,我跟老师请了假。”叶开无所谓地笑笑,他看到陈又涵的一刹那有略微的失神,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把手上拎着的精美礼盒搁在桌子上,拆开,露出里面漂亮的抹茶蛋糕。 施译诧异地抬头。 “昨天晚上没见你回来,就跑去问了你班主任。听你同学说你喜欢吃甜食,正不知道带什么东西来比较合适呢,就听他们建议买了蛋糕,也不知道你这身体能不能吃。” 施译不住点头,黑亮的眼里全是暖暖的笑意,“能吃能吃!当然能吃!”就怕叶开收回似的。 陈又涵轻轻一点他脑壳,“你个吃货。”而后又暧昧地朝叶开笑笑,“小同学挺有心哟~” 叶开不置可否,只是那礼貌的笑意里面也带了丝捉摸不透的深意。 而某只正对蛋糕上下其手的吃货则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声音透着惊喜问道,“叶开,你这蛋糕哪儿买的?味道太正了!” 叶开支着下巴看他吃得开心,随口答道,“我家附近的一家小蛋糕房,我可不懂,随便买的,你喜欢就好。” 陈又涵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还搁在桌上的蛋糕盒一个不起眼边角上的简约logo,懒洋洋地笑道,“不知道我一个星期的薪水够不够这小蛋糕房的一小块慕斯呢。”很恶劣地用陈述句表达出来。 施译吓一跳,手里的蛋糕也顾不上吃了,“啊?这么贵?” 叶开沉默半晌,而后道,“好吃你就别管这么多。” 于是得到默认的施译同学更加坐立不安了。 叶开见状,狠狠瞪陈又涵一眼。陈又涵无所谓地迎着他的视线,暧昧地笑笑。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候就只能主角来救场了。施译爪子上拿着蛋糕,嘴里含着一块,毫无形象地介绍道,“还没介绍呢,这是我的室友,叶开。”他又转向叶开,“叶开,这是陈……” 陈又涵轻笑一声,打断他,装模作样拿起指甲刀修指甲,“陈又涵。” 叶开啧了一声,“原来是陈家哥哥,别来无恙。” 陈又涵苦恼地支起下巴,“本来活得好好的,不过现在嘛,就不一定了。” 施译满脑门黑线地看着这两只诡异的互动,默默觉得压力好大,眼珠子一转支使陈又涵,“陈叔叔,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要喝鲫鱼汤。” “没听人家叫陈哥哥吗?你竟然敢叫我叔叔!” 施译理所当然,“你是我爸朋友,叫你一声叔叔是客气,没叫你伯伯就不错了!” “那你叫你同学去,我才懒得去,凭什么支使我。”陈又涵赌气赖在沙发上不动。 施译笑眯眯掏出iphone,拨出去的电话只嘟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喂,杜大爷,您派过来的小蜜不好使啊?爷面子太小,支不动,您看怎么办?”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把电话给陈又涵。” 施译得意地朝陈又涵眨眨眼睛,陈又涵如临大敌,满脸假笑做着夸张的口型,“哥,少爷,太子爷,祖宗!” 叶开诧异地看了看陈又涵,又转过头去看一脸奸计得逞小样的施译,仿佛吃不透这里面的关系。施译不知道陈又涵是谁,他可是一清二楚的。这人向来谁的帐也不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任人支使? 见陈又涵不情不愿地挪了出去,施译才对叶开眨眨眼睛,“你们认识?” “唔,算是世交吧。”好一个“世交”,叶开为自己的形容词哭笑不得。 “那你们一见面火药味就这么浓?家里长辈关系没搞好?” “嗨,从小斗嘴皮子斗到大。” 施译好心提醒,“他看上去比你大了最起码十岁。” “所以打从我有记忆讲话讲利索了开始我就处在和他斗嘴皮子的水深火热当中,当然,现在已经演变成阶级斗争了。” 施译本能地不想让话题朝着诡异的方向越行越远,只好打岔,“初三了学业很重吧?翘课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小意思,不就翘了一天。再说这儿离学校也不远,以后你想吃什么或者你爸没空陪你的时候,就让我来好了。” “那哪成。”施译摇摇头,“直升天翼要求很严格的,我可不想耽误你。” “无所谓。” 施译见他这满不在乎的劲儿,才想起人家家里是校董,怎么可能不让自家孩子直升,这真是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什么太监! “一个人待着怪无聊的吧?怎么打发时间的?” 施译得意地指指自己那一代消遣物,挑挑眉毛,“杜唐早给我准备好了。” 杜唐,大概就是他那个非亲身的爸了。叶开也笑,带了些宠溺,“说得好像你爸爸盼星星盼月亮,算好了黄历就等着你那天摔残呢。” “可不是,他可烦我,老破坏他姻缘,害他到现在也没女人。”施译提起这个就愤愤然。 “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两人随意聊了许久,陈又涵才姗姗来迟。几乎是一闻到鲫鱼汤的香味,施译的肚子就咕咕咕大叫了起来,简直比闹铃还准。不过施译脸皮一向厚,这会儿反倒捂着肚子理直气壮地埋怨陈又涵太龟速,简直居心叵测蓄意谋杀,并再次威胁要上报杜知县让他裁决,最好赏他五十大板。 叶开状似不经意问道,“陈哥哥和你爸爸很熟吗?怎么好像很怕你爸的样子?” 施译多半也是开玩笑而已,被叶开当了真,他反而不好意思,弄得自己好像狐假虎威的奸佞小人似的,“没有没有,开玩笑的,他俩是同事。” “哦,同事。”叶开凉凉地重复一句。 “啧,你们小屁孩不懂,上学的情谊才最珍贵呐,同事情哪有同学情深呢,你说是不是,叶、小、开?” 这话里有话的对话模式简直让施译诚惶诚恐。虽才认识几天,但叶开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柔和煦,又谦恭有礼,心思细腻,几乎处处都打点妥当,这种熨帖到心灵深处的好,很容易就让周围的人喜欢上他。然而现在和陈又涵在一起的叶开,简直要让施译跌破眼镜。随后他想到陈又涵这种直逼爆表的犯贱指数,又替叶开默哀起来。 就在俩人你一言我一句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病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然后杜唐风尘仆仆却依旧非常有压迫力地往俩人面前一站,也不说话,就蹙眉看着叶开,半晌才丢了几个嫌弃地眼神给某只显然已经自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二货。 果然是冰山一出场,就知有没有。施译扶额,为这突然降临的清净而泪流满面…… “你们两个,再多啰嗦一句,就把你们扔出去。” 陈又涵马上坐直身子,抿紧嘴唇,还讨好似的做了一个卖萌的拉链动作。 叶开显然很不屑这种谄媚行径,哼了一声,谁知立马就被杜唐射过来的冰箭秒杀了。 “杜超人,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的黑色星期五吗?明天就要发刊了你确定所有的稿子都到位了吗?没有作者开天窗吗?” 陈又涵举手,在杜唐不爽的扫视下,飞快拉开嘴唇上的无形拉链说了句:“他们才不敢。”言毕立马自觉地拉起拉链。 施译只觉得,碰上杜唐,不管是多嘴贱多毒蛇多腹黑多高贵冷艳的人,通通都变得可怜且可爱且可恨起来…… 杜唐没说话,看到桌子上剩下的抹茶蛋糕,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不过即使饿惨了,他的吃相也仍旧很有看点。 “你不是忙得连饭都没吃吧?”施译皱着眉。他猜也猜得出来,只要自己不在家,这工作狂肯定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工作和写书,能想起来给自己泡碗面都是莫大的进步。 杜唐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把手指上沾着的抹茶粉末放进嘴里舔了舔,又抿了抿,这才满意地深深看施译一眼,放佛是确定施译没有少根头发也没有心情不悦以后,方道:“那我走了。” 施译几乎绝倒。 闹半天,这家伙过来从头到尾也就来了十分钟,虽然在这十分钟内他秒杀了俩毒舌还消灭了一大块蛋糕,但重要的是,这沉默至死的男人开金口对他讲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走了!是道别啊亲!你多说一句会死! 陈又涵显然巴不得他快点走,顺便弄走这瘆人的低气压。于是狗腿地献殷勤:“杜老板,我肯定不会再吵施译小朋友的,我对天发誓,您可以安心地去了……” 杜唐斜他。 陈又涵立马噤声,转换狗腿对象,给施译敲背捶肩去了。 杜唐这才满意地离去。 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正的挥挥衣袖尼玛不带走一片浮云啊。施译只有膜拜再膜拜。他决定给那个微博昵称叫我的极品老爸的账号发条私信,好把自家的奇葩拉出去溜一圈。 只是当他注意到屋子里还存在的另两只时,他的头才又痛起来,于是连忙赶人:你们两个,拜托去大街上吵去吧,能饶我一条小命吗?” 叶开立马温柔地凝视他,“不行,我不放心你,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你?你闷了怎么办?” 陈又涵皮笑肉不笑,“哟,这才当了几天室友就关心成这样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来、了! 施译能感觉到自己的耐心正在以光速流失。 “哼,那也比你好,借着照顾上司儿子来拍马屁,只不过我看某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我、忍! “你怎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说不定咱俩饮的还是同一壶呢。间接接吻的感觉如何?” 叶开终于败下阵来,用力地一推陈又涵,涨红着脸怒道:“给爷起开!” 于是叶开走了,屋子里还剩下伤号一只,神经病一只。只是这神经病似乎有点儿坐立不安,连神经大条如施译这样的也明显察觉到了,他只道没想到这神经病原来还有些良心,知道欺负小孩子缺德,心里也会有所愧疚。 所以他还是可以拯救的嘛!施译自负地点点头,开始扮演好好先生,和稀泥啊神马的,最有趣了。只是他发现自己开导了两句,陈又涵仍旧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气馁,心想小爷我这么好心给你开导你竟然还不领情,莫非小爷说的话真的这么不中听吗?!于是他瘪瘪嘴,“我看你还是去找他吧,这样心里会安心点,他毕竟小孩子嘛,让着点儿又不会掉肉。”说得仿佛自己多大年龄似的。 陈又涵从善如流地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他几乎是一出医院大门就在第一眼找到了叶开。因为叶开根本就没走远,只是单调又无聊地踢着花园小路边的碎石子,十足十一副等人的样子。 他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宽松T恤,修身直筒牛仔裤,匡威经典黑色高帮帆布鞋,干净利索的短碎发,形象美好且纯真,只不过脸上那恼怒的神情稍稍破坏了那点赏心悦目。 陈又涵看到他第一眼,那种坐立不安的神情就立马消失了,秒速换上痞痞的笑,嬉皮笑脸地走过去,“哟,小朋友跟家长闹别扭呢?” 叶开是笃定陈又涵会来找自己的,只不过他在外面等了几分钟,往医院门口看了不下二十次,始终没看到那个欠扁的混蛋,这才有点更强烈的情绪。沮丧?失望?还是气愤?说不清。可是现在一旦看到他追出来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情绪立刻被填满,取而代之的是,额,非常饱满的愤怒…… 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让他在陈又涵靠近的刹那就像只嗅觉灵敏戒备森严的小兽般跳开了。 “喂……”陈又涵无奈地失笑,“至于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陈又涵慢条斯理道,“就算你不叫我一声又涵哥哥,我也好歹是你前男友,嗯?” 叶开立马炸毛,“流氓!” “哟?降级了?前几天不还说是流氓中的战斗机吗?”陈又涵露出失望的表情,“你的心变得太快了,小开,你让我真是好难过。” 半真半假。这人讲话永远都是这样。跟他在一起,你永远别想搞透他哪一秒是真的,哪一秒是假的。或许从小的家庭环境已经让他养成了这种即使只是一句话也要真假参半的习惯了。 叶开很聪明,他比大部分同龄人都更懂得人情世故,也更敏感,所以,更累。 他红着眼眶瞪着陈又涵,“是你自己说分手的。”他的手颤抖着,想弄点什么抓在手心里。可是茫然四顾下,竟没有任何东西是他可以抓住。他只能死死地用指甲掐着柔嫩的掌心。 哪知陈又涵却又突然一改作风,半眯着眼往前跨了一大步,立刻堵住叶开,又伸手一把抓住他瘦弱的手腕,他一字一句,“心野了是不是?才刚离开我你就想当top?” 叶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听不懂他的意思。然而他又怎么会听不懂呢。陈又涵的哪一句话,他不是奉若圣旨,细细揣摩,生怕自己会错了意,惹他不开心? 他瞪了他半晌,周身那种暴躁流动的气息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冷漠对陈又涵笑了,笑得自然,仿佛这是他一贯的表情。 但陈又涵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是啊,怎么,你有意见吗?你不是也去人家爸爸那里当bottom?怎么样?被上的感觉,爽不爽?他技术好吗?也许有时间我可以和他请教请教。” 陈又涵仿佛没听进去。他不是个能轻易受到挑衅失去理智的人。他只是松开手,冷笑一声,“叶开,当初玩不起,就不要找你的又涵哥哥玩。哥哥的世界不是小孩子能追随的。知道为什么分手吗?因为你太幼稚,天真,却偏要故作世故。你既然学不了杜唐的淡定从容,就该像施译那样单纯点儿,只可惜你做不到,因为你要的太多。” 要的太多?叶开恍惚了一下,微仰起头,伸手挡住眼睛,像是被白炽的阳光刺伤。等他回过神来时,陈又涵已经走了,只留给他远远的一个模糊的背影。然而不知道为何,叶开却觉得这个遥远的背影所传递出的东西,比他以往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来得真实。 “又涵哥哥。”他喃喃低语,又自嘲般地轻笑了了下,“陈又涵。” 陈又涵没有回医院,而是直接去了报社找杜唐,他得继续找人虐待一下自己,才好压住自己内心狂吼的暴躁。 杜唐却根本没空鸟他,忙得跟陀螺,哦不对,是他的下属们忙得跟陀螺似的,不停抱着笔电或者样刊在他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好好一扇门被一阵阵风似的开开关关,简直要硬生生变成旋转门了。 “杜唐,让我上你。”陈又涵大爷似的坐在真皮沙发上,时尚的气质和这充满严肃和书卷气的办公室格格不入。他每次晃进杜唐的办公室就会觉得一定是个很无趣的人,也不对,这根本不用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想死直接出门右拐走廊尽头有厕所,你只配在马桶里淹死。”杜唐忙着审阅各个编辑递上来的样稿,进行新闻的最后徐一轮把关。他连赏一眼给陈又涵都嫌多余。 “你好狠心呐小唐唐,你忘了我们高中时的如胶似漆吗?” “我不搞基,谢谢。”杜唐客气而冷漠地拒绝。 “可是你儿子是gay。” 杜唐敲键盘的手一顿,声音的温度降了八度不止,“你再敢闲废一个字我就亲自把你淹死在马桶里。” “小唐唐,不要学鸵鸟,鸵鸟简直是世界上最丑最傻缺的动物,既不酷也不可爱。” 杜唐冷漠嘲讽,“怎么变成鸵鸟了,以前不是鸡吗?” 陈又涵显然光是听到这个名词就有种生理不适,他的脸色白了一分,“这些丑恶的鸟类都一样,通通都该灭绝!” 多大仇哇。 陈又涵小时候最怕鸡,当然了现在也是最怕,没有之一。以前上高中时学校位置很偏,靠近市郊,那有有个规模很大的新村,上学放学经常能见到农民家养的鸡跑出来。碰到母鸡还好,陈又涵即使被吓到面如土色却还是敢蹑手蹑脚地混过去的。就怕碰到那种威风凛凛鸡冠肥红的大公鸡,基本上那种情况陈又涵只有两眼一闭自动跳上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背躺尸装死。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他这个怪毛病,取笑他上辈子一定是只作恶多端的蜈蚣,鉴于此,基本上也没人敢走他身边了,结果最后倒霉地被他过马路的总是杜唐。 杜唐现在还记得当时他们和施文一起去云南旅游时,玩得太high以至于都忘了是行走在村舍间,于是几乎是公鸡喔地叫了第一声,陈又涵就惨叫道:我操!然后手里的还配着广角镜头的单反以决绝的正当防卫的姿势朝那只公鸡准确地砸了过去。后果是单反没了,还得赔主人好多钱才让人家消气。 不过陈又涵压根就不拿那近十万的单反当回事,反而很有志气地说:“yes!我终于可以进行自主的战略反攻而不是消极防御了!” 施文经常嘲笑他说他的出息也就公鸡的JB那么长。(两厘米) “你要再说施译,马桶淹死和被鸡啄死,自己选一个。” 于是陈又涵立马干脆利索又屁滚尿流地滚了。 第7章:青少年的性向很重要! 杜唐这几天一直在想陈又涵的话。 “可你儿子是gay。” 陈又涵语气那样笃定且随意,仿佛他这个当爸的早就察觉了似的。 事实上杜唐只发觉施译有点长不大的恋父情结,他倒是从没有往这上面想过,当然了,就算施译是个gay,他也不会忘这里想。 陈又涵是个天生的纯gay,这他在高中就知道了。当时施文还直接跳到杜唐身后,一脸惊悚地看着他,“哥们,外边野花千万朵,你可千万别搞兄弟啊!” 陈又涵直接丢了他个纯鄙视的眼神,“歇菜,爷要搞也是搞小唐唐,哦?”他对杜唐眨巴眨巴眼睛。 杜唐直接无视,他知道陈又涵对把直男掰弯这种伤心伤肺的工程没有丝毫兴趣,而杜唐是个百分百直男。 这会儿陈又涵给他丢了这么个重磅炸弹,他很为难。他说不准什么理由,或许是gay身上都有种特殊的气质,只有同道中人才能嗅得出来?反正以陈又涵的经验,他从来没有看走眼过。所以他的那句话,连把带施译去医院测验的程序都给免了——无用功。 问题是施译怎么可能是gay呢?gay分先天的和后天养成的。施文当然不是gay,否则也不会有他了。而杜唐也不是。陈又涵虽然是,不过陈又涵此前从未出现在施译跟前,所以施译根本就没有gay的社交环境。说实话,杜唐甚至怀疑施译根本就不知道gay是什么意思。 家有小孩,还是同性恋一枚,这真是太令他这个父亲伤神了。 很快他决定去跟专业人士陈又涵先生进行友好的讨论。 陈又涵仿佛早料到似的,翘着二郎腿一脸大爷样,眼神赤裸裸地说:小样,你也有求爷的一天。 杜唐无视他的小人得志,而是很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 “你和别人同居?” 陈又涵被啤酒呛了一口。这人也太敏锐了,还好没找他当老婆,否则将来出轨啊ons啊通通嗝屁。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没发现任何不妥,屋子他早就重新打扫一遍过了,该丢的该藏的也都丢了藏了,所以他是怎么发现的? “一个左撇子的屋子,摆放的东西却充满了右撇子的气息。”杜唐摇摇头,一副我鄙视你的神情。 陈又涵死鸭子嘴硬,“家政打扫的你有意见?” 杜唐似笑非笑,“哦,家政还给你种一盆吊兰?” 陈又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不是,阳台上那盆吊兰,在阳光下绿得恣意,简直就是在嘲讽他的智商。 陈又涵讪讪笑道,“你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爷的姘头早就被爷一脚踢出门了,爷就是太念旧,没好意思马上抹杀他的痕迹。” 杜唐讲话向来不留情面,更不要说跟贱痞陈又涵了,他俯下身,也给自己开了灌啤酒,“你爱上他了。” 我、操! 陈又涵恨不得刚才那一口啤酒全喷他脸上,他咬牙切齿,“你他妈放屁!” “做贼心虚,你现在生理上一定是气息不匀,心跳加快,脉搏跳动激烈,瞳孔缩小,心理上就四个字:杀人灭口。”杜唐摊摊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你来啊。” 对付陈又涵这种人,只有比他更贱,杜唐显然是掌握了这条精髓。 陈又涵灰心丧气,简直像条落水狗,“你怎么知道?”他嗤笑,“妈的老子自己都吃不透,你他妈的这么肯定,蛔虫啊?!” 杜唐一向遇到落水狗就痛打,这会儿也是不遗余力,“你以前向来巴不得用消毒水里外消一遍,更不要说留着别人的东西了。”杜唐拿起茶几上的的光碟,“断背山。”他嘲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改看文艺片了。让我猜猜,嗯,一定是你把人家赶了出去,又很怀念,于是睹物思人?” 陈又涵彻底服气。这光碟他的确是收好的,只不过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鬼使神差地又拿出来重温了一遍,于是被杜唐抓个现行。 Gay圈里鼎鼎有名的陈又涵不要混了。 他竟然还会进行睹物思人这种酸掉牙的活动。 不过虽然句句中枪,陈又涵还是死鸭子嘴硬,“滚蛋,老子纯粹好奇你们口口声声的爱情,学习学习,观摩观摩,有意见?“ “哦,恭喜你找到了又被甩了。“杜唐笑眯眯,笑得很贱,他只对陈又涵露出这种笑。 “行行行,别光抨击我,你不就是想问你宝贝儿子么,赶紧的。” 杜唐迅速切入好爸爸模式,“你那天说施译是gay?理由呢?” 陈又涵“啧啧啧”了半天,那眼神分明就再说:让你丫那天装大爷,让你丫赶我走,活该了吧,傻逼了吧? 对付陈又涵这种打蛇随棍上,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杜唐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三个字:甭搭理。让他一人在角落里穷得瑟,得瑟完一看没人理他他也就消停了。 这么看来,基本上杜唐就是陈又涵这辈子唯一的天敌了。 果不其然,在杜唐“不鸟他、不搭理他、彻底无视”的政策下,陈又涵没得瑟多久就败下阵来,“杜唐你真是我人生的唯一污点,跟你呆一块儿我干什么事的成就感都特么减半!” “陈又涵,我知道你刚失恋,人格会有点扭曲,不过你能不能别这么啰嗦?” “得,杜大爷,您说了算。您不就想知道施译为什么是个gay吗?” 杜唐沉默地端坐着,静等下文。 “我承认,目前来说,你儿子还不是gay。要我说,你也别对我太盲目崇拜了,虽然说gay性相吸,可我也没这么大能耐一眼就看出一还没发育的小屁孩是gay啊,我看你这是关心则乱,才会被我忽悠过去。” “所以——”杜唐面色一沉。 “哎,你答对了,所以我就是忽悠你的,你奈我何?”陈又涵弹弹烟灰,深吸一口,冲杜唐吐出一个风骚的烟圈,“自从遇到你,我的人生就特么的一直被你打压,你好歹让我扳回一局不是?” 这话半真半假,不过事实并不重要。陈又涵那天去找杜唐,本就是被叶开给气伤了,想借杜唐那地儿疗疗伤。没想到这工作狂压根就没把自己这同穿一条开裆裤的兄弟给放进眼里,三两句话就想把他打发了。气上加气之下,又想到叶开摆明了新看上施译,这“新仇旧恨”一股脑地朝自个儿涌来,多大的理智都得给淹了——何况陈又涵压根就不是个靠理智行走的人。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欣赏完杜唐那万年面瘫脸上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精彩神情,陈又涵满足了,满足完自然就该说正事,“小译译现在不是gay,但如果照现在这样下去,不出两年,他再直,那也得被掰弯。”他大喇喇往沙发上一靠,眼睛斜着杜唐。这姿态在他自个儿眼里是故作高深,就等杜唐作揖下拜求他指点呢,在杜唐眼里却整个就是欠揍的王八。杜唐今时今日的淡定和耐性,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他得时刻压抑自己想要痛扁陈又涵的冲动…… 陈又涵见杜唐左右还是不说话,一双黑亮的眼睛只是如以往一样淡然地盯着他,古井无波,自己就先沉不住气了,“我说杜唐,你就不能积极点儿,狗腿点儿,满足下我这点可怜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杜唐还是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于是陈又涵彻底败了,“得,你赢了。”再不说出来,他得把自己憋死。“昨天病房里那来看施译的孩子你注意到没?” 杜唐想了会儿。他昨天只在病房里呆了很短的时间,大部分的注意力也都留在施译身上,因此对另外两只只有点儿模糊的印象。 他点点头。 “印象怎么样?” 杜唐又想了会儿。 再努力地想会儿。 他摇了摇头,怕陈又涵误会他的意思,添上一句语言注释,“没印象。” 陈又涵绝倒。 “这会没法开下去了!”他把手中钢制的zippo打火机往茶几的玻璃上重重磕去,显然对于杜唐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十分不爽,“你有没有点做父亲的自觉?!自己儿子都特么的要被人拐跑了你却连敌情都没侦查过!真是活该你种的白菜被猪拱!” “你以为我是你,没事就注意哪里又有小正太美少年出没?”杜唐对他的指控嗤之以鼻。 “哟,看来你也不对他毫无印象么,好歹知道叶开是美少年。”陈又涵不遗余力地嘲讽回去,“施译我是不了解,不过叶开我熟,他看上的东西,没道理得不到。听施译介绍,他俩还是室友,难道这样你还没有点危机意识?” “在你眼里看来,所有美少年都是gay。” 陈又涵“啧啧啧”半天,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nonono。”他罕见地犹豫了会儿,“我之所以知道叶开是gay,是因为……”他又迟疑了一下。 杜唐不耐烦道,“说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滚你妈的蛋!”陈又涵笑骂一句,“谁特么的怕你嘲笑,我这辈子被你嘲笑得还少吗?”他又取出一根烟,熟练地点上。 杜唐皱眉,他这抽烟的频率已经超过他的正常水平了。就这会儿,他已经接连抽了三根了。 简言之,陈又涵现在不正常——虽然他已经长期处于迥异于人的状态了。 “叶开是被我掰弯的。” 吐出的烟雾遮挡了他的表情,杜唐似乎看到他的嘴角牵了一下,但他却不能确定他是否在笑。 “你不是说我失恋了吗?你这也算猜中了结局没猜对开头,失恋了没错,不过是我甩的他。” 杜唐顿时觉得有点头痛。而更让他头痛的在后面。 “你对叶姓难道没一点儿敏感吗?他是叶瑾的弟弟。” 啧,竟然是那个叶家。 “你这些年把施译保护得这么好,真的不怕前功尽弃?” 怕?杜唐的双眼有瞬间的失神。 他对陈又涵轻笑了一下,“我竭尽全力。”顿了一顿,他带点儿怀疑地问道,“陈又涵,关于施文的那件事你一直置身事外,现在倒这么好心来提醒我?” “我就说你即使离开了杜家,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谨慎,算计。这些东西会跟着你一辈子,你逃不了。”陈又涵突然站起来,单手横着卡住杜唐的喉咙,双眼微眯,脸和脸贴得很近,鼻尖几乎要挨着鼻尖。他注视着杜唐的眼睛,像是要看进深处去。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需要重新回去借助杜家的势力来保护施译?你以为单凭你一人之力,可以在施家的眼皮子底下护他一辈子?” 回去?回去又怎样呢?老头子的话好像还响在耳边。他说,你走吧,尽管走,杜家的孩子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混得太差。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回来借助杜家的势力,那你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的自由。 杜唐的眸子动了动,仿佛陈又涵的话终于触动了他某些隐秘的心思。 然后他笑了,“回去就回去吧。”只要能护得了施译,回去又如何? “何况,又岂止一人之力?你不也是?” 陈又涵松开他的钳制,听了他的话,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脸色来来回回变换了好多遍,终于说道,“我没有给过任何承诺。这次提醒你也只不过是跟我自己的利益有关。”他走向沙发柜,拿起摆在上面的一个相框,递给杜唐。 那上面是他自己的写真。 这男人也真是够臭屁了。杜唐拿着那个相框,一时搞不清楚陈又涵这举动的意义所在。难道是让他欣赏下他那无比自恋的表情? “拆开。” 杜唐依言拆了,那张写真照滑到地上,露出夹在底下的另一张,这男孩—— “叶开。” 他大张着手臂,穿着一身冲锋衣,站在某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然而笑得很恣意张扬,眼睛很专注地注视着镜头,眼角眉梢都是很能感染人的、发自肺腑的笑意。 那姿态像只鸟,更像在拥抱哪一个人。 “去年暑假带他去了趟西藏,在那儿拍的。”陈又涵将照片从他手中夺过,仔仔细细盯着看了会儿,看满意了,又重新给装回去,“小孩儿搬出去的时候把东西都收拾走了,这相片是我有回跟他闹脾气自己给夹起来的,那时候心里想着眼不见为净,没想到现在竟然只剩下这一张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 杜唐了解陈又涵。这小子自从搞明白自己的性向以后,就没正儿八经地喜欢过谁。高三大学那几年,他几乎每晚都去gay吧鬼混,Y城的gay圈几乎没人不知道他。其私生活混乱的程度,用陈又涵自个儿的话来说那就是,每天早上都是宿醉醒来,完了第一句话就是“咦我昨晚睡哪儿了?咦你谁啊?我操我把你上了?” 现在这么一个“渣攻”突然神情款款地和你说,他喜欢上一小孩儿。那神情,那语气,简直要让人以为之前的陈又涵是外星人假冒来故意败坏他名声的。 幸亏杜唐心里素质好,震惊一两秒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算是反应过来了,陈又涵之所以会大发慈悲来提醒杜唐,主要就是怕自己看上的美少年被施译给截胡了,所以要求他这个监护人好好注意自己家青少年的性向,别当“第三者”。琢磨过来之后,杜唐心里对陈又涵仅剩的一点儿感激之情也荡然无存了。 杜唐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按照陈又涵这说法,叶开是看上施译了,还想借着室友之便近水楼台先得月。陈又涵的意思很清楚:摆出监护人的身份干涉下自家小孩的交友自由。这事说着容易办起来难。他对施译采取的政策从来都是放羊,现在突然跟他说老子觉得你交友不慎你赶紧麻利给老子分了,那施译是肯定要揭竿而起绝食三天以示抗议的。况且俩人住一个宿舍,他也没办法管这么宽,都管到人家的寝室生活吧? 这么一想的话,杜唐忽然觉得自家小孩儿的性向简直就是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奔着同性之恋的死胡同绝尘而去了。 但是这种局面是谁搞出来的呢?杜唐拿眼睛斜毫无自觉的陈又涵。后者被他瞅得浑身不得劲。 “你干嘛?我先声明啊,打一炮可以,谈恋爱不干。” “你为什么要和叶开分手?”你特么的要是不分手也就不会搞出这种局面了吧? “因为我必须跟他姐谈恋爱,这种设定怎么样?够狗血够带感吗?” 叶瑾?杜唐对叶瑾有点印象,上高中那会儿大家都盛传叶瑾喜欢他,偏偏他对着女人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格,所以这事到最后也没成。 “哦,我倒是想起来,要不是你不要叶瑾,叶大小姐现在也不会缠上我了。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啧。”杜唐皱了皱眉,“你别说连叶瑾你都搞不定。” “是啊,不就是出个柜嘛。说得真轻松。”陈又涵嘲讽地一笑,“老头子最近有笔生意出了问题,这个节骨眼上不哄好叶瑾,叶老头恐怕不高兴把钱贷给我们,我一人失节事小,饿死全家事大。”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又不像你,跟家里断绝关系了还能养活自己,我瞎混习惯了,没了老头子绝逼饿死。” “出息。”杜唐给他下了定义。 “如你所见,我也就这点出息。依我看,你也就多注意下施译的感情生活就得了,其他的你也干预不了,再说,叶开是被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就算施译真被他掰弯了,也吃亏不到哪里去。” 杜唐几乎一口血吐出来。 所以说刚才他们两个说了半天是为了什么?他坐立不安一整天是为了什么?到最后两个大男人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由他去吧翻不起多大的浪?! “陈又涵,刚才是谁和我说很怕失去某人所有才来找我帮忙的?” 陈又涵腿一翘,“刚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也没这个闲心操心你家青少年啊你说呢?可问题是我又转念一想,这事根本无所谓,叶开想去哪儿玩,想和谁玩,由他去,他玩得再野,在别人那里伤得再重,他也得回到我身边来,他最终只能回到我这里。我调教出来的人,除了我,谁也接收不了。” 第8章:青少年的性向很重要! 杜唐的言辞里终于带了点想杀人的咬牙切齿,“渣攻。”他给他盖棺定论。 “得嘞,你少操心我,多操心操心自己家小孩儿吧。能被掰弯的,那基本上自己本性里也有那么点天赋,就算不被叶开掰弯,那也可能被花开树开掰弯。但你可以换个角度么,由叶开也掰弯,就好比是小孩上幼儿园有个优秀的启蒙老师,第一次做爱有个经验丰富的情人……” ——得,说不上两句就又跑偏。 “如果你真的觉得性向这种东西很重要,那你也可以选择在有苗头的时候掐掉——比如看心理医生。” 杜唐摆出个“不耻下问”的表情。 “如果你舍得。”陈又涵意味深长地笑笑,“我认识很多gay,他们出柜以后都被家里逼着去治疗,当然也有那种对此非常厌恶的gay自愿去治,不过成功的很少,就算成功,也可能只是暂时的压抑。治疗过程很痛苦,你可以自己去找资料,我不想讲。”他对这话题有点抗拒,倒不是他自己受到过什么治疗,只不过他以前挺喜欢的一个小受被治疗得硬生生吞药自杀了。他自杀前把自己的日记本快递给他。那种来自于文字的直白描述和直接的内心剖析让陈又涵半夜做噩梦醒来。 杜唐听了这话,基本上打消了带施译去治疗的打算。青春期正是少年形成自我认同,构筑自我同一性的关键时期,他觉得这种类似于强制扭转天性的行为会给施译造成心理创伤。何况他也不是接受不了同性恋,只不过他有必要去施文的墓前和他说一声,道个歉,从现在开始,他可能没办法给施译正常人的生活了,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让施译收获正常人的幸福。他知道来自家庭亲人的理解和支持对于同性恋者十分重要,这也是他能给施译的最大的帮助。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施译现在应该还没往那上面去想,你多跟他聊聊天,鼓励他来个早恋啊神马的,说不定有用哟。”陈又涵说不了两句正常话就又开始带颜色,“没发现性向前先搞过女人,觉得,咦,还不错哟,就没心思搞基了嘛,哦,当然,你最好提防他先被男人搞,听说被男人的滋味比较舒服,容易上瘾。” 杜唐终于暴走,“他才十一岁!” “00后的世界大叔你是不会懂的。”陈又涵似乎是回想了一下,“陈星彤前几天回来跟我们老头子说她有男朋友了,他们还亲亲了。” 杜唐没忍住嗤笑了出来,“你家星彤才念幼儿园。” “是啊。”他无奈道,“小妮子长得勾人,天天有高级手工巧克力吃。” “所以?” “所以那天我很正经地告诉她,要讲究策略,千万不能让人一下子就全垒打。”陈又涵一本正经,“然后她很不以为然地白了我一眼,告诉我现在是速食时代,爱情也是过期不候。她用了个什么词来着?”他支着下巴努力回想,“啊,赏味期限。” “赏味期限?”杜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词用来形容爱情。 “小妮子多上道啊,活得可是比我潇洒多了。”他顿了一顿,“你也不错,没见你爱过谁。” 陈又涵低头笑了笑,“我有时候想你究竟会不会爱人。从小到大没见你为了谁乱了方寸,除了她。” 杜唐不吱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只玻璃杯。”陈又涵将杯子搁在茶几上,“一般人一杯水过夜了,总会倒掉换新的。一杯水喝完了,总会续上新的。你就是太死心眼,倒满第一杯水也不喝,也不换,臭了,坏了,死了,你都舍不得动。杜唐,这么多年过去了,席容都没和你联系过是吗?” 他见杜唐还是沉默着,一动未动,仿佛并没有听进去。 陈又涵深吸一口气,“她和我联系过。” 这尊木头终于有反应了,却也并不激烈,只是把眼珠子转向陈又涵,算是稍稍把自己神游太虚的注意力分点儿给他。 “她结婚了,五年前。”陈又涵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遽变的表情——杜唐依然淡定且坚硬,是的,坚硬。 “老公是个法国人,和她一样是研究传媒的。五年前我去参加了她的婚礼。是她让我瞒着你的。” “理由?”杜唐顿了一顿,“算了,我没兴趣。” 说的是真的。 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追究的兴趣了。 他只知道,他认识席容这两个字,也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未必,若她出现在他眼前,就还是那个他。 他也知道,记忆并非总是有血有肉的,太过真实的回忆会像个蜗牛壳般沉在背上,抗拒着外界真实的触觉,也滞缓他前进的脚步。可惜他并不是一只蜗牛,他需要前进和秩序,抗拒一切不可抗力和意料之外。从席容决定放弃感情出国的那一天起,席容就成了一个符号,代表了他目前为止唯一一段有头有尾的感情,她存在的唯一意义不过是让记忆的卡片槽更丰满一点而已。 陈又涵耸耸肩,决定我行我素说出真相,他估计席容和施译是这辈子唯一能打击杜唐的软肋,他可不想错过他被打击的表情,“怕打击你。” 杜唐哼了一声,“你竟然和她一样不了解我。” 陈又涵被咖啡呛了一口,“好心(?)当驴肝肺。再说,这个世上谁猜得透你?你几时几刻对我们放下过戒备?” 杜唐唔了一声,“我不是不换水。”他抿了口咖啡,“只是没必要。对我来说,这杯子里究竟有没有水,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水,根本无所谓。所以它臭了就臭了吧,我懒得换。” 陈又涵彻底折服用偶像崇拜的眼神看着杜唐头顶上那圈圣光,“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施译被玩弄感情。我看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哦,龙生龙,凤生凤,接下来你懂的。” 杜唐“不经意”地手一抖,咖啡洒在了陈又涵昂贵的布艺沙发上。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你赔我的沙发套!”陈又涵咬牙切齿完,突然想起来什么,双手抱头在沙发上哀嚎成一团,“啊——这是叶瑾刚送我的沙发套啊!明天她过来看见我没套会杀了我的!” “……” 杜唐用默哀的眼神看了他一秒,后者用弃犬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真的会死的,你一定要救我~不,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呜呜~~~~~~~~~~” 杜唐面无表情地看他扯着自己的袖子各种蹭,终于决定做点儿什么来解救自己的衬衫——于是他果断抓起车钥匙走人了。 从陈又涵那儿回来后,杜唐没有马上去找施译,他打算回去先给他炖个汤,也顺便理一理自己的思绪。这一理就理到了天黑,最沮丧的是到最后也没理出个结论。 说实话,施译将来有可能被掰弯,这让他这个爸爸觉得挺受打击的。他一想到施译以后要跟个男人卿卿我我,心里就不是很舒服。他尝试着脑补了一下长大后的施译和另一个男人拥抱接吻的画面,脑细胞直接跟被原子弹横扫一片似的,立马当机。 于是所谓的“理一理思绪”演变成了不停地当机重启,当机又重启。 只是无论如何也跳不过那副刺眼的画面而已。 光是想象就如此,杜唐不知道如果这画面真人版在自己眼前上演成事实时,他该做出如何表情。 他大概会难过得面无表情吧。 不过这大概也是面瘫的好处了。杜唐自嘲地想想,利落得将汤打包好,驱车以前所未有的缓慢速度前往医院。 他突然非常非常不想面对施译。 不过施译显然等他已久,对他这种不守时的行为十分不满,张牙舞爪地就要挂在杜唐的脖子上继续上演“给爷香一个”的戏码。 杜唐有点仓皇地躲开了。这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根本来不及细想。 还好施译并没有很在意,只是本着一个吃货的本能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杜唐带来的食物上。 他笑得那样率性阳光,天大的烦恼在他这儿不过豆丁大,而他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或者太好吃了完全没吃够之类的。 杜唐难以想象如果这小孩儿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该有多慌乱,而那个时候,他是否会和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说呢?他又能帮他多少呢? “对了,杜大厨,今天下午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我已经可以出院了哦,只要不要乱跑啦。不过反正石膏也不能拆,我能跑到哪里去……”施译又露出招牌的可怜巴巴的神情,“让我回家吧,爹地。” 他也就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爹地爹地地叫得欢,还非得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来叫。 杜唐却有点儿心不在焉,“嗯,等我问过医生了再说。” 施译露出失望的神情,又勉强打起精神,“那你记得要快,最好明天就能出院。”真是的,他还以为今晚能回家睡个安稳觉呢,再在医院里躺下去,他都要把病床认熟了。 杜唐点点头,“学校里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施译噗地一声,目光诡异地看着杜唐,“小的完全没有早恋的打算,请大人放一百个心!” 杜唐露出苦笑,我倒是希望你明天就早恋一个给我看看。 “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我看坐你前排的女孩子长得挺好看的,叫于什么?” 施译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是林闻的女神好吗,再怎么也不能对兄弟的女神下手啊。” “如果喜欢的话,试一试也无妨,她看上去挺喜欢和你聊天的。” 施译拿筷子狠狠戳了戳碗底,“杜唐!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也有得上家长焦虑症的一天!”他痛心疾首,“说吧,你这旁敲侧击以打探早恋消息的游击战术,是你办公室里哪个奸佞大妈交给你的?” 杜唐无语地一戳他的脑门,“少东想西想。” 施译吃痛哎呀呀叫了半天,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把抓住杜唐的手,“亲爱的杜型男,我同学都非常盼望能在军训过来来探望我,顺便再次瞻仰下您的天人之姿,于是他们单方面下决定,将于明日集体杀入家门。请你果断配合组织上的行动,这样子组织才有可能在一群花痴下面保你不被撕成碎片带回去当纪念品。” “哦,组织要怎么安排?” “组织希望你能穿帅点,最好闪下他们的钛合金狗眼,然后使出你最好的厨艺收买他们的胃,让他们以后为了美食而丢下节操,再也不敢欺负我,完毕。” 杜唐面无表情戳穿他,“你分明是卖父求荣。” 施译绝倒,“拜托你不要傲娇,好违和。” “……”所以说和青少年打交道真的是一件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个时候刚好最后一轮查房,施译拼命用眼神杜唐是不是该问些问题。 杜唐:“?” “……” 求人不如求己,施译愤然将杜唐打入冷宫,然后像只小狗似的闪着星星眼,“医生哥哥~护士姐姐~我是不是可以出院啦?我好想回家……” “……”杜唐无语地看了眼将近四十岁的主治医生,后者显然被施译的反人类表现吓得不轻,他决定说点儿什么以解救这个可怜的人,“咳,医生,以他现在的情况,适合出院吗?” 医生翻了翻病例,又问了施译几个问题,而后对杜唐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留在医院比较保险。回家要注意的事情比较多,你们家长也忙,没法像医院里这样细致,出了点差错耽误的可是孩子一生。” 施译气愤地举手抗议:“不行,我坚持出院!你们要考虑到病人的心情!病人在医院心情不好,会影响到康复的速度!书上这么说的,别欺负我年龄下见识少!我查过资料!我知道要注意哪些!小心我消极抵抗!” 小护士立马笑了出来,“你还知道消极抵抗呢?”她觉得这小孩儿真逗,而且长得也好看,将来肯定是异性杀手。 施译猛点头,“我真的很任性的!你们问杜唐!他可以作证!我今晚就要出院!就要就要!否则我就消极抵抗!” 撒娇耍泼齐上阵,医生也没辙。他无奈地看了杜唐一眼,“你挺宠孩子啊,光这么宠着可不行。” 杜唐面无表情淡淡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那好吧,现在就让护士姐姐带你去办理出院吧。”又很细致地给父子俩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放了人。 杜唐打横抱起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许乱跑,小心成瘸子没姑娘要你。”言毕自己先愣了,他要不要姑娘还不一定呢。也许他该说,小心成瘸子没男人要你? 杜唐的眼色在夜色下又暗了一分。 “哎呀,放心放心,我肯定不会乱动弹的,你只要乖乖回来给爷准备好三餐,再伺候爷就寝,就不用担心其他的啦。” 调戏完杜唐,施译又想起来什么,赶紧从抱在胸前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手机。 杜唐现在的注意力简直就跟雷达没两样,又敏感又专注,更何况是这种发短信这么含义丰富的活动。因此他虽然没有刻意低头去看,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描着施译的显示屏。 施译编好短信,大方递到他面前,“喏,别装模作样了,想看就看呗,不就担心我早恋嘛。我这是给爷们发,才不是给姑娘,放心了吧。” 杜唐对于自己偷窥行径被发现没有丝毫的羞耻,不紧不慢地逐行瞄过,心想,放心才怪——更不放心了。 施译那条短信是这样编的:叶小开,爷今晚上出院啦,明儿个你就甭惦记爷了,嘿嘿,来,给爷个晚安吻。 瞥见最后一句话,杜唐简直就差一个步伐不稳,把这手机给顺便摔出去。 叶小开。 这名字他可不陌生。 “你跟叶开的关系挺不错。” “本来挺一般的。我都没顾得上跟他搞好关系就躺医院了,不过他人真好,刚认识那会儿就给我热牛奶什么的,又温柔又体贴,我要是女孩子我都想嫁给他。他来医院看我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毕竟才认识几天,不过这说明本少爷魅力太大。” 杜唐苦笑,这孩子连快要被人吃干抹尽的自觉都没有。 “有个朋友照顾你挺好。”他说着,将施译放进副驾驶,取过他怀里的包扔在后座上。 “是啊是啊,他真的超会照顾人的!在寝室里都是他照顾我!倒是某人哦,听说还是当爸的哦,一点没自觉哦,还比不上一个初中生哦!”他拉长调子,分明是意有所指。 被当面批评的杜唐毫无自觉,继续套话,“你挺喜欢他。” “我简直要崇拜他!”施译夸张地手舞足蹈,几乎要从杜唐怀里跳出来,“他家超有钱的,是天翼的校!但是他一点没有钱人的架子,人缘超好!成绩也超好!长得也帅!粉丝遍布整个一教,在二教三教也很吃得开!” 杜唐不知道应该去苦恼施译碰上的第一个圈内人就如此实力强劲,让他这个家长完全找不到破绽去攻破呢,还是应该高兴施译被这么优秀的人看上,潜力巨大? 他只知道施译从小心高气傲,严重地中二,要他认可同龄人简直是个艰巨任务,更不要说是如此不遗余力地夸奖了,只能说施译对他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好。 “你说我到初三的时候也能像他一样优秀吗?”施译很苦恼。 得,现在还想做叶开2.0版本。那个特立独行讲究个性的施译被打入冷宫了。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这种闹得要死的摇滚乐,一听就是施译的风格,他看了杜唐一眼,接了起来。 “喂,叶小开?怎么了?” “哦,没有,我是问过医生才出院的,没有乱跑好嘛,你少瞧不起人!” “啊?明天要来我家?可以啊,刚好我同学也要来。话说你翘了几天课了,你难道希望你班主任把我谋杀吗?!” “你少来,等会,我问我爸。”他扭头询问地看向杜唐。 杜唐一边专心开着车一边琢磨了会儿,“让他一起来吧。”他低声告诉施译。 心里打算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着,嘴角微微抿起,拨了个电话给陈又涵,“想好明天怎么打发叶瑾了?” 陈又涵在电话那段咬牙切齿,“托你的福!还没有!她非要我亲手给他做料理!我逃不掉了!” 杜唐心情大好,话里竟然带了点笑意,“明天你带叶瑾来我家吧。” “哈?”陈又涵收声,“杜唐你果然是禽兽,竟然想玩3P!” 杜唐语气一顿,“明天施译的同学过来做客,你就和叶瑾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请她过来帮忙,顺便感谢你近段时间对施译的照顾。” “所以感谢我是顺便的吗?”某人很哀怨。 “爱、来、不、来!” “来来来!” 只不过当第二天他看见来开门的是叶开小朋友的时候,他对杜唐的感激之情就全部换成了滔滔仇恨,他果然是应该杀了他的——早在他们幼儿园认识的时候! 第9章:打手枪这个梗反复用真的大丈夫? “啊啦,小开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瑾一见到宝贝亲弟弟就扔下手里的昂贵模型冲上去抱住叶开又揉又捏,往死里蹂躏,顺便辅之以“啊小开的手感真的很好”之类诡异莫名的感叹。 陈又涵刚想顺着墙角溜进厨房,叶瑾就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小开,快和你又涵哥哥打招呼!” 叶开不情愿地把脑袋一撇,嘴里老大不愿意地叫了声,“嗨,陈又涵你怎么还没死?” “哎呀,怎么,吵架了?你不是最喜欢陈又涵了?” “谁喜欢他了?!”叶开一记眼刀甩过陈又涵,咬牙切齿。 叶瑾完全不在状态内,还想拉着叶开仔细问,陈又涵嘴角一抽搐,心想要是让你问出来了还得了?于是赶紧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前两天刚跟我闹别扭,现在还没翻篇呢,没事。” 安抚好叶瑾,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期望就是她千万别脑袋又一抽搐说什么“叶开快叫姐夫”之类的,那他这条命真的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小开你要和又涵哥哥相处好哦,以后他就是你姐夫了!” 吧唧——陈又涵的小算盘摔坏了。 他腿一软,无力地扶住门框,眼里流出宽条泪:来人呐,谁来救救他…… 叶开显然是怔住了,他的眼神在叶瑾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以后,又缓缓转向陈又涵,死死盯着他,却见他一脸无所谓地研究天花板(他在乞求老天爷显灵……)。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叶开的脸色瞬间苍白,却强打精神,他不能失态,不能表现分毫。然而这太强人所难了不是吗? 是谁对他这么残忍呢?他冷笑一声,转身对叶瑾道,“可是姐姐,我讨厌他。”说完,他倔强地僵直着背,不声不响地扭头走开了。 叶瑾一愣,不明不白地嘀咕,“小开今天是怎么回事?奇怪,他不是最喜欢你了吗?”她疑惑地问着因为叶开的一击必杀已经血槽全空的陈又涵。 “是啊,以前最喜欢了,不过现在也被讨厌了。”他低声说,而后对叶瑾满不在乎地痞痞一笑,“谁知道呢,小孩子,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变的。” 是啊,说不定过几天又会变得喜欢他了。不过,有什么用呢?他将目光锁定在正和施译说着什么的叶开。,他俩的头挨得很近,施译不知道是听他说了什么,眼睛闪闪恍如星星,而叶开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这样的笑容……原本是他内心最珍贵的回忆啊。他想起叶开十四岁生日的时候,他手持DV,推开他的房门,那时候叶开就是带着这样子的笑容,从书桌前突然转过头,惊喜地叫他,“哥哥?”房门在他身后咔哒落锁,他单手稳稳持着那台早就答应过腰送给他的昂贵的DV,另一手揽过他,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他推他,有点害羞,气息不匀,“不要闹了……” 回忆戛然而止,他回过神来,发现叶开不知什么时候将目光定定地胶着在他身上,即使接触到陈又涵的视线,他也没有躲避。 多半也是走神了吧。陈又涵心想,嘴角不期然地勾起,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叶开却突然生硬地别过了脸。明明神情是那么落寞,却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抓起游戏手柄,笑道,“小译,和我来一局吧。” 他终于认定这是他出生至今谈过的最不划算的感情,怎么说呢,全军覆没,狼狈至极。 然而不管大人的感情世界是如何错综复杂,小孩子是永远不会遭受波及的。你看路陆他们玩得就很开心。他和林闻两人看见施译房间里各种限量珍藏版模型就已经被闪瞎了眼,至于于念白则借口学厨艺,霸占在杜唐身边问这问那,虽然对方十句才回一两字,她却已经满足要死而无憾了。而因为和于念白猜拳输了于是丧失厨房进入权的张超男在看见陈又涵进屋后,又满血满状态复活。 花痴是这个年龄的专利啊,真好,欣赏帅哥既不要钱,也不伤神,只闪眼。 叶瑾是个游戏迷,此刻看到叶开和施译大战正酣,也经不起诱惑,只嚷着让叶开起开,她要和施译大战三百回合,完全一副小孩子的心性。 叶开没好脾气地将机子一摔,“你怎么什么都要和我抢!” 整间屋子都静了。 “瑾姐姐,你玩我的吧。”施译也有点无措,他没见过叶开发这么大的脾气。 叶瑾勉强对他笑了笑,“没事,你继续玩。”而后叹了口气,温柔地看着叶开,“怎么了?谁惹得我们叶大少脾气这么大?这火都烧到姐姐身上来了?” 叶开低着头不说话。 叶瑾摸了摸他的头发,“把同学都吓着了,你这孩子。”半是认真半是宠溺的语气。 叶开的嘴唇颤抖着,他害怕抬头,看见叶瑾失望的表情。叶瑾是他在家里最亲的人,不溺爱他,也不苛求他,身为姐姐却在他身上付出比父母的还多。刚才那句话实在是无稽之谈,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他真的伤了她的心。 颤抖的身体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香味他不熟,但这温度却是他最熟悉的。这时候第一个蹦入脑中的念头居然是:他换香水了吗?为什么呢?叶开有点难过,他鼻子一酸,举着手却不知该推开还是该回拥。最终他也什么都没做。 “我和小开谈一谈吧。”陈又涵半拥着叶开将他从沙发上拉起,然后进了杜唐的卧室,将门反锁。 两人相对,却谁也说不出话。 这样的沉默于陈又涵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他决定做点儿什么或说点儿什么。 “你别说话!”然而先开口的却是脸色依然十分不好看的叶开,他神色复杂又仔仔细细地看了陈又涵半晌,“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又涵一时间有些闹不懂。知道他不是真的要分手结果最后却弄巧成拙?知道这样的结尾他没得选择? “我知道都是我误会了。”叶开叹一口气,退开一步。因为不敢直视陈又涵,他只好胡乱扫视,却在看到杜唐床头柜上摆着的施译小时候的照片而莫名一乐。 他的一举一动陈又涵都看在眼里,一时间他有些后悔昨天和杜唐说的那些大话。什么不管他在外面伤得多重玩得多野最终却都只能回到他身边?这放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他哪里来的自信?!他舍不得!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去他妈的! “你都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 哈? 叶开又退一步,摆出防备的姿势,“你不要过来!不要说话!听我说。”他吁出一口气,“现在想想也很明显,从小都是我在缠着你,我不找你,你也都不会来找我。” 莫须有!这绝逼是莫须有! “说实话,我刚开始知道自己竟然喜欢了一个男人之后,也觉得很惊慌。可是当我想到那个男人是你之后,又觉得很自然。但是你不是的。你一直喜欢姐姐是不是?” 没有啊卧槽!老子一分一秒都没喜欢过你姐啊卧槽! “你一定是怕伤害到我,怕我像其他同志一样到处鬼混,才想要帮助我,现在我都懂了。” 喂真的没关系吗?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真的没关系吗?身为罪魁祸首居然被你说得这么白莲花圣母心真的没关系吗? “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和你分开就自暴自弃,我会努力去喜欢另一个人。” 陈又涵听叶开自说自话到这里,那根神经终于忍不住“啪”的一声断掉,他一步向前,扯过叶开的胳膊,有些粗暴地将他拉近自己,“你整天都想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 “啊?”叶开有点迷糊地抬眼看他,心里却冷笑一声,陈又涵啊陈又涵,让你丫装!让你丫讲话半真不假!让你丫骗人!装不下去了是不是?要说实话了是不是? 没错,作为一个自从有记忆起就是陈又涵跟屁虫的他,又岂会不知陈又涵的脾性?陈又涵那些破烂桃花债他有哪一桩是不清楚的?他从来就没把陈又涵当好人,也从来没认为喜欢上陈又涵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当他弯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心智来跟陈又涵这条大尾巴狼斗智斗勇! 陈又涵最恨什么?!最恨人家把他当好人当圣母! 陈又涵最有成就感的是什么?!是把直得不能再直的美少年掰弯! 陈又涵最气的是什么?!最气的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掰弯的美少年竟然发现真爱是别人! 叶开刚才的一番话,不仅让陈又涵犹如一朵白莲花圣光加身,还剥夺了陈又涵的成就感!告诉丫我才不是你掰弯的呢!老子本来就是弯的!完了最后一击必杀:拜拜老子要去爱别人了! 这样一番话听下来,陈又涵不暴走才怪。 “你特么给老子听好了!”陈又涵双目发红,已然到了狂化的边缘。叶开小狐狸心里一边偷笑一边瞪着双迷糊的眼睛略带期盼地看着他。 “第一!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是我居心叵测要让你喜欢男人!” 你看,我就说嘛。 “第二!我一点也不想帮你!我就是想玩玩你!玩完了就甩!没有任何隐情!” 叶开小狐狸还在内心不住地点头:嗯嗯,说得好,说得好,很有自知之明…听到这句话后却愣了,哎?咦?这台词让人略不爽啊… “第三!”陈又涵顿了一顿,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狠狠道,“第三!老子不喜欢你,你特么爱谁谁!听到没有?别特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别把人都想那么好!屁点能耐就爱来爱去!你特么就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荷尔蒙散了再说爱?就你这青春期一把一把的荷尔蒙还好意思说爱?我告诉你,这特么都是生理冲动,别拎不清楚!” 这个…混蛋! “哼,就你特么的懂爱!你特么精虫上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生理冲动了?爽完了知道是荷尔蒙的能耐了?!” 嘿,这小子!陈又涵一个头两个大。“长能耐了是吧?还知道举一反三了是吧?老子就不喜欢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你特么顺着我点能死?!” “特么顺着你你能不分手吗?!”叶开欺上前一步,揪住陈又涵衬衫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一个细微的流露都不肯错过。他很快很急地喊完,气息还喘不匀,心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不能。” 陈又涵直视着他。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叶开原来已经发育长开了,个头窜得很快,这样挨得近的时候,已经隐隐有要和他齐高的趋势。 前一分钟还硝烟弥漫火气和荷尔蒙交叉升温的房间,此刻却突然安静沉闷到落针可闻。 陈又涵眼神里的讯息清晰,理智分明。 “我知道为什么。”叶开松开自己的手,很有耐心地将他的领口一道褶皱一道褶皱地抚平,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不就是老头子看上你想拉你做女婿么?不就是不交往不给贷款么?” “陈又涵啊陈又涵,我现在拿你没办法,别以为我以后拿你没办法。我告诉你,我们俩的事,永远都别想完。” 陈又涵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由着叶开撩起他耳边的碎发,一口气呵进他的耳蜗。 “不是你把我掰弯的吗?别以为能不负责。你跑再远,玩得再野,你也得回到我身边。” 台词是不是错了?陈又涵眨眨眼睛,一瞬间有点状况之外。他是该高兴,啊果然是老子一手调教出来的都想到一块去了,还是该羞愧自己一个情场老手竟然被一个准高中生给制得服服帖帖? “出去吧,再不出去他们得以为我把你杀了。”叶开一把推开门。跨出门的时候他听见陈又涵在他背后咬牙切齿,“神经病,老子不玩了!” “对不起,姐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叶开对着姐姐笑得很坦然,甚至有点狡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笑什么。 叶瑾扑哧一笑,他总和叶开苦恼地调侃,啊啊,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 “好的,等你大姨夫走了一定要告诉我,还有,我真的很不欢迎他。” 施译满脑袋问号,“啊?大姨夫?哪里?在哪里?” 所有人:“……” 席间林闻又带来八卦消息,“军训结束后会有摸底考。” 于是小孩子们全部惨叫,施译尤其最惨,“啊?那我怎么办?” 叶开也证实了,“一般都是军训结束后第三天开始,主要是为了让老师对你们实力有个数,排名会公布。” 杜唐一边给施译夹菜一边冷静道,“正常开课后你就去学校,不要住校,上下学我来接受。路陆,林闻,你们和小译关系最好,上学期间就要麻烦你们替叔叔照顾小译了,可以吗?” 施译为他这种罕见的温柔和蔼吓得打了个寒战。 路陆和林闻立马就被帅叔叔收买。所以说这世界上不管同性异性,长得好总是会吃得开。 叶瑾和杜唐也是老同学,当然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哎哟,叔叔,能不能替妹妹夹颗鱼丸呢?妹妹好想吃哦~” 杜唐不动神色,看都懒得看她,“用勺子。” “人家不要嘛~” “用陈又涵。” 于是整桌人都笑了——虽然陈又涵笑得很难看。他算是弄清楚了,杜唐这摆的就是鸿门宴,就是为了报复他来的!他妈的!不就是威胁了他一下吗?!这男人,自从养了小孩就更小气了! 他决定明天就去买砒霜。 虽然出了各种小状况,然而一顿晚饭吃得还算尽兴。几位小朋友更是完全拜倒在杜唐的围裙之下。他们希望施译的腿能慢点好,这样子他们就能可耻地每星期来蹭饭吃了。 至于陈又涵的家务事,杜唐表示没空理。 因为他此刻要应付施译的另一个问题。 好奇宝宝终于想起来打手枪这个梗了,一想起来好奇心简直要爆棚了!他一刻也不想等(?),整个人无赖地抱着杜唐,“杜老师你的性教育早知道什么时候开课?” 杜唐满脸黑线,“明天。” “不要不要,反正现在也睡不着,我要现在听!” 杜唐搞不懂小朋友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只好坐下来,整理了下思路,准备开讲“女权主义的起源发展历史及研究方向”(……) “等一下,关于男性的生理,我有一个问题!”施译煞有介事地举手,“杜老师,请问打手枪是什么?” 杜唐绝倒。 无奈某人好奇的眼睛还忽闪忽闪地期待地看着他,等着杜老师的详细解答。 杜唐咳了一声,微微垂了眼,泰山崩于前而不慌,美色裸于眼而不硬(大雾)的杜老师面对纯洁无比的施译同学,终于感觉到些微的不好意思了。 “打手枪……就是DIY。” “啊!”施译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敲了一下,“soga!” “所以?”所以你为什么还用一脸期待地表情看着我…… “所以是怎么DIY?为什么要叫打手枪?”施译很苦恼,非常苦恼。 “……”所以说太保持小孩子的好奇心也不是好事,那些说这么主张的教育专家肯定没有被问过打手枪怎么实际演练这种问题。 “你太小,大点就会知道了。” “又是这样!”施译相当愤怒,“可是路陆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这样子显得我很白痴!”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白痴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施译显然不买账,“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诉我,要教我!叶开上次说要亲手教我!你不教我就找他教!” “……”杜唐心中杀机立显。他就知道!就知道!那个叶开果然是看上了自己家鲜嫩可口(?)的儿子了!果然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图穷匕见(杜主编你乱用成语了太激动了吧……) 杜唐心里马上开始盘算起N条阻挡叶开的方法。或许他可以把叶瑾抢过来然后撮合陈又涵和他?不行不行,这样一来太便宜陈又涵他很不爽二来招惹叶瑾肯定会让施译生气。要不干脆月黑风高夜把叶开做了?不行不行这样陈又涵会伤心欲绝他也不是很希望看到。要么给叶开介绍个新男朋友?开玩笑他到哪里去找个正太gay!以为gay满天下乱爬的吗?! 杜唐否定N条之后,发现自己无能无力。有个名人怎么说的?啊,爱情,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靠去他妈的名人名言。 这时候施译脑袋上的灯泡又是一闪,“啊,杜唐,上次早上你就说你去厕所DIY了!所以现在也可以吧?” 杜唐脑中闪过一道光。 他突然面色不善地靠近施译,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脸正对着自己,一字一句,“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你知道晨勃却不知道怎么DIY吗?” “额……”被发现了…… 杜唐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越靠越近。 “切,没劲,不过调戏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施译撇撇嘴,“好好好我承认,我就是不知道打手枪的意思而已,DIY什么的,我懂我懂!” “要试一下吗?”他忽然靠近施译,语带诱惑,气息危险。 “哈?”这下轮到施译傻眼了。他的心跳在停滞一秒后,狂跳起来。这、这算什么嘛! 杜唐松开手,倏忽和施译拉开距离,走到门口时才淡定地飘来一句,“调戏你。” 小、气!施译抓了抱枕一把朝门上砰得扔了上去,“杜唐你这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第10章:面瘫攻和炸毛受难道不该是一对吗?! 施译终于完成名为“摸底考”的副本游戏之后,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了“觉累不爱”。 可不是么,上个厕所还得轮番劳烦路陆和林闻,并且迫于双方地位不对等而被两人敲诈了好几顿DQ。于念白也不是个好人!趁火打劫!帮忙打一次饭就换一个可爱多!施译只好在心里默默诅咒她身材走形。 要不说患难见真情呢,这种情况下,施译果断发现叶开才是他的患难真兄弟,同船好手足啊!初三的功课安排得紧,而且和初一部的教室隔了老远,人叶开天天风雨无误,过来对施译嘘寒问暖,今天送盒蛋挞,明天送个抹茶蛋糕,一副把施译当媳妇养的节奏。施译和初三部不熟,对八卦不敏感,因此不知道初三部那边传得沸沸扬扬的“叶开新女友”正是自己。要是知道了,他非得气吐血不可。 不过即使没听到这一万分贝的谣言,施译还是不好意思了。 终于,施译在某一天午后对叶开说,“叶少,按你这送蛋糕的节奏,我腿好了估计我这身材也就废了,您行行好,手下留情呗?”看这神情颇有种小爷我就是拿好心当驴肝肺你能奈我何的贱样儿。 叶开倒是从善如流,当即把今天的提拉米苏转手送给了于念白,并因此收获林闻好几发白眼。 “你这骨头什么时候长好?”叶开打量了一眼还未拆掉的石膏,“我和医生打听过了,一般骨折大概四周就可以拆了,你这下周能拆么?” 施译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发,“我不知道。” “要不说贱骨头难长好呢。”于念白有技巧地发出攻击,然后很识时务地跳离了半残废施译的攻击范围。 “你给我等着,看我还让不让你进门蹭饭。”施译冷笑,根本不屑于物理攻击,而是直接放大杀招。 蹭过一两次饭就彻底拜倒在杜唐围裙下的于念白当即笑得灿如夏花,“祝您腰好腿好精神好,吃嘛嘛香!” 面对女神如此无节操的行为,林闻选择两眼一抹黑,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上课预备铃打响了,这节课是铁娘子的,此人用林闻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毫无节操。她的课一向是从预备铃开始上的,本来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就够惨了,现在硬生生被她剥削到五分钟。 一阵雷厉风行的高跟鞋后,铁娘子果然准时抱着教案站在了讲台上。她不满地瞪了一眼教室最热闹的施译那一块儿,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上课时间到了啊,有些外班的同学可以回去上课了。” 于是叶开只来得及和施译说一声“这周末我生日你们一起来”就溜得没影儿。 施译傻眼,这不扯淡么,让一个伤残人士去开“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残疾人表彰大会呢。 放学回家他就是如此向杜唐转述自己的想法的,杜唐怀着自己的一点腹黑小心思,乐见其成,脸上却不动声色,试探问道,“真不想去?” 施译一脸为难,“其实……还蛮想去的。” “……”杜唐打了个急转弯,“那就去。” “不要,会很奇怪的!再说了,我去了,他们估计要照顾我,玩不起来。” 杜唐在心里默默夸奖自己把儿子教得这么懂礼貌会体贴人。 “那天你在家吧?”施译一脸哈巴狗的神情眼巴巴望着杜唐。 “哪天?” “就是叶开生日那天啊,星期六。” 杜唐这天其实有约的。他姐快给他张罗了一百个相亲对象了,即使在杜唐大力度的打击吐槽漠视嫌弃人间蒸发等各种上三行下三滥的手段都用过去后,依然一颗红心闪亮亮,锲而不舍地把杜唐的终身大事当做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操心,毫不气馁。鉴于此,杜唐只好以每pass二十个就见面相一次的节奏来安抚他姐。 这回相亲的姑娘杜唐也压根就没去打听任何基本信息,可见他本人的不上心程度。现在施译有此问,显然希望他周六在家。心里莫名生出某种期许。一秒钟的犹豫后,“在。” “太好了!在家陪我吧陪我吧陪我吧!” “……”原来是要他在家当保姆。他很怀疑自己刚才的决定的正确性。陪大妞变成陪小屁孩,这买卖是赚是亏,只要智商不是负数的人都能算得出来。杜唐心里叹口气,负数就负数吧。 于是第二天叶开再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噩耗——施译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被围观。施译心里吐槽,然后一脸纯然无害的样子笑道,“杜唐最近失恋了,我要在家安慰他。” “……”这是叶开。 “……”这是林闻。 “……”这是路陆。 “啊啊啊啊啊是真的吗真的吗你爸真的失恋了他对小萝莉有兴趣吗有吗有吗?!”这是于念白。 施译一摊手,表示很为难,“怎么办,杜唐一直喜欢的都是长腿细腰大波翘臀的大妞,你这平板身材……” 于念白丝毫不被打击,“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天天陪大妞多腻歪!小清新拯救世界!” 施译决定无视她的存在,转向叶开,“他这次很认真,真的,所以伤得特别惨,特别特别惨,我都不忍直视……” 叶开疑惑问道,“你不是很烦你爸找老婆吗?这结果不是你喜闻乐见?” 施译一愣,心想原来我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就这么自私?赶紧撇撇嘴一脸委屈,“他跟这姑娘就是被我棒打鸳鸯了,所以我得对他这情种负责到底。” 林闻一副“你还有脸说”的嫌弃表情。 叶开并不气馁,灵机一动,“哎,叫上你爸一起吧,他又能照顾你,又能散散心,再说……”他顿了一顿,不情不愿,“陈又涵也会来,他俩不是很要好吗?” “哈?”施译傻呆傻呆地看着叶开,吞吞口水,“要不……要不我再回头问问他?” 饶是杜唐,也被施译这颠三倒四的行为给惹恼了,撂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目视前方跟上下班高峰期惨不忍睹的路况死磕上了。 施译真是好不为难,一边吧,叶大少的生日party,听听就很带感,而且杜唐一起去的话,他也不拍麻烦人家照顾了。另一边吧,他又隐隐觉得两个人的周末远比一群人闹哄哄的周末要值得期待得多。这又是鱼又是熊掌的,还真不太好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杜唐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瞄了一眼显示屏,陈又涵。 以他和陈又涵从幼儿园开始的打交道历史来说,在这种不三不四的时间打电话来,绝对没有好事。 他万分纠结地接了起来。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杜唐明智地将手里拿离耳朵五厘米,陈又涵的鬼哭狼嚎让他以这种距离接听电话毫无压力。 “说。” “杜唐,杜大爷,杜主编,杜翻译家,杜精英——嘟嘟嘟” 杜唐面无表情地挂掉。 手机再次响起来。 他稍等会儿,又接起。 “组织好语言了?” 陈又涵十分幽怨地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周六是叶开生日叶瑾让我也去我不想去可是我一定得去我去的话一定会很奇怪会死得很惨的求你一定陪我去!” 杜唐皱眉,怎么一个两个烦心的都是这事? “你想让我陪你出柜?” “我呸!”这是陈又涵。 “啊?”这是施译。 糟糕。这是杜唐内心独白…… 后院起火祸起萧墙……一瞬间各种搭噶不搭噶的成语都蹦进杜主编的脑子里,他果断再次挂断长按关机键,决定先专心对付眼前的突发状况。 “你……” 沉默。 “他……” 沉默。 “你们……” 杜唐身为主编的强迫症发作,忍无可忍,“组织好语言!” 施译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默默缕了下思路,“原来你和陈又涵是gay?” 杜唐险些一口血喷出来,指望他不懂得出柜意思的鸵鸟作战计划宣告失败。 还未等他反驳,施译面色一凛,非常严肃地问道,“爸,你该不会是受吧?陈又涵怎么看都是个神经病总攻啊。”他一脸“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的幻灭表情。 杜唐一口血终于噗了出来。 “怎么可能。”啊呸!重点错了吧杜主编! 施译摊摊手表示“爸你就别狡辩了我不会信你的从现在开始我要叫你妈”的眼神。 “我不是,他是。”他心里默默对陈又涵表示抱歉,兄弟就是关键时刻拿来两肋插两刀救急的,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不过一想到陈又涵那张贱兮兮的脸,他心里的歉疚感立马降为负分…… 施译默默咀嚼了一下这句信息量略大的话,想到此前杜唐被他不断棒打鸳鸯的几任女友,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他一定喜欢你。” 该怎么说呢,这个话题。杜唐表示很头痛。陈又涵锲而不舍地从青春期开始就对他的肉体表现出强大且不灭的热情,在澡堂洗澡的时候经常掀开浴帘光明正大调戏,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确很“喜欢”他。 “没有,他喜欢和我相反的类型。”杜唐再次可耻地在陈又涵肋上补了两刀。 施译一脸受惊,“不是吧?和你相反,那岂不就是傻呆硬汉?他得多重口味啊……” 杜唐必须承认,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其实指的是纤细美少年,因为他自认为自己还算man。现在施译说出了个……傻、傻呆硬汉?所以按照反义词填写的话…… “施译同学,我认为很有必要和你讨论下关于你英明伟大的父亲的正确形象。” “不要挣扎,不要明知故问,也不要当没听到,你懂的。”施译上下打量杜唐的侧脸和身材,“冰山腹黑叔。” 盖棺定论! “今晚回去把你房里所有漫画书和游戏光碟都搬到阁楼去。” “冰山腹黑小气!” “还有小说书。” “傲娇!”施译出离愤怒。 “笔记本。”杜唐气定神闲。 “混蛋!” “你好,炸毛受。” “……”施译终于败下阵来。什么嘛,这人,也太锱铢必较了…… 施译一路吵吵闹闹哦,充分身体力行地演绎了“炸毛受”的准确内涵,等俩人上了楼,一瞧,门前杵着根很骚包的竹竿。 此竹竿看见杜唐犹如见到再生父母,眼泪汪汪就扑了上去,“小唐唐,你可千万不能不要我啊!你一定要救我!否则、否则……”陈又涵否则半天,眼珠子滴溜溜转到了浑然看好戏的施译身上。 用糙一点的话来讲,陈又涵这厮撅起屁股杜唐就知道他是要放屁还是拉屎,这会儿这不怀好意的眼神一打量到施译身上,杜主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斜睨他一眼,“威胁?” 陈又涵立马笑得狗腿,“不敢!绝对不敢!我相信杜主编身为报社的中坚力量灵魂人物,其高风亮节是绝对禁得起组织和人民的考验的!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出卖朋友或者抛下朋友不顾的!” 杜唐抛给施译一个眼神,“你说。” 施译大声回答,“报告组织,杜唐此生践行的唯一信条就是朋友为我两肋插刀,我插朋友两刀!” 杜唐满意地点点头,把陈又涵从肩膀上撇下来,嫌弃地拍拍肢体碰触部分,“看来来年清明节又有新任务了。” 陈又涵目露凶光,转念一想,立马笑得贱兮兮地趴到施译身上,“小译译,你不是和叶开很好吗?叶开一定也请你了吧?和蜀黍一起去好不好?蜀黍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断腿的!” 施译拄着拐杖被他袭击,差点一个跟头厥过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没好气道,“我决定不去了。” “为什么——”陈又涵大嚎一声,“不要啊!跟我去吧!你不去叶开会很伤心!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离开你半步!任何应酬我都推掉!” 施译毫无节操地动摇了。 知晓儿子本性的杜唐立刻马上洞悉了他的犹豫,赶紧一把把施译打横抱起,“不要听他胡说。” 陈又涵火上浇油,“小译译,叶开的party很有趣的!还有抽奖!有最新的游戏机哟~” 施译可怜巴巴地看向杜唐。 杜唐面无表情,一个字搞定一切,“买。” 陈又涵咬牙切齿,“小译译!楮楚会来唱歌!喜欢楮楚吧?很萌吧?很可爱吧?真人哦!可以互动的哟!” 施译无声看向杜唐…… 杜唐嘴角抽搐,“下次我陪你去演唱会。” 陈又涵不死不休,“小译译!有脱衣舞!” 施译:“!” 确定是未成年party?! 杜唐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字,“脱!” “……” “!”施译大惊过后顿生期待(大雾),“不许耍赖!” 杜唐脸色铁青却反应奇快,“让陈又涵脱。” 陈又涵见招拆招,头点得如捣蒜,“我脱我脱!脱完就陪我去!不许耍赖!” 节操碎完。 杜唐慢悠悠看向他,后者正把T恤直接从头上套出。他一手盖住施译的眼睛,放大杀招,“我不确定我看见叶瑾会不会说什么奇怪的话。” 陈又涵置之死地而后生,“好啊,你说,我也不能保证不当一回人生导师,情感专家,性向顾问。” 施译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刺啦刺啦电流相触的味道。他扯扯杜唐的衬衫,“杜主编,我看你就从了他了,虽然我看你俩都互有把柄,不过你要是不答应他,我看他八成就赖这儿不走了。” 杜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施译,心想那倒霉把柄还不是拜你所赐,亏你还一脸坦然到无知! 第11章:宴会饭局神马的,从来不是让人吃饱饭的地方! 去同学朋友的生日趴,最让人伤脑筋的一件事就是选礼物。一直跟杜唐有合作的出版社曾经就出过一本书叫做《如何挑选合适的礼物》,洋洋洒洒五六百页,图文并茂,最后这本书居然还特么的是本畅销书! 施译也翻过那本书。平心而论,这本书的作者呢,是有几把刷子的。不过呢,此书实用价值对于施译来说为零。鉴于此书作者靠此大赚了一笔,施译心里早就默默决定要自己动手写一本书叫做《教你如何拒绝不想去的饭局》,这叫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哼哼。不过现在釜底抽薪的机会已经被自己毫无节操地放弃掉了,施译只好向万能先生杜唐求救。 杜唐听完他的苦恼以后嗤之以鼻,以沉默不答来显示自己的鄙视。 施译沉思了一两秒,露出一个招牌贱笑,“杜主编,你不要装了,我知道的,其实你根本从来没送过别人礼物吧?” 如果被他这低级的激将法激到,那杜唐就不要混了。他脑袋一歪卖了个萌,“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施译噗了一声,血槽全空,一边嘴巴里碎碎念:这不是杜唐这不是杜唐……一边躲到远离杜唐杀伤范围的小角落,默默存血去了。 这个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 施译扫了眼壁钟,晚上九点,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的,除了被不和谐声音吵到的邻居外就只有神经病了。鉴于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为零,施译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门,冲门外的陈又涵比了个内涵很丰富的中指。 “……”陈又涵手上拎了个大礼盒,一秒钟换笑脸,“小译译是不是又长姿势了?” “?”施译一愣,莫名其妙。却看见杜唐趿拉着家居拖鞋挡到施译身前,面无表情说道,“后天叶瑾就会知道你跟谁练过十八式了。” 陈又涵嘴角抽搐两下,这王八蛋护犊子护得要紧,现在竟然连玩笑都不许开了!照他看,出问题的可不是施译,杜唐才是最该去治治的那个! “得,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大爷,草民我惹不起!”陈又涵想到今天为何而来,难得地吃了个瘪,没再调戏回去。他一扬手上的袋子,弯下腰装模作样摸摸施译的脑袋,“小译译,有没有想好送叶开什么礼物呀?” 施译一阵恶寒,一个闪身脱离魔爪,“没有!” “嗯,乖孩子,我就知道你没有,所以又涵哥哥给你准备好啦~”说罢把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塞到施译怀里,“呐,这个呢,就算你送叶开的,那个呢,你就告诉他是我托你转交的,好不好?” 施译没好气白他一样,“叔!叔!你能不能别用这种骗小孩子的口吻来说话!我特么的已经11岁了!” 讲完后自己先暗道一句糟糕,赶忙双手捂住嘴巴。 装礼盒的袋子啪嗒掉地上他也没来得及顾。 杜唐眼里有了抹严厉的色彩。 施译一看心道不好,眼睛眨巴眨巴,然后猛然扑上去一把抱住杜唐的腰,“我错了不要打我我会很乖的!” 这是最近林闻刚教他的一招。他说每当他家女王陛下要动粗的时候他就会扑上去如此卖萌,然后就能苟延残喘地继续活下去了。施译也是第一次实践,成果如何他也不知道,因此现在心里还是忐忑得不行,大气也不敢喘。 怀里的杜唐动了动身子,好像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施译眼一闭牙一咬,抱得更紧了,“不要不要不要!我真的很乖的!我再也不说粗话了!” 好半响没动静后,他才小心翼翼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打量下杜唐,却见杜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像根木头似的杵在他怀里,身体好像僵硬了。 危险警报解除。 施译心想林闻这小子的损招还蛮好用的。 另一边陈又涵却早已笑得不行,鉴于冷面阎王杜唐的低气场太强,他不敢笑得太放肆,只好憋着声,笑得瘫软到桌子底下去。 施译不悦,“干嘛,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不是……我、我特么的不是笑你……”陈又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冲施译没力气似的摆着,“我在笑杜唐……哎哟我的杜大人哎……”他好不容易才支起自己的身子,一下又站不住似的靠到杜唐的肩上,“哎,下回到我这我再给你好好分析分析你们父子俩的问题,给你打个八折,好事成了别收我红包。” 杜唐的脸立马就黑了。 施译还兀自没头脑和不高兴着,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而且这种明明是话题主角却仍然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陈又涵冲他眨眨眼睛,“别怕,小译译,我会担负起身为娘家人的责任,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施译听明白了,敢情是在编排他呢?!他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袋子,“事讲完了吧?讲完可以走了!” 杜唐冷笑,“把东西拿回去,要送自己去送。” 于是陈又涵脸也黑了,“我说杜唐你是不是最近哪根筋不对劲?火气冲天啊你!” 杜唐看了眼施译,施译很懂眼色地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杜唐这个眼神叫做“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此眼神从施译懂事起就开始训练,到此时已然成了该死的条件反射。 “你以为我和施译一样好唬弄?你欠人家什么了就自己大大方方还回去,别拿施译当枪使。一次是情义,两次就是他妈的不知好歹!” 陈又涵一愣,半晌牵起一丝很勉强的笑,“打定主意不帮?” “你现在像个女人。”杜唐脸色缓了缓,“总不至于那么多烂桃花债都收拾过去了,最后却告诉我拿小朋友没办法。” 一阵诡异的沉默告诉杜唐他答对了。 回想起上次的交锋,陈又涵就是一阵头痛。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熟练地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不是没主意到杜唐紧皱的眉头,可是现在他急需一根烟来缓解自己糟糕到极点的情绪,顾不上那么多讲究不讲究的。 他扯过垃圾桶,动作很漂亮地弹了下烟灰,笑道,“家里也不放个烟灰缸,真想和施译两个人躲起来隐居?” 杜唐不为所动。 陈又涵却像是累了似的,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样子有些颓然,“你别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多年能把施译保护得这么好,我以为施家肯定会……” 杜唐打断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让你出现在他面前。” “不止是我吧?”陈又涵嘲笑道,“你为了保护他,简直跟原来的圈子完全断了联系。也真亏得是你才能下这么狠的心。难道如果那时候不是我找你,你真打算连我也老死不相往来?” 杜唐的神情很淡,淡到陈又涵在说的仿佛不是和他有关的事情,“叙旧就到此为止吧。现在这样也挺好。我不能保证守住承诺一辈子,不过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他。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啰嗦这么多。” 陈又涵哑然失笑,“是是是,你说得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差下半辈子吗?我看你干脆和他一起……” 杜唐皱起眉头,“你每天没事就乱琢磨这些?” “我真该把你刚才的表情拍下来。施译抱住你的时候你那表情……”他摇摇头,“算了,不说了,我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先操心你自己吧。”杜唐淡淡道。 “我?”陈又涵拎起袋子,“不牢你操心了,反正你也不帮忙。”说罢挥挥手,也不回头,就这样出了门。 杜唐在客厅里站了会儿。陈又涵的话拉起了他一些不太愿意回想的思绪。他静静想了会儿,这才去找施译。 施译见他讲完了,兴高采烈地就要单脚跳着扑上去,杜唐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只是堪堪扶了他一把,声音有些冷淡,“站好,想成瘸子?” 施译心情正好 ,没搭理杜唐的反常,手舞足蹈道,“刚才叶开打电话来说不用准备礼物了,哈哈,他说以后朋友间就不要送来送去了,省的烦!” 杜唐点点头,“睡觉吧。” 施译瞪圆了眼睛,这才发现杜唐的异常,大嚷道,“什么嘛,才九点半啊!你怎么回事?”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就义愤填膺起来,“一定是陈又涵欺负你了!”他想到陈又涵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就头痛,“爸爸,你怎么会和陈又涵当朋友的?”施译掰着手指头,“你看他吧,神经兮兮的不说,还是gay,整天没正形,还乱调戏人,你跟他简直是南北两极,怎么做得了朋友的?!” 杜唐微微笑,这事还真是挺神奇。他、施文还有陈又涵,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偏偏三个人的性子都完全不一,简直称得上南辕北辙。施文个性比较沉稳,听话,但正是长辈眼里听话的他后来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自己呢,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简直说得上是没有心的人。陈又涵呢,又是个十足的疯子,从小到大数他干的疯事最多。 “没什么原因,等发现不合适的时候已经是最好的兄弟了。”杜唐抿了抿唇。所谓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不需要刻意寻找原因和理由,不管在别人眼里有多怪异,在彼此心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这台词……施译瑟缩了下肩膀,“好狗血啊。” 杜唐淡定瞥他一眼,“所以说出来膈应你。” 当你拼命期待某件事的时候,这当中的时间会变得既漫长又迅速。施译才不想承认自己很期待这个所谓的party。初中生嘛,总觉得上初中就告别小屁孩阶段,进入到准成人时期了。那么这个party也应该办出准成人的水准才行啊。凡是和成人扯上关系的,在初中生眼里总是那么神秘且有趣,像空气里的七彩泡泡,就算噗得一声被戳破的时候也会带着周围的空气荡漾。 然而临到出门的时候,施译却又扭捏着拖拖拉拉不想门了。他照照镜子,拍拍脸蛋,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拄着拐杖的腿。虽说石膏已经打掉了,可还是行动不方便。施译的性格又很中二,一想到自己要站在杜唐旁边,感受着来自别人在关注杜唐时顺便看向他的探究目光,就觉得面皮发烫头皮发麻。 他再次嫌弃杜唐那高调的长相。 杜唐表示十分无语,要说高调的话,骚里来荡里去的陈又涵才是高调吧。对于一个灰白黑三色调的男人来说,高调这个词真的很莫须有。 “你再磨蹭下去,就真的要成为焦点了。”杜唐扬扬手中的手机,暗示时间。 施译头低低,真是,为什么搞得好像自己过生日一样?主角又不是他,他在这瞎紧张个什么劲。施译暗示自己,我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我气质良好我…… 他咬咬牙出门了。 叶开的生日是放在自己家里过的。叶家的别墅很大,坐落在一片有名的别墅区,紧靠着Y湖。听叶开说,从他房间里望出去就是湖景,天蓝水阔,白露沙洲,视野极佳。这种事情,只有当亲亲自体会时才能体会当中的妙处。因此当施译和林闻他们聚在叶开房间的阳台上时,全部都傻了眼了。于念白更加夸张,满脸沉醉念念有词,“ 《恋恋笔记》里面男主角就为女主角在湖边盖了一座这样的别墅,女主角早上果着身体裹一条毛毯在阳台上画画,简直太美好了!” 施译歪头问道,“是别墅美还是果体美?” 于念白瞪他一眼,“小清新杀手!” “谢谢夸奖。”施译发挥谦谦君子的风度。 叶开适时插进来打断火药味再次升级的对话,“我带你们去看游泳池吧。” “什么?!”林闻叫起来,“你家还自带游泳池?!” 叶开抿嘴笑笑,“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以后想游泳的话就来找我好了。” “叶开你简直是男性公敌。”林闻还在忿忿着,“简直是24K纯高富帅。” “是吗?”叶开一把搂过施译的肩膀,将他搂向自己,亲昵地扭头问施译,“你说呢?我是敌人吗?” 施译也一手搂过他的腰,一脸得瑟,“我们是同一阶级的24K纯高富帅,尔等穷矮搓屌丝还不速速退散!” 杜唐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施译这么一副二逼的表情。他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纠结施译和叶开的“危险关系”还是纠结施译这没皮没脸的性格究竟是不是遗传自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好在他面瘫惯了,即使现在内心有草泥马呼啸而过,他那张脸在施译眼里也仍然是平静无波的。 身后跟着的陈又涵小心翼翼探出的脑袋,一看叶开果然在,便默默抚慰了下自己的心脏,做了下心理建设,然后本着杜唐给他的“身为男人烂桃花要自己收拾”的心里暗示,带着万分扭曲的表情把叶开召唤了过来。 叶开心里是不情愿和他单独相处的,但身为今天的主角,叶家长期以来良好的家教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扫客人的面子。他回头和施译他们打了招呼,也不看陈又涵,就往四楼自己的小书房走去。 说实话,陈又涵觉得自己手上捧一个大礼盒是很傻的。他跟在叶开后面很是有点心惊胆战,特别是一想到待会儿叶开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他十分不确定叶开会不会把他一脚踢飞到楼下的游泳池里。 “说吧。”咔嗒一声,门落了锁。 陈又涵不敢直视叶开的目光。他心里腹诽,那个谦卑有礼的同时又温润开朗如阳光般的叶开去哪里了!被狗吃了吗快还回来啊!但痛心的同时陈又涵心里又隐隐生出股劫后余生的喜悦: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出不了两年他也许就得被叶开同学反攻了。到时候传出去那他陈大少在圈子里还要不要混了?!上过那么多花美男口碑良好技术一流的陈大少竟然有一天会当0,这个消息如果成真……陈又涵真是连想一想都不敢。 叶开就这么冷眼看着陈又涵脸色变了又变。他这人总是真真假假让人弄不清楚,可有些时候却又幼稚得像是小孩子,让人一猜就猜中。叶开也吃不准自己心里的滋味。 他的目光转到陈又涵手上的大礼盒,目光幽深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 会是什么呢?他还记得要给我送生日礼物?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有股奇特的得意。他就知道他俩断不了。用陈又涵的话来形容就是俩事儿逼,成天就琢磨着搞些东西出来,不然心里不安生。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相爱相杀的主角们估计也跟他俩一个德行。 只不过为什么知道用礼盒装却不知道打个缎带或者外包装?一定是嫌弃幼稚丢脸。叶开心里被一种奇特的甜蜜、期待和宠溺的混合情感填充着,整个人像是饱胀的热气球,脑袋晕晕乎乎地往天上飘。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局外人。可是他垂在身侧的手臂却因为紧张期待而微微发抖。 陈又涵哪里知道这会儿叶开心里已经转过了十八个心思,仍然很“恬不知耻”地“献”上自己手中的盒子。 尽管尽量克制,叶开接过盒子时还是忍不住那股由心尖传递到指尖的最最诚实的震颤。最后又用尽全身力气来压抑着想要马上打开盒子的冲动。也许应该留在最后才拆。叶开几不可察地抿着唇角。他喜欢这种猜的过程。 陈又涵再次错过了叶开脸上细微的变化。如果他知道叶开此时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以下这番混蛋话的,可是——他拿出一贯以来处理风流债时的冷艳高贵范儿来,“之前你留在我家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东西,怕你还有用,碰着就顺便给你送来了。我再声明一次,都结束了!” 叶开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了,他勉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一手撑在书桌上,深吸一口气直视陈又涵的眼睛。 真可笑啊,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却直到现在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从来不曾懂。 可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 心跳是不是自己的已经不重要了。叶开很虚弱地冷笑一声,“知道你有洁癖。怎么,屋子里要住新主人嫌碍眼是不是?” “哪能呀。”陈又涵双手插裤兜一脸玩世不恭,“只不过你姐动不动就来造访一下,我可吃不准她会不会乱翻。” 叶开咬着嘴唇,“我说过,这事没完。” 陈又涵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话,心里突然如针尖刺到一般的疼。不是他矫情,可他这时候真想酸上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能回去,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变成这样。他不会随便招惹他,招惹了也会好好的,绝不做那些混蛋事,如果做了混蛋事,他也绝不是那种混蛋态度,总之,他们不会这样。 但凡人后悔的时候,看那些前尘往事就好像是从后往前翻一本书。看到一个混蛋结局,总会懊恼,老子特么的前面到底做了什么混蛋事才落得这么个结果?可是那些混蛋事不都是自己做的吗?看到结局的时候还需要回头看回头猜吗?抹干净脖子拉倒了事吧。 “别闹了。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明知道我把你们姐弟俩轮流耍着玩,你就算自己不要脸,也别拉着你姐一起犯贱成么?” 这种话摆明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陈又涵心里跟刀子戳着似的疼,抽疼。他错了,错在把叶开调教得太好,那股子倔,那股子狠,简直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看着他流血、受伤害,想停手了,结束了,不想再闹腾了,可是他却不肯。宁愿流血到死,也要两个人一块儿——这就是他们给彼此的感情。重要的是一起,而不管是疼痛还是欢愉。 “我姐姐怎样,我管不着。如果你喜欢玩火自焚,我陪你。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你会收心。” 第12章:所谓趴,都是暗流汹涌的地方! 杜唐再次看见陈又涵的时候发现后者脸色很不好。他看着他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颓然坐了下来,于是沉默地给他倒了杯热茶。 陈又涵一口喝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末了砸吧砸吧嘴,无力地摆摆手,有气无力道,“这绝逼是报应。老子以后再也不乱搞了。” 杜唐的表情称得上是鄙夷,“第一千三百二十九回。”他拍拍陈又涵的肩,非常同情,“这个赌我和施文从高一的时候开始赌起,等你突破两千回,我就赢了。” 施译乐了,“我爸这么有先见之明?”他冲陈又涵竖起大拇指,“陈又涵,还差六百七十一回,再接再厉啊。人生还长着呢,我看好你哟。” 陈又涵被这俩父子编排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半晌只好瞪杜唐,“你这孩子家教不行啊,子不教父之过。” 杜唐还没说什么,施译先抢白道,“拉倒吧,等你有儿子了指不定教成什么样呢。” 陈又涵还想反唇相讥几句,以在这父子军面前抢回点面子,叶瑾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又涵?都几岁了,还跟小孩子耍嘴皮子。” 陈又涵差点没一口气岔出去,“叶瑾?你……你忙好了?不用招待客人了?” 叶瑾嗔道,“你还说,我都快累死了,你还好意思一人躲一边休息,你爸都不高兴了,好歹和我过去装装样子嘛。” 陈又涵就是不想陪叶瑾一起才死命拖杜唐下水的。他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陈家和叶家对他俩交往的事情是心知肚明,但其他人就不太清楚了。这样的话,将来就算他和叶瑾分了手,那叶家顾及脸面也不会大肆张扬。可要是他今天真站在叶瑾身边一起接待那些叔侄世伯,那他真是上了“贼船”,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现在叶瑾果然来押他上刑场了,他拼命冲杜唐打眼色,可杜唐硬是坐在那岿然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全拿陈又涵当空气。 陈又涵心里把杜唐的祖宗问候了个遍,眼角瞟到施译的拐杖,心思一动,也不管这理由有多狗血,眼一闭牙一咬,“不行我去不了!”他一巴掌拍在杜唐的大腿上,pia得一下那叫一个响亮,杜唐被他打得一个激灵,扭过头去还没说什么,陈又涵先一脸沉痛地哭上了,“你不知道!杜唐本来是来照顾施译的!可是!刚才!他在三楼的时候也摔了一跤!一路滚到了二楼!他!伤得很重!没了我不行!俩残疾人呢叶瑾!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我必须坚守在照顾弱势群体的岗位上啊!” 杜唐稳稳端在手里的茶杯“一不小心”就抖了一下。 陈又涵爪子被烫到,立时红了一片,他咬牙切齿,“杜唐,你是不是又想上厕所了?你看你,上次我就让你去看前列腺,你非不去,你……” 叶家的人情商都不低,叶瑾心里自然也清楚陈又涵的心思。微微一笑,她很聪明地做了个顺水人情,“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照顾杜唐吧,爸爸那边我会去说的。”说着,她俯下身亲昵地搂住陈又涵的肩膀,“下回想好理由先,长辈可没我这么好唬弄。” “叶开的姐姐真厉害。”施译看到叶瑾走远了,长出一口气,揶揄陈又涵,“我觉得你凶多吉少了。” 杜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丝严肃,“陈又涵,你……”他看着他,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以前以为你挺聪明的。” 作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陈又涵当然知道杜唐想说什么,他打了个手势止住话头,“我自己有数。” 有数个屁!有数能把自己弄到这里外不是人的境地?!陈又涵心里门清。他不止一次羡慕杜唐当初的抉择。可他知道从那种大宅门中净身出户要多大的勇气。杜唐和他一样,从小娇贵着当少爷养大的。人杜唐能说一不二地放弃那些虚的,带着施译,一大一小两个人,门一关,什么乌七八糟都挡在门外,自己落得个清净。可是他不行,撇开那些狗屁责任,说到对他陈又涵就是胆小,享受惯了,放不手里攥着的东西。可报应也就在这儿了。反观他现在,心里喜欢的他得费力去伤害,就怕赶不走;不喜欢的呢,可着劲要把人家留在身边,就为了那些劳什子的生意。更禽兽之处在于,他从头到尾打算的就是利用完了就把人家一脚踹开。 “你说我这辈子做了这么多禽兽的事,将来会不会短命?”陈又涵缓过劲儿,半真半假问杜唐,“要不以后我等我死了,我儿子也给你收养怎么样?3P这种设定,听着就很带感儿。” 施译一撇嘴,特别嫌弃,“拉倒吧,你这么禽兽,说不定就生儿子没屁眼,还怎么3P?” “攻不需要屁眼,只有你需要。”陈又涵相当霸气地反击,然后明智地将椅子拖离杜唐一米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杜唐果然不负陈又涵重望,“施译同学,能不能跟我汇报下你最近都在受什么读物的毒害?” 施译额头上一滴冷汗下来,“爸爸,这你应该去问于念白,这些都是她教给我的。哦对了,她还说她从此以后都不会打你的注意了,因为她觉得你和陈又涵这对CP很萌很有爱。” 这种低级的转移注意力的手段那都是杜唐玩剩下的。他不为所动,所有打击直奔施译而去,“请你跟组织汇报一下关于3P这种行为你了解的程度是多少。” 施译吞了口口水,“报告组织,理论完备,实践欠缺……” 陈又涵差点笑趴下,“艾玛,杜唐啊杜唐,你这儿子简直是你的克星啊。” 杜唐一巴掌把陈又涵那张贱脸糊开,“闭嘴。” 有钱人家的小孩子开生日趴,那都必须是自助式的,不然不够档次不够气派是不?所以叶开的生日趴当然也是自助式的了。本来他们三人躲在小角落里扯自己的淡喝自己的酒落得自在,可是刚才那一阵闹腾,马上就吸引了注意力。很快的,穿得像个小王子似的一派潇洒一脸贵气的叶开,身后跟着林闻那几只,成功地捕捉到了施译的气息。 施译一看陈又涵也在这,又看到叶开那实在称不上春风得意的表情,心里想着要糟糕。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两只究竟在闹什么别扭,不过那低气压漩涡是实打实的杀伤力巨大。他脑袋里的小马达飞速转动,就想着待会儿吵起来要怎么收场,可哪知叶开却根本看也不看陈又涵,只是微微给杜唐鞠了个躬,叫了声叔叔好,就想带施译走。 施译死抓住杜唐的胳膊,“不要,我要和杜唐呆一块儿。” 叶开微微一笑,“我带你去你看楮楚,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哦对了,要不杜叔叔也一块儿去吧,我给你介绍我几个很漂亮的姐姐。” 施译察觉出苗头不对,想赶紧捂住叶开的嘴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叶开以十分遗憾的口气说道,“我已经听施译说过了,发生这种事,大家也不想的,请您一定要快点振作起来,要不……我让我姐姐给你下碗面吃?” 施译嘴角抽搐:这小子特么的是TVB看多了吗?! 杜唐无声无息地看了施译一眼,后者里面立马如芒刺在背,动也不敢动,心道死了死了,这下真是被叶开这小子害死了。 “施译和你们说什么事了?”杜唐幽幽地问道。 叶开摇摇头,“这您还是私底下问施译吧。”他这是估计杜唐的颜面呢,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杜唐被甩了,那岂不是甩了一个大巴掌? 施译几乎是秒速投降,“我招我招!我全都招!”他伏在杜唐肩上,嘴巴凑近他的耳朵,一手掩着,小声而飞快地交代,“我原来骗他们说你被我棒打鸳鸯了,所以我得留在家里照顾你防止你自杀。谁知道最终还是来了呢。爸爸,你可千万别打我,我真的很乖的!” 他呵出的气息暖暖的,湿漉漉的,杜唐很快就觉得耳廓有些痒,有些热,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有没有红起来。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赶紧把这只不老实的生物从自己的肩膀上撇下来。还有陈又涵那一脸我什么都知道哦你不要再装了的表情,他一定会好好和他算账的! 杜唐尽量自然地和施译拉开距离,对叶开一笑,几乎可以称得上有长辈的温柔,“你带施译去玩吧,我就不去了。”他扭头看了陈又涵一眼,后者身体马上一僵,“我和陈又涵有点事,就先告辞了,祝你生日快乐。还请你好好照顾施译。”言毕又转向施译,这小屁孩脸上失望的神情太过明目张胆,也不怕触了小寿星的眉头,“结束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不如今晚就让施译在这里住下吧,客房还有很多。” “不行!”出声的是三只:杜唐、陈又涵,还有施译。 杜唐和施译也就算了,都有说得出口的理由。陈又涵呢?怎么回事?什么立场? 幸好叶开的涵养在这儿,被干脆拒绝也并不恼怒,反而笑道,“那这边会尽量早结束的,不会闹很晚。” 杜唐点点头,起身欲告辞,施译却扯扯他的袖子,“等一下。” “怎么?” 施译拄起拐杖,“叶开,借你间房间一用,处理点家务事,嘿嘿。” 叶开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被掩盖,“你腿脚不方便,就去那间吧。”他转身环顾,指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比较安静。” 杜唐一时之间吃不准施译脑子里又脑补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要现在就和他说清楚,只好一把打横抱起施译,以求速战速决。 施译的脸腾地就红透了,迅速埋进杜唐颈窝的那一刹那成功他捕获了于念白心花怒放的表情。这女人……总有一天要跟她算账! “说吧,什么家务事?” 这是间琴房,空间并不很大,摆着一架九尺施坦威。杜唐将施译放在皮质的钢琴凳上,自己长身倚靠在钢琴的一侧。窗户开着,夏夜里湿漉漉的风轻柔地吹拂进来,混合着院子里花草果实的清香。他背对着窗户,外面那盏路灯月白色的灯光在他身后铺开柔华。从施译这儿看过去,能看到很多小虫子在路灯下快速又忙乱地上下飞动着。 施译有点被他这公事公办的语气伤到了,瘪着嘴,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干嘛要先走?你要和陈又涵去干嘛?” “有点事要处理。” “不信。快说,你们要到哪里去鬼混?”施译对于这种东西总有种可怕的直觉。更要命的是,他对自己的直觉有种盲目的自信。 杜唐叹了口气,揉揉施译的头发,“去酒吧散散心。” “是去gay吧吗?”小屁孩马上就警觉起来。自从知道陈又涵是gay以后,他就十分在意杜唐和他之间的互动,生怕自己爸爸一不小心就被个神经病给掰弯了。 杜唐一愣,有些好笑地松了口气,“你又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gay吧干什么,又没有女人。” 这话是没错,可施译听着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他哀嚎一声,有些自暴自弃地在头发上一顿乱揉,“太过分了!以前防狐狸精也就算了!现在不仅要防女人,还要防男人!”说罢缓过劲来,一琢磨,不对呀,“这么说你是要去酒吧找女人?!” 所以说小孩子逻辑性太强也不讨人喜欢,你看随便敷衍一句他都能给你逮出漏洞来。 “施译同学,我记得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在你上大学前,我是不会给你找妈的。”鉴于施译的神逻辑很能钻牛角尖,杜唐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当然也不会再给你找个爸。” “那我上大学了你就要结婚了?就不要我了?”施译一愣,脱口而出,“那我如果不上大学呢?你是不是就不结婚了?”他心里算得飞快,现在是初一,距离上大学满打满算也就还有六年时间,也就是说六年以后他和杜唐就得各过各的,偶尔周末聚聚? 施译的脑内小剧场又拉开帷幕了。 也许六年后杜唐会有个漂亮女人当老婆?也许还是曾经被他棒打鸳鸯过的?心里一直对他十分记恨?生了个小娃娃。儿子?女儿?像他小时候一样喜欢趴在杜唐的肩膀上,黏杜唐黏得要死?杜唐周末不再陪他练琴,更喜欢陪那小屁孩打球?come on!那个时候杜唐都年纪一把了,还打什么球啊!那小儿子是想快点把他命折腾完吗? 施译想着想着,什么表情都表现在了脸上。一时间,恼怒、沮丧、恐惧、失望、不舍、委屈通通都涌上心头,这巨大的情绪很快将他淹没,他鼻头一酸,溺水般地难受。 杜唐蹲下身子,拉过施译的手。他俩的手都有点凉,握在一起却很快就暖了。 “现在不要想这些。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很难以接受,但是等你成年了,你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想要有自己的家庭,分开是自然而然的。”杜唐顿了一顿,“那个时候也许分开正是你求之不得的。”这种话从杜唐的嘴里出来,用他那种清越平板的声线说出来,就带着点无法逃离的宿命感,也更加无情,更加冷冰冰。 施译惶惑地抬起头,一瞬间对上杜唐的眸子。他眼里有些微悲伤的情绪出乎了施译的预料。那些情绪被杜唐一贯而来的理智冷漠阻隔在很远很冰冷的地方,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施译的胸口一时间有些堵。他慌不择言,“不,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不管是18岁,28岁还是78、88!” 杜唐的笑带了点冷酷的意味,“没有谁有义务陪另一个人一起成长到老,你不觉得你这想法很天真可笑吗?”他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犹如审判般,一双清亮的眼睛牢牢冻住了施译的情绪、言语和动作,“更何况,我想要的,和你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为什么?有什么不一样呢?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不说出来,不告诉我,你怎么就知道不一样?施译怔在原地,脑袋迷迷糊糊。 杜唐想要的是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吗?他是他背了许多年的包袱,拖油瓶吗?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勉强他?他过得很开心,非常不开心,是这样吗? 他才11岁,他想不到那么远,那么多。他只知道,对于现在的他,光是想想有那么一天,他和杜唐将要带着各自的家庭聚在一起,彼此寒暄,客气。他们的孩子在一起玩耍,他们的妻子在一起谈论天气,他们俩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像是这大厅里每个人都在做的那样,做得那么自然,那么得体,皆大欢喜,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亲近过,从来就没有爱过。光是想想这样未来有可能的某一天,他就觉得透不过气。 可是,错在哪里?区别在哪里?难道这不是每个小孩子都抗拒的未来吗? 施译迷糊了。 第13章:杜主编卖萌!施译也挡不住! 那天晚上叶开他们直闹到了半夜十二点多才意犹未尽地结束。陈又涵没骗他,楮楚也看到了,奖也抽了,脱衣舞是真的没有……节目很精彩,东西很好吃,气氛很热闹,可是施译不开心。 他把拐杖丢在一边,只是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小角落里,看着叶开和林闻他们胡闹。后来叶开的一些好朋友也来找他聊天解闷儿,可是看施译总是蔫蔫的,也就由他自己呆着去了。看得出来叶开很过意不去,他总千方百计地想把施译拉进来一起玩,奈何作为主角,他要处理的关系实在太多,到最后,施译一个人在沙发上静静地睡着了。 再后来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很整洁也很冷清,他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是不是自己昨晚惹杜唐生气了然后那小人就把他给卖掉去了,结果叶开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施译拍拍脑袋。昨晚上被逼得没办法喝了两杯据说不那么烈的长岛红茶,他以为那是茶,大口大口真把它当水喝,后来就晕晕乎乎的了。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大。这也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宿醉了。 “怎么了,头还痛呢?” 施译点点头,伸手揉揉眼睛,那迷迷糊糊的神情就像只刚冬眠醒来的小动物。 “那你先别起了,我让吴阿姨给你熬点粥喝喝。”施译醒来的时间实在太尴尬,早饭早吃完了,中饭还没开始准备,也只能先喝点清淡的粥压一压了。 “不、不用了!”施译叫住叶开,“我怎么会谁在这儿?杜唐呢?他怎么没来接我?” “哦,我昨天看你睡着了就让阿姨抱你过来先睡,本来想等我们结束的时候再叫醒你,可是后来实在是太晚了,就跟你爸打了个招呼让你睡这儿了。” 施译抓起手机翻翻翻,翻到通话记录,凌晨12:43分,真是够晚的。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也不知道是介意叶开没经过他同意就自作主张,还是恼怒杜唐说话不作数,放他鸽子。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叶开好心收拾客房让你留宿,你还好意思把气撒他头上?于是一股脑地将起床气和宿醉的痛感全部都算到了杜唐的头上。 他冲叶开摆摆手,“别准备了,我这就让杜唐来接我。昨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叶开笑了,“你跟我客气什么?本来就是想让你在这住下的。” 嘟嘟嘟,电话通了。 “杜大爷,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接我回府啊?”施译接通电话的第一句就冲得不行。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小译译,你爹地杜大爷宿醉没醒呢,要不我过来接你?” ……这是陈又涵?! 陈又涵拐卖杜唐去喝酒——杜唐被他灌醉了——陈又涵是个gay——杜唐失身了——陈又涵是个渣。 电光石火间,这一连串看似合情合理的推理就在施译的脑中形成了。 “混蛋你把杜唐怎么样了?!” 额……陈又涵拿着电话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了?他敢把杜唐怎么样啊?他拍了拍自己胀得要爆炸的头,看了眼似乎有些微转醒迹象的杜唐,毫不客气地推了推他,“喂,起来,你儿子找你。” 果、然!果然是睡在一起啊混蛋!脑补天才施译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以后看见陈又涵是应该叫叔叔还是叫后爸的问题上了。 “喂?”杜唐清了清嗓子,解开自己衬衣的领口。 他当然也是宿醉刚醒,只觉得嗓子眼粘稠发哑,却不想这一把低沉性感的烟嗓在施译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刚完事”的暧昧感。 施译有点费力地吞了口唾沫,整理了下思绪,一开口却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一把哭腔,“杜唐——” “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你、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要不要去医院?” 杜唐努力地感受了下自己身体各器官的运转,觉得一切良好,就是有点腰酸背痛的,顺带着脑袋有点迷糊。昨晚上两个人在酒吧里本来聊得挺好,结果陈又涵这个到处树敌的男人想当然就碰到了死敌。在酒吧里撞上,不是打架那就是拼酒了。于是最后事态演变成了一对六的局面。杜唐刚开始还保持着理智,懒得理这些“愚蠢的人类”,到最后因为被陈又涵殃及,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过去,于是酒精上脑,也加入战局。二对六,饶是两人酒量再好也最终败下阵来。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收拾残局的,应该大家都喝趴下了,他跟陈又涵直接倒在了卡座沙发上,一觉睡到现在。 “我没事。你在叶开那里?” “嗯。”听到杜唐亲口说没事,施译的心在堪堪落了地,谢天谢地自己老爸的节操最终还是保住了。 “要我现在过来接你吗?” “你行不行?我看你讲话好像不太清醒。” “没事,你准备一下,到了打你电话。” 不等施译说声哦,杜唐就挂了电话。他得赶紧去洗漱洗漱,整理下自己这副颓废到极致的面容。他在施译面前是很注意保持好爸爸的形象的,基本上别的成年男人有的陋习他都隔绝在外。 “你行不行啊?要不我来开得了。昨天最后那几匝都你喝的吧?” 杜唐嗯了一声,用水泼了泼脸,“你自己打车回吧,我没事。” 陈又涵啧了一声,“那我不管你了啊,你自己小心,改天请你吃饭。” 车开到叶开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施译一上了副驾驶就想把他脸盯出两个窟窿来。 “你没失身吧?”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一定得亲口确认一下才放心。 杜唐正在吃醒酒药,被他话呛了一下。水洒在了衬衫前襟上他也懒得去管了,反正也废了,回去直接扔垃圾篓里去。 “你想些什么呢?”他敲了施译一记,“陈又涵要能让我失身,那我早失了,非得等今天?” 施译一想,也对,是这个理,转念就开始埋怨起杜唐昨晚上放他鸽子。 “昨天在酒吧里遇上点事,喝大了。” “你还说!明知道要来接我你还好意思喝多!真想被交警罚进去?” “十二点多的时候接到叶开电话,那时候还是清醒的。他说你直接睡那儿了,我就没多问。”杜唐轻描淡写,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除了那点青茶色的黑眼圈和下巴下的那冒出点头的胡茬外,基本看不出这是个宿醉的人。 “有个决定我得告诉你一声。”施译直视着前方。这个时间段车流量渐渐多了起来,从挡风玻璃看出去,街面上都是车扬起的灰尘。“等我伤养好了,我就不每周回家了,我打算一个月回家一次。” 杜唐心里抽了一下。那一下来得莫名且迅速,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踩下刹车,黑色的雷克萨斯缓缓停在了路边。 “理由?” “没有理由,这是我单方面的决定,我只是通知你而已,你没驳回的权力。” 杜唐一时间有些烦躁,他打开窗户,混着尘土味的风吹进车厢,带着点外面太阳的热度。 “我不同意,你才十一岁,不具备单独生活的能力。” “我都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同不同意都没用,学校都没强制说非得一星期回一次家。再说了,十一岁怎么了?你也太小看我们00后了吧,人齐默都一人上英国去念初中去了,要照你这说法,齐默还不得饿死在国外?” 杜唐不说话了,憋了半晌才闷闷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这是专制独裁!” 杜唐冷笑一声,“你有意见?” “你!”施译愤怒地在玻璃上锤了一拳,“你要想知道理由不是吗,很简单,因为我不想再做你的拖油瓶,不想再干涉你的私生活。我接受不了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我眼不见为净还不行吗?你爱找谁就找谁,男的女的都行,要同居也行。就当我拜托你,千万在我回来的那天掩藏好,我一个月才回家一趟,你别弄得我连那天都不高兴!” 杜唐无奈掩面。照这情况看来,这孩子是进入青春叛逆期了? “谁说你拖油瓶?谁说你干涉我私生活?” “你!”施译一指他鼻尖,指明声声控诉那都是奔着他而去,“你昨天不是说你想要的跟我想的根本不一样吗?你不就是想要有自己的家庭吗?那我成全你还不行吗?” 无、理、取、闹!要不是施译是个小孩子,要不是不能家暴,杜唐非一拳招呼他脸上打得他五彩开花不可!所以说,青春期的小屁孩简直比更年期的女人还难养! “我不是这意思。”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很好,杜唐你已经成功压制了自己想砸窗子的冲动。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杜唐一愣,冷静下来后,面色有些迟疑,“我的意思是,你总有一天需要一个人面对一些事情,你应该试着不这么……”他想了想,还是把“恋父”这个词给换了下来,“不这么依赖我。” “为什么有一天我一定得是一个人?还不是因为你要结婚?!” 得,绕来绕去又给兜回来了。在这小孩儿眼里,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在于他杜唐难过美人关色欲迷人眼想撂下他重组家庭! 杜唐在脑子里模拟了下可能的沟通方式,“我结不结婚无所谓,但重要的是有一天你会从这个家离开,你会结婚。” 施译愣了愣,眨眨眼睛,偏头认真思索了半晌,“我不结婚。你不结婚我就不结婚。” 杜唐一时间有些神色莫名。 “再说了,我结婚那都得猴年马月的事情,现在关键是我觉得我自己碍着你了,所以我求你赶紧去给自己找个老婆行吗?” 杜唐怒了:这小孩儿讲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关于杜唐到底娶不娶媳妇,到底什么时候娶媳妇这个论题,他俩已经从施译上五年级起讨论了不下百八十遍了。杜唐压根就觉得自己找不找女人无所谓,他也知道施译不高兴他找女人,所以自从刚开始几回刚处了不久的女朋友被施译气走以后,他也就打定主意不找了。可问题是施译纠结的事情就多了去了。不知道他是脑回路异于常人还是怎么的,一会儿杜唐有个蛛丝马迹风吹草动的他就福尔摩斯上身,连短信通话记录都给你查过去,一会儿呢又深深唾弃自己身为拖油瓶和捣蛋鬼的事实,非怂恿着杜唐去相亲,当然了,相完没几天他又会觉得杜唐是不要他了,于是故技重施再次把女方气走。 此事再三上演,杜唐总结下来就是,施译小朋友的确是不乐意他找女朋友的,可是心又软,总怕委屈了杜唐,于是总在找不找女人的天平两端滑来滑去,搞得两人都不得安生,每隔段时间就要像刚才那样弄得鸡飞狗跳一次。 关键就是缺乏安全感。 没错,昨晚上陈又涵就是这么一锤定音的。至于怎么让施译有安全感,不再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陈又涵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我又不是青少年,我哪能知道恋父的青少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要不然你给我买两盒成长快乐,我尝试着给你体验体验,感受感受?” “总之这回我是真想清楚了。”施译一脸决绝,“也许你结婚这事并没有那么可怕,一定是我自己想太多太没安全感,所以我觉得给我俩一个机会,试一试,说不定我就接受了。” “那你也没必要一个月回家一次。”开什么玩笑,他寝室里还有个叶开虎视眈眈呢,要按这一个月回家一次的节奏,那他儿子被掰弯不就是铁板钉钉指日可待了?! “我这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杜唐不屑,我还谋定而后动呢。 “我对你找女人这事有种生理性排斥,所以得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嘛。”施译正襟危坐,“爸爸,我是爱你的,所以我想要你获得应该有的幸福。” 杜唐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了两下,而后才渐渐恢复平稳低沉。他看着施译的眼神很复杂,仿佛第一次发现施译长牙齿了,第一次听见施译开口叫“papa”了,第一次攥着他的食指安稳入睡,第一次牵着他的手蹒跚向前,第一次挥着小拳头将他身边的女人赶跑……第一次,他发现他真的成长了。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考量。 原来看着一个人成长的心情是这样的吗?杜唐五指微张,轻缓按着自己的胸前,那里,正传来一阵阵奇异的悸动。 于是这事就在施译同学的强烈坚持下“愉快”地决定下来了。 小孩子身体长得快,没两个星期,施译的腿脚就彻底长利索了。于是他收拾东西,问杜唐要足了一月份的零花钱,挥挥手,算是跟杜唐暂且拜拜了。 施译刚搬出去的那一个月,杜唐简直觉得哪哪都不顺心,谁特么都跟自己过不去。杂志销量下降,专栏写手开天窗,插画师丢稿,记者暗访被扣押,印刷厂失火……他很认真地怀疑是不是陈又涵因为他如此简单就把施译送到叶开的虎口边,间接侵犯了他的利益,于是做了个小人搁床底下天天睡觉前起床后扎两针诅咒他。不过后来他发现陈又涵也好不到哪里去,先是手底下的模特不乖给他闹绯闻,然后是设计师的稿件涉嫌抄袭,最后被他家老头子一纸诏书召回,直接把报社编辑的工作给辞了,乖乖回家去打理生意去了。 两个星期过去,施译果然信守诺言没回一次家,只是周六的时候打个电话报平安,顺便问候下他这个父亲是否还健在。平常每天总得给他十几条短信,现在也都没了,四五天能发一条那都算频率高的,好不容易来一条吧,还特么是个冷笑话! 第三个星期,杜唐彻底坐不住了。他在客厅里坐立不安,琢磨了半天,就想找个理由去学校骚扰下他。 刚开始我们的杜主编寄希望于天气异变。这都十月下旬了,天气也该降温了吧?最后一趟台风也该来溜溜了吧?杜主编将天气预报翻到了一星期后,看着那一排排的大太阳气不打一处来,果断关了页面。 后来杜主编寄希望于某人过生日。于是他调出文件夹,从亲密到比较亲密到比较陌生到点头之交,所有人的生日都翻过去了——哎,有了,有个人最近生日,可以以此为借口拉施译出来,可是……刘倩?这人谁啊?还特么的是个女的?! 再后来杜主编开始翻黄历,想要看看十月下旬有没有什么日子是宜看儿子啊忌考试啊忌住校什么的,可是…… 最后,杜主编开始翻十月份有哪些特殊节日。国庆节中秋节是不用指望了,都过掉了。饶是博学如杜主编,也必须问一问百度娘娘了。问完以后,杜主编甚是满意。 于是,10月16日,杜主编拎着一大袋零食水果去了施译寝室。 “你怎么来了?”注意到某人搁在他床头柜上的零食,他满头黑线,“这些我自己会买。” “今天是世界粮食日,我给你送点粮食来救济救济你。”他顿了一顿,脸色无任何羞愧,“发扬下人道主义精神。” “……” 10月17日,杜主编再次空降在施译眼前。 “……又干嘛?” “今天是世界消除贫困日。”杜唐佯装淡定地咳嗽两声,保持面瘫,“我给你送点零花钱,接济接济,发扬发扬上面的精神。” “……” 10月22日,杜主编又粗线鸟~~~~~~ “你……” “今天是世界传统医药日,我给你送点常备药。” “……”所以为什么这么白痴的理由你仍然可以说得这么淡定坦然? 10月24日,施译已经翘着腿在寝室里等杜唐了。 “?”杜唐一脸惊奇,“你怎么不去上课?” “今天不是联合国日吗?你难道不给我回顾下联合国的历史吗?” 杜唐点点头,施译这个理由找的真是上道,他默默把自己准备的“记错节日了”那个蠢理由咽下肚子,搜索了下知识储备,开讲…… 10月31日,万圣节。施译穿戴一新,没等杜唐来寝室找他,他倒先打了杜唐电话,“喂?今天是万圣节,带我去游乐场吧。” 于是杜主编赦免了手下一干赶稿子赶到昏天黑地的人,美其名曰“体验体验西方狂欢精神”,回来做个专题报道,然后恬不知耻地带施译小朋友去游乐场疯玩了一整天。 “杜唐,你承认吧,是不是发现离了小爷我就不行了?”玩累了,施译拉着杜唐坐在路边花坛上,嘴里啃着个可爱多啃得开心。 杜唐一扭头,自动无视了施译的问题。 “别傲娇嘛,杜主编,想我又没什么好丢脸的,我也很想你啊。” 杜唐扭捏(大雾)半晌,这才几不可闻地淡淡嗯了一声。 礼花轰然在夜空中绽放。 施译侧着耳朵,大声嚷嚷,“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讲一遍!” 杜唐的嘴唇动了动。 “我、听、不、见!你讲大声点!” 杜唐微微提高了声音,说了两个音节,却突然发现施译抹着油彩的脸在身后绚丽礼花和深蓝天空的映照下笑得分开得意,分外开怀。 于是他也笑了。 他拉过施译,入怀,半弯下身子,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彼此的温度都有些发烫,“我想你。” 第14章:老子想不出标题了混蛋! 自打杜唐石破天惊地说了“我想你”这三个字之后,施译一直就处于发癫状态,此状态的症状主要如下: 1、经常在自习课或课间时间盯着手机屏幕傻笑,随时随地进入发情模式。 2、半夜不睡觉,躲厕所里或阳台上煲电话粥。 3、经常发呆走神,完了回过神来揪住旁边任何一谁就发感概:哎你觉不觉得生活特美好。 对此,林闻他们的回答十分一致:美好你大爷! 这的的确确是属于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血泪控诉。此话怎讲?很简单,当大家都不眠不休地刷着月考和期末考的副本时,施译学霸不仅有时间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而且还动不动就抓住他们炫耀下目前生活的美满,展望下对未来生活的期望,这简直是—— “特么的连地主都没你这么得瑟得这么明目张胆!”林闻愤愤然将刚拿到手的卷子抖得哗啦哗啦响。 这是前两天刚进行的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大月考的卷子。 各科老师也就在改卷的时候才会疯狂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战斗不止,奋斗不休——为了成绩出来后好好奚落嘲讽下班里那帮小兔崽子。所以没两天,各科的成绩就已经陆续发到手了。林闻手里的正是最后一门课——科学的试卷。科学是一门奇葩的学科,简单来说,他的内容包括了物理化学以及生物的所有入门级知识体系,总分更是逆天地达到了两百。 这次考试偏难,出题老师早就放出话来要虐虐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题目怎么变态怎么出。林闻考了159,这分还算看得过去,毕竟全年级平均分才105.6。问题是,当你身边坐着一个考了198的同桌时,你再得瑟的心情也得被虐成渣渣了。 “你说!是不是科学老师给你开小灶了?!”林闻愤怒地一把扯过施译手里的答题卷,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比对,来回扫视了两三眼,自暴自弃地全部推到施译眼前,双手在头上乱揉,“啊啊啊不看了不看了,人比人气死人!” 前排于念白来转过身来,“小跳蚤,你怎么学的啊?我平常也没看你多用功啊,透露点秘笈呗?” 施译好脾气地接过她手里的答题卷,仔仔细细将卷面看了会儿,耐心分析道,“你看你这回就栽在客观题上了,其实选择题就最后两题难了点,其他都考的是基础知识的变体,你换个角度就能想通了。主观题做得挺好的,不过你化学偏弱了点,你看最后一大题,应该是这样推理的……”他抓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演算起来。 林闻也把脑袋凑过来,老老实实听施译讲题。 “我觉得你讲题比老师清楚,老师上课讲的我都听不懂。”于念白拿起演算纸看了半天,自己又尝试着推敲了一下,“哎,我怎么总觉得你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闻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听说恋爱能催人奋进,此话在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施译抿着嘴拍了下他的胳膊,“谁恋爱了?” 于念白最看不得他那副抿嘴浅笑欲语还休的小样,连忙拿起一本书挡在她眼前,“马赛克!强烈要求打马赛克!闪瞎姐的眼了!” 施译没说谎,他的确没恋爱——你见过谁跟自己爹地恋爱的?他调到爱疯的短信页面,点出杜唐的那一栏,晃了晃,“看见没?我都在跟杜唐发短信呢,恋你妹啊恋!” 林闻忙不迭点点头,“是是是,你这个世界第一父控!”他把几门功课的卷子都拿出来,把分数加加减减后整齐叠在一起,塞进书包,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我家母上大人看了后作何感想,我可不想再被扣零花钱了。” “关键看排名吧。”施译也开始整理自己的桌面。他不用操心这些,因为杜唐根本就不在乎排名啊分数啊什么的,他就关心施译学得开不开心,素质有没有长进。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话。班里面大家也兴奋得很,一个个走来走去的打听分数,吐槽试卷和出题老师,整个教室嗡嗡嗡,闹得慌。这时候铁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张疑似成绩单的东西,班里啥那间就安静了。 “大家都回到位子上坐好。”铁娘子颇有气势地抖了抖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上次月考排名已经出来了,待会儿我会贴在后面黑板上。班里这次总分平均分是第二,输给十八班0.35分,比上次稍微有进步。各科平均分到时候由各科任课老师来讲。施译同学很争气,这次仍然是班级第一,年纪第四,希望再接再厉。考得不好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希望大家趁这个周末好好分析下卷子,归纳好错题,查漏补缺。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大家加把劲,争取过年了交张漂亮的成绩单!” 底下哗啦啦开始骚动,整书包的,交头接耳的都有,铁娘子嗯哼咳嗽一声,“还有一节课时间,这就坐不住了?李淼,你坐讲台上来督促纪律。” 李淼是班长,铁娘子的得力干将,管理班级的一把好手,大家都挺服他的。 眼见着铁娘子后脚刚出了教室,大家就开始骚动起来。李淼说,“大家稍微注意点儿,别让我太难做哈。” 林闻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算是给他面子。他翻出习题册,手指上呼呼转着笔,脸却对着施译,“你这周末回家不?不是又呆在学校吧?” 施译想了想,摇摇头,“还没定,不清楚。”情感上是想回的,理论上是不能回的,这事和林闻他们说不清楚,干脆懒得说。 林闻他们早就已经知道施译是一个月回家一趟的。刚开始大家都有点吃惊。因为施译给他们的感觉很有点没长大的小少爷的样子,而且对杜唐的依赖是谁都看在眼里的。本来以为他和他爹杜主编闹别扭冷战呢,想着没几个星期就好了。却没想到人家感情原本好着呢,第一个月倒没什么,后几个月的时候天天短信电话的,不知情的真以为施译交小女朋友了。后来林闻耐不住好奇心去问施译,施译淡定回答,杜唐处对象呢,他一大好青年不好意思呆家里当电灯泡。 大家都开玩笑说,杜主编对女朋友的热情要能有对你的一半就不错了。 施译当时就翻了脸,虽说翻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但大家后来都没再拿这事打趣了。 “要不周末一起去打台球吧?把叶开也叫上,知道你没了叶开不行。” 施译停下画画的手,一脸稀奇地盯着林闻,“这又是哪来的说法?我怎么就离不开他了?” “拉倒吧,一初一的跟一初三的整天形影不离的,巴不得粘成个连体婴儿,你要说你俩感情不铁,我第一个不信。”林闻嗤了一声,仿佛想到什么,一拍脑袋,“我说你怎么就舍得一月回一趟家呢,敢情是把对杜主编的依赖都转移到叶开身上了啊?” 施译的钢笔呲地一声,直接将纸划破了。他有点心烦气躁地将画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袋,“你别乱讲,我跟叶开一个寝室,能不铁吗?再说叶开初三了,刚好周末的时候也留校,就一起去图书馆了。” 林闻还想说什么,奈何下课铃响了,他赶紧背起书包,一边往教室门口跑一边对施译喊,“周末有活动叫你哈!”音没落下人倒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施译笑了一下,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朝寝室走去。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往学校门口涌,去寝室的那条小路反倒冷冷清清的。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右手还捏着手机,一个人在石子路上慢悠悠晃着,低着头,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机震动了。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杜唐的电话,划开,“喂?” “回家吗?” 施译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不知道。” 杜唐像是心情很好,轻笑了一声,“想回就回,什么叫不知道?” “不说了,我想回的话就自己回来。今天成绩出来了,班里第一,年纪第四,还行。”他知道杜唐不在意这些,但还是要例行公事地汇报下,就当骗几块零花钱。 “嗯,下次回家有奖励。” 这还真是稀奇。施译愣了一下,笑道,“爸你这算是想用物质诱拐我回家吗?” “不是诱拐,是愿者上钩。” “那好吧,容本太子考虑考虑,不过,你想不想我?”这语气已经近乎于调戏了,真是恶劣透顶啊。 杜唐没好气道,“家里的金鱼挺想你的。” 这是实话。杜唐养不来小动物,养什么死什么,他唯一成功养大的估计就是施译了——这会儿也就算是半大,离成功的终点还遥遥无期呢。家里那一缸金鱼还是上一次两个人去游乐场时施译吵着捞回来的。杜唐不是忘记换水就是忘记放饲料,再不然就是喂太多给撑死了。所以其实那水缸里的金鱼早就不知道被杜唐偷梁换柱了几茬了,一直瞒着施译,没好意思告诉他。 “爸爸我觉得你缺心眼,怪不得你到现在还没找到女朋友,我都给你这么长时间了。”施译有点生气,“说个想你会死啊,老子想儿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他越想越气。长这么大杜唐唯一一次强烈直白的表露心迹就是上次万圣节的时候,后来不管施译怎么软磨硬泡,他都完全不理会,把施译给郁闷的,直后悔当初没打开录音功能,给他录下来,也不用现在苦逼得只能每天靠YY回味了。 “对了,你到底找到女朋友没?找到了就带回来给本太子过目过目,给你把把关,看看她有没有资格做我的皇额娘。”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没有。” 施译觉得内心在听到没有这两个字时的反应是可耻的,虚伪的。 尽管他一再催促杜唐找女朋友,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来参与此事,但每个听到“没有”的瞬间,那种巨石落地的踏实感,那种微微一紧后的窃喜总是能将他吞没——这种反应是诚实的,本能的,忠于内心而违背理智的,也因而施译觉得自己是虚伪的。 他打了个哈哈,装作不经意道,“那你可要加油啊杜主编。” 第15章:老子想不出标题了混蛋! 呸!施译在内心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他很清楚每月回家一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这几个月他跟杜唐发的短信已经快上千了,每周例行的三通电话也从十几分钟发展到了如今的动不动就两个小时。连施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杜唐这么一个完全不具备话唠属性的甚至有点冷淡的人,竟然陪着他唠嗑扯淡,这简直太天方夜谭了!再翻翻手机里那些短信,多半是你来我往的斗斗嘴调调情的毫无营养的对话,施译每次回头看,每次都觉得自己三观被颠覆了一遍。 他挂了电话,人也刚好走到寝室。叶开他们还没放学,寝室里就他一个人,稍显冷清。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事干,便掏出素描本继续画画。画了没几分钟,寝室门砰得一声被推开了,然后就看见周成他们几个拥着叶开闹哄哄闯了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开被他们簇拥在中间,施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等叶开在床上坐下以后,施译才发现他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额角上隐隐还透着些血。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施译一惊,就想上前看叶开的伤势。 “别碰。”叶开呲地一声,咧了咧嘴,“疼。” 施译讪讪地放下了手。 “你放学了?考试成绩出了没?” “嗯。”施译点点头,琢磨过来觉得不是味儿,“我说现在你还关心我成绩呢?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怎么弄成这样的?” 一旁的周成嚷嚷道,“散了散了,都特么给我散了,别围着,想憋死人啊?施译,你去把窗户开一下,通通风。” “你去。”叶开点名一个小个子男生。那人很识趣地起身去开窗了。 施译摸摸鼻子,很不好意思。 “刚才体育课打球,跟别人起了点摩擦,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我擦,叶开,天大的事到你嘴里都成豆子了!”周成搬张凳子坐在叶开身边,对施译嚷嚷道,“你不知道,我们本来在那球场上打得好好的,几个高二的王八蛋不识好歹过来跟我们抢场地,嘴巴也不放放干净,惹得我们叶少当时就火了,一个篮球呼到那兔崽子脸上,那个一个爽气!”周成眼里全是暴力崇拜。 “然后就这样了?” “那还能怎么样?打到后面高三的出马给拦住了,这才带叶开去医务室包扎。” 施译歪着脑袋特天真地问叶开,“你先动的手?不像你作风啊。”叶开这一看就是修为良好的三好学生,平常处事的时候也很有分寸,鲜少见他发脾气动怒。能骂到让他动手,这人得多缺心眼啊。施译都有点佩服起那个高二的学生了。 周成挥挥手,“他妈的忘了!” 施译笑了,叶开也笑,只是那笑还未扩展便凝固在脸上。 “——那人说叶少是兔儿爷!”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嚷嚷道,还未注意到屋子里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气氛,继续咋咋呼呼,“被人说这样能不气吗?叶少这样都还算客气的,要我非打断他的腿!” 周成霍地站起身,推了一把那小子,“滚滚滚,滚回去洗澡,臭烘烘的。”完了在他屁股上狠踹一脚将他踢出门。那人骂骂咧咧地还想还嘴,一看叶开的脸色,吓得什么也没说,屁股也没敢揉,一溜烟跑了。 屋子里剩下的人也都打个哈哈作鸟兽散了,一时间只剩下叶开、施译和周成三人。 周成十分尴尬,左右转了转,问叶开,“要不我给你打饭去?” 叶开点点头,“还是那些,顺便帮施译也打一份。” 容不得施译拒绝,周成就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叶开对他说,“你别放心上,无所谓。” 施译震惊了。他知道叶开和周成关系铁,也知道叶开讲义气,但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受害人明明是他自己,他还反倒来安慰周成别多想。 ——他再一次知道了叶开为什么人缘这么好。 “你知道兔儿爷什么意思?” 施译回过神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全民皆腐的年代,我不知道除非我火星来的。再说了,我身边就有一个gay。” 叶开脸色一变。 “陈又涵啊,瞧把你吓的,你以为我说你呢?”施译笑笑,“你跟陈又涵不是挺熟?他是gay你不知道?” “知道。”叶开在床上躺下,“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话听着像绕口令。 “有一次杜唐跟他打电话,不小心说漏嘴了,说什么出柜什么的。我还以为杜唐跟他是一对,没把我吓死。” 叶开无声地咧了咧嘴角,闭上眼睛。施译就坐在他的床头,一会儿看看地板,一会儿瞅瞅天花板,然后又把眼神转回来,盯着叶开平静的脸。他的手臂横挡在脸上,遮住了眼睛,施译便只能看见他一个微微翘起的鼻尖和唇形很正的嘴唇,色泽也是很好的,饱满水润,像是姑娘的唇。 周成回来的时候叶开已经睡着了,施译对他比了个嘘的嘴型,摇了摇头,“你去上自习吧,帮他向班主任请个假。” 周成让他好好照顾着,就先走了。 说起来这还是施译第一次照顾人。他身边接触的人少,最亲近的杜唐几乎是超人级别的,轮不到他去照顾,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几乎是爱心满满,“母性”泛滥。 叶开睡着前让他别叫醒他,等他自己醒过来再吃东西。可等他醒了,饭早就凉了,施译只好端了饭盒去宿管那儿用微波炉热一热,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叶开居然又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九点半,再次醒来时,他脸颊发烫,腮上有两坨病态的红,眼眶也是红的。 “烫。”他眨眨眼睛,看着施译,只说了一个字,疑似撒娇。 施译一个头两个大,用手背贴住叶开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他的手冰凉的,一时测不准温度究竟烧没烧,叶开却好像很满意他手背上的温度,双手抓了不放,贴在自己脸颊上,手心贴热了换手背,手背热了又换手心,翻来覆去。 “舒服。”他的眼睛水润水润的,神态却有点迷迷糊糊。 施译想这人该不是把脑子烧坏了,讲话这么孩子气?于是赶紧一手箍住叶开的后脑勺,将额头贴了上去。 这么一比就发现他这温度真是高得吓死人。 叶开拿鼻尖蹭蹭他的鼻翼,“是不是烧了?” 呵出的气也是滚烫的。施译哭笑不得,看来这人还没烧傻,还知道自己发烧,有救。 这不过现在校医院也下班了,值班医生那半吊子的功夫全校师生有目共睹,施译不敢拿叶大少的生命和脑子开玩笑,犹豫了两三秒,决定带叶开去最近的医院看看。他打电话订了出租车,然后吃力地把叶开架起来。 现在是12月,入冬已久,即使是南方,这会儿也冷得要命。特别是晚上,夜风吹起来,刮过高楼的窗子,听上去鬼哭狼嚎的。叶开头上受了伤,吹不了风,施译满屋子找帽子给他戴上,好不容易收拾得当,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真是太有照顾人的天赋了,当然,此等天赋日后被杜唐形容为:欠操。 等他送叶开去医院看完医生,已经折腾到了十一点,他给周成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就坐在叶开病床前打瞌睡。后来叶开醒了,稍微清醒了点,就打了电话给家里人。叶家来了人,对施译万般感谢。他心里又困又得瑟,最后受不了叶开三分钟一次的“逐客令”,为免这病号伤神,施译只好打消陪他整晚的念头。 大冬天的,又是半夜,街上冷冷清清根本就没什么人。他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了辆出租车,师傅问他去哪,他连犹豫都没犹豫,脑子里想的是学校,张嘴却自然而然就报了个家里小区的地址。报完后自己往后座上一靠,闭眼打盹,等师傅叫他提醒他到了,他才揉揉眼睛,特迷糊地问师傅,“师傅,这是天翼中学吗?” 师傅嘿了一声,有些不悦,“你不是说去阳光水岸吗?!” 施译一惊,清醒过来,又道歉又道谢的,付了钱,站在小区门口迷茫了一下,就朝自己那一栋走去。深夜寂静,除了保安室的灯光,整个小区都已经熄了灯火安然入睡了。施译的脚步声踏在水泥地上有轻微的回想,他有些害怕,老是回头张望看有没有可疑分子跟着自己。后来越吓自己越怕,干脆拼命狂奔起来,等上了楼,到了自己家门口,他才一手扶墙一手撑腰,不住喘气,心里算是安定了下来。 可是他一摸口袋,骂了句操,钥匙忘带了! 他做了会儿心里建设,也不知在紧张些什么,气怎么都喘不匀。手指按在门铃上,死命按了好几下,等听到屋里子好像有脚步声了,他才靠着墙等开门。 “……”杜唐开了门,盯着施译半天,确定自己没眼花,才把施译让进屋来。 “怎么了?怕太想我了出现幻觉?”施译弯下腰换了家居拖鞋,一把抱住杜唐的腰,“明早再跟你解释,我困死了,赶紧睡觉。” 抱住的那瞬间他闻到了一股酒味,还有……香水味? 他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杜唐的不寻常:身上穿的不是家居服,而是明显白天穿过的衬衣,扣子还少扣了一个。腿上穿的是牛仔裤。再往上打量,真是哪哪都是问题:头发乱七八糟这没什么,可是他的眼睛却明显浮肿着,一脸倦容。 “赶紧去睡吧。”杜唐一张嘴,一股淡淡的酒味。 施译皱了皱眉。他没见过这样的杜唐,疲倦,不修边幅。 “你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杜唐却只想赶他去睡觉,于是手便不客气地把他往卧室里推。 施译的眼神落在他的衬衣领口上,定住不动了,连脚步也滞缓起来,他一字一顿,“你衣领上的口红是怎么回事?!” 第16章:帮你解皮带不代表手想伸里面去 杜唐一愣,顺着施译的目光往自己衣领上看去,可那里偏偏是盲区,他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毛病,扭头问施译,“怎么?” 施译啧了一声,特不耐烦地一步跨上前,踮起脚尖,十分粗暴地将杜唐的衬衫扯开,把衣领从肩膀处褪下来,又揪着那一块儿凑近杜唐眼前,“你自己看。” 是有一个淡淡的粉红色的印子。 杜唐使劲回想了下。今天总报社集团的高层来这边视察,饭局上谈完工作当然得有后续的助兴节目,无非就是酒吧会所KTV。杜唐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施译今晚不回来,社长又一定得拉他去,再说作为主编不作陪也于理不合,杜唐便去了。 跟领导去唱歌,什么内容大家想必都清楚。领导叫小姐,你不叫,那你不是故作清高扇领导的脸面是什么?杜唐不是什么白莲花,他从小长在杜家,这些游戏规则他都门清,因此每次自己都会顺着领导的意思点一个,只不过点完就凉在那里,自己喝不下了才会让小姐挡一下。 今晚上自然也是这样的情况。但这几位领导估摸着口味比较重,到最后大家都喝high了,玩的内容也黄暴起来。有个领导说杜唐啊我看你怎么一脸禁欲的模样?我看了很不喜欢,来来来,你去亲他一下,别冷落了我们杜主编嘛!旁边社长也劝着,杜唐啊当主编也要人间百态都尝遍了才好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你说是不是? 身边那小姐笑着就要凑上来亲他,陈又涵早辞职了,这种场面再没了人帮他救场,他只好借位用手稍微格了下那姑娘,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口红蹭到了衣领上。 “应酬。”杜唐长话短说,两个字总结一切,意思是个中过程请施译自行脑补。 施译自然也懂这些上班社交的无奈,心里不知道怎么有些安心。他原来还以为卧室里藏了个女人,他俩正在行房办事却不巧被自己打断了。现在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对于真相却也没那么生气,但他就是看不爽那个红印子和这一身的烟味酒味香水味,真是又刺眼又刺鼻,倔脾气上来,干脆三两下扯掉杜唐的衬衫,其动作之粗鲁,直接将扣子崩掉好几颗。 杜唐站在那里由着施译摆布,还挺老实,就是看施译把他衬衣剥下来扔垃圾桶里的时候眼睛稍微有点波动。 施译理直气壮,“我看到那衬衫我心里就会想起一个没有操守私生活混乱的坏老爸形象,不爽。” 剥完衬衫他开始解杜唐的皮带。目光接触到杜唐那线条十分漂亮的腰腹时有些闪躲,连带着手都有点发抖,一发抖皮带就解不开,慌乱间手指还扫到了杜唐腹部的那块肌肉,是很迅速的一刹那,但那种触感还是深深地留在了施译的脑海中。 杜唐不期然握住施译的手,就着他的手指开始解皮带,那模样倒像是在手把手教施译怎么帮男人脱裤子。 他是真醉了,意识还有,但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的。刚开始看见施译的时候还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好爸爸形象,可现在一旦松懈下来,困劲和醉意一块上涌,他就找不着北了。等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时候,他打了个冷颤,迷蒙着眼对施译说,“冷。” 施译差点被他气笑,推着他走进浴室,热水器一开,开始往浴缸里放热水。 等水放满了,他又费了老大劲把杜唐给折腾进鱼缸,让他躺下来。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把杜唐的内裤剥下,“赶紧洗,洗完了睡觉!” 说完不知道紧张什么似的,一刻也不敢多留,赶紧退出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他先是给杜唐找出内裤和睡衣,又给他整理了床铺。看来看去好像无事可做了,他啪嗒啪嗒趿拉着拖鞋走进自己卧室,抱了自己心爱的枕头,好好地将他和杜唐的那只并排在床头放好。 鬼使神差地,他自言自语,真是,喝得这么醉,万一晚上又是吐又是口渴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问么?你搬过来一起睡不就是为了照顾你爹地吗? 施译满意了,靠在床头打开电视开始看深夜档的节目。等到他把台从一转到101又从101转回1之后,杜唐还没出来。他咬了咬牙,把遥控器往床上一扔,走几步,拉开浴室门—— 卧槽!这人洗澡都能把自己给洗睡着了?! 施译骂了句娘,就想跑过去把杜唐弄醒,结果没留神瓷砖上的水渍,脚底下一滑,重心失稳,整个人向前一扑,上半身直接就扑到了浴缸里,和杜唐的下半身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呛了好大口水,扶着浴缸边沿站起来,睡衣也湿了,头发也湿了。杜唐幽幽转开眼,一脸老子没睡醒你居然敢把老子吵醒的低气压,脸沉沉的都能滴下水来。他扫视了一下,大概看清楚了状况,眼里恢复了清明,一把拎起施译,把他拖出浴室,扯下大浴巾盖在他身上。 “小脑没发育好。” 施译哆哆嗦嗦地把湿了的衣服扒精光,胡乱擦了两下就掀开被角跳上床钻了进去,“要不是你喝醉我能弄成这德行?” 杜唐背对着施译,慢悠悠地把湿内裤脱了,又慢悠悠地擦干身子,套上干净的衣裤。 施译别开脸,没话找话,“你不冷?” “我只是好奇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开空调。” 施译又低低骂了句娘。他先入为主觉得屋子里肯定是开了空调的,却忘了杜唐冬天压根就不需要暖气这玩意儿。 “你躺这干什么?”杜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也坐进被窝里。 施译皱了下眉,“吹一下,别湿着头发睡觉。” 杜唐听话地又下床去吹头发,等他吹干了,又想赶施译回自己房间睡去,施译却闭着眼睛背对着他大喊,“我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 于是杜唐关了灯,从背后圈住施译,沉默半晌,特煞风景地问他,“你怎么还没长个子?” 施译气得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嫌你儿子矮了?” 杜唐身高标准的一米八,施译现在才160,差距是有点大。 “据说情侣间最有爱的身高差是15厘米,刚好是一低头就能吻到的距离。” “嗯。”杜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又调戏他,“那你还差五厘米。” 这人……施译想了想,懒得吐槽他,憋了半晌心里又很不爽,闷声闷气问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喝醉酒了见人就调戏?你对别人也这样吗?”闻着有点酸。 身后没动静,他等了一会儿,却感受到脖子上热热的均匀的呼吸,喷在皮肤上痒痒的。看来是睡着了。 但愿明天可别感冒了。施译抱着这个念头,拉着杜唐的手臂将怀抱紧了紧,也沉稳地睡了过去。 谢天谢地最后两人谁也没着凉。第二天施译问杜唐伸手要奖励,杜唐哼了一声说昨晚上被你吃尽豆腐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奖励?然后一脚把施译踢出家门让他好好准备期末考。施译怨念地说杜唐你这个小人,寒假前休想再见到我!趁杜唐关门前他还对他比了个中指,然后很没出息地逃之夭夭。 第17章:帮你解皮带不代表手想伸里面去! 只要你不是文盲,你还上过中学,特别是,如果你还上过重点中学,重点是,如果你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在乎成绩,不想等到过年的时候当七大姑八大姨问你“哎呀小X今年考试成绩怎么样啊”之类问题时只能无语凝噎,或者不想等拿成绩单回来被父母男女混合双打,那么 —— 你一定经历过期末考试前那生不如死的备战月! 而天翼中学的变态之处在于:四个实验班,一共120名学生,一旦你连续三次期中期末大考名次跌出年级前120名,你将被踢出实验班,同理,一旦你能连续三次保持前120,即使你原本身在普通班,你也能鲤鱼跃龙门,扬眉吐气。 不用想也知道,施译他们班级目前的备战气息是多么的紧张严峻。理论上来说,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占用一个名次的敌人! 上次期中考试,林闻在90内,于念白比较危险,是108,路陆成绩挺好的,年级前五十。施译自是不用说,稳坐年级前五。所以现在施译完全身处在来自于林闻和于念白的紧张低气压之中。 于念白每天最起码要把啊头转到后座跟施译聊二十回天,一张嘴就是“你说我怎么办我会不会被赶出去如果我被赶出去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你对不起父老乡亲……” 施译则淡定把她脑袋推回去,“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就教了你几道题,烂泥扶不上墙我不能把气撒到烂泥身上,智商是硬伤。” “要不你帮我把这张卷子做了吧?”于念白两眼泪汪汪,“我一道题都不会!” 施译看了眼那套试卷,“你买这么难的习题卷干什么?找虐?” 于念白哭开了,“——这是我家教推荐的!她说这个比较能锻炼解题思维!可是现在我的信心被虐得连渣都不剩了!” 施译单手支着下巴把那套卷子来回翻了几遍,“你做我的这份。”他从自己课桌上高高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习题册,“这本比较适合考前突击。” 于念白眨眨眼,“那你怎么办啊小跳蚤?” 施译高贵冷艳一笑,完全不把考前备战放在眼里,“先拿你这份练练手。” 实验班明争暗斗十分激烈,学校又明令禁止不许老师向学生推荐教辅或统一购买教辅,因此个人手上的习题册啊参考书啊解析卷啊五花八门,但一般来说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自己千挑万选,特别适合自己学习习惯的参考书以及配套习题,其重要以及隐秘程度不亚于什么武穆遗书啊九阴真经啊神马的。 施译这一举动,简直就像张无忌把乾坤大挪移的口诀共享给明教教众。于念白当即做出了表示。她把自己手上私藏的那一份“历史与社会”参考书递给施译,“小跳蚤,你文科是短板,用这本吧,我姑姑是一中的社会老师,这是他们教师用书,蛮不错的。” 林闻很快也加入了他们资源共享的行列,他前座的蒋子坤虽然心痒痒,但对自己怀里的无敌秘笈有十万分的信心,压根舍不得拿出来分享。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的习题册都是市面上常规的那些,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林闻嗤了一声,被施译捅了个胳膊肘,也就没再说话了。 施译的变化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要是以前碰到这种情况,别等林闻开口,施译早就吐槽蒋子坤吐得他无地自容了,可现在他却成了劝架的那一位。这功劳,不必多说,自然是叶开的。叶开虽说明里暗里总惯着他,但所谓近朱者赤,天天跟在叶开身边形影不离,他那套做人的艺术,施译也稍微学了个一两分。这一点改变施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得意自是不用说的。叶开取笑他,你这根本不是由内而外的,完全是新鲜,有样学样,过不了几天就又恢复中二的本性了。施译反唇相讥,中二怎样,中二也是萌属性! 期末考试一共考五门,语数英、科学、历史与社会。第一天考三门,上午语文,下午科学,晚上是历史与社会,第二天上午数学,下午英语,考完放假。 考试前一天晚上,于念白完全睡不着觉,给施译打电话唠嗑。于念白这姑娘,性子大大咧咧,没有小姑娘的矫情,对施译的喜欢是明目张胆的。她也是个很要强的姑娘,绝不会允许自己被踢出实验班,加上这又是她上初中以来的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大考,成败在此一举,她不紧张才怪。 初三的期末考被安排在后两天,但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施译还是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北风呼啸而过,他全副武装还是被冻到不行,连牙齿都在打颤,呵出的气息是肉眼可见的,在阳台灯的照射下白色宛如实质。 他一边跺着脚转着圈一边哆哆嗦嗦开导于念白,并没有注意到室内的动静,只是当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一下子被惊到,低呼一声差点跳起来,一转头去看见叶开眉头皱得很紧。 “你明天不是考试?大晚上的跑阳台上谈情说爱,不怕着凉?” 施译一愣,条件反射地就张嘴反驳,“什么啊,谁谈情说爱了?” 电话那端于念白叫道,“小跳蚤?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一只夜猫子吓到了。”他好笑地瞪叶开一眼,“你快去睡吧,养好精神才能奋战,祝你明天好运,晚安。” 叶开伸手替他紧了紧肩上快滑下去的大衣,“你先自己睡着了再说别人吧!” “是是是,叶少说什么都是对的。”他把双手拢在一起凑在嘴边往里呵气,“你先进去吧,我给杜唐打个电话。” “还打?”叶开好看的眉一扬,“都快十二点了,你这例行公事地每日一电就不能停一天?” “不行不行。”施译摇摇手,“让你一天晚上不喝热牛奶你习惯不?” 叶开终于没再说什么,拉开推拉门走进温暖的室内,关门低声说,“没见过哪对父子像你们这样,简直像情侣样粘。” 尽管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被施译成功捕捉到,他得意洋洋,“你不懂~我跟杜唐不是情人胜似情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叶开想到自己以前和陈又涵的境况,脚步顿了一顿,“我懂。”语气竟似有万分惆怅。 施译没听清楚,想再问的时候门却已经关上了。他跺跺脚,拨出电话。 无人接听。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没拨错,又尝试着拨了几次,还是没通。这事太奇怪了。难道是信号断了?宿舍这边的信号覆盖的确很不全,他艰难地把手举高,手指冻得通红蜷缩在一起,完全无法伸直。他从阳台这头走到那头,又转了个圈,没变化,都是满格。 那就是杜唐的问题了。 说不定是加班太累睡着了?有可能。上次听杜唐说他们周刊在做一个专题报道,整个编辑部和采访部都采取全场紧迫盯人的战术,简直把人当陀螺使唤。 这样一想施译心里安心了不少,但紧接着又被一种异样的心疼给攫取了心脏。他想给杜唐发一条短信说晚安,想了想,怕杜唐又把手机搁在枕头边,万一被震动吵醒就不好了。 最终他编辑了一条“晚安,超人杜主编”的短信,存进了草稿箱。 天翼的考场也是按年级名次来安排的,老师的意思是,仇人(大雾)相见,分外眼红,只有实力相当的角斗手相遇才能激发最强斗志。 当然了,哪个老师也没说真正的原因是——你们这帮差生抄去吧,抄来抄去都是自己的水平线…… 按照上次月考的排名,施译坐在第一列第四位。他走进考场时前二三名还未就坐,他一手无聊转着笔一手托着腮,两眼盯着第一名的背影,脑袋放空。 第一名的名字很文艺,乔亦初,一听就是万年优等生的感觉。他本人也完全不负期望,自打开学,大大小小考试全部都稳坐第一把交椅,并且甩出第二名起码二十分的差距。开学初他是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去发言的。英伦式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笔挺,一丝不苟,连领带都打得挑不出一丝毛病。他站在演讲台前沉静、镇定、从容的样子刻进了所有人的心中——别闹了,真以为这是校园偶像剧呢,新生代表算个球,年级第一算个球—— “关键看长相!”身为宅腐双休长期混迹于二次元的资深长老,于念白一锤定音。 没错,这人成绩好,气质好,据说家境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还特么的长得好,身材好,总之,堪称模范——除了看上去气质冷了点,淡然之中透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好像谁都走不进他的世界。 “我怀疑中学生守则就是按照他写的。”林闻是这么吐槽的。 “天翼的校服也是按照他的身材长相气质设计的。”于念白作为外貌协会会长也发了言。 “出题老师出卷前都跟他商量过标准答案。”路陆补上一刀。 “你们这一群酸不拉几的羡慕嫉妒恨,赶紧滚蛋,别说我认识你们!” 施译此刻盯着乔亦初的背影,脑中回想起自己当初的那句话,禁不住也有些羡慕,要是他来做杜唐的儿子,估计杜唐会喜欢他更多,根本没心思在外面找女人。 ——额,好像哪里不对? 施译拍拍脑袋,无聊把笔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重新检查一遍。一块橡皮滚了出去。他刚想站起来去捡,却见那橡皮长了眼睛似的滚到了乔亦初的脚边。 真会来事儿。 施译犹豫了一下,刚想站起来,却见乔亦初弯腰,捡起那块橡皮,走到施译眼前,站定,“请问,这是你的吗?” “啊,是的,谢谢。”施译接过橡皮,手臂习惯性一抬,挠上自己头发。抓了两下以后突然觉得这个举动在这个模范生面前简直蠢爆了,赶紧放下。 乔亦初把橡皮放在他桌子上,转身走了。 施译愣了会儿,掏出手机给叶开忙里偷闲发了一条短信:——我终于找到可以和你媲美的人了。 叶开回得很快:——难道不是杜唐吗? 这人一看就没好好听课。施译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不是,杜唐既面瘫又宅又话少又没浪漫细胞又懒……不对,我想说我很想和他做朋友! 叶开:——你是看到好男人就想去勾搭吗? 施译笑骂了句滚蛋,我这叫惜才,你懂毛线!干脆关了机。 一旦起了交朋友的念头,施译就心痒痒的。但贸然上前去搭讪是不是略流氓?但他又不是大姑娘,哪有流氓一说?他把语文卷子翻了一面,完全没有检查的打算,继续纠结着这个问题。等到交卷铃打响了,他也惊醒了过来,暗暗觉得自己好笑,难道真如叶开所说,自己看到优秀的男人都想“勾搭”吗? 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想要和他认识的感觉却不会错,突如其来,简直像是出于本能,就好像男人看到美女想要电话号码一样。 施译微微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8章:背负着从大腐列颠回国的竹马的设定,你不做性觉醒导师谁做?! 期末考算是通关了,寒假也就来了。施译打包好自己要带回家的衣物和被单,屁颠屁颠就跟着杜唐回了家。 初三的比较可怜,虽然名义上是放假了,可是校外大大小小的补习班欢迎您光临。叶开也被她妈妈拎到了了全市最有名的那个据说由特级教师组成的,貌似还潜伏着历年中考出卷老师的补习班去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再过九天就是大年三十,施译琢磨着哪天拖杜唐去陪他逛街买衣服去。问题是报社那边经过大小编辑讨论,决定在春节前搞一个春运问题深度大解剖,这下子不仅记者奔赴全国各条最繁忙的春运线上采访,编辑们也被从报社分布全国各大城市的通讯站那里发来统计数据搞得人仰马翻。杜唐每天晚上要泡二十代特浓咖啡,有两三天甚至连家都没顾得上回,这种情况,施译觉得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提逛街这回小事。 这个家少了个女人——这个问题在此刻才被无限放大。 施译略有些惆怅。杜唐前两天回来的时候扔了了他一张八佰伴的购物卡,五千的限额,让他有空自己张罗去。 找谁陪自己张罗呢?施译四顾茫然的时候,家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齐默。 齐默?施译打开门的时候愣了半晌,认出眼前这个一身英伦休闲打扮的人居然是自己张口闭口不离的发小齐默,顿时觉得世界观都颠覆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他费力组织了下语言。 齐默毫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个板栗,“你说呢?!当然是回家过年了!” “哦哦,对哦,我都忘了。”施译摸摸头,傻笑,将齐默让进屋来,“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给你个惊喜。昨天刚到的,今天就来找你玩儿了,够意思吧。”齐默递给施译一个纸盒,外面是巴宝莉的袋子。 “什么?”施译一边问着,手却不客气地拆起来了,“围巾?” 巴宝莉经典款的羊绒围巾。施译心里一顿,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怎么送我围巾?”围巾不是都女孩送男孩的吗? “觉得挺适合你的就送了。”齐默把围巾接过来,细致地替他围上,退后两步上下看了两眼,然后眉眼一弯,笑了,露出个浅浅的救我,“挺好看的。” 这……施译愣了,他愣愣伸出手拍拍齐默的脸颊,“你是不是齐默?你是假冒的吧?” 齐默无语地将他手一拍,“去你的!” 施译送了口气,这才像是齐默的风格嘛。他还以为人去英国一念书,就真念成个绅士了。 “你怎么会回来的?我记得英国那边不是这么放假的。”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回家不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关就过不去。”齐默走到玄关处,弯下腰穿鞋,“走吧,逛街去。” 施译大惊,“你怎么知道我要逛街?!” 齐默哈哈大笑,“以前每次过年都是我妈妈带着我们两个去买衣服,你爸爸哪年有空了?去年我家搬了家,我又出了国,我就猜你到现在还没准备呢。刚才我出门前我妈还问我说小译今年衣服买了没啊,要不要一起啊,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施译两眼泪汪汪,感动至极,“早知道你妈让我认干妈的时候我就果断认了!杜唐那个工作狂人,根本就不是做爸爸的!” 最终在齐默的强烈要求下,施译买了一身和那条围巾配套的英伦休闲装,跟齐默站在一起好像情侣装似的。 后来两人在茶餐厅里一合计,反正也没事干了,决定晚上去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施译又被齐默小惊了一下,放着刚上映的好莱坞大片不看,他要看一部从英国引进的同志片…… “不是吧……”施译有些不愿意,但一想到齐默刚回国,不能弄得他不开心,于是又改口说,“好吧……” 有剪刀手广电总局坐阵,就算是基片也被剪得不是很大尺度。只是当两个男主一吻定情的时候,施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对上齐默看得聚精会神的侧脸时,他又默默地别到了另一边…… 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施译有些不耐地扭了扭身子。齐默察觉到他的动静,歪过脸轻声问他,“怎么了?觉得没意思?” “没有没有……”施译连忙摆摆手,“换个姿势而已……”他有些尴尬的把架起腿,把身子歪到跟齐默相反的另一边。 这片怎么还没完?这俩男人究竟要搞基搞到什么时候?为什么动不动四五分钟就要挑个情搞下小动作?施译把爆米花嚼得嘎嘣响。这电影讲的是师生恋。小受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向,所以有些自闭症,上大学时喜欢上了自己年轻的导师。奈何那导师是个根正苗红的直男。电影就在小受万般纠结的掰弯直男大作战中进行。同志片很少有皆大欢喜的结局,想当初那部有名的断背山把多少人虐得肝肠寸断,国内的蓝宇,还有不是基片胜似基片的霸王别姬,那都是大悲剧。这些电影施译都看过,还是杜唐给他看的。别怀疑杜主编有什么不良居心,他只不过把这些当做艺术给施译感受,当然了,观影后长达一小时、从主题内涵到镜头配乐结构节奏都涵盖过去的电影赏析课堂,我们就不提了…… 这片虽说是从大腐列颠引进的,但也难逃悲剧命运。最后那导师终于被小受给掰弯了,俩人在一起和和美美没几天,小受因为社会压力,又老是觉得小攻出轨,自闭症越演越烈,最后躺在小攻的大床上割腕自杀了。血流了一被单。这地方导演镜头运用的“别有居心”,怎么刺激人神经怎么来,有种变态到极致的美。小受临死前想的都是小攻现在正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厮混,所以心里抱着的最后想法是我要让你永远都没办法再在床上和女人纠缠。这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小攻独自一人承受压力跟家里出柜以后,关上门,无视那个砸在门框上玻璃摔碎的声音,面对着白云蓝天,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这片把电影院一大半的女人都虐哭了。四周都是低低的抽泣声。观影厅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施译不耐地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我回头就在校内上发个影评,标题就叫做2016年你不可错过的十大好基片,看过以后,男默女泪不解释。”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都是生气了的感觉。 齐默心里有些奇怪,“我觉得这电影挺好的。在英国那边上映后的反响很好,导演本身就是个同志,这是根据他一个朋友的真实故事改编的。国内上映的版本剪了一些激情片段,但不是很影响完整性。” 施译冷笑一声看,“真实故事怎么了?合着同性恋就该出轨背叛自杀分手得艾滋四处鬼混孤老终生?是,我承认,这片拍得挺好挺用心,也很让人同情,但这会给观众和社会造成一种刻板印象,好像同性恋就得不到善终,得不到祝福,这是变相的歧视!同性恋需要的是真正的理解和宽容,而不是眼泪和怜悯!”他把手套狠狠摔在雪地上,甩开大步往前走开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施译无视背后齐默的叫唤。自己这是怎么了?生的哪门子气?发的哪门子火?电影怎么演关你什么事?你他妈的又不是同…… 施译脚步一顿,缓缓伸开双手,看着手心。 同性恋……? 身后齐默大喘着气追上来,扶着他的肩问道,“你怎么了?好好的发这么大的火?” 施译转过身,静静看着齐默,“你看过完整版是不是?为什么要找我再看一遍?” “因为我觉得这片真的很好,很喜欢。”齐默眨眨眼睛,“我这不算什么,我有个同学,他陪着他每个朋友去电影院看,还都是自己请客,连台词都会背了。” “你那里有没有完整版?” “额……有是有,但少了的就是激情戏而已。” “性也是爱的一部分,我想看看最完整的故事。” “那明天吧,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施译拒绝了他,骗他说他要去报社把杜唐那个加班狂拉回家,而事实上,他只是很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 Y城今年很少见得下了场大雪,路边还有高高堆起的雪堆没有化,各种脏脏的脚印,轮胎印,纵横交错,污七八黑。施译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手腕上挎着新买的衣服鞋子,低着头。快过年了,街面上当然是热闹的,霓虹灯红绿交错,喇叭声和各家店面里的音响声汇在一起。 施译并不看路,脑子里还被刚才推断出来的话震惊得七荤八素没恢复过来。他回想了下自己近期的奇怪反应:喜欢甚至崇拜叶开,总是跟他形影不离,看到乔亦初的脸会有想问他要电话号码的冲动,看到电影上两个男人暧昧接吻身体会有种奇怪的冲动,因为一部同志片而对齐默大喊大叫,气愤同性恋的不公待遇和社会给他们的偏见…… 如果这一切,不是因为自己闲的蛋疼,那就是…… 第19章:背负着从大腐列颠回国的竹马的设定,你不做性觉醒导师谁做! 施译闭起眼,紧了紧上眼睑,努力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冰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睁开眼,半仰着头,借着路灯的光,他看到有细碎的雪花从漆黑的夜空中缓缓飘下。 下雪了。 仿佛身后有谁跟着自己般,他快走了两步,又跑了起来,等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才停下来。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缺氧的感觉让他大脑放空,没那些奇思怪想。又走走跑跑了一段,走到一个公交车站,有辆公交正在缓缓进站,他没看是哪路车就跳了上去。 也不知在车上坐了多久,直到司机说,“小朋友,终点站了,你下不下啊?” 施译心想,你七舅老爷的小朋友!胡乱抓起自己的袋子就下了车。 这你妈什么鬼地方?!施译呵着气跺了跺脚,原地转了两圈,活动了下自己冻僵了的脚趾头,这才走到站牌哪儿去看。 得,到南泉了,这可是Y市的南郊,鸟不拉屎的地儿,政府今年才打算开发的心新地。这大晚上的,都十点多了,能打得到才怪!末班车也都过了。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性向不同算个毛线?也比在公交车站露宿冻死好吧! 施译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下爱疯那个肚脐眼,屏幕没亮。、 格老子的!这种时候给小爷没电!我去你妈的!施译刚想把爱疯摔在地上解解气,一想这是去年刚买的七代,贵着呢,只好孙子似的把爱疯爷爷装回口袋。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走着呗,前面就是居民区,总不至于连个小卖部都找不到吧? 于是施译同学拎着大包小包往前面那星星点点的灯光走去。长夜寂静,偶尔有车打着灯光从他身边开过去,都是私家车。雪比刚才下大了些,落在施译的发上,肩上,积了一些,但更多的是化了。肩膀哪儿很快就湿了一块。 施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边算是Y城比较落后的地方,有些地段连路都没修好,坑坑洼洼的,走一步说不定就能崴一步,有些坑里还积了水,一踩就哗啦一声,鞋面也给弄湿了。 好不容易到了那片灯光的所在地,果然是个居民区。只不过现在肯定都快十一点了,冬夜又冷,大家都睡得早,整个居民区黑黢黢静悄悄的跟个坟墓。施译挎着一张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耐着性子沿着主干道走着,看到有灯光就凑前去看看是不是小卖部,最后好不容易让他找着一个还在营业的棋牌室。 他走进去,一面还支着两桌牌面,一桌麻将一桌双扣。他一走进去,那些大叔静了一两秒,就又搓了起来。他用手指戳戳其中一个看牌的,看上去面相比较和善的,礼貌地鞠了一躬,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叔叔,能不能接你手机打个电话,我迷路了,我想让我爸爸来接我。” 那大叔挺热情,掏出手机就递了过去。 打通的第一秒,杜唐就接了。 “哪位?”这是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都是亲戚熟人,所以没用工作时那种客气又礼貌的口吻接电话。但屏幕上显示又是陌生号,他猜可能是施译,所以语气里多了丝急切。 “杜唐~~~~~~~~~~~”施译简直是两眼泪汪汪,“我迷路了,快来接我!我在……”他转头可怜巴巴地问那个大叔,“大叔,这是什么小区几排几栋?” 跟杜唐报了地址后,杜唐让他待那儿别动,说半小时后到,就很急地挂了。 施译吸吸鼻子。现在是让他动他也没力气动了。 他搬过一张凳子……看起了麻将。 等到杜唐将他后领子一把拎起时,他才惊觉原来半小时这么快就过了?这才玩了没几圈嘛……施译吐吐舌头,一缩脖子,从杜唐手底下逃脱,赶紧爬上他那开足了暖气的雷克萨斯,走之前还不忘跟那大叔打个招呼道个谢。 他在杜唐的车里翻出他备在车里的移动电池,给爱疯爷爷充上电。 “这个送你了,以后出门都带着。” “谢父皇隆恩。”施译欢天喜地开了机,然后一大堆未接电话蹦了出来,两个是齐默的,剩下的……全是杜唐的。 足足四十八个。 他赶紧给齐默打了电话报了平安,然后乖乖坐着等着挨训。谁知杜唐竟然一句话都没再多说。这下完了,施译一脑门子的冷汗。这家伙,要是他还有兴致训你,那说明你还有救,要是他连训都懒得训你了,那只能说明:他已经生气到了极点,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多接触。这种情况下的活命措施只有一条:麻利滚,有多远滚多远,有多快滚多快。 问题是现在两个人共处一车厢,你让施译滚哪儿去?难不成圆润地滚到后座去? 等等!不是还有林闻亲身传授的绝招吗?! 施译一个饿狼扑羊(大雾)扑到杜唐的腰上,车在路上拐了个S…… 杜唐无奈熄火停车,“干嘛?” “爸爸你不要生气我很乖的。” “你不知道这种卖萌的招数用第二次就没用了吗?”杜唐把他的脸推开,“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走?为什么看完电影不回家?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顿了一顿,凝视着施译的眼睛,在车顶灯的照射下脸神情好像有些别扭,“我很担心。” 施译想到手机上那满满的四十八个未接电话,内心一动,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不敢挨杜唐太近,赶紧坐直身子,“对不起,我做错公交了,又在车上睡着了,也没发现手机没电。” 杜唐盯了他半晌,就在施译快要以为被他看出撒谎的时候,他却别开了眼,看样子是不打算追究了。 第二天,施译如约去了齐默家里。齐默爸妈都出去上班了,他俩躲在齐默的卧室里,把窗帘拉上,门锁上,然后聚在电脑前看齐默下载下来的高清无删减版。这片子即使是第二次看施译也觉得很特别压抑,就跟他当初看春光乍泄的感觉一样。但看春光乍泄的时候施译并没有那种异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年龄还小?还是说这种感觉是自己的错觉,然后在自己的暗示下被放大了呢? 施译今天就是来寻找答案的。他想的很简单,如果真是同性恋的话,那看同性间的性爱应该会兴奋才对。施译半年前已经有晨勃现象了,但没有过因外界刺激而勃起过。小学的时候齐默就给他看过色情图片,上初中了林闻那帮混蛋也给他看过那种小说,他都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兴奋。对此施译自己的解释是还没有发育,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另一种答案。 剧情进行到暧昧处时,施译仍然很不自在。他浑身都痒,仿佛从心脏一直酥麻到指尖,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缩起身子,把脚也收进沙发上,双手环过膝盖,抱紧。 齐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 施译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于是齐默又把空调温度又打高了一度。 屏幕上两个男人接吻了。这是昨天就看过的。刚开始只是轻轻地触碰,带着点试探的味道,但渐渐的,干柴烈火,吻得深了,抵死缠绵的感觉。 施译咽了口唾沫,尚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目不转睛。身体内处传来的异样越来越明显。施译感到心跳如鼓擂,手捏成拳头,指间攥进柔嫩的掌心,拇指尖全是汗水,湿湿的。 那两个男人开始脱衣服。 脱得很急,很躁,亟不可待的感觉。上衣很快就扒完了,随意扔在地板上、床上。小受主动把手伸向小攻的小腹,他的手指毫无章法,却很快就将小受的皮带扣解开,拉链拉卡,然后……他没有马上就褪下他的裤子,而是将手从内裤的上沿滑了进去。镜头很直接地打在小受的那只手上,他的每一个动作,从撩开内裤的松紧带,到伸进,到挑\\逗。手指的动作,透过小攻胯下那一包鼓鼓囊囊的地方,清晰地传进施译的眼中。 他没有将目光错开,却再也不敢吞咽。他怕那咕哝一声,会让齐默察觉到他的异样。 更要命的是,他看着那只手,和小攻漂亮的腹肌,想到的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他替他解开皮带的场景历历在目,放佛就在昨天。他喝醉了,低着头,呵出的气都带着酒味。他嫌弃他的笨手笨手,大手握住他的小手,带着他的手指一起动作,仿佛挑逗他来脱他的裤子。皮带扣松了,他半搂住他,将他的裤子褪下…… 施译赶紧闭上眼睛。但那情景越发清晰,杜唐气息中的酒味几乎要将现在的他熏醉。于是他又赶紧睁开眼睛,只不过一瞬的功夫,电影里的两人已经纠缠到了床上。 但他已经无心再看了。因为—— 他已然满脑子都是那一晚的情形。翻来覆去,倒带似的。解皮带,脱裤子,扯开衬衫,摔进浴缸的瞬间他们肌肤相触,他从背后搂着他睡觉,将他圈进自己怀里。还有更远些的时候……每一幕都清晰如昨日。 胯下异样的感觉十分清晰,那硬硬的东西抵着自己牛仔裤的前档,让他十分难受。 屏幕上小攻的脸放佛变成了杜唐那张万年没有表情却仍然十分吸引人的脸,那只手也变成了杜唐惯常拿着钢笔的右手。以前,他喜欢看杜唐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在翻译书稿。他的右手握着钢笔,在白纸上写写划划。他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干净白皙,却充满男人味的手臂——他觉得那截裸露的手臂很性感。 现在,那只写出优美译文的手,却在他的想象中,褪去他的衣服,扯下他的内裤,动作急切粗暴,仿佛对他身体的渴求已经让他抛弃平日里的绅士。他的手伸进他的内裤,握住已起的、硬得发疼的那一根,灵活的手指逗弄着他的前端。施译感觉到自己的前端沁出水来——不管是在幻想中,还是在现实中。 他第一个性幻想的对象,竟然是他爸?! 第20章:乱沦这事搁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施译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齐默家逃出来的了。他突然有些恨齐默,如果不是他带自己看这电影,他就不会察觉出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不他说的不是性向,而是…… 如果仅仅是同性恋,他大概不至于狼狈至此。托于念白和班里其他几个所谓的腐女的福,他被科普了太多这方面的或真或假的知识。平常逛贴吧论坛还有刷微博的时候,他也发现很多同性之间会亲爱的、宝贝甚至老公老婆这样彼此称呼。相比于以前,这个社会已经给同性恋比以前多了太多的包容——虽然这种包容不是因为三次元的同性恋本身,而是二次元同性恋的延伸。 也不是没有在豆瓣上看到过那种线上活动,“留下你的照片和号码,看对眼了就在一起吧”、“留下你的生日,如果一样就在一起吧”——同性版本,异性恋勿入。而惊人之处在于,这种同性示爱活动每次都有四五千人参加。 施译曾经与于念白吐槽,“异性恋也是真爱!麻烦你们给异性恋一条活路吧!我们不是畸形!异性恋不是病!” 现在…… 不,他惊诧的是自己对杜唐的性幻想。 恋父——这是自己早就知道的。因为没有妈妈的缘故,施译可以说是杜唐一手带大的。 杜唐曾经和施译说过,在施译还是一两岁的时候,也担心过自己太马虎,照顾不周,误了施译的成长,听别人介绍找了一个农村的大嫂来给施译当保姆。那个大嫂那儿都挺好,但有回杜唐下班回家,竟然看到那个大嫂把他勾在秤钩上给他称体重。杜唐当时就心惊了,把小施译解救下来后,他告诉那大嫂,明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 后来,杜唐便一直亲手把他照顾到了现在。 他黏杜唐,甚至有强烈的控制欲。还是五六岁的时候,杜唐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家做客。杜唐还什么都没介绍呢,小施译却看着他俩牵着的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特幼稚地从头哭到尾,哭到后面已经没眼泪了还长着大嘴闭着眼睛干嚎,怎么哄都不管用,非要杜唐抱在手里。杜唐那时候还没察觉到自家儿子的“狼子野心”,只好先让那姑娘回家。 后来那姑娘没再来过家里,施译以为大敌已走,没想到有回偷听杜唐打电话,才知道他俩在外面约会。怪不得那时候杜唐舍得把他托给朋友照顾一天两天什么的,现在想来,原来是和那姑娘约会开房去了! 这故事后来的版本就比较惨烈了。小施译不仅个子长,智商也在长啊!刚开始要求杜唐带着他一块儿约会,发誓不哭不闹,结果到地儿了不是把咖啡“不小心”扑到人家身上就是把蛋糕抹在人家姑娘脸上。演变到后来,就有了剪辫子版本,剪裙子版本,扮鬼吓人版本,藏高跟鞋版本…… 终于,在施译把白加黑的黑粒研碎当饮料给姑娘喝并成功把人家气走之后,杜唐掀桌了,“施译你给我过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要欺负女孩子?!你在幼儿园是不是也是这么干的?!” 小施译嘴一瘪,眼里就包了两泡眼泪。结果他还没哭上呢,杜唐就扳着他的小身板一正,“不许哭!” ……多委屈的眼泪也被他给吓回去了。 “我才没有欺负女孩子!她们都是阿姨!” “你到底是来当儿子的还是来当老婆的?!我找女人你也要管!”杜主编显然是气疯了,把平日里维持的好爸爸形象忘得一干二净,爆发出了倍儿“爷们”的一面。 “粑粑,有什么区别呢?老婆和儿子?” 杜唐被他噎得一愣,“老婆是要……一起睡觉的,儿子是……要自己结婚的。“杜主编觉得词穷了。他总不能把汉语大字典翻出来念给他听吧?再说了他听得懂吗? 施译破涕为笑,“粑粑笨,小译也每天都陪粑粑一起睡觉,将来小译也要和粑粑结婚,所以小译是儿子也是粑粑的老婆~” 杜唐昏。 罢了罢了,这小兔崽子长大了总该自己明白的。说不定将来想让他黏他都不乐意黏了。杜主编如是安慰自己,暂时放弃了结婚的打算,但姑娘也还是偶尔要处一处的。只不过伴随着小施译成长为施译,他的父控情结倒是一点也没变,只是赶人的手段更高明了,懂得查短信通话记录伪造短信“帮”杜唐说分手了,最终,杜主编连姑娘也懒得处了,作出了不到施译上大学不处对象不结婚的打算,所有推不掉的相亲一律消极应对敷衍了事。 施译回想到杜唐的承诺,心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念头:不够,不够,什么不到大学不结婚,不够,完全不够!上大学就要结婚了吗?就要和他分开了吗?! 施译在路上奔跑着,风混着雪粒子割在脸颊上升腾,他顾不了。那个念头就像是此刻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根深蒂固——不要分开,不管是现在,上大学以后,还是老了,都不要分开! 这种话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念头不是他第一次起,但动机却已经完全变了,或者说—— 他第一次明确地、强烈地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真正的心意。 他喜欢抱着他睡,直到上小学四年级才被他以强硬手段赶回自己屋去;他喜欢他从背后抱着自己的姿势,那让他很有归属感;他受不了一天不跟杜唐联络,那一段为了治自己“父控病”而强迫自己和杜唐断绝联系的时间,他过得了无生趣,每天都在动摇和后悔中度日;他完全没办法直面杜唐的裸体,即使只是上半身也不行;他没办法看杜唐和别的女人亲近哪怕稍微一点儿;他总喜欢和他玩“来给爷香一个”的戏码,亲上他脸颊的那一瞬间心如鼓擂;他…… 他爱他。 他竟然是爱着他的!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爱?! 爱,是什么?施译迷茫了。过完年12岁了,却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爱这个字眼。齐默曾经和他说过他爱那个二附小的校花,可是后来齐默去了英国,他们分手了。电影了那小受说他爱小攻,可是他怀着最深的猜忌和最恨的诅咒自杀了。 他听过身边很多很多人说爱,从幼儿园听到了现在。他也喜欢过漂亮的小姑娘,但那还是在幼儿园和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初一第一学期,关于谁和谁在一起,谁暗恋谁,谁爱谁,这样的绯闻谣言满天飞。他们说着爱,好像爱是多浅显易懂的东西。说完就扔,扔了再继续爱新的人。 杜唐是不是也和别人说过爱呢?施译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趔趄,他摔倒在雪地上,怔了好久,他才拍拍屁股爬起来。 杜唐当然也是和别人说过爱的。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而且,他可以确定,自己永生永世,永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份来自己杜唐的爱。永远有多远,这份得不到就有多远。 青春期才刚刚开始,施译却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一夜蜕变。 第21章:乱沦这事搁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杜唐想当然是还没回家的。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黑黢黢的。施译连灯都懒得打开,筋疲力尽得仿佛从心到指尖都脱了力。他摸黑进了屋子,只脱了外面的大衣和裤子,就一头躺倒睡了。 半夜的时候仿佛听到杜唐关门的动静。施译心里一直放着那份沉重的自知,因此很快就惊醒了过来,支着耳朵静静听着杜唐的一举一动。他进洗手间了,他开始洗澡了,水声哗啦啦的,还有厨房里热水器点着的声音,他出来了,他吹头发,他……打开了施译房间的门。 施译心里一紧,还好是背对着门侧卧着的,头埋在被窝里,杜唐应该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来干什么?这么晚了,难道他还要拉他起来聊天吗?不对不对这种行为绝对不会出现在杜唐身上。那他来干什么?看看他被子盖好没?有可能。 施译胡乱想着,身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得快成木板了。 他感到床的一块被压了一下,是杜唐坐下了。 施译死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着。 杜唐真的对他很好……施译想,即使是加班到深夜以后,他也要来看看他。这样的夜晚有多少次了呢?因为自己睡得太沉,他究竟错过了多少次杜唐独坐在他床头,静静看着他,陪着他的时间? 一只手落到了施译的头发上,很轻很缓,施译还在惊诧着,那只手却只停留了一瞬就收了回去,然后杜唐站起身来,走出去,关上了门。 施译长出一口气,动动僵掉的脖子,闭起眼睛想继续睡,睡意却已经全跑了。 第二天直到下午他才醒,精神状态比昨晚好很多。他想清楚了,也许对杜唐的感觉真的只是恋父而已,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可怕,那么……不堪。 他这么想是有理由的。 首先,杜唐是他爸。他爸英明神武,身上带着知识分子的泠然和清高,却又长了张很有时尚感的帅脸,身材又很劲爆,综合在一起,是很能吸引gay的。 第二,施译同学是个有恋父情结,前科累累的少年,而此少年又刚发现自己竟然对男人有兴趣。鉴于杜主编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和他最亲近,最帅,最有型,最man的男人,荷尔蒙和父控崇拜一齐作祟,是很能惹事的。 第三,第三……没有了。 总之,这完全完全有可能是施译自己想歪了!不管怎么样,他要先上网查查资料,确定一下自己的性取向。他先是问了度娘,后来去豆瓣逛同志小组,完了进同志论坛和贴吧,后来他找于念白求科普,理由当然被他冠冕堂皇地搪塞过去了。忙碌一下午,最后施译也没弄懂究竟自己算不算是个彻底的gay。 太没有效率了! 最重要的是,在论坛里面逛了一下,发现大部分的帖子都是爆照求认识的,什么哥哥弟弟的,求一夜情的,求419的,施译看了心里不是很舒服,就赶紧退了出来。 对比了下于念白口中的基情满满的世界,施译最起码认定了一个事实:二次元的世界和三次元的是有很大不同的,简而言之就是现实是骨感的,意淫是丰满的;想象是可以腾飞的,真相是会让人摔死的。 去你妈的!施译不是个缩手缩脚规规矩矩的人,这从他层出不穷的赶女人绝招就可以看出来。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情况,他很有种直来直去的江湖气,跟着直觉走。现在度娘和于念白都不能告诉他答案,他只好自己去找了。 首先,万一,那种反应只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动态的亲热直击,刺激太大而有的正常反应呢?确认途径当然是找一部G片来看看了。他上线问林闻要种子,结果被林闻阴阳怪气地糗了半天才拿到。下完以后他确认所有门窗已经关好,于是一个人坐在床上,扯了张被子盖在身上,也懒得看剧情了,直接拉到前戏部分开始看。 嗯……好像还是有反应的?这是施译第一次看这玩意儿,首次上阵竟然还是独自一人,没流鼻血就算不错了。现在下身的状况比昨天还有凄惨,硬得发疼,前端渗出粘液,内裤好像湿了。下腹火烧火燎的。他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的活塞运动了,犹豫了一下,他脱下家居的运动裤,其次是内裤。 要做吗? 施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颤抖着右手,缓缓地,握住了那一根坚硬。 他闭起眼睛,完全没有经验也没有理论储备,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双手握着那一根机械上下撸动着,动作急切而粗暴。所有的血好像都集中到了那里,所有的神经末梢也都集中到了那里。偶尔手指扫过前端的时候,施译会爽得一个激灵。 记忆中的那双手…… “嗯……”施译喘着气,想到那双握着钢笔的手时,手上一下太用力,疼得一哆嗦,脑子里像是被射穿了一枪,清醒了一瞬,而后又再次沉沦。 他的手带着自己的手指,轻巧地解开皮带扣。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因为常年写字而有薄薄的茧,想象着那只布满薄茧的手正握住自己的手,带着他动作,上下撸动…… 他的指尖刺激前端敏感的部分,扫过阳筋…… 他长时间没有表情的脸,泠然的甚至有些禁yu的气质,此刻却微张着唇,呵出诱惑的气息,布满了情yu。 而这情yu,是因为他——他的儿子…… “嗯…嗯啊……杜……”他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意识却已沉沦,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轻易就幻想着和杜唐做那件事。背德和羞耻刺激了情yu,施译来不及想得更深入,更香yan,就被激得一躬身子,像是跃出水面的鱼,缺氧的一瞬间他攀上高峰,颤抖着射了满手。 而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前端射出白液的同时,他喑哑着嗓音喊他,“爸爸……” 第一次的高潮持续了好几秒,在那几秒钟,施译的大脑是处于完全的当机状态的。刚才……是幻听吗?还是,他真的情难自禁地叫出了那两个字?施译突然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洗手间里打开淋浴器,也不管水温还没有预热,就一头冲了进去。 冷水刺得他一个激灵。施译咬着牙以近乎自虐的姿态把赤luo的全身暴露在冷水中。手上那一滩发着腥臭味的黏腻的液体随着水流的冲刷被稀释,从他的掌心滴落到地板上,而后被冲入下水道。 水温终于热了起来。高潮的可耻的余韵似乎随着毛孔的打开而再次释放出来。施译很认真地洗了全身,特别是那一根已经疲软下的,他把包皮从外侧剥开,又撸下去,仔仔细细地从里到外,洗了四遍。 洗完澡后木然的脑子稍微恢复了点理智。这个结果机会把施译原本的推断一棍子打死了。施译咬咬牙,继续浏览网页。按照心理学上的说法,青少年应该是从十五六岁才开始建构自我同一性,也就是说在十一二岁,其性向应该是还未定型的。虽说现在很多孩子因为童年经历或者家庭环境、社会舆论的原因,早早就发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但那时候还不可以断言是同性恋,应该说是有那种倾向,但很多孩子正是在恐惧和压力下不断进行自我暗示,放大了那一点差异,才最终定性为同性恋。 简而言之,这件事情还未定性,自己还是可以“救”的。 第22章:乱沦搁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施译很认真地考虑应对措施。可以确定的是目前为止自己只是对杜唐有“性”趣,对于其他异性,即使优秀如叶开和乔亦初,他也只是萌发了交朋友的念头,而并无其他非分之想。那么对杜唐的这种畸形情感,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太过于依赖他,同时又长期缺乏与异性的亲密接触呢? 不管怎么样,这条思路可行,值得一试。 所以目前要做的,是疏远杜唐,然后……交个女朋友? 施译有点无语。虽说初一生交女朋友早就是见怪不怪了,可是……初恋这么草率真的合适?他摇摇头,不行不行,还是先远离杜唐吧,要是平常接触时暴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让杜唐察觉,杜唐已经会把他逐出家门的…… 太可笑了!施译最后给自己对杜唐“过度”的父控下了定论。这一定是每个人生不如死的青春期中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的小问题,调整好自己,别当回事,一定会过去的! 确定下战略方针,后继的行动就简单多了,总之一个字——躲。能不单独共处一室就不共处,能不讲话就不讲话,能不眼神交流就不交流。杜唐在书房他就躲客厅,杜唐在客厅他就回卧室,杜唐醒着他就睡觉。这样坚持了几天后,施译的生物钟完全紊乱,眼睛下那一圈大黑眼圈简直都快掉到脸下面去了。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杜唐打电话给施译说他有一份稿子落在书房了,印刷厂那边正在等着,让他给送过去。得,这下子连躲也躲不过去了。施译把书稿放进背包里就出了门,按照杜唐发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印刷厂,下了出租就看到杜唐站在门口等他。 只不过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个子很高,身材很好,站在杜唐身边,俊男靓女,怎么看怎么登对。两人似乎很熟,因为杜唐罕见地没有面瘫,而是微微侧着头,像是很专注地听着那女人说话,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施译走过去的时候,杜唐侧身对着他,因而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这时候那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杜唐脸上的笑容竟然又扩大了一圈,炫目得简直连施译都要看呆了。 施译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是不抱过希望,在自己单方面如此明显躲避杜唐的时候,杜唐是不是能察觉到他的异样?是不是会觉得不适应,不自在?会不会因为好几天没有讲过话而想念他?然而这种念头的出现本身就是错的,施译知道不能这样想,因此每当心里冒出这一点点幻想就勒令自己马上刹车。 更何况……杜唐根本就不会觉得不自在吧。现在想来,十月份就算借着“世界粮食日”这样的蠢借口也要来学校看他的杜唐,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还有那个凑在他耳边说我想你的杜唐,是不是他的幻觉呢?那时候游乐园正在放烟花吧?礼花绽放的声音太响,自己出现幻听了呢…… 施译快步走向杜唐,无视他脸上并不属于他的笑,木着脸将书稿递给杜唐,“哝。”他只发了一个单音节,算是打过招呼了,就想走。 “哎呀,杜唐,那是你儿子吧?都长这么大了?”那女人像所有长辈那样,看到小孩子总要大惊小怪一番,说什么长高了吧,漂亮了吧,都不认识了。 施译顿住脚步,突然很想听听杜唐的反应。 “嗯,过完年12岁了。”杜唐温柔的眼神落在施译的背影,停驻了一两秒,“进去吧。” 果然。施译狠狠踢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他还以为那人会趁机多和他说几句,就算是做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样子给外人看看也好吧?有什么事是他在乎的呢? 反正不会是他。 至于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和杜唐在一起,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好像相处地很开心,他通通都不想去管了。 从那天以后,两人之间好像更冷了。 腊月二十九,吃晚饭。这顿饭的气氛和之前几天无异,依然是死一般的沉默,难捱的疏远。施译草草扒了两口饭就打算回房。经过杜唐身边的时候,和往常任何一次一样,心脏总是会突然快速鼓动,一阵无法言喻的悸动从那个最柔软的地方顺着血液传递到他的指尖。 一阵酥麻。 最近这样的反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显了。好像越躲,越避而不见,那种隐秘的渴望,可耻的渴望,就更强烈——渴望见到他,渴望触碰到他,渴望他的体温,渴望他的气息。 可是……可以吗?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施译的胳膊,他惊得颤抖了一下,手臂上传来的温度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可望而不可即的——来自于杜唐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从那儿输送出来的血液,温暖了他的表皮,再经由触碰,将这份温度传递给施译的皮肤。 仅仅只是一次触碰而已吗?不,这是经过万千根血管、经络所联系起来的,心脏和心脏的相贴。 在这一秒里,彼此的身体里都有成千上万的细胞死亡,又有成千上万的细胞新生,头发生长了千万分之一毫米,呼吸系统完成了新一次的新陈代谢。世界如他们一样,仿佛毫无变化,仿佛已是天翻地覆,而他们——刚刚用体温温暖了彼此。 施译有些神经质地甩开了杜唐的手——但他失败了。 杜唐的手握得很紧,施译甚至能感到骨头被紧箍的酸痛。 “我没有找女人。” “什么?” “我没有找女人。”杜唐耐心地用重复了一句,一字一顿,说得异常清晰。但不知是不是施译的错觉,他竟然感到那短短几个字里泄露了一丝紧张。 他这是……在向我解释?施译迷茫了。他快速回忆了一下,难道是…… “你是指……?”他有些不确定。 杜唐点点头,手指收得更紧了一点,“她是我的责编,付印时她必须在场。 “我知道了。” 杜唐的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盯着施译的眼睛看了几秒,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好似有了一点波动,他略微有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始终紧紧握着施译手臂的那只手没有任何要松开的意思。 “还有事?”施译动动胳膊,示意杜唐放手。 杜唐仰着头。施译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杜唐突然站起身,一把将施译拉近自己,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与施译对视。身高差距所带来的压迫感很快让施译有些吃不消,何况此刻,他们两个挨得太近、太近。他能感觉到杜唐的下神贴着他的腰,而自己的则紧紧挨着杜唐的大腿。 “那你躲什么?” 又来了!讲话就好好讲啊,干嘛一定要凑得这么近!干嘛气一定要呵到我脖子上!干嘛嘴唇一定要贴着我的耳朵!施译内心大声咆哮,耳朵上的温度却火箭式上升。 糟、糟糕……他有些难堪地动了动,想和杜唐拉远一点,谁知他一动作,杜唐就搂住他的腰身,将他整个身子箍住,甚至贴得更近了。 我、靠!哪个爸爸会用这种姿势跟自己儿子讲话的!是有多贴心感情有多好啊!杜唐你听到没有小爷我弯了责任完全在你啊混蛋!你赔老子正常的青春期! 施译内心在欲哭无泪地咆哮的同时,杜唐却瞪大了眼,手上不自觉就松了劲,身子甚至完全无意识地轻微向后挪了一步。然而仅仅是那么细微的一个动作,他就十分懊悔地抬眼去寻找施译的反应。这样的举动,算是……伤害他了吗? 呵、呵呵,有朝一日能看到杜主编脸上出现这种完全意料之外的表情,真是赚了呢……施译尴尬地发出两个意味不明的含糊声音,趁着杜唐一刹那的震惊和失神,他赶紧摆脱杜唐的束缚,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窘迫地把脸别向别处,“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杜唐转过了身。 施译无奈地低头看了看下身支起的帐篷,还是没发育好啊,没发育荷尔蒙就不会这么猖狂了吧?就不会这么糗了吧? 他赶紧逃回房内,房门哐地一声关上的同时,他听到杜唐突然喊道,“施译!” 丢死人了。施译靠在门上呼呼喘气,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却逃得好像兵荒马乱。 “施译,开门。”杜唐静静站在门外,站得笔直。额心的刘海垂下来,微盖住眼眸。 不开。施译内心回答他,背靠着门微微站直了些,“什么事。”这样平静的声音,原来也是他能够发出来的。 “开门,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开。我累了。我要睡觉。” “你不开,那我就在门外和你说。”杜唐犹豫着,神情复杂,而后他将手掌轻轻贴在门框上。 “……”他快速整理了下思路,“你不要慌,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正常男性在相互摩擦……自慰时,都会产生这种反应。” “是吗?”施译咧开嘴傻笑了一下,“也许是吧,那就听你的。”他霍然转过身,一把打开门。 杜唐就站在他的对面,很近,还是那样泠然干净的气质,此刻却低着头用一种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到忧伤的眼神看着他。 “干嘛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同性恋,不说是荷尔蒙刚释放出来我还不懂控制吗。” 杜唐轻笑了一下,“是啊。”他俯下身,想抱住施译,然而却被他很敏捷地躲开了。就好像,他一直在防备着,防备着和他再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 第23章:人森赢家告诉你喜欢一定是包含欲望的! 以往和杜唐两个人过春节的时候,施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反正他早就习惯了杜唐的寡言少语,所以即使是在鞭炮震天响、热热闹闹的背景下,杜唐的冷淡也并不让施译打冷颤,但今年就完全不同了。 要说具体哪里不同呢,施译倒也真说不出来。杜唐还是同往常年一样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其手艺直逼高级厨师。鞭炮也是两个人下楼去一起放的,春晚也是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的。期间连续接到了叶开和林闻等人的祝福电话,并怂恿他出门一起去K歌,奈何这方面施译和杜唐一样有着根深蒂固的看春晚守夜的传统,总之春晚再烂他也绝对不离不弃,弄得他被林闻讥讽做派老土。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施译和春晚的主持人一起倒数,新年的钟声敲响,他一把抱住身边的杜唐,坏笑着看他明显一震的表情,“新年快乐,爸爸,我爱你。” 杜唐浅浅一笑,回拥住他,“新年快乐,我也爱你。” 施译讶异地瞪大眼,直摇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应该拿手机录下来的,杜主编千年难一遇的表白。”说完手掌往杜唐眼皮子底下一摊,“红包拿来。” 于是杜唐又把早就封好的红包逃出来,却并不拍在施译手掌上,而是拉开施译的衬衫领子,从上面插进去,“银子给了,是不是该给爷笑一个?笑得好看有赏。” 施译内心哀嚎:拜托你有点做爸爸的自觉好不好!脸上却早已笑成花儿一朵,“我好看吗?客官?这样够不够?” 杜唐难得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揉揉他的头发,“以后记得常这样笑,别像前几天一样。” 说不感动是假的。杜主编掉节操调戏儿子,只为博儿子一笑。这梗怎么听怎么舒心,可施译却忍不住鼻子发酸,鼻梁像被人打了一拳般沉重酸痛,“好。” 如果你知道我对你抱有那样的爱,你还会这样宠我,哄我吗?施译咽下内心的苦涩。不,永远不会让你知道的。 杜唐带他去楼下放鞭炮,很大很漂亮的烟花,炸开的时候震得施译耳朵隆隆作响。杜唐站在他身后,伸出手替他捂住耳朵,施译心思一动,转过身来,踮起脚尖,也替杜唐捂住耳朵。这样一来,他们俩就成面对面了。 杜唐的眼睛很漂亮,在漫天烟花的映照下更是如星辰般熠熠生辉,全世界的色彩都装在他眼中,全世界的绚烂都因为他眼睛的反射而更加璀璨。 杜唐大概是心情很好,眼里眉里都是笑意,“不看烟花吗?”他凑近施译耳朵,大声问。 施译浑身一震,瞪他一眼,而后自己先笑开了,“全世界的烟花都没你好看!” 后来他们一直站在楼下,直等到漫天烟火都落幕,天空重归清冷寂静,才上了楼。进楼道的那一瞬,施译转过身,空气里都是烟花爆竹燃烧过后的硫磺味,很好闻。 好寂寞啊。他突然想。 大年初一是上坟祭拜祖宗的日子,可这项活动施译从没见杜唐实践过,清明节也没看他去扫过墓。杜唐的家庭背景好像是无,没有父母,没有兄弟,甚至没有亲戚。小时候杜唐会在年初四初五时带他去拜访一些长辈,刚开始他以为是杜唐家里边的姑姑叔叔之类的,长大了才知道,那些叔叔阿姨都不是亲戚,而是杜唐的一些同事和朋友,也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杜唐乐意带着施译。 施译其实很早就知道,只要是能带给他家的感觉,那些无聊到死的活动杜唐都会义无反顾地参加。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后来不知怎么,杜唐有一回说漏嘴了,施译才知道那些看上去很好很好的姑姑叔叔,都不是真的亲人,自那时候起,他就很抗拒拜年走亲戚,宁愿在家里窝一个冬天,或者和同学出去乱晃,久而久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正月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大房子真是冷清得有点可怖。施译很想找点事和杜唐一起做做,可他又觉得用任何理由去打扰杜唐工作都是很可耻的。这工作狂人只有年初一休息了一天,随后就马不停蹄投入到报社的工作中去。今天杂志样稿又出了点问题,于是值班的编辑一纸诏书又把杜唐给召唤走了。 正无聊时,接到了叶开的电话,约他去看电影。施译心想反正自己都快发霉了,不如就去好了。谁知到了电影院,叶开也要拉他看那部同志片,把他吓得够呛,好说歹说,诱骗加恐吓齐上阵,最后终于忽悠得叶开回心转意,最后两个大男孩看起了……言情片。 “你不觉得怪?这里的好像都是情侣……”施译左右看看,确定只有直视前方才不会有长针眼的嫌疑。 “你还说?是谁坚持要看这个的?”叶开笑着把他手里的可乐抢过来,就着他的吸管吸了一大口。 施译怒,“你干嘛抢我可乐!” 叶开笑得眉眼弯弯,“因为好喝。” 随着后续观众陆续进场,施译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种片上座率都这么高?怎么都是情侣?” 叶开瞪大眼睛,古怪看了施译半晌,“我说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我出来了。” 他话里有话,施译立马支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怎么?” “今天是情人节。”叶开伸出一根手指在施译眼前晃了晃,“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啊!施译一下子愣了,半张着嘴的样子呆萌呆萌的,为什么没有和杜唐呆一块儿呢——这是蹦入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施译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会儿他那懊恼沮丧的表情让叶开都坐立不安起来,他关切地问道,“小译,你怎么了?你不会和谁约好了一起过吧?” “没、没有。”施译勉强笑笑,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下解锁键,干干净净的页面,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短信。也对,他自嘲地笑笑,将手机塞回兜里。情人节嘛,又不是儿童节,杜唐那家伙怎么会想到发短信给自己? 即使收拾好自己乱糟糟的心思,施译也看得心不在焉的。反正这种时候上映的片子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看着图个开心罢了。全程唯一引起施译注意力的一件事是出放映厅时,刚好在入口遇到了陈又涵和叶开的姐姐。 陈又涵当然还是那副骚包模样,大冬天的穿个皮衣,一头碎碎碎乱乱的黑发特别有型,叶瑾一副淑女的打扮,站在他身边倒有些不合适了。叶开好像真的跟陈又涵气场不对付,竟然只和他姐姐打了个招呼,完全把这个未来姐夫置之不顾。 倒是陈又涵一改神经病作风,看见叶开的那一瞬突然正了身形,整个人气场一下子由玩世不恭变成了如临大敌的感觉,气势全开,一双凌厉的眼睛来回在叶开和施译身上转着。就在施译都要招架不住的时候,他却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那副痞痞的模样,嘴角勾着一丝莫名的笑意,走远了。施译回头去看的时候觉得很怪异,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大概是陈又涵和叶瑾之间的距离太远,让他觉得他们看上去不像情侣吧。 他没忘记陈又涵和自己是属于同一类人,但现在他却和叶瑾在一起了。那他是“治”好了变“正常”了,还是说他原本就是男女通吃的双性恋呢?这事情他也不敢问叶开,毕竟叶瑾可是他亲姐姐。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给施译留下了一道曙光,也许,也许有一天,他也可以放下那些畸形的感情,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组成家庭,当一个像……杜唐一样,合格的爸爸。会有这个机会的吧? 情人节过完以后这个寒假也只剩下一点点了。接下来的日子乏善可陈,每天不是看片就是写作业,跟杜唐相处得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挺不错的,只不过施译再也没有赖在杜唐房间里嚷嚷着要一起睡了。子不教父之过 上——三三娘
作者:三三娘 录入:0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