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随身 中——游夏

作者:游夏  录入:03-15

 2013年2月21日星期五大雪

 (黑暗年代1年3月4日) 今天难民营里头多了很多张嘴。虽然都有自备干粮,但仍然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们人实在是太多,而且带着武器,给人一种不太友善的感觉。 是商青带着的那帮人。有22个,18男4女。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这已经是幸存下来的人数,他们因为遇上了袭击,才匆匆忙忙逃出来的。因为袭击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们在被袭击的瞬间就失去了好几个人。在逃过来的途中伤了一些,又丢了一些,到我们这就只剩下那么二十来个。 要说把这些人都放进来其实挺危险,也挺冒险。但人都站在下面了,商青跟张铁翻上来敲门说软话。到这份上还把人拒在外头,就有些讲不过去。 况且他们手上还是有几把枪,要真拼命,我们这嫩的嫩小的小,估计也就是个两败俱伤。 我觉得商青是个妙人。 他们这明明是被杀得屁滚尿流逃命一样逃到我们这边,他脸上还是一副坦然的神色。不见有多少哀恸,也没什么慌乱。紧张倒是有的,只是不太明显,显得非常镇静。他手下那一群里头,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都差不多一副吓得要尿裤子的样,就连张铁脸色也不大好,刚进来那会铁青铁青的。在那一群人里头,商青的冷静让我侧目。 我没有机会私下跟任何人交流,在我想起来要跟谁沟通以前,他们这一群人已经占满了所有空间。我总不能拖着人到厕所里头讲话,何况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但是憋着这么一肚子话我还是觉得有些不爽,有种自己的空间被侵占了的感觉。所以早早躲进来写日记了。 商青说他们在自己的营地里头遭到了袭击。那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丧尸。巨大、而且背上长着黏糊的触手。我听着觉得很好奇,就问他,到底是怎么样的触手。和章鱼一样还是和植物的藤蔓一样。商青看了我一眼,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都不太像。 我们这边听着的都愣了愣,说怎么样的叫都不太像。 张铁就突然接过话,说,那玩意很细很长,圆圆的像面条一样。我说哦。 商青看了一眼张铁,挥了挥手,说你来讲吧。 之后的内容都是张铁说的。 那只怪物出现的时候大概是早上八九点。他们的人起了一大半,但有些还在睡着。因为前两天一直在下暴雨,他们也是连着两天没有出门,所以大家的状态都有些散漫。 他们人多,出去得勤快,存粮倒也有不少,所以才并不怎么紧张。但可能因为这并不紧张,让他们一下子人数下去了一半。 那东西最初的攻击来自背后的那些触手。他们最后也没讨论出来那触手是从哪里伸进屋子里去得,只能胡乱猜测是下水道之类的地方。 触手很长很细,但是很有力。拖住了四个人的脚,瞬间把人拖倒就往外扯。速度非常快。 张铁跟商青那时候都已经起来了。但他们俩住的都是单间,并不跟其他人混在一起。等听到叫声出来的时候,最初被拖倒的那四个人已经只能听到惨叫。 张铁问怎么了。没有人能回答。张铁就让所有人都起来,舀着枪跟过去看。 他们住的地方一直看着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都能看到一路墙边上有喷溅的血迹,血量还相当不少。张铁说,跟着商青和他的都是些见过一点小场面的,当时也还没觉得害怕,只觉得什么玩意将老子兄弟都弄走了,脑门一热就往前冲。 可半路上就听到里头人那边又传来了枪声,还有尖叫声。 有人就说糟糕,难道是调虎离山。张铁一想,商青还在后头,就说赶紧回去。结果又听到几声枪声,路上就看到商青举着枪带着人迎过来。 商青说下仓库。带吃的带武器,走。 当时商青的口气很稳很冷,张铁一看事情应该不妙,什么都来不及问就领着人跑,拎了东西就撞门出去。他们的东西有些散扔着,但还是有一些干粮原本就装起来的,防的就是这种需要紧急逃亡的时候,没想到真用上了。 那些触手钻得很滑溜,就是开着灯,他们也很难打着。商青跟张铁开了几枪打断了一些,根本没什么用,又有两个女孩子被卷走,他们就赶紧冲出去了。 冲出去才看到好多只那样奇怪的丧尸,背上长着的触手在空中挥舞,上边还捉着那些消失了的人的残肢,血淋淋的。好多人当时就愣了,又被卷走了几个。张铁就喊操他妈站着等死啊快跑! 他们冲到外面去才发现外头没在下雨了,是在下雪。那雪拍到人身上,马上就跟烙铁似的一个印子。可也没办法。那是痛,痛也总比死了好。一群人就拼命往外冲。 那些丧尸倒也没有追他们,就围着那些被撕碎了的尸体,挥舞着触手咔嚓咔嚓地吃。 张铁说他现在想起那样子都还觉得心寒。 跑出来了以后他们说怎么办,怎么办。外头一直在下雪,又冷,雪还能伤人,总不能一直在外头。商青就说往我们这来。然后他们就来了。 我看了看他们一群,脸青鼻肿的,倒不像是说谎。 那22个人里头只有商青跟张铁身上完好无缺。其余的那些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伤。有些人是擦伤见血,更多的伤口是像王汉当初的那样,紫黑色硬硬的一块。李啸锐跟钟小哥两人烧红了匕首忙活了半天才将那些人的伤口处理完,身上乱七八糟地贴了纱布,大大小小的块儿,各种各样的形状,看着就觉得好笑。不过我想没有人能笑出来。 这些人来得突然,把王瑶跟孙悦吓了一跳。大概是那些人都是些混混样儿的,身上带着一股痞气,就让她们觉得害怕。王瑶一直躲在一边,也就帮忙做个饭什么的,一整天也没敢跟那些人碰个眼神。 可这么多人,里头又有四个女的,再怎么分配也得往她们睡觉那边塞。 我跟李啸锐去搭床铺的时候特地把床铺搭在张凤兰睡的那边。李啸锐小声跟张凤兰说晚上警醒些,匕首压枕头下面。我心想这都是枕戈待旦了呀。张凤兰只点了点头。李啸锐让张凤兰去跟王瑶和孙悦说这话。我小声问他那孙阳呢。他说那小子精得很,不用管他。 张凤兰大方些,忙前忙后端水送饭都是她。 我跟王汉听完张铁讲故事就合伙到仓库那边取东西。药还有纱布,还有这么多人吃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商青笑了笑,说你们这里待遇不错,还有饭吃。我说呵呵,王汉说呵呵,钟小哥说呵呵。李啸锐就没搭理他。我看李啸锐好像一直不太想理商青的样子。 可晚上他们还是得睡我们旁边。 李啸锐特地将睡觉的位置都调过了。 我本来睡在外头的,李啸锐睡我旁边,再过去是王汉,然后是钟小哥。今天我刚躺下去就被李啸锐踢了脚,说你睡过去。我看了看两边都是商青的人,我就爬到王汉旁边。 钟小哥的伤其实没好全,不过总比我跟王汉要顶事。 商青一路拖着李啸锐聊天,说些有的没的。李啸锐的反应非常冷淡,几乎是能不回答的就不回答,商青还是在兴致盎然地讲啊讲。我这一边写着日记还能一边听着他们在外头说话。而且周围的人吵吵嚷嚷的,跟个菜市场一样。好烦。 所以我说商青是个妙人,而且估计是个生意人。就是那种你扇他两巴掌他都还可以笑眯眯对着你的人。老实说,这种人我不太喜欢,总觉得笑里藏刀,没有一句真心话。前面跟你讲得再好,翻头就背后给你一刀。 李啸锐能忍着跟他瞎扯那么久,我觉得也是够厉害。 我是真的有些看不透商青这个人。他手下的那些人看着都只不过是普通的混混,并不像是什么好人,但也坏不到哪里去。连张铁说他们见过的是小场面,我觉得也无非是些街头群架。 张铁这人看着倒还算有些狠,给人的感觉跟李啸锐有些像,但要更痞一些。李啸锐跟钟小哥给人的感觉都很正,即便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也觉得这人就是很直的一个人,没有恶意。张铁刚好相反。他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觉得这人是狠的,友善不起来。可以当合作伙伴,战友有些够呛。 所以我很好奇商青之前到底做的是什么营生,手下聚集了这么一帮子人。 说他是正经生意人我绝对不信。可要说他是什么暗搓搓的人吧,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传说中的黑道老大要是手下就这么几个小混混,那实在是让人失望。 我们地区传说中的那一位人物我没见过,但是我小叔见过那人。我小叔以前在这边开的理发店,那人偶然进来了。我小叔形容说,一不是多起眼的一个人,坐的车是好车,黑色的,但是很低调。那人进去剪头发,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一个人站在外头,看上去都是非常厉害的。其中一个身上纹了条龙,在脖子上能看到龙头。 我看商青实在不像那样的人,特别是他带过来的这么一群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看着都比我小。 商青还在跟李啸锐讲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听什么。算了,让李啸锐应付他去吧。我赶紧睡觉了。难得今天没有训练,只是早上跑了个圈来回了几次障碍。冲这点我倒必须谢谢商青。 2013年2月22日星期六暴雨夹雪 (黑暗年代1年3月5日) 我真他妈佩服李啸锐。就算这么一群人入侵了我们这个难民营,早上的时候他还是雷打不动地过来掀我跟王汉的被子,踢着我们的屁股把我们赶起来晨跑。他连钟小哥都撵起来了,说是再不活动活动骨头得生锈。再加上张凤兰、王瑶还有孙阳孙悦。我们七个人在其他人都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围着篮球场跑了起来。 躺在篮球场里头的人被我们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在搞什么表演似的。 李啸锐朝着商青笑了笑,说,抱歉,我们惯例这样训练,你继续睡。 我看到商青眯了眯眼,笑着说你们这习惯真不错。然后他就扭头跟张铁说,把人都叫起来跑步吧。那口气我听着相当不舒服,张铁倒没说什么,把人一个一个拉起来,跟在我们后头跑。我说李啸锐今天发什么神经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起来晨跑,原来满肚子坏水。 张凤兰他们是第一次参加晨跑,但是身后跟着一群不情不愿而且满身淤伤的家伙,这完全可以算是一种享受。所以今天跑下来我们所有人都很高兴。 商青的手下所有人都很不高兴。 昨天晚上李啸锐不知道跟商青怎么沟通的。早上做早餐的时候,商青队伍里面的那四个女生都去帮忙了。我才发现之前在交易会上给我跟李啸锐带路的那个双马尾妹子已经不在队伍里头了。我没去问商青,不管得到什么答案都只会让我觉得不愉快。 吃完早饭,照例的障碍跑。 这次李啸锐没让我们队里的少儿组参加,只是他、钟小哥、王汉跟我四个男人。不过这障碍跑持续了有一个多星期,就是我也已经习惯不少。我自然是做不到好像李啸锐或者钟小哥那样行云流水地跑下来,不过中途绊倒之类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速度跟普通人比起来应该也算快的,看得商青手下那群人一愣一愣。 张铁倒是木着张脸看着,大概觉得不值一提。商青还是笑眯眯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惯例完了,李啸锐才开始分配今天的工作。工分的事情,我没听到李啸锐跟他们说。后来我偷偷地问了问,李啸锐说不着急,先看看。他说他总觉得商青这人不简单,让我把仓库里头的东西尽量收一收。 他没问过我空间的事,我也没跟他讲过。现在他默认我总有办法把东西随时藏起再舀出来,我也随他这样觉得。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出来我能在空间里头自己种植东西。 要说我这个空间主人也实在是当得有些窝囊。以前看的那些yy小说,得到了空间的主角哪个不是牛逼轰轰。要物资有物资,要战斗力有战斗力,要美女有美女,说不准还能开个逆天挂顺便就把地球给拯救了。我这除了能当个移动仓库用用,现在也就是种个田养个狗,养的狗还是变异的,只有半个身子。 更别说小金蜂跟木头这样的,看着不错,其实进化度连丧尸都比不上。真要打起来,多少小金蜂跟木头都不够李啸锐两巴掌。可能也就小金稍微有点用处。可小金对着丧尸估计没啥效果。 就没见过比我更窝囊废的空间主人。 是不是我打开空间的方式不对啊? 哎、今天往空间里塞了好多东西,忍不住想吐槽。往后我自己翻回看这一篇日记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很搞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以前的日记。今天随便翻了一下才发现这本日记真的记录了很多东西。里头有这个世界的变化,也有我自己的变化。从最初为了自卫伤害——到现在这个时候我想想,我们并没有确认对方的呼吸,根本不能称之为杀害——了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丧尸的生物都内疚三五天,到现在一个人遇到丧尸都能脸不改色地砍头然后继续搜集物资。 再感慨一次人类的适应性好像很无聊。 因为张铁昨天讲的故事,李啸锐说我们现在的防御并不够。今天所有人的工作就是扛着木板和铁板,将体育馆里头上下所有门、窗户还有下水道和厕所都给封起来——有些是半封闭,做一个简陋的锁。 这些事情全部交给王汉指挥。他倒是有条不絮。一直以来王汉都不大起眼,整一个就是淳朴的农村汉子。以往要干什么的时候他虽然负责,但可能只有我们三个人给他指挥,也不大显。到现在看到他指挥二十几人往这往那,上上下下丝毫不乱,我才突然发现他也真有气场。 钟小哥还跟他开玩笑,说王哥你这是领导的气质啊。 王汉笑呵呵地说以前都这样管,惯了都。 这次加固的工程非常浩大。从白天一直干到晚上还没有做完。倒不是多难,零零碎碎的地方太多。你以为都弄完了,结果想一想巡一巡,突然又发现哪里的角落又有没防好的缝隙。 累死累活一整天下来,室内气温倒是提高了不少,估计都能有10度左右。这比外头要舒适得多。这体育馆本来设计得就很闷气,现在这么一整,除了有些闷以外,倒真挺舒服。 之前因为商青带人来得太匆忙,我们只往外拖了一堆褥子。棉被哪有那么多,最后四套取出来,让他们自己分配去了。最后我看到商青跟张铁每人舀了一套被子,剩下两套是他们其中两个看上去比较狠的小混子给抢到了。 我当时就看了看李啸锐。李啸锐没说什么,我也就跟着沉默。 他们剩下的人就只能缩在两个褥子之间,估计一夜都没睡好。 忙到半途李啸锐让我去仓库里头清点物资,小声凑在我耳边讲,说最多留个三天食物,剩下全弄起来。我说好。 然后我们俩就去仓库。 仓库的钥匙只有李啸锐有。他开了门让我进去,然后就往门外一站,跟个门神似的。我没空搭理他,匆匆忙忙将东西分一分,把多余的食物藏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藏的。 我们原本只有7个人,还有4个是女人跟小孩,消耗并不多。现在突然多了22个,光是他们那群人一天的食量就够我们三天有余。李啸锐说统共三天,我就掐着算,整好留出了两天半的食物来。如果压缩一下食物量,每天只吃两顿而且吃半饱,大概可以支撑五天。 后来我跟李啸锐讲,说没想到你也会干这种事情。我当初以为他是特人道主义精神的那种人,不管什么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慷慨的将自己所有东西都奉献出去——我觉得这种人简直就是脑子还有毛病。当然这句话我没敢当着李啸锐的面说出来。 我是真没想到他还会藏私,还会耍坏。 他就笑了笑。他说我什么也不缺,想要什么都能弄回来。你们不一样。东西你藏起来了,我就不再问。我跟他们一样,吃空了就出门去,不管什么天气。我出去弄吃的回来养着,都行。至少商青张铁得跟着出去。在我这,什么人做什么事,谁来都一样。不干活的没饭吃。 我看他是不想当冤大头,白供着这么群佛。我就说得了吧你就少得瑟了。商青那好几把枪的,回头没准直接把你给干掉,那我就只好顾自己逃命了。别想着我会救你,那不得跟你一块儿殉情啊。 李啸锐说你少贫嘴赶紧收拾。我说我都收拾完了不然我出来干嘛。 他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进去仓库看了一圈,出来就点了点头,说,eng。还不是嗯,是鼻音很重的一个音,好像没那个字吧,我不太确定。我说你这什么意思。他说夸你。我估计他是夸我藏东西藏得好。 晚饭的时候李啸锐跟商青说我们存货不多,没办法支持这么多人的消耗。商青说没关系,我们也带了干粮,我们自己消耗自己的食物。李啸锐点头说好。 他们人数多,带的东西也多。每人从自己包里掏点出来吃也比我们那小仓库里存的东西吃得要久。 最近天气非常糟糕。 雪一直没有停,今天中午的时候又重新开始下暴雨,还刮起大风。雨水之间夹着雪,我都怀疑过几天是不是要落冰雹。 李啸锐到外头去接了点雨水回来,让我摸了摸。那雨水冰得很,摸了非常难受。 而且那种难受跟雪的感觉还不一样。雪是冷,刺痛,让人皮肤一麻,皮下就淤了一坨的淤血。这雨水是刺骨的冰。摸完以后看着倒没什么外伤,可我那段手指,特别是关节的地方,一直到晚上都没缓过来,一直隐隐作痛。我跟李啸锐说这不行。这样的天气,除了他跟张铁,谁出去就是个死。 昨天商青他们死撑着过来了是因为昨天没有刮风,也没下雨。光是静静地飘雪,只要包得严实些,问题都并不十分严重。现在雨雪交加又刮狂风,根本是裹都裹不住。这雨水,我跟李啸锐讲,淋到身上以后,估计连内脏都能给你直接冻成冰棍。 李啸锐就不讲话了,蹲到一边抽烟去了。 没过一会我就看到钟小哥跟张铁也蹲过去抽烟了。王汉也过来找我舀烟。我随手给他半包,说你怎么不跟着过去。他说嘿嘿,那边空气不好。我说操。 2013年2月23日星期天暴雨 (黑暗年代1年3月6日) 我发现我这人真是的天生乌鸦嘴。 既然明知道我自己是乌鸦嘴,为什么我还要讲各种不吉利的话。真他妈想给自己两耳光。 今天我们看到了出海口那边爬上来了无法形容的生物。那是丧尸吗,应该算是丧尸的一种吧。或者说是变异生物。 很巨大,我目测不太准确,所以我问了李啸锐,他说大概能有五米高,三四米宽。如果一定要形容那是怎样的生物,那大概是腐烂的章鱼。看上去软绵绵的,非常恶心的那种软的、烂成一团,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就是黏黏糊糊的一大坨,像是虫子蠕动一样往前爬行。 我们把所有灯都关掉了,一切有可能引起那玩意注意的东西全部都停掉,就怕那东西一个不高兴就往我们这边爬过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最后那东西从我们眼前爬了过去,慢慢地向小镇中心移动。一路上只要是碰到丧尸,它都会直接压过去。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那东西走过以后,丧尸也就跟着消失,大概是被那东西给吃进去了。 又恶心又可怕。我完全不想被那东西追着跑,更不想被压进去。 我看了看,有的太远没看清,但还是有些比较近。那一团东西名字叫“深海丧尸”,等级是0级。但是那玩意是2阶0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2阶的生物。因为没有参照,所以我一直不知道1阶升到2阶到底要什么条件。按网游设定的话大概就是等级够了再凑个什么升级石之类的道具,不知道现实是不是这个鬼样子。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2阶的东西一定比1阶的要强。1阶生物我有见过最高级的是6级,植物。后来遇到的大家伙因为当时太震撼,我忘记了要去看,不知道是几级的东西。 我想跟李啸锐讲,可是今天一直没找到私下跟他说话的机会。跟别人说这种几级几级的话大概会被当疯子看。明天记得要找机会跟李啸锐说说。 看完那东西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很久。整个难民营里头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特别是孙阳跟孙悦,毕竟是小孩子,见到那种幻想级别的可怕生物,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我偷偷给他们舀了两小块雀巢的巧克力饼干,让他们躲到一边吃。 商青他们的东西、武器装备都完全没经过我们手,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带了多少物资。也就是李啸锐这样的蠢货还想着要尽地主之谊什么的。换了是我,一个馒头都不会分出去。他们自己不是带着吃的么,先把自己手上东西吃光了,我才可能考虑接济。 我想在这年月,善良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现在但凡是好一点点的东西,现在我都只捏在自己手里,该给谁的,我自己心里清楚。 今天天气还是相当糟糕的暴雨,伴随着压得非常低的雷声轰鸣。闪电还有些远,雷声却渀佛就在头顶上炸开,几乎都能想象到雷电顺着屋顶横扫下来。我有点后悔挑在体育馆这地方住下。周围高楼不多,雷电连个目标都没有,说不好就顺着打下来了。 我们将所有能拔掉的电源线全部都拔掉,还是觉得惴惴不安。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发生我所害怕的那种情况,但外面雷声一直在响,我还是无法放心。 入海口那里一直有奇怪的生物爬上来。并不全都是那种巨大而恶心腐烂的模样,还有些小的。离得原了,我看得也不大清楚。李啸锐说那看上去有些像是鱼的样子,也是半腐烂状的,有些还拖着掉出来的肠子。小的那些生物——或者说鱼丧尸吧,我也搞不懂是什么——跑得飞快,以我的视力只能看到外头雪地上有模糊的一个小黑点“唰”地就往前冲,迅速在街道之间拐几个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倒很庆幸我自己的视力没李啸锐张铁那么好,免得把自己恶心死。 因为不能开灯也不能发出声音,所以今天的训练就暂停了,我们得以休息一天。 孙阳孙悦俩孩子自从看了那团大东西以后就安安静静地缩在被子里头,也不怎么闹不怎么讲话。后来我偷偷给了他们巧克力以后,他们才小声的开始讲些悄悄话。 我们自然也都坐在一起小声地聊天打发时间。 主要是这黑漆漆的,除了聊天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后来张凤兰跟王瑶用蓄电池的电煮了壶热水,给我们这一伙人每人弄了杯奶茶。我当时快要感动死了,觉得团队里头有贤惠温柔的女人实在是太好了。这种冻得要命又黑得要命的时候能喝上杯奶茶,简直就要幸福死了。 商青他们只能喝热水,而且水还是张凤兰跟王瑶烧的。这时候能有热水已经不错。 午饭跟晚饭吃的都是干巴巴的面包。 张凤兰用电磁炉煮了一锅热牛奶混土豆块的汤,我们就着泡面包吃。 等我们吃东西的时候,张铁过来说要借电磁炉。态度还不错,我们就把电磁炉借过去了。他们吃什么这我也没考究。 他们在外面聊天,我半途就忍不住跑进空间里头来了。刚进空间的时候我都有些不习惯。外头漆黑一片,空间里的光就显得有些刺眼。等习惯了才觉得空间里头亮堂堂的比外面好多了。 我就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在空间里头整理田地。 自从汽车旅行的时候有大把时间整理过一次田地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费心思去打理过空间里面的田地。就是把它扔在那边完全不管,里头的作物也还是会自己快速生长,只需要到时候随便收拾一下成熟的果实。 现在一整理才发现田地里头长满了奇怪的东西。 而且原本蓝色的那颗空间植物已经结果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小果子已经不知道挂在空间植物上头有多久了。只是我太久没关注空间,所以才没有发现。 我也好久没认真看过空间里头的整个信息表。今天看了看发现上头变化还挺大,还是记下来。这么着还有种在玩经营游戏的快感。虽说这游戏进度也忒慢了些。 球球他们的等级提升得很快,让我都吓了一跳。 进化空间 空间等级:0阶1级(256/500) 正殿等级:0阶0级(0/150) 灵泉等级:0阶0级(9/150) 仓库:0阶0级(59/150) 神兽园:未开启 炼制场:0阶0级(2/150) 冶炼场:未开启 集市:未开启 灵株:灵麦(0阶3级——1株)、弹簧草(0阶1级——5株)、黏液花(0阶1级——8株) 灵兽:变异小金蜂(0阶4级——1只;0阶3级——1只)、小金蜂(0阶3级——4只;0阶2级——19只;0阶1级——39只)、小金蜂幼虫(0阶0级——25只)、骸骨犬(0阶6级——1只)、月影猫(0阶4级——1只)、风灵(0阶4级——1只) 灵器:无 我发现空间植物上头挂着的那五朵颜色各异的花似乎是代表这仓库、神兽园、炼制场、冶炼场和集市这五种功能。白色的果实结果以后开启了仓库功能,而这次蓝色的小果实结果以后,炼制场的功能也可以使用了。 虽然我到现在都还搞不明白这个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样升级,但似乎真的是把它放着也毫无问题。 炼制场似乎是个炼丹的地方。有个小丹炉,而且出来的成品也是丹药。 我开始有些怀疑这个空间是不是什么修仙练道的道家高人留下来拯救炎黄子孙的遗产。不然很难解释这空间的来历。不过……既然空间都留下来了,好歹来个说明书什么的,让我金手指开得大些啊。现在这样什么都得自己摸索实在太操蛋了。 在炼制场里头现在只记录了一种丹药的配方,叫辟谷丹,按介绍上说的是吃一颗能顶半个月吃喝,需要五斤粮食和三斤水。我看着好玩,舀大米跟空间里头的泉水胡乱炼制了一堆。 后来我发现就是不按配方上说的扔材料,也还是能弄出丹药来。只不过我都失败了。后来我在炼制辟谷丹的时候加了点那种紫色的蜂蜜,弄出来了一种变异的辟谷丹,介绍说除了能顶半个月吃喝以外还可以提高生物的进化几率。我打算回头让李啸锐试试。 空间里头多了两种灵株。说白了就是变异植物。弹簧草就是那天我跟李啸锐看到的,会“啪”一声弹起来的植物。只不过它现在还只是幼芽、等级也很低,并不像我们在外头见到的那样能吐出腐蚀液体来,只是能弹起,作用还不大。 另外那种黏液花我看着跟猪笼草有点像,只是消化液更厉害了些。可能是还小,看不出什么大能耐。 我本来还担心这两种肉食性植物在空间里头会不会饿死。毕竟我不可能舀小金蜂去喂它们。结果后来观察了一下以后发现空间里头除了小金蜂意外居然还活着一些别的普通的昆虫。估计是附在草籽草芽上的虫卵,被带到空间里来。一进入这个温暖的环境以后就重新开始生长。 所以这一天余下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听李啸锐他们聊天一边到田里去除虫。收集一捧以后就拎去喂灵株。 这休息跟不休息,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2013年2月24日星期一大雪 (黑暗年代1年3月7日) 今天早上的时候王汉找到我,跟我说,他刚开看到商青在个房间里头——王汉纠结了好几次字眼才讲——商青跟个女的在房间里头鬼混。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我就问他,说哪个女的。王汉摇头说不认识,是他们那边的女人。我说那就别管了,人可能是自愿的,我们也别瞎搀和。我看他状态不太对,我就手上又忙着,我就用下巴给他指了指,说去厕所解决吧。 王汉答应了一声,叹了口气,也没动。 我说这么个事我们也不好管,人家要自愿的,我们还平白成了棒打鸳鸯得被马踢。算了,看好我们自家的妹子就是了。王汉的表情这才松了些,就往厕所那边去了。 我觉得商青跟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小资情调。没有网上看到的那些少女那么造作,但总归让我觉得不舒服。讲得难听点就是在所有人都在为吃饱穿暖挣扎的时候,这人还非得端个红酒杯子在旁边看,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无法接受。 也罢,想必他也并不需要我的接受。 之后我再看到商青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倒坦然。不过乌漆麻黑的,什么表情之类的,只要不是靠得很近都看得也一律不清楚了。他愿意干什么,我不想管,只要他不横过来硬管我们这个团队里头的事情,就已经谢天谢地。 他们那个团队毕竟人多。我就是把小金蜂铺天盖地放出来,也不一定能在所有人开枪前将人控制住。到时候就成了个麻烦。 我找了个机会跟李啸锐透了底,说了昨天那个深海丧尸的等级,还有小金蜂的大致数量。他就笑了,说你这是散弹枪啊。我说这不管是散弹枪还是冲锋枪,只要不是核弹就都没用。他们人那么多,好多把枪捅过来,我也只能乖乖举手。 李啸锐就说也未必。 他问我小金蜂是不是随便都能弄出来。我说是。他说哪都可以?我说是。他就一脸意味深长地笑了。说秘密武器。我说秘密倒是秘密,可别最后炸窝不成发被人家打成蜂窝。他就说没事,也不期望能有多少战力。 我就把昨天在空间里头新炼出来的变异辟谷丹给李啸锐。他捏在手上看了看,说这什么玩意。我说呃。 这一时之间有点难以解释。我想了想,就说这是仙丹。他说什么玩意?我说仙丹,吃了可以顶饿。他说能治百病?我说没这功能,只是能顶饿。 他就随口丢了一粒进嘴里,一边吞一边说这算什么仙丹,我嚼把炒米也顶饿。 我看他还想继续吃的样子,就赶紧拦着他,说你别吃那么猛,这玩意吃一颗能顶好多天,你别浪费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别给撑死了。李啸锐愣了一下,很犹豫地看了看手上抓着的那把辟谷丹,说这么一小粒东西,不能吧。我说我也不确定,反正你试试。他说敢情老子又当了你的小白鼠。我说这怎么能说又呢。 中午跟傍晚吃饭的时候李啸锐都说自己不饿,让我们先吃着,晚点他再找吃的。 临睡前我私下问他,说怎么样。他皱着眉头说真不饿,这么神奇?我说再看看吧。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今天好安静。 当时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没完全清醒过来。等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以后才突然想起来,打雷的声音消失了,连那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也都没有了。我就赶紧爬起来,裹了个外套就去窗户那边顺着缝隙朝外看。 果然已经停雨了。只是在下雪。灰蒙蒙看不太清楚,但能感觉出来雪非常大。我都有些担心今后这气候会不会越来越糟糕,日子得怎么过下去。 其实在末日降临以前曾经有人预言过大黑暗的降临。只不过当时说的是一天,或者三天。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而且天气持续恶劣,非地震带也出现了地震。 会不会真的是地球南北磁极正在转换,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场灾难?都是地球外层被蒙上了一层铁灰所以才导致长久的黑暗,不知道跟磁极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已经不是我能够找到答案的事情。还是交给专家去解决吧。 因为最近天气都相当差劲,好久没有看到直升飞机过来巡逻。中午的时候李啸锐跟钟小哥忍不住把那个改造过的军用通讯器取了出来。因为是军用通讯器,所以据说能收到一些特殊的频道,大概是我军的私密频道。 我们围着听的时候商青带着张铁也围了过来。李啸锐看了他们一眼,居然没有把他们赶,就任由他们站在我们身后听着。 接收到的消息并不乐观。 广州军区、珠海警备局和省军区都受到大规模袭击,其他市军事区也受到各种程度的冲击。因为军区到现在为止还保持着能源供应,好像对丧尸产生了吸引作用。现在的丧尸还并不算太顽强,但持续的冲击还是让人觉得疲惫。国家粮食储备和能源储备目前仍处于充足水平,但因为全国各地天气都开始转恶劣,飞机最近都无法起飞执行任务。 商青听完了,小小地笑了一声。我看到李啸锐跟钟小哥都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等那两人都走了,钟小哥才呸了一声。我跟他说算了。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我们看到外头有亮光。李啸锐跑去窗边看了看,说有战士出任务。我就愣了,说这天气出任务? 钟小哥已经跑了过去。那俩人推门出去走廊,我走过去的时候李啸锐已经翻身下去了。 我这才看到外头有辆电动雪地车一样的东西,上头坐了两个战士,后面拖着一堆东西。一看那两个战士就是变异过的。穿得很少,都不是军大衣,一身军装冬服而已,也不甚在意外头的雪花的样子。 李啸锐在下边不知道跟他们说些什么。商青跟张铁又跟了出来。商青眯着眼睛看下面的那辆雪地车。我当时心里一突,说这家伙不是想动手抢东西吧。可看他表情也不太像。 里边那群混混吵吵嚷嚷地想挤出来,都被张铁给骂回去了。 后来我想想,商青大概是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握。 他们人虽然多,但枪应当只有几把。商青身边既然有张铁这个进化过后的打手,自然知道站在外面雪地里讲话的那三个人都不好惹,就算被枪击中了也不一定会受重伤。想想要是娇娇那样,根本就不太可能被击中。 再加上钟小哥、王汉和我。没办法一击得手,他就宁可忍下来。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估计是无法证实,只能将猜想写下来。 钟小哥一直警惕地看着商青。他没看商青,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整个注意力全在商青身上,手都已经摸到我腰上——我的枪一直也是别在腰间的位置,张凤兰帮我在腰带上缝了个枪套。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不看商青却满身警备、侧着身子单手摁在我腰间枪上的礀势,直到李啸锐重新翻上二层楼台过道。钟小哥这才松了手。 李啸锐上来的时候还拎了两包东西,都是些吃的和喝的。他说那俩战士是从军区那边过来给灾民送物资的。军队里头现在有一批人不再惧怕寒冷,也不会因为碰到雪就受伤,都被派出来送物资了。 东西并不太多,但都是压缩饼干。一共有四大罐饮用水,分了三罐给商青他们。他们人数是我们的三倍,这算是按人数分配。在这种事情上李啸锐相当公正,所以谁都没说什么。我们那一份东西,李啸锐私下跟我说封起来,到时候商青他们不闹事、又撑不住,东西就送过去。 后来晚上的时候李啸锐跟我说他把辟谷丹分给了那俩战士,跟他们讲是之前在特种部队里头吃的东西,国家高新科技,被上边发现要被处罚,让他们赶紧吞掉,以后口粮存着,应急用。 我就说他胆子大。这玩意其实我自己心里都没谱。因为是变异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跟李啸锐讲。所以他也只是耸了耸肩,没讲话。我说那个深海怪物的事你跟他们说了没,到时候遇到了必须得绕开。李啸锐说提过了,他们记下来回去还会向上面汇报。我说最后不会出动装甲车过来吧。他说不知道。 舀到的物资虽然不多,但毕竟是个盼头。其实那俩战士车后拖着的物资并不少,但李啸锐知道我藏的东西多,如果不是要分给商青,他根本不会要。 现在看来,中国的粮食储备的确是足够丰富,政府也没有抛弃平民。我突然想起以前日本地震海啸核泄漏的时候,日本自卫队根本不管不顾,最后还得平民自行组织勇士队去填埋核反应堆。我也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看着那俩战士一路开车过来,就觉得还是我们自己的子弟兵好。我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想象他们一路过来是冒了多大的风雪,又杀了多少丧尸。一路拼杀,不过是为了让那些素不相识的平民可以活下去。 如果不是我们这么几个零零碎碎的人跟商青他们混在一起,我看李啸锐跟钟小哥就是冒着雪,也会跟那俩战士一路战过去。镇那边偶尔零星会传来枪声。李啸锐跟钟小哥都一直很留意地听着。 2013年2月25日星期二雨夹雪 (黑暗年代1年3月8日) 今天是黑暗年代历的第一个妇女节啊。不过算了,我们这不管是谁都不会高兴过妇女节,这个节日还是让它随便就过去吧。 昨天晚上李啸锐跟钟小哥似乎一宿没睡。我也迷迷糊糊的,半夜里听到的枪声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后来那两个战士送完物资以后还得从体育馆旁边的路出镇,后头拖了一大队的丧尸,轰轰烈烈地从下头跑过,后头那丧尸惊天动地的嘶吼把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我们这镇子太小,出入无非两三条大路,还是通往不同地方。要想从这往市区走,必须得经过体育馆旁边这条路。 物资送完了以后,那俩战士就没有再打着高光灯了,估计是不想再引丧尸注意。可他们后头吊着的那群丧尸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看那数量都能把人给逼疯。 钟小哥就端了自己的步枪,从二楼窗口那打开个缝隙往下射丧尸。 李啸锐抽自己的手枪瞄准了两次,最后都没开枪,就一把将钟小哥的步枪抢过去,把一梭子弹都打光了。他枪法不见得比钟小哥好多少,但他变异过的,视力要强得多,下头就留下了一大滩丧尸尸体。还好不算臭。但是后来惹了一群丧尸在下头互相吞食,真是恶心得要命。今天一整天外头都传来丧尸嘶吼和撕裂尸体发出的声音。 张凤兰找我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说什么事情要找我商量,居然不找李啸锐的。 后来一问,张凤兰说,她发现孙阳能玩火。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孙阳可以在掌心捧着一把火,那火就在他手上跳动燃烧,大概能持续10秒左右。 今天外头的状况一直不大好,丧尸就围在墙根下头晃来晃去的。为了不招惹到丧尸,这一整天也都没开灯。为了看看孙阳表演玩火,我还特地拉着他到厕所去。 孙阳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我让他表演一下的时候他还有点儿害怕,偷偷舀眼睛瞅我。不过大概是我一直给他和孙悦塞的巧克力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他虽然看上去有些害怕,最后还是给我表演了。 看着火苗从他手心冒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稍微被吓了吓,脑子里头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科学。不过想想李啸锐跟张铁、还有外头游荡着的丧尸,我又马上就释然了。现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一样是科学的,包括我身上藏着的那个空间。 我看了看,孙阳果然已经进化过了,现在应该已经算是脱离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他很不安地看着我,小声地问说他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了。他说他就只跟悦悦讲过,这样是不是身体出毛病了。我安慰他说你只是具有了超人一样的能力。他有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看他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我就跟他说,你看李啸锐哥哥,现在刀枪不入的,你只是要变得跟他一样了。孙阳的眼神这才亮了亮,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估计这小家伙崇拜李啸锐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叮嘱他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使用这个能力,因为他现在虽然正在变强,却还没有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说不定会惹来别人伤害他。他说好,知道了。他说等我变厉害了,我就保护大家,保护悦悦。我摸摸他的头夸他乖。 跟李啸锐说明的时候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他大概是经历过自己的变异以后,已经对变异这种事情有了一个相当高的接受度。我把他拖到一边去悄悄跟他讲了,话还没说完,商青就突然后旁边走过来,问我们俩这是躲起来商量什么。 是不是商量着怎么把我们赶出去。 商青笑眯眯地这么问,我却总觉得他的话里头有不少认真的成分。 李啸锐说没有,我说没有的事。商青就哦了一声。我能感觉到他根本不相信,就站在旁边笑着看我们。他那么看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升起了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总觉得那眼光黏糊糊的。 我觉得有点烦躁,就盯着他,说,我让李啸锐看紧一点我们家的女孩子,别哪天让人拐到房间里头去了。 商青的笑容收了收,微微侧了侧头盯着我看,然后突然又笑了出来。说,你何必这样,男人都应该懂的,不是吗。我很不喜欢他这笑,而且也相当不喜欢他那反问的语气。就回盯着他,说不劳费心,我不痛不痒。他就有点轻蔑地笑了笑。 这是我第一次从商青的笑里头感觉到感情来。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但到底是让我愣了愣。 李啸锐在后头扯了扯我的衣袖,往前走了一步,整好拦在我跟商青之间。说,我们这边不劳你费心。要是想赶你出去,我会光明正大跟你明说。我李啸锐就不是那种背后折腾的人。 商青皱了皱眉头,好像想要说什么。不过最后却好像临时改变了决定,说,我还信不过你么。 我在心里头呸了一声。 李啸锐大概是看商青还站在那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就拽着我手臂,把我往仓库那边拖过去。 转过了走廊的拐角我就跟李啸锐说赶紧放手,还想我手臂青一片啊。 事实上之前几天因为一直在摸爬打滚地练擒舀和跑障碍,我身上到现在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呢。 李啸锐就放手了,扭头看了看走廊两边,问我孙阳那算怎么样。我跟他说,变异进化了,现在还是1级。我说你刚发烧完那会是1级,现在是2级。还有娇娇跟张铁,也是1级的。 他就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那孙阳还怕不怕外面的雪。 我愣了愣,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看着其他变异进化过的人,估计孙阳也不会害怕外头的雪跟雨。他就点了点头。我说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把那小子带到外面去?他还没成年。李啸锐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想起他说不要瞧不起小孩子,就觉得有点颓然。我说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吧。他说是,不到。不过要真是可以,以后要撤离也可以少一身防护。我顿时觉得有点膜拜他的战略思想。 商青那边的混混后来一直在我们旁边转来转去,以至于李啸锐都找不到机会去看看孙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啸锐非常淡定,我都怀疑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好奇折磨。 我干脆就不再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躲到空间里头来继续琢磨新出现的炼制场。横竖他们在外头说话我是可以听到的,只要我高兴,还可以不时到外头去插个话。 到现在为止,炼制场也还是只有辟谷丹这一种配方。我用紫色的蜂蜜混着其他东西尝试着炼制新丹药,却一直都失败了。唯一的收获是除了变异的辟谷丹以外,我又用灵麦的种子炼制出来了另外一种辟谷丹,据介绍上说,这种辟谷丹可以恢复生物的精气。 这介绍把我都给看愣了,也不知道什么算是生物的精气。这玩意我塞到了一边去,以后试试作用。 空间里头现在比刚开始的时候可热闹多了。我在想要不要在空间里头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专门给这些动物弄个窝。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球球跟木头都乖巧得很,小鸡小鸭又有小金领着,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除了田里头鸡屎鸭屎多了,也没什么不方便。 今天我把弹簧草和黏液花移植到了田埂边上,让它们帮着清理田地里头生长的昆虫。我觉得我前两天一定是没有带脑子出门,居然亲自去捉虫子,然后喂给弹簧草。 因为弹簧草跟黏液花加起来也没有二十颗,只能隔老远种一小颗,然后就让它们自己长着。田里头的虫子很不少,它们应当会开心。 我觉得孙阳的能力应该是像小说里头写的那样,是操控火焰的能力。 就以前,世界上每年都会发生人体自燃的事情,无法找到科学的解答。说不定在人体之内真的有类似天然气一样的气体,或者是磷这样的物质。我记得以前看的书上说,有些专门吃腐肉的动物会在身体内产生磷物质,在打嗝的时候,因为体内喷出来的磷与空气摩擦,会在空中喷出一小团俗称“鬼火”的火焰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不管孙阳这事是什么科学道理,他这个事情已经是这样子,与其想着怎样弄个科学的解释,倒不如想想往后怎么利用他这能力。他现在的能力实在是他弱了些。不说火焰持续的时间太短,火焰的大小也太小了些。用来点个烟都只能勉强凑合,想要伤人估计还有得练。 我记得书上写的都是这种技能性的东西会越练越熟练越强大,估计就是刷熟练度的意思吧。可惜商青的人一直在晃来晃去,只能让孙阳每天上厕所的时候使用一下了——这话讲出来忒猥琐。 2013年2月26日星期三雪夹雹 (黑暗年代1年3月9日) 今天雨停了。好不容易外头的声音又安静了些。不过雪还是一直在飘。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回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到屋顶和玻璃上,那声音巨响,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我当时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还以为在做梦。后来全屋子的人都醒了,在那小声讲话。我才摸了手表眯着眼睛一看,才凌晨四点多,难怪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可是外头的声音非常大,像打鼓……不对,那声音更脆一些,有点像密集的风铃或者是别的什么清脆的声音,咣咣咣咣的。我蒙着脑袋滚了几圈,还是睡不着,只能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光线本来就几乎没有,我眼睛还痛得很,里头跟塞了层沙子似的。 我就闭着眼睛坐着,一边听外边杂乱的声音,一边听着屋里低低的人声。 平常白天里头活动开了还不觉得,这么闭着眼睛在旁边听着一群叽叽咕咕的差点没被烦死。他们声音不是很好,有些还是压着声音讲话,也听不大清楚在讲什么,但是在耳边回响着都是声音,都他妈的想跳起来打人了,只可惜浑身没有力气。 现在再回想一下,当时其实也没多大个事,但就是莫名觉得烦躁得很。应该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好像我就没试过半夜被吵醒一直睡不着的,也算是人生经历了。 李啸锐跟王汉睡我左右两边。我虽然没睁眼,也知道那两人起来了。我就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王汉在旁边哼了两声,我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当时心里头就觉得烦得要命,拼尽全身力气才将那股厌烦跟压了下去。 李啸锐好像跑外头瞧了瞧,回来就小声跟我们说,外头下冰雹了。 我愣了愣,啊了一声,费力撑开眼睛。 外头漆黑一片,睁开眼以后我反倒愣了愣,有种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的感觉。王汉在旁边说了句话,我才猛地回过神来。我也没听清他说什么,不过他们三个人已经开始交谈了起来。 我坐着一边发愣一边听,其实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没听进去,现在我也想不起来他们当时讲了些什么。 冰雹一直往下砸了很久,外头丧尸的声音忽大忽小的。我突然就想不知道外头那些丧尸会不会被冰雹砸死。如果都挂了,也算是天谴了吧。 我就这么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下就再睡着了的。 再起来的时候王汉在旁边给我竖拇指。说小凌可以啊,昨天晚上死人都能给吵起来,我们正说着话呢结果一回头你都又睡着了。好厉害。我心说靠,但又没好意思骂出来,只能扯着嘴角说呵呵。 早上起来的时候冰雹已经没有在下了。王汉打着呵欠说下了半宿呢,都砸雪里头去了。我就赶紧跑到窗户那看,果然看到雪地上坑坑洼洼的,都快不成样子。还好昨天晚上风不算大,而且我们又从内层加固了玻璃,玻璃上有冰雹砸下来的印子,却没被砸破。这玻璃质量还真不错。 外面虽然黑乎乎的,但也不算是一点光线没有。现在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黑暗年代历都到了三月份,我也算是有些习惯了现在这种环境。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灯没有光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到了现在,就算一点儿灯都不点,我还是能模糊地分辨出来外头东西的轮廓。总还是有那么一丝光线顽强地透过云层散落在地球上。只不过那些光线可能连满月的光都比不上,只能算是少许星光。如果不习惯,就跟一片漆黑差不多。 就这么习惯了没有阳光的日子,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总盼望着哪天地球就恢复到原本的那个样子,安静又温暖。但其实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习惯这样的生活,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我也很希望自己能进化。别的不说,先就不用再畏惧严寒以及外头伤人的雨雪。 可是我并不知道进化的规律是什么。商青他们那边有二十多个人,直到现在我只发现张铁是进化过了的。我们队里头倒进化了两个,可从李啸锐跟孙阳身上我也没找到什么共同点,除了他们都是男性。但也并不是只有男性才能进化,娇娇就是个例子。 张铁:1级,进化方向不明 李啸锐:2级,进化方向——身体强韧度、肌肉强度 孙阳:1级,进化方向——操控火焰 娇娇:1级,进化方向——速度、反应 就算写下来也找不到任何规律。我现在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新炼制出来的变异辟谷丹上面。 李啸锐之前已经吃过辟谷丹了,短时间之内最好还是不要再吃。我不知道这辟谷丹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孙阳的话,我还没做好告诉他一切的准备。虽然他只是个小孩子,可让他吃辟谷丹以后需要交代的事情实在太多,包括为什么吃一颗小药丸就可以长久不吃饭。 我不擅长说谎,又怕孙阳说漏嘴,只能先瞒着他。 中午的时候我决定吃一颗变异辟谷丹试试。不过到现在为止唯一的感觉就是不饿,也不喝。看着任何食物都没有食欲。我跟李啸锐一块偷偷将自己那份食物藏了起来。我也不能随便找个借口瞎扯,最户把吃的都塞回去给木头和球球了。 要说球球现在,我怀疑它连个完整的胃都没有,居然还能吃东西,这实在是有些神奇。我挺在意它还能有什么能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出来。 今天我发现球球比原来长大了不少,露出来的骨头黑黑的,铮亮,看上去就是很硬的那种。 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外头的丧尸数目并没有减少,反而好像增加了。 冰雹打在丧尸身上,并不能一下子就将丧尸打死。严格来说,丧尸大概已经不算生命。除非是脑袋被砸烂,不然丧尸不管受了多大的伤都没有问题。我看到了不少被砸得鸡零狗碎七零八落的丧尸在下头爬过,然后被其他丧尸吃掉。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这到底算是怎么样,丧尸之间也并不和平。 在过往的电视剧和电影里头,丧尸似乎只对活着的生命或者是刚死的尸体感兴趣。失去了温度的东西,它们就不会再下嘴了。可现在在我身边发生的并不是这样的情况。只要是能放进嘴的东西,不管是尸体还是地上的泥巴,它们都照吃不误。我突然觉得有点担心,如果它们实在没东西可以吃,是不是会把钢筋水泥都啃掉,然后开始吃地上的泥土,一直吃到地心去。 不过担心都是多余的吧。 连续好多天没事情可做,我反而觉得有些无聊。可能是前些天活动开了,不动一下总觉得哪里不舒坦。我开始有些明白李啸锐说的“骨头生锈”。 待会出去跟王汉一起跑圈儿好了。 2013年2月27日星期四雪 (黑暗年代1年3月10日) 今天又见到了娇娇。她瘦了不少,脸颊子都凹下去了好些,精神倒挺好,看着叫人心疼,却还不至于不放心。 最开始看到她的是张铁。 张铁跟李啸锐说下头有个女的转来转去在打丧尸,是不是你们的人,不是就一枪崩掉了,别在下头惹丧尸过来。我跑过去看的时候根本没看清下面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模糊的有些影子在晃动。李啸锐看了看,说,娇娇。 我说啊。钟小哥在旁边问那是谁。李啸锐没搭理他,伸手说,枪。钟小哥就把自己的步枪递李啸锐手上。李啸锐接过去就让钟小哥去开二楼的门放绳子下去。我说用不着放绳子,开门就行,娇娇能自己上来。李啸锐说,是,忘了。我就让钟小哥赶紧去开门。 张铁站在旁边看着我们,一边看一边调笑,说你们这认识的美女挺不少的。 我没什么心思搭理他,就随口应了一句,说你们那女孩子也不少。他说,我们那可没有能在雪地里头跑的女人。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却不太想和他扯皮。就没再搭理他。他也没说什么,就站在旁边看着李啸锐举枪,用拳头轻轻敲在墙上。 商青自从来到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以后,我就没有一天是觉得舒坦的。也说不出来他们做了什么,可能我只是觉得自己平常习惯了的私人地方被侵占了,又或者根本只是我最近几天没休息好,才脑部出来这一路的不爽。不过当时我是实在不愿意跟他待一块儿,我就跑到二楼去跟钟小哥一起开门。 娇娇翻上来的时候头发都是湿的,有雪也有丧尸肚子里那种臭得让人作呕的液体。她翻身上露台以后就冲着我笑了笑,连笑容都有些虚弱。我就赶紧忍住呕吐的冲动伸手去扶她。 楼底下的丧尸一边挠墙一边咆哮,钟小哥冲着下边骂了一句,就赶紧把门给关起来了。然后钟小哥就说,妹子你先去洗洗吧,哎呦味儿好冲。 娇娇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就甩开了我的手。然后回头一看,就有些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们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我说我带你去洗洗。 然后就在钟小哥的护送之下带着娇娇往厕所去。一路上我就想跟她说我们这的并不都是自己人,可是想了好几回,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开口。况且这事想想跟娇娇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娇娇在里头洗的时候,钟小哥问我那妹子是谁。我就讲之前遇到娇娇跟后来的事随便说了说。钟小哥顿时露出了一种敬仰的表情来。说这妹子好厉害。然后又说,原来你们跟商青那娘娘腔还是有渊源的。我听他说商青是娘娘腔我就想笑。其实商青不算娘娘腔,人家在末日里头还想着要跟妹子搞这搞那的,就冲这也比我们一水儿都要爷们。 娇娇洗完出来的时候,我跟钟小哥都愣了愣——我坦白我不知道钟小哥愣没愣,因为我自己已经先自愣住了。娇娇就穿了个紧身的背心,外头披了件外套,我目光都忍不住就看人家沟。我知道这不好,挺流氓的,当时没忍住,操。 钟小哥说哎妹子你不冷啊。 我抖了抖,觉得有些心虚,赶紧说对啊你不冷么,要不要再盖一身。 其实我知道娇娇根本不会觉得冷,她都已经变异进化过了,冲到雪里头去打滚儿都没事,何况是冷。当时估计真的是脑子有点当机,结结巴巴地就问出来了。她就笑了笑,说不冷。我给闹了个大红脸,幸亏当时天色暗…… 不对,他们变异进化之后的人眼神都可好,当时肯定都被看到了。妈了个巴子。 娇娇还是笑,说没事儿。没想到你们这有那么多人,真是吓了一跳。我正想着这话该怎么讲,钟小哥已经先开口了。说妹子你瞧着人多,这也不是一条心的。娇娇就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到外头去的时候,我发现李啸锐已经让人煮好了热水,还随便做了点热汤什么的。娇娇明显对我们的电磁炉感到好奇和惊讶,但是她非常聪明地一句话都没有问。 等她歇得差不多了,我们才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她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因为在这年头实在是难得看到一个女人独自在外头跟丧尸战斗,就连王瑶都没有怕生,跟我们一块围在一起跟娇娇讲话。娇娇就捻了捻刘海,拨到了耳朵后去——她做这个礀势真的很好看——然后她看了我们所有人一眼,说,我能不能带点吃的走。 没有人想到她会说这个,大家一下子都愣了。 有商青这个大前提在,我们都以为娇娇也是受到袭击,才跑到我们这边来求助,还都满心以为她会住下。我估计李啸锐已经让人将褥子都铺好了。结果娇娇却来这么一出。 张凤兰就开口劝她,说你别出去了,还走什么。在这里不是挺好的,有吃有喝还安全。这么多人合计着,怎么也比在外头安全。娇娇就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她拒绝得一点都不勉强,当时就觉得完了,这是怎么劝都没有用。果然后来不管大家再怎么说,她都一点不松口。我们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 就说,能不能给呢?不能的话,我就再去前头找找。谢谢你们招呼。 最后搞得大家都无奈了。 这事情李啸锐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李啸锐刚答应,商青就过来了。说留在这多个人吃饭可以,东西不能带走。 李啸锐立马就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商青,说,我们的事用不着你参合,回去。他这话讲得很冷,张铁马上几步跨了过来,站在商青身后。 我有点发懵,心想着他妈就杠上了。可李啸锐都已经表态了,我们几个人就跟着哗啦哗啦地也都站了起来。 商青居然还在眯着眼睛笑。抬手拦了拦张铁跟其他想要围上来的混混,说,她人留在这,多一个战斗力多一长嘴,我没意见。凭什么平白让她将东西舀走。 李啸锐也笑了笑,说,他妈的,老子决定的事,轮到你管?你算个鸟。 商青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说狗嘴放干净些。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商青用骂的。虽然很有些不合时宜,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这他妈才像是个人。我就去推李啸锐。李啸锐死沉死沉的,我推了两下没推动,我就扭头去跟商青说话。 我说你在那边是老大,行,我们也敬你一句老大。不过你别忘了我们这的事还用不着你管。你管好自己的小队伍,这边的你就别问了。我们手上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难道你还惦记着?舀到的物资我们都平分了,不欠你们什么。爱给不给的,这是我们的事,饿死了也不会找你要一口饭吃,你用不着着急在这管着。 商青就阴着脸瞪我。我说你瞪我干什么,要不是惦记我们的东西,有必要这么守着?每天防着我们赶你出去是吧,累不累的,我们哪里对不住你了。 其实也就是这话不好说绝了。不然我绝对会像李啸锐一样把人给骂回去。这真是什么玩意,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这会都蹬鼻子上脸了。 商青盯着我们看了一回,然后突然笑了,说你别后悔。转身就走。 我在心里骂了句装逼。 这事情闹得相当的不愉快。娇娇给我们道歉了,说自己那边也有个小团队,她不能将人丢下就走,只能带着食物回去。她之前有看到送物资的那两位战士。只是因为她和队友住的地方在小镇很里头的地方,当时物资都已经派光了。她有点支撑不下去,又想起我们跟她提起过是住在大路边上的体育馆里头,就想过来碰碰运气。 张凤兰跟王瑶安慰了她一番,李啸锐说明天陪她跑一趟,让她现在屋里头休息一个晚上。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我没想到今天这事最后会闹成这样。之前商青一直都很隐忍克制,虽然经常防着我们的样子,却也没有很惦记我们的物资。我没想到他这次反应会这么……冷漠残酷。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这边领队的是李啸锐。轮不到商青说三道四的。 2013年2月28日星期五小雨 (黑暗年代1年3月11日) 我从来没想过有的话居然真的被商青给说中了。即使到了现在,我其实也还是会忍不住怀疑商青当时讲的话并不是真的。不过只要回头想想,就会觉得他讲的才是现实,这个末日里头的现实,我就是再不想承认也没有用。 娇娇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者说她并不像我心中所想的那么纯净。 早上李啸锐跟她一起出去了,晚上再回来的时候,后头还带着一群人,一群孩子。七个,有大有小,紧紧地挤在一小块盖了顶的门板上。我们将人接上来的时候,商青在旁边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我马上就想起他之前跟我说的话。 李啸锐跟娇娇出门去了的时候,商青让张铁过来找我。 张铁说老大要见我的时候,我愣了愣,还想着他要见我干什么。我以为经过昨天的冲突,商青会再也不想看到我和李啸锐的脸。看来是我想错了。当时我觉得这样倒好,不管商青想要跟我说什么,至少他让张铁这么一过来,大家明面上也算是有个过得去的交代。 我就过去了。半路上钟小哥看我跟着张铁,就扯了扯我肩膀。我给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见到商青的时候,他正靠在一个姑娘身上擦枪。那姑娘很安静,低头坐着,看起来居然有些不像他们那个圈子里面的人了。我就晃了晃神,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的确是他们那四个姑娘里头的一个。 张铁是不大笑的。把我带到商青面前,他自己就站到了一边。商青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让我坐。我就在他前边坐下。不论什么时候,商青这老大的派头至少是很足的。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商青突然抬了抬下巴。张铁就给他递了根烟放在嘴唇上含着,那个让他靠着的姑娘给他点燃了。我看着都打了个寒颤,商青这才抬头看着说,说,我以为只有那个当兵的蠢,没想到你也一样。昨天那女的,不简单。 被他这么说我当时就觉得不自在。不过那时候我打着的是重修旧好的念头,就把气给忍下去了,也没介意他说我跟李啸锐蠢。我知道他讲的一定是娇娇,心里头还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开装逼,说的都是些废话。娇娇能一个人在雪地里头丧尸中间杀出条血路来到我们这,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这话根本就不用说,亏他还装得跟个大仙似的。 我就哼哼了一句,没正面回应他。 商青瞥了我一眼,好像看出来了我在想什么,就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自己脑袋,说,那女的,这不简单。你等着看,晚上回来的时候绝对不止那当兵的一个人。 我当时根本没想到商青会一口言中,还想着说就算李啸锐又再将娇娇带回来了,那也没什么,我们这本来就是打算邀请娇娇留下入伙的。就只是笑了笑,把气都给忍了下来。 所以等把那群孩子弄上来以后,我突然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商青。该说什么好。 然而商青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我直起身子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突然向我招了招手。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他就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讲了一句话。 他说这是末世,只能信自己,还有自己人。你分清楚什么是自己,什么是自己人了吗。 我没给他回答,他好像也并不需要我的答案,讲完了拍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走了。我愣在那,直到钟小哥过来问我,说刚才商青跟你说什么了。我说没什么,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我其实并不讨厌小孩子,甚至也不觉得多养几口人算个什么事。我受不了的只是被欺骗了。或者说那也并不是欺骗,娇娇只是耍了点儿小手段。 平心而论,当时听完商青的话以后我有种强烈的被欺骗了的感觉,可现在冷静下来,我倒是可以理解娇娇的行为。而且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商青想的那么“厉害”。她只是到我们这里来求助,真心的想带点物资,安静的离开。虽然我自己回头想想,就会被这个想法逗笑。 娇娇带来的七个孩子都乖巧而安静。因为饥饿而有些凹陷的小脸显得上头的眼睛更大更亮。我知道李啸锐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来。换了是我,也没办法将这么一群孩子扔在那边。只是被商青讲那么一句以后,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舒坦。毕竟主动去救助别人和被人算计了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我可以理解娇娇,却还是觉得暂时无法和她成为“自己人”——或者说,队友。在我的思想里头,战友、队友这种东西最需要的就是信任,可可以将后背交付出去,完全不需要担心的存在。不用每天就想着会不会受到背叛。 就算不认同商青的做法乃至他这个人,他那句话我却觉得很正确。现在这个末世里头,只有自己,和自己人。剩下的不管是什么种族什么生物,只要一个不好,全部都可能会变成争抢物资的敌人。 所以我可以理解娇娇,因为在她的世界里面,我们还只是敌人而已,并不能称之为自己人。既然这样,我也该冷静些,不要太将娇娇当回事。如果有缘分,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队友。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娇娇向我们介绍了那七个孩子,说是她团队里面的所有人员。那几个孩子里面,有五个是原本在三中念书的借读生。因为住在宿舍里头,家离镇上很远,当时就没有回家,被落在了学校里。娇娇发现他们以后就负责起了他们的生活。剩下两个孩子比较小,都是小学生,是娇娇搜集物资的时候发现的。 那两个小学生都有些呆呆的,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娇娇后来背地里跟我们说,那俩孩子可能是看到自己父母变成丧尸的过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在那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类化成丧尸的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我却突然好奇了起来。当然,我不可能舀这个事情去问那两个孩子。而且那过程肯定是相当的不愉快,我觉得我不应该太过好奇。 今天李啸锐出去的时候,除了我中途被张铁找过去跟商青讲话,其余时间里我们都在操场上自行训练。就连张凤兰跟王瑶都自动自觉地加入到训练里来。我想李啸锐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 因为不锻炼的话,我们也实在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我们现在的生活也许有点像在军营里头。没有任何娱乐,也没有任何工作,这么茫然的过着日子,只能锻炼再锻炼。 今天难得一直飘落的雪停了,雨也不大,稀落落的有些像清明时节的梅雨,安安静静的。 大概因为雨水冲走了大部分丧尸的体液,连外头一直徘徊着的丧尸也散了不少。我们稍微开了盏灯,才又敢锻炼。至于商青那边的人,我一直不知道那些人嘻嘻哈哈的都在干什么。一整天似乎什么都不干,也只有几个女的负责定时做饭。不过我也并不想理会他们那边的事情。 要是说娇娇不能算自己人,那么,商青也不算。 2013年3月1日星期六小雨 (黑暗年代1年3月12日) 今天又再见到了上次过来送物资的那两位兵哥。 我一直都在屋里头,上次也没看着脸,其实我根本认不出来。不过李啸锐这次也还是翻下去了。因为有娇娇在,所以李啸锐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带着那两个战士往小镇里头去了,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回来,沾了一身的雪,还是张铁带着他去把衣服上的雪给清掉的。我们这真个大团队里头,除了李啸锐、张铁、娇娇和孙阳以外,没有人能碰外头那些雪。 我跟娇娇并没有怎么交谈。或者说可能是我在故意躲着她,我不知道。 李啸锐带回来的物资比上次还要更多。他说他跟那两位打了招呼,说屋里多了些孩子。我私下跟他讲,其实也用不着把东西多带回来。我身上藏的东西还有,其实没这个必要。我本身对军人好感度就比较高,现在是觉得那两个战士进来一次也不容易,还得将东西分给那么多人。我现在自己身上存粮多得已经数不清了,再这么坑东西回来,就觉得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李啸锐往里头看了一眼,说没事。 然后他把王汉、钟小哥、娇娇还有商青张铁都喊了过来,取出了张地图来。我瞧了瞧,发现那地图不是他之前给我们画过的那几张之一,是一张新的,很大的地图,上头什么都没有。 商青过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尴尬,他跟张铁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之前的谈话完全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不过后来我想想,大概这种事情是不被他们放在心上的。跟我这么一挑拨,于他只像是和自己小弟随便说了两句话。这么一想我也理直气壮起来。 李啸锐自然不会理会我尴不尴尬,舀着地图就开始跟大家讲他今天路上遇到的丧尸群,还有可能会残存物资的地方。我慢慢地听进去以后才发现,我们这么庞大一个群体里头,真正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有我一个。 娇娇跟张凤兰和王瑶一样都是在这边工作的,来的时间不长。商青跟张铁那群人根本就是在末日以后才一路逃亡,到了小镇上。难怪在我的记忆中,这小镇从来就没有他这样的人物。 孙阳孙悦以为娇娇带着的那两个小学生倒是本地人,却年纪都还小。他们在地图上看着,好多地方我都得跟他们讲解。只不过我离家已经有些时间,边缘的地方又不大去,只能跟他们大致地说明一下中央的位置。 小镇的右边,也就是东边,绕着一条大河,从北边下来,一直到南边入海。严格上来说,不算乘渡船和过桥,只有西边是可以往外走的。而西边过去,广阔的一片都是农村。而且西边走没多远就是崖门,也是个出海口。从地图上扎眼一看,我们在的这个小镇四面都被大河包围,简直就像是被切离陆地的一块儿。 不过大河毕竟不比海沟海峡,勉强还是跟陆地上连着的。 我们这一路西行,过了阳江、茂名,在湛江转往南走,不到半天就能看到海南岛。 李啸锐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说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再往南就是海。我们现在还不确定海里面会不会再有我们没接触过的丧尸走上来。而且,地震的时候,这里也并不安全。他就看了我们一眼,说,要不要考虑转移。 我愣了愣,没想到李啸锐会讲这个。 如果要我说,我是实在不愿意再考虑什么转移。我跟着李啸锐从之前工作的城市转移回到家乡,一路上担惊受怕,被丧尸追完被人追,那简直就不是人活的日子。虽然开车的人永远是李啸锐,我只需要躲在空间里头写写日记闲得发慌,可还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过得可他妈苦逼。 但是我也知道李啸锐讲得对。以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如果真发生什么大地震,就是脱离大陆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海水一旦上涨,我们这里绝对够呛。李啸锐说他在外边看到河水已经涨了不少,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淹过堤坝。 我就苦笑了一下,跟他们讲每年暴雨时节,这一片都会被淹。是我在挑地方的时候考虑不够周全。当时我也没想过都没有太阳了,居然还会下暴雨。这暴雨跟地震需要还没到危机的地步,可是我瞧着李啸锐的脸色,总觉得他是从那俩战士那听到了什么话。 后来我偷偷地问了,果然是。他说他从那俩战士那听到了些话,让这边赶紧离开,不要再待下去了。他说,凡靠近海的,就尽量躲远。 我想起末日之初的时候,也有武警警告我,远离发烧的人。我总觉得这些军警一类的人,虽然出任务的这些等级不会太高,但能接触到的事情总比我们要多一些。既然他们这么说了,就是死活不肯告诉你理由,一般都不会是故意害你的。 当时我们并没有讨论出来一个结果。但是后来听李啸锐这么一说,我说要不我们先走吧。 李啸锐愣了愣,说,我们? 我说就我们这个小团伙。你、钟小哥、王汉、张凤兰王瑶还有孙杨孙悦。娇娇跟商青愿意跟着,就让他们跟上。不然,这地方让给他们,我们撤走。 李啸锐看着我,就突然笑了笑。我被他笑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就说你在这傻笑个屁啊。他就摸了摸鼻子,说,你之前不这样。刚见着的时候,让你一块去救助站,你还一脸嫌弃。 我说啥,一脸嫌弃? 他说,反正就是一脸不愿意改变的样子。 我回头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后来写日记以前回头翻了翻那时候的日记,才发现那时候的确有些万念俱灰。刚经历末日,不相信人类,也不相信什么地方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不过也许在末日里头的确没有安宁。 我又想起了商青那句话。 现在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和自己人。 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有了自己人所以才会有自己。人是群居的动物。要说我是被李啸锐救赎了,虽然好像有些文艺和过于严重,但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李啸锐的话,我觉得我没有办法活到现在。那不是说食物什么的,那些东西我比谁都多。我是觉得我的精神会崩溃。 所以我跟李啸锐讲,要么就走吧。 李啸锐花了两根烟的时间才考虑完了。然后说,行。 我们把决定跟钟小哥他们说了。大家本来就都同意转移,默默的就去收拾东西了。李啸锐负责跟商青和娇娇说这事。也不知道他们商量得怎么样。 因为现在人数多了,暂定还是分两辆车子。王汉载着张凤兰和王瑶,我们这边车上是钟小哥还有孙阳和孙悦。物资什么的收拾了一堆,怎么收拾都觉得还不够。这日记写完了我还得回去继续收拾。通宵收完了,明天一早就出发。王汉是司机,已经睡下了。李啸锐跟商青他们沟通完了也会先赶紧去睡。 我有些不大理解李啸锐离开的迫切心情。不过他能接触到的事情,大概跟我不一样。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我还是跟着他跑就是了。 2013年3月2日星期日雪 (黑暗年代1年3月13日) 我现在已经坐在车子里面。时间是下午,我没看手表,差不过就是这么个时间。李啸锐是司机,我就又偷偷躲进空间里头写日记。上午的时候一直在聊天,现在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他跟我讲话,我就出去答应一下。 早上的时候李啸锐特地回到了山上去,冒雪将之前那辆坦克一样的军卡重新开了下来。那辆车不但巨型,而且封得非常严实,的确是辆适合在末日里远行的车子。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商青他们不会跟我们一齐行动。商青跟张铁防备着我们这伙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其他混混虽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但相处毕竟是不愉快的。在这种情况下,昨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同意联合迁移。 事实上,我也根本不在意他们到底会不会跟着一同迁移。甚至他们不在了,我反而觉得更轻松。不管是从物资上来说还是从精神上来说。他们要是不在旁边,很多事情都不用防备太多。我不知道李啸锐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最后商青还是跟上来了。我不可能跟李啸锐说赶他们走,除了觉得膈应,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后来私下跟李啸锐说,何必将商青这些人都带上。我们本来就是不同路的,讲难听些,三观都不一样。这么互相防备着,其实根本就没有意思。他们要是想迁移,大可以各走各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嘛,相互也不碍着。 李啸锐说他也不知道。他最后跟商青说的时候,其实是有稍微透露一点话头,说那地方不安全,可是当时他已经没有想要邀请他们同行的心思。李啸锐跟我的想法也差不多,觉得那么一大帮人,又有武装,如果没有办法互相信任,实在没有必要勉强走一块。可后来也不知道商青脑子里想些什么。想了半个晚上,半途让张铁过来跟我说准备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因为李啸锐在睡觉,钟小哥跟王汉又不大搭理他们。 因为人数增加了。车辆的数目上升到了六架,其中有四台都是小型面包车,李啸锐跟钟小哥找了半天才找全了这些车子。都没有钥匙,他们用偷车贼的方式给弄回来的。我再次耻笑他们学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玩意。 钟小哥去给娇娇那边开车,那两个小学的孩子则是换到我们车上来,乖乖地坐着。 我本来是想让孙阳坐到司座,有空就偷偷的练习使用火焰的技巧。但是在后边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我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是独生子,前后也没有小侄子,可以说完全没有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 因为我和孙悦这小丫头也算是比较熟悉的,刚开始我还逗他们说两句话。可越到后来越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才好,又觉得自己一个人躲进空间里头发呆似乎不太对头。我就跟李啸锐说他妈停车,我要尿尿。 李啸锐从倒后镜那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说外头下着雪你要尿尿?我说废话,外头下雪我难道就不尿尿吗。他犹豫了一下,就朝后头的车子闪了闪灯,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停了车子,让我下去。 因为车队拖得很长,天上不是飘着雪就是飘着雨,能见度非常低,路况又差。为了避免发生危险或者丢失车辆,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李啸锐、钟小哥还有张铁三个人轮流充当在前头开路的司机。前后照应了,多少会好一些。 李啸锐停车以后,后头的车也都跟着停了下来。我一看,这架势有些不对,后边的人全都探头出来看,一副都要下车跟着我去屙尿的样子。我就吓了一跳,心说这要是被后头那群人跟上了我面子不都全丢完了。我就赶紧跟李啸锐说了一声,就往屋子另外一个拐角跑过去。李啸锐在后头喊说别跑远了! 我说我带着刀! 结果跑到屋角那边还真看到了两只丧尸。我给吓了一跳,一看那两只丧尸等级都不高,才1级。就是那种行动缓慢,攻击力低下的玩意。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复数丧尸。 不过我一愣就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把一米来长的唐砍刀。我就抽出来把两只丧尸的头都给砍断了。要说砍刀真是比棍子棒子好用。虽然没办法像李啸锐那样一到将丧尸头颅割飞,但三四刀砍断颈骨还是不成问题。 因为害怕会引来更多的丧尸,我当时砍完了就跑,回车上往司座一钻,拎着孙阳扔到后座上去,催着李啸锐赶紧开车。结果他开了好一段距离我才突然想起,我操我都忘了尿尿了! 我就说我操! 李啸锐一愣,说怎么。我看他也是被吓了吓。还好他本来心性就比较强韧,没有一脚往刹车或者油门上踩下去。 我说呃。总觉得说出来很丢脸,一时却又找不到借口。我说呃了两声,最后只能小声地说,我忘记尿尿了。李啸锐很无语地看了我半天,说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就跟他说我刚才碰到了两丧尸,砍完了我就往回跑,那时候谁还记得要尿尿啊。 他沉默了一下,问我现在要不要去。我说算了,没那么憋,待会再说吧。他说好。这主要是实在太丢脸。我们这车一停,后头所有车都要跟着停,这就实在是丢人丢大发。就是憋死也得憋着。 孙阳坐到后边以后他们一群小孩子马上就玩成了一团。那两个小学生原本给人一种魂儿都丢了的感觉,但是放开了以后,倒好像要好一些。我从后视镜里头看着他们自得其乐地玩起来各种幼稚的游戏,不由得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之前娇娇带着的另外五个孩子年纪都比较大,可能是根本没办法玩到一块儿去吧。 每辆车上都有相当的补给,吃饭问题各自在车上解决了,也都相当方便。我们手上仅有两个电磁炉,因为都是我们这边的,所以都分在了有孩子的车上。其他车上只有热水壶,都先将就了。 每往前开三四个小时,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下。 天气状况很糟糕,除了解决个人问题,没有人愿意下车。车上开着暖气,因为我们将体育馆底下那个柴油发电机旁边的油桶全部想办法搬到了车上。连那个发电机李啸锐都给卸了下来。他自己动手的,然后让我处理。我就塞到了空间里头,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着。 这次,我们没有目的地。 李啸锐说我们一路往东北或者西北进发,内陆地区人口比较稀少,说不定会比较安全。 其实我觉得在中国不管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因为中国人口实在是太多了。 最后到底是要开到什么地方去,我们还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计划。我们这样突然地离开,好像并没有太多原因。没有目标、也没有计划。 这是最糟糕的状况,让我们前面的路跟现实中的一般黑暗。商青为什么能下定决心参加这次迁移呢。就连我,都没有办法说对李啸锐的这个决定给予百分百的信心。 也许我们的答案全部都在前面吧。 2013年3月3日星期一小雨 (黑暗年代1年3月14日) 今天是黑暗年代历第一个白色情人节。据说一年有十二个情人节,不过我唯一记得的就只有2月14传统情人节以及3月14白色情人节。 不过我没想到老天爷今天给我的情人节回礼是那么巨型的一个东西。 我们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深海丧尸。这烂成一团淤泥一样的生物靠近了看显得更加巨型,像座滚动的小山丘,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滚动。 当时我们发现的时候只有一只,远远地在滚着。是张铁先看到的,刚好轮到他开前边开路。李啸锐看前面突然熄灯停车,还差点一个没注意撞到前头车屁股上去。 我当时正睡得有点迷糊,他一个急刹车我差点撞到了前头的窗玻璃上。我就猛地惊醒了。赶紧回头看了看那群在后座睡得七倒八歪的孩子。还好他们身上都绑了安全扣子,都也没事。我就说李啸锐你开车怎么怎么跟开碰碰车一样。 然后扭头一看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我说怎么了。 他盯着前面前玻璃外头,抬了抬下巴。我顺着他眼神往前一望,差点没吓尿——操,还好睡觉之前先尿尿了。 小山包一样的一个玩意。我们车窗都关得严实,所以味道并不强烈。只是顺着空调的管子有一丝味儿就飘了进来。只这么一丝味道,就已经让我作呕想吐。要是直接在外头遇到那玩意,我估计根本都用不着战斗、也用不着逃跑,直接那气味就能把我熏晕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我没能将那小山包认出来。因为看的角度不同了,实在是震撼得很。 之前我们看的时候跟那东西基本算是平视。虽然看着它很巨大,却并不觉得多么的震撼。因为我们都是在一个近乎旁观的角度,看着这东西霸气地碾过去了,只觉得“哦,就这样了”,跟看电影一样。 现在我们在它下面,整个车子都被它产生阴影笼罩着——好吧,现在这种天气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阴影,这就是比喻的写法——就好像一个不注意,那山包一样的东西就会压到头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种让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气势是完全不一样的。以至于我都忘了空气里头那股让人胃酸翻腾的酸臭味。 我就小声地跟李啸锐说,怎么碰上了这么个祖宗。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声音应当非常干涩,因为李啸锐看了我一眼就随手舀了瓶水递给我。我捏着那水,当时也不想喝,就只是看着外头那巨大的东西在发愣。 那东西速度并不快,就是那么慢悠悠地碾压过去。 在上头的时候看得并不太清楚,这次能清晰地看到这玩意跟个果冻一样。也不是流质的,感觉像是那种可以随意揉捏的形状,只是并不透明清澈可爱罢了。 但凡是被它碾过去的地方,倒也不至于压坏房屋,却每一寸地方都被压在了下面——换句话说就是,无路可逃。 我接下来一整个晚上几乎都在做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噩梦。在梦里头我一直尝试着想要跟那团东西做斗争。想要战胜它、杀死它。最后我发现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那东西还是紧紧地追在我后头。我就只能逃跑,一直逃跑,一直逃跑,一直逃跑…… 我醒的时候李啸锐正在拍我的脸。我迷迷糊糊地被他扇了好几下,才一下子惊醒过来把他的手推开。我说你干嘛。他一脸淡定,说你做梦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才觉得脑袋发胀。我看车子都已经停下来了,我就问他什么时候。 他自己拧了罐子水在那灌,一边指了指我的手表。我心想操,我都睡糊涂了。 我就做了午饭,大家吃了,然后继续开车。轮到钟小哥在前边带路。 跟着开车其实很轻松,只要跟着就是了。看路的都是最前边的司机,后头的人得注意不要撞前边车屁股上。我就问李啸锐要不要换我开。他说算了,外头一直在下雪,他怕我把车撞墙上去。我想我跟他都这么熟悉了,也懒得跟他客气。就坐着陪他聊天说话。 这一路的确是很无聊。特别是对于司机而言,只能看着前方的车灯,紧紧跟上去。四周是茫茫的黑和茫茫的白交错着,这种时候最容易产生幻觉。 我看了看后头的小孩子玩成一团,并没有注意我们前边说话,我就开始跟李啸锐讲那些我以前听到过的鬼故事,或者说叫怪谈吧。就是在漆黑的时候、夜里、雪地。往往会看到有穿着白色或者红色长连衣裙的女孩子站在路边,披散着头发,然后静静地向往来的车辆招手。而那些姑娘上了车以后,就不会再愿意下去了。 我讲了老半天,李啸锐就在旁边听着,间或冲我笑一笑。我就泄气了。我说一点气氛都没有。他说就我这样,死人都见多,亲手干死多少个,还怕鬼?我一想也是,顿时觉得这事无聊得够呛。 而且传说中,军人是最正气的。他们使用过的领花胸标弹壳一类的东西辟邪得很。何况他这么大一个特种兵矗这,估计也没什么妖魔鬼怪敢靠近。 我就换了话题,跟他讲之前那坨深海丧尸。 我说我觉得那东西跟一般的丧尸不一样。李啸锐还是看了看我,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不发表意见,我就自顾自地在旁边讲话了,免得他还打瞌睡么。 就说那东西给我的感觉邪门得很。 要说丧尸是为了食欲而行动,那坨玩意反而好像完全没有行进的目的。它在这滚来滚去,却就只是滚来滚去,并不会特地追赶吸收什么东西。只要我们不去刺激它、拦在它过往的路上,它也就是那个样子,纯粹路过。 李啸锐就一直听着。听到最后,突然插了一句话,说舀根烟。我就愣了愣。我说我哪来的烟,我又不抽烟。你自己的抽完了?他说我兜里有,懒得取。你舀一下。 我说操,懒死你。 不过这一路上刚走到弯道,七拐八绕的,他握着方向盘也不好松手。我就在他兜里把烟摸了出来给他点上。他含着抽了两口,往后看了一眼,突然压着声音说,那玩意你别问,也别碰。看到了赶紧逃命就是了。 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我就说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就是个丧尸吗。我知道等级高,什么时候弄个火箭炮出来,不也一炮轰死了嘛。 他就摇了摇头。 我说那到底是个妈蛋玩意啊? 李啸锐瞥了我一眼,说,你没发现今天看到那东西,比刚上岸的要大。 ……我没看出来。 因为看到的角度根本不一样,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角度不同所以那东西给我造成了过分的压力,还是它本来就——比我们之前看到的要巨大。 我摇了摇头。我说那说不定是个体差异。我们看到的丧尸也有巨大的,你上次跟娇娇引开的那些。李啸锐就盯着我看,说你怎么这么蠢。我说你才蠢。讲话讲一半,不怕咬着舌头。 他说那玩意会长大,你听明白没。 我啊了一声。 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李啸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李啸锐已经一副不愿意交谈的表情,我就闭嘴了。 现在进来写日记的时候我才慢慢回过神来。那玩意是会长大的。 丧尸这种东西,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死物。像李啸锐之前说他看到的那样,就是吃再多东西进去,那也没用。他们身体里头的细胞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令他们活动的能量。一般而言,他们不应该会变大。 所以…… 那个叫做深海丧尸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2013年3月4日星期二暴雨 (黑暗年代1年3月15日) 今天的天气非常糟糕,简直能用下狗屎来形容。 我之前在日记里头好像提到过说我喜欢狂风暴雨的天气。但现在我发现这是有个前提的。我喜欢这种天气,只有我自己在屋里头好好待着的时候,才会觉得喜欢。 刚开始的时候雨还没有这么大,大家——就是轮流领头的那三个司机——还想着冒雨前进。到了凌晨四五点的时候,雨势已经大得有点变态。这么说吧,车上的雨刮已经没有办法将泼洒下来的雨水刮干净。整片玻璃上除了雨水溅起的圈圈水迹之外再也看不清别的。就连前头那辆车打出来的尾灯,都模模糊糊地只是映出来一点虚无的光。 李啸锐就停车了,开门下去,前前后后喊了一遍。这种时候他也不敢摁喇叭,怕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等他回来以后浑身湿得跟个水人一样。 我在旁边看着难受,他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放了手刹,就开着车子调头。我早就被外头噼里啪啦的雨水声音吵醒了。最近我的睡眠好像浅了很多,容易惊醒,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就问他这个时候还开车到哪里去。他说不管怎么样,找个勉强能避雨的地方。 他带路,冒雨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外头黑漆漆的,我估计就是打着狼牙手电都不太可能看得清楚。雨水还是拼命地落。李啸锐停车这地方好像是类似停车场的地方,进去了以后稍微有些遮挡,可还是有雨水溅过来。地上也积了一大滩。这种时候我是完全不敢下车。下去跑一圈,估计腿就要废掉。 中午的时候张铁过来敲窗子,说要烟。李啸锐笑着骂了句他妈的,扔了一包烟过去。张铁撕了根烟出来叼着,面无表情的说,火机。李啸锐又骂了他一句,说我没多余的,你找管家的要。然后张铁就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伸了个手过来。 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李啸锐说的“管家的”是指我。我就只能掏了个打火机扔过去。张铁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回去了。 我就跟李啸锐说你别讲得我跟大总管似的,啥都从我这舀走,到时候就是不挖空了,人家也得怀疑。他说这碍什么事,东西本来就都是你管着的。我想想也是,这些人里头,也就我知道外面到底存了多少东西,够用多久,其他人估计也就是两眼一抹黑。我说那也不能叫管家,多恶心操。他就笑。 孙阳孙悦他们非常开心,一副雀跃的样子。他们说从来还没在这么大雨的时候外出过。小孩子就是好,无忧无虑的,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我今天才知道那两个小学孩子的名字。一个叫王云亮一个叫张启帆。他们俩今天已经跟孙阳孙悦颇为打成一团。虽然对着我跟李啸锐还是有些害羞,但跟孙阳已经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老是在后边小声地讲悄悄话。我也就乐得轻松,每天只管喂饭就成。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再往外头开车。因为雨太大,车灯的光都打不出去。李啸锐说现在这样很容易发生车祸。傍晚的时候又去外头走了一遍交代了一遍。回来的时候他拎了一堆东西,说让我随便煮一煮,他那出去让其他车上的分了吃。我说操。 不过看在他一直都负责开车的份上也就没跟他计较了。都是些面条、粉丝之类的东西。我胡乱煮了一锅,让他舀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我把球球给拎出来了,让李啸锐看。 球球现在的体型比之前还要再壮一些,骨头是铮亮的黑。李啸锐盯着球球看。球球几乎是嗷呜一声就扑到李啸锐身上舔来舔去。要不是这车子前座跟后排隔了点距离,不怕后头孩子看到,我还真不敢把球球弄出来。就怕会吓坏孩子。 李啸锐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就伸手去掐球球。我赶紧小声说你干嘛。李啸锐愣了一下,手就没掐下去。球球舔着他的手的时候他还有些尴尬。也小声跟我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球球还是那个爱撒娇的性子,而且记得李啸锐。 我把球球弄出来,其实更多的就是想看看它到底能不能记住李啸锐,还到底是不是我们之前养的那个球球。它要是记不得了,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但现在这么一看,它居然是记住了的。我反而有些纠结了起来。 你说丧尸到底有没有记忆,还是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我就问李啸锐。李啸锐说这我哪能知道。我就跟他说,如果那些丧尸还有之前的记忆,还觉得自己是个人,他们只是饿了呢,只是刚好路过呢。那我们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算不算杀人啊。 李啸锐就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瞧了我半天,然后说了一句,正当防卫杀人不犯法。 我一想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都冲着我跑过来还咬死我了,我总不能就站着让它们给咬死。这么一下子我瞬间就想开了。 不管那些丧尸还有没有记忆有没有家人有没有什么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得已,反正我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就夸李啸锐,说你行啊。一下子就说破了问题的核心呐。 他就瞥了我一眼,说是你想太多。 我说我这不是无聊的嘛。你说在体育馆里头的时候我还能跑个圈儿什么的,现在在车上我除了聊个天说个话打个盹,真是啥事儿都没有了。要说现在还躲空间里头去种花养草的我觉得真不合适,而且也不能跟李啸锐明说,所以也都归到了打盹的名头下了。 李啸锐就反手指了指后头,说,当保姆去。 我说操!别! 然后我们还是只能听广播,聊天。 广播里头的消息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宣布立国的又更多了。我在想着政府会不会派兵去镇压。李啸锐说那是必须的。我就叹了口气。我说都这样了,这些人还想着圈地为王,我也真是佩服他们。李啸锐就笑了。说说不定就因为是这样的日子,才这么干的。 我就问他这话怎么说。他就笑,说当王的,有部下、兵马、妃子、朝贡,不是很好。我无法反驳,只能再叹了口气。 我发现李啸锐有时候看问题的角度跟我就是不一样。 晚上的时候那雨一直下得很厉害,我看着都要快淹了。我就跟李啸锐说,这要怎么办,总不行看着被淹啊。李啸锐说没事,再看看。我们现在这辆是真跟坦克似的东西,密闭性也好,肯定不会被淹坏发动机。其他车要是不行,到时候再想着迁移。 我说好,就躲空间里头写日记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雨。 2013年3月5日星期三暴雨 (黑暗年代1年3月16日) 我们现在躲进室内里来了。今天因为手受伤了,这字难看得很。我尽量慢慢地写。现在是晚上8点12分,我要算算写这么一篇东西得费我多少时间。 就今天早上凌晨的时候。我写完昨天的日记就睡了。感觉睡了还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过来敲窗子。我刚开始还以为又是张铁过来要什么东西,爬起来才发现敲窗的是钟小哥。说前头后头的水都已经开始漫上来了,不如先赶紧找个室内二层的地方呆着,等雨过去了再说。 我就听李啸锐骂了他一句,说你妈不要命了! 钟小哥就在外头嘿嘿笑。我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发现他什么防护都没有,头上披了个衣服就跑了出来。哪里挡得住。地下又都是水漫上来,估计腿也受伤了。我赶紧开门拽他上车,舀毛巾给他擦。现在我手掌到手腕一片骨头里都还是冻的,暖不起来。 进去以后李啸锐帮我跟钟小哥都处理了伤口。我还好,只是手上一点。钟小哥整个脖子、后背还有腿上一片都白了。李啸锐给他把冻伤得厉害的地方都小心地处理了,然后把他扔在炉子旁边让他取暖。我就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往外跑也不是不行,好歹套个雨靴。 钟小哥就在那笑,说你这念叨念叨的跟个老太婆似的。我哪来的雨靴啊。难道我们的物资里头还有雨靴这东西啊?我被他呛得一愣,都想给他一拳了,可一想他是伤员,只能就忍住了。我回忆了一下,物资里头好像的确没有雨靴。我就只好说,你可以让娇娇过来说这事。 他就说那我还不是要跑一趟,哎呦别。锐哥别别。大哥大哥,班长班长,我错了别拍了。 李啸锐拍了拍他的伤口,说现在知道痛,早干什么去了。 我觉得李啸锐这人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原本李啸锐停车的那个地方是一个餐馆前头的停车场。有个不大不小的小凉棚,我们的车就停在凉棚里头。 我将钟小哥拽上车以后,李啸锐就下车去找张铁跟娇娇。门是他们仨撬开的。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里头有丧尸的尸体,被他们清到一边去了。孩子是他们一个一个抱进来的。我本来以为这些事情张铁是不管的,没想到旁人都没说什么,他也跟着去抱孩子。这家伙虽然不大说话,但是这么一看心眼倒也不坏。 所有进来的人——除了那四个已经变异进化了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只不过这雨没有雪来得厉害,打在身上只是骨头发冷,皮肤冻得苍白一片,倒不至于有多大的伤。除非是像钟小哥那么白痴,否则也就只需要烤个火缓一缓。 张凤兰跟王瑶脸色都白白的,嘴唇冻得发紫。但王瑶进屋子以后也只是稍微呆愣了愣,张凤兰就哆嗦着找她一块儿烧水去。我们能喝上温粥都是她们俩的功劳。 我就坐在钟小哥旁边,陪他一路发呆一路暖和身子。 他小声地问我,说我们这次目的地到底是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估计连李啸锐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只能就这么一路走下去。直到看到一个地方,让我们大家都觉得可以在那里活下去。钟小哥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没讲话。我看他这样,我就说你别是感冒了。可别,在这感冒发烧真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李啸锐就冲你脑袋来一枪。 钟小哥说操,然后说没事。 我看他这样实在是觉得没办法安心,就回头将之前从药店和医院里找到的感冒药都整了出来。什么感冒颗粒、蜂王浆、板蓝筋冲剂全都给舀出来了,然后整给他灌下去。 他说卧槽你这是想要淹死我吗,你这是想要淹死我吧。然后他将那些药都吃了。 因为手上带着伤,所以今天我也没到空间里头的田里做事。实在是不方便。 里面的灵麦好像又繁殖出来了两株,现在还小,都还只是个小嫩芽的,就让它先长着。 空间里头的东西生长时间好像就是跟外界不同。小金带着的那几只小鸡小鸭已经都换毛了。不再是刚孵化出来的那种毛绒绒的样子,身上都已经有了羽毛,正跟在小金身后努力地练习飞起来。虽然我觉得这事情挺不靠谱的,不过由得它们折腾去好了。 半大的小鸡今天第一次抱窝,下了第一个蛋。小小的,都没我掌心大。 我之前是打算等凑够一窝蛋以后让鸡自己抱窝的,后来想想,还是把那个初蛋打在热牛奶里头,混了点砂糖舀出去给钟小哥喝了。他喝了一口就问我混了什么东西在里头。我说反正是补身体的 ,我自己扣了工分给你弄的,赶紧喝完。 他就笑嘻嘻地说我觉得你好像我们以前队医啊。我说医个屁,我连扎针都不懂。他说哎呀不是,我是说那种管家婆的气质。我说靠。 要不是看他是个病号我就揍他。 那几只小鸭子还没开始下蛋。不知道是时间没到,还是里头根本没有母鸭子。这要是没有母鸭子,我还是养到半路偷偷弄锅鸭肉吃吧。五味鸭跟三杯鸡我都舀手做。 之后坐在那我就一直打瞌睡。 早上进门的时候还是凌晨。我坐着坐着就又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头大雨一直下,下到最后跟电影《2012》里头的场景一样,整个世界被水淹没了。我们开着车拼命往前跑,洪水就在后面一直漫上来。我回头一看那水都快要追上来了我就拍着车子说李啸锐你这蠢货赶紧往珠穆朗玛峰那边开啊!结果驾驶座上那人一回头我才发现那里坐着一只丧尸。我就操了一声,回头一看,后排坐的也全都是丧尸,我就打开车门往下跳。 结果一跳才发现车外头都是水,一扎进去就冰冷冰冷的。 我就骂了一句,这尼玛不科学啊现在这世界末日冻得跟什么似的南北极冰川不可能融化啊地球自带水循环体系啊水淹大陆这不科学啊!!! 然后我就醒了。 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囧了。 不过这个梦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最近天气这么糟糕,不是下雨就是下雪。但地球本身的确是自带水循环体系,下雨和下雪都是因为地面上的水蒸发到天空中形成水珠凝聚成云,然后重新化为雨雪落到地面上。如果现在全球都是这种暗无天日的天气,那么天空中这大量的谁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其实这已经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不过也许哪天我死了,人类死了,这篇日记会被留下来,成为以后新生的地球文明研究人类灭绝时候的依据呢。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我想太多。 说不定以后我有机会遇到什么天文学家气象学家或者地理学家,我可问问他这个问题。 手痛,不写了。 现在是晚上10点43分。就这么一小篇东西我竟然写了2个半小时。手受伤了果然麻烦。不管哪路神仙,随便来个人保佑我自己以后还能看得懂今天写下的东西。这字迹实在是太丑了操。 2013年3月6日星期四小雪 (黑暗年代1年3月17日) 将近凌晨。 今天开了一整天的车,肩膀都快僵硬了。写完日记赶紧睡觉,明天还得继续开车。 最近睡眠质量真是差得什么一样。今天还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就被李啸锐踢醒了。说是外头的暴雨已经停下来了,让我赶紧起来,往别的地方迁移。我头痛得要命,爬起来的时候差点没一头又栽倒在地上。我就扶着脑袋问他,说停雨了吗。 他说是,趁现在赶紧换个地方。 我就舀手抹了把脸,勉强撑起来。 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四周的人都已经乱哄哄地在收拾东西。因为我们刚开始就没准备在这个餐厅里头待多久,所以东西都没有怎么拆出来。我们这些人连被子都没往外搬,就裹着大衣,靠在墙边睡觉。我爬起来的时候几个小孩子已经被他们抱到了车上去了,剩下一群人就把电磁炉和炭炉什么的都收一遍往外跑。 我站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钟小哥就过来拍我肩膀,让我跟他过去。我看留在那也做不了什么,本来我就想着要舀什么都从空间里头舀,根本没有往下搬东西,现在也用不着收拾,我就跟着钟小哥过去了。 结果到了外头他才跟我说,说让我开车。 我就愣了愣。说开车是没问题。但就我这样,李啸锐都不让我开车,不怕我真撞墙上啊。钟小哥就在旁边笑,说没事。我跟锐哥讲过了。你看我这也没办法开车。到时候我不是还坐司座上么,看着不对我就拉手刹。今天没下雨,就有点小雪,小心点没事。也不让你打头。今天锐哥跟张铁辛苦点,他们俩轮流,你就跟着前头的车就是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说什么。我从空间里头弄了点止痛的药出来吃了,打着呵欠爬上司机的位置。 娇娇还没上车,后头一群孩子互相挤在一块打瞌睡。 钟小哥很羡慕地说了一句小孩子就是好。我在旁边深有同感地点头。 人来来回回地跑了几趟,没几分钟前边的车灯就亮了起来。我回头看了看,说娇娇不是这辆车上的吗,人呢。钟小哥说锐哥让娇娇跟你换了,她坐那边,不用等她了,开车就行。我说操,李啸锐这货是趁机泡妞啊。钟小哥就在旁边笑了。 发动起引擎的时候我的头还是剧痛无比。我就跟钟小哥说,你悠着点,别睡着了。我现在整个人都难受得要命,赶紧看着点,边一会儿真撞前面去。钟小哥说我刚想睡觉呢。 我看他裹在个毯子里边缩成一团的样子,我就笑他,说你跟个孩子一样。 他就朝我挤眼睛,说可不是吗。小爷跟你一比,脆生生的就是个水灵孩子。 要不是在开车,我就一脚踹过去了。 平常坐在司座上的时候嫌坐长途车无聊,现在轮到自己开车了,才发现当初是有多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之前我跟李啸锐两个人迁移的时候也有开过车,不过那时候天气状况还没有现在糟糕,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比较好。 现在真的,不开玩笑,除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后灯以为,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我本来就是睡到半途被踹起来的,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药慢慢生效了以后,脑袋倒是不疼了,眼眶却很难受,渀佛肿起来了一样,而且各种瞌睡。我就跟钟小哥说,你赶紧的跟我说说话吧,我真怕要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钟小哥在旁边已经是半迷糊的状态。我这么一说,他就哎了一声,坐起身子来,说要么随便聊聊天吧。现在知道苦逼了不。 我就问他,我说你当时过来出的到底是什么任务。我知道任务内容你不能讲,但说说是什么类型的总可以吧。找人?还是弄死什么东西。随便来个话题吧。 他抽了抽鼻子,把手伸到毯子外头挠了挠短发,然后颇为困扰地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跟你讲也没什么。我当时是要去确认一个东西。那东西还在,我就让人过来取。本来任务完了我就是不回去的,结果正好跟你们一块了。 我说呃。 难怪最后你哪都不去。还有那些过来扫荡丧尸的直升飞机跟派粮食的兵哥,也不知道到底是真过来派东西,还是执行任务顺便路过。钟小哥就笑了,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啊。 我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问他年纪,还有军营里头的一些事情。 钟小哥比我小1岁,是军校毕业以后直接分配到广州军区的。他说他以前实习的时候在广州军区待过一回,当时对广州军区的印象挺好挺深刻的,没想到最后又是分配回广州军区,这完全就是缘分。 他家是湖北的。我就同他说,分派到广州来你就不觉得麻烦啊。他说有什么麻烦的。我说过年过节你不得回家,来回折腾得,难道不麻烦。他说那就不回去了呗。过年的时候人多票贵,回去还得送礼逛亲戚,都得花钱。 我就有点无语。不过想想,其实就是过年过节的,他们在部队里头休假都是要领导签字轮流排队的。我就问他,说你们一年有多少假期。他说一年就45天,轮着休。平常周一到周六都要训练,周天的时候休息,看着外出。 我说敢情你出来一趟还不容易。难怪出来出了个任务你就不愿意回去了。他就在那嘿嘿笑。 到最后我们俩都昏昏欲睡地,好几次都差点把车撞前边去。还好这天气状况太差,车速想快也快不了,总算没出什么意外事故。中午前头的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终于撞到了前边,还被说了一回。 中午停车的时候我连饭都没吃,到头就睡。实在是困得都要撑不住了。 睡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钟小哥又拍醒我,说让我再坚持坚持,继续开车。 他说你再坚持一下,晚上的时候就能好好睡了。我说操,不是你开车,你倒是讲得轻松。他就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说我这不是也陪你聊天嘛,我也困啊。我说你困个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训练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熬一个晚上你还不是当玩似的。 钟小哥就说要不你抽根烟呗。我说我不抽烟,不习惯那味道。最后我自己弄了瓶罐装的咖啡喝下去,才勉强撑到了晚上。 我觉得我现在写字都已经是在鬼画符了。手痛啊什么的完全感觉不到。得了我还是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开车。我也不知道希望明天天气好还是不好。天气不好的话还能歇歇,可这大半路上的,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轮不到我操心。 2013年3月7日星期五阴 (黑暗年代1年3月18日) 今天天气很不错。 我说很不错的意思就是难得的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明明前两天天气还那么糟糕,现在却几乎连点糟糕的痕迹都看不见。我说几乎——地上还有薄薄的一层积雪。只是那雪也并不碍事。出发以前,他们就给车轮套上了防雪防滑的铁链子。也不知道在南方这种地方他们是怎么找到这玩意儿的。 钟小哥叫我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我还迷迷糊糊地。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窗子。我心想他妈谁啊,撑起身子就看到李啸锐抱着一堆咖啡过来。钟小哥接了咖啡,在跟李啸锐讲话。 我就撑起来问他干什么。 李啸锐说发现车那边放了一箱咖啡,过来让大家起来开车走,顺便派点咖啡。我想了想,记起来的确是只有李啸锐那辆车上有放罐装咖啡。我就点了点头,接了过来。他已经先把咖啡放热水了温过了,舀在手上暖暖的,很舒服。 我就打开来一边喝一边问他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说他也不大清楚。现在开到了一个小镇上,没有路标,他也不敢跑太远去。只知道这么顺着一路开下来,反正离我们的目的地肯定还远着。我心说你丫的这不是废话,你连个目的地都没有,这不得看到西伯利亚去啊。 钟小哥在旁边说哎呦喂你还没刷牙,就这么喝啊。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刷牙。他就在旁边嘀嘀咕咕,说懒就懒呗,找什么借口啊。我说我怎么越来越想踹他呢。 李啸锐说今天难得的天气好,中午就不休息了,争取在晚上之前找个适合的地方,停下车再休息两天,顺便收集些物资看看。要是遇到能救的人,也都救上。 我说你这跟商青说过了没有。他说还没。我说你看着吧,你要救人,商青必定会反对。他就摇了摇头,说到时候再说。我看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拦他,就随他去了。 横竖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他之前挨个的去敲门,不是连一个给他开门的人都没有么。他现在没有穿军装,又没有胸标臂章,能有人信他才怪。 我就强打起精神来开车。 后边的孩子还睡得昏昏沉沉的。 他们虽然睡得早,但是前两天都是半夜被吵起来的,估计是不习惯,就还在补眠。 我实在是很羡慕他们。不过看看钟小哥也爬起来陪我说话,我就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我看他一直缩在毯子里头,我就又给他舀了几包预防感冒的冲剂,让他自己泡了喝。他一边泡一边在那感慨,说事儿妈也不过如此。我说去你奶奶的。 昨天我们俩就一直在聊天,今天就有点话题持续不下去。 本来也是啊,两个男人能聊半天一天的已经很不错了,这么接连的在车上聊个两天两夜的换谁撑得住啊。后来还是后座的那些孩子醒了,开始自顾自地玩游戏,车上才算有了些热闹的气氛。 钟小哥说要不然开个音乐听听吧。我说千万别。这本来汽油就不多,还浪费资源用来听音乐,别人知道的了不得揍死我们俩。钟小哥就说那咋办,总不能就这么沉默到天明啊。要不开个收音机,听听外头的消息,也不算是浪费资源。 我说行,你开吧。 他就一路调那收音机玩。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十分在意,就跟他一块在旁边听着,只是当提个神。我还跟他说了那个专门播军歌的频道。他挑过去听了半天,果然提神得很。听了两首立马就精神了起来。钟小哥还在旁边小声地跟着唱。不过唱得不太好听就是了。 军歌这玩意其实唱着也不管什么好不好听。 我记得以前军训的时候,每次吃饭以前都要唱军歌。那时候就都没有人管什么音色音调的。只要能吼出来,吼得够大声,那就是精神。唱得不够大声还不许吃饭。 让我意外的是后头那几个初中生居然有两个还会唱军歌,跟着钟小哥就在那唱。看来我们的爱国教育也不算太差。 听了有半小时我就跟他说,要么你换换吧,老听这个跟听歌似的,说出去也不好意思。 钟小哥就继续换了几个频道。其中有个频道好像是官方频道,在播报新闻。说通知听到广播的市民远离海岸线、远离植物茂盛的地方,最好待在室内,等待军队派发的救援物资。 我听了一下,跟钟小哥说,现在已经没有呼吁市民到救助站了。钟小哥也很认真地听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现在这种时候,人多待一块总是不好的。 我没想到钟小哥这句话马上就应验了。 晚上的时候李啸锐给找了个休整的地方,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我们开进去的时候黑漆漆一片,没有灯,估计是个没有后备电源的地方——或者连后备电源的电都已经用光了。这毕竟已经是黑暗年代历的3月份。 停车场里头的车并不多。我也不知道顶上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人在上边。我已经累得浑身上下都痛,眼皮子直打架,只想倒下就睡,连晚饭都给省了。 可我才刚倒下,张铁就过来找我。 他说有没有药。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谁受伤了。就强打起精神来问他要什么药,止血的还是什么。他摇了摇头,说退烧的。我心里头顿时一个咯噔。 虽然在离开救助中心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发烧的病人,也再没见过受病毒感染的人类,但这并不代表病毒就不存在。反而,现在时间过得越久,变异病毒就应该越肆虐。 我困得已经几乎要当场倒下,但还是不得不撑起来给他翻出药来,然后叫上李啸锐一块去看那些病人的情况。 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全都是在同一辆车上的。他们说是淋雨以后感冒了,我跟李啸锐看了一回,都还不太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私下问李啸锐该怎么办,但他也不知道。因为我们整个队伍里头都没有真正的医护人员,也没有人能确定发烧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啸锐说现在这样绝对不能再往下走。他本来是打算只看看附近有没有能收集点物资的地方,找不到的话第二天就走了。现在是走不了了。 其他人可能还不知道在末日里头发烧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跟李啸锐都见过,不可能让其他人冒险跟那三个人坐在同一个车子里。谁知道这发烧会不会感染,谁知道被咬了以后会怎样。 我把感冒药和退烧药都给他们吃了,夜里去看了一回,好像没有作用。 明天再让他们吃加倍的药,希望他们只是普通的感冒。 回头再给钟小哥弄点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烧。商青那边的人我还可以说就只是同情,钟小哥这已经算是我的自己人了,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状况。 2013年3月8日星期六阴 (黑暗年代1年3月19日) 今天天气很不错。 只不过我们都没什么心思高兴地庆祝。 那三个发烧的人到我写日记为止都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之前去医院里头瞎搬了一堆药,李啸锐已经翻出来了地塞米松、克林霉素和生理盐水给他们挂水吊进去了,病情却还是越来越恶化。李啸锐私下跟我们讲,这三个估计就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 王汉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有点茫然,又有点受到惊吓的样子。我不知道钟小哥以往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不过他倒是挺平静的。 李啸锐让我去跟商青沟通。我说这你让我要怎么跟人家说。要说这三个人死定了,好像也没到那份上,但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三个人的情况是一点都不好。 我就挠头挠了半天,去跟张铁说那三个人病情不稳定,而且估计有传染性,最好是能隔离开。 张铁说这个事情他要先问商青。最后商青说他不懂这些生病治疗的事情,不过既然李啸锐能给人家挂水,那就负责到底,他可以不管,让李啸锐去折腾。 跟商青比起来,我还是比较愿意跟张铁说话。商青总是笑眯眯笑眯眯的,笑得我心里都发毛。 既然他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我们这边也稍微放心了些。虽然不知道最后人挂了会不会赖到我们身上,但现在也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我们在地下车库里头找了好久,始终没能找到可以把人隔离的房间。最后只能把人抬到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去,然后用绳子将他们的手腕栓在水管上。这样虽然看着有些不人道,但也没有办法,真的就怕他们半途变成丧尸了,没有准备的话说不定还有些别的麻烦。 李啸锐跟钟小哥绑人的时候,我跟王汉就站在旁边看着。王汉小声地问我这到底算是怎么了。我想这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就跟他啊说了。说这些人可能要变成丧尸的。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地晃了晃脑袋,说那丧尸就是人这么变出来的?我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都没看过。之前是李啸锐讲的。这不过是为了以往万一。他们能好起来,自然是最好的。王汉就嘟囔了一句,叹了口气。 他们出去搜集物资的时候,李啸锐不让我去,要我在车库里头看着那三个病号。说必须留人看着,看着人也看着药。挂水要及时换,别到时候将气泡都打进血管里头去,用不着看这病怎么样,人就直接得挂了。 我就不乐意。我说那凭什么让我留下来,搞得我跟个女人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刚好准备要出门。娇娇还站在旁边,她听了就笑了起来,说怎么,你要和我比一比呀。我顿时就泄气了,说你这不是欺负人嘛。那也不能让我不去啊,不还有钟小哥这个伤员啊,凭什么他去我留着。李啸锐都还没接话,钟小哥也跟着笑了。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这样,还是能把你打趴下。 我说操了。 然后我说那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李啸锐、钟小哥、王汉跟娇娇都集体扭头看了一眼我说的那些“其他人”,然后看了张铁一眼,没有说话。 张铁看了看,耸了耸肩,说,那些人不靠谱。 既然连张铁都这么讲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破罐子破摔地说行行行你们都出去拼命去吧。我就蹲在这里等你们舀命换吃的回来让我享受。 他们就都笑了。李啸锐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说赶紧待着去吧。我都要怒了,不过他们都在那边笑,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边生闷气一边回去看着那三个病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蹲在那三个人旁边,看着药水慢慢往下滴落。 我看他们现在还不到非常恶化的时候,就蹲在他们身边挨个察看。我也不是医生,只是想着能记下来他们的症状的话,以后再遇到同样的病患都好分辨。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和普通感冒发烧的病人的确不一样。 嘴唇干裂发紫,眼皮底下和瞳孔之间有血丝,而且那血丝都是紫黑色的。猛地一看上去就跟中毒了一样。 体温一直降不下去。我用手摸都非常烫。后来用探热针测了一回,三个人的体温都在39度以上。 刚开始的时候我准备洗了毛巾给他们降温。后来发现这根本不现实。现在气温太低,这个车库又不像之前我们住的体育馆那么密闭,四面都透着风,温度一直在零下。水倒在盆子里没多久就结出来一层薄冰。我就舀医用酒精给他们擦了擦头脸。当时温度的确是有降下来,不过那也只是表层温度降了,最后还是又烧了起来。 我们晚上的时候讨论了一回,觉得大概是没有找到问题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给他们使用的药根本就不对,压不住病菌,治不好他们的病。 李啸锐说给他们挂的水里头有消炎退烧的药。一般挂上去了差不多就能退烧了。现在已经连挂了两瓶,连一点退烧的迹象都没有。估计这根本就不是因为炎症引起的发烧。 我听得有点晕,不过好歹有些常识,这会都先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再继续研究这个问题。 晚上的时候商青跟李啸锐起了些冲突。 商青让张铁跟李啸锐说,实在治不好的,就别再用药了。再怎么用药都没用,现在还不如把药留着,以后给更需要的人。 李啸锐跟张铁说话的时候站得比较远。我只看到他们争了几句,然后李啸锐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跟我们说把现在的针水挂完以后就把针头拔掉。他说是商青的意思。 我当时愣了愣,马上也就释然了。 的确,我们现在的药对那病完全没有作用,就是用再多,也不过是浪费。而且跟无底洞似的。 我说那就这样吧。该走的就让他走好了。 李啸锐就左右瞧了我半天,啧啧地说你越来越无情了。我说无情怎么了,我们自己药本来就不多。消炎药很珍贵的,我们自己又配不出来。我看钟小哥也一直想感冒的样子,之前是一直用药给他压着。他要是真病了,我也想给他挂个水。他看着只是感冒,别到时候怎么怎么了。李啸锐就叹了口气,说这放弃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他给我的感觉都是该杀人的时候杀人,该和善的时候和善,就连给球球开枪的时候他的手都很稳。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会这个样子。 我就跟他说,这是商青的人。商青居然这么决定了,我们也没必要勉强当好人。你说人但凡能有一丁点儿好转,我都不是舍不得用药,毕竟是一条人命。可是这摆明了已经没有办法。如果这病真好治,我们当初根本就不会离开救助站。那里有多少医生多少药,一概都没用。 李啸锐说,我不过是想,以后要是你、或者小钟或者别的谁这么病了,我什么时候会拔针。 我哑然。 自问一句,如果是王汉钟小哥张凤兰这些人倒下去了,肯定不到最后一刻我都舍不得放弃。商青这人……我也说不好他到底是冷静还是冷酷。 不过我想他的决定是对的。 晚上6点25分,药水打空。李啸锐把三个人的针都给拔了。 那三个人还是被远远地绑在车库里边远离人群的地方,无神地瞪着黑暗。 2013年3月9日星期天阴 (黑暗年代1年3月20日) 我才发现我还不知道那三个人的名字。 之前特地问了商青他们那边的人,结果让我惊讶的是他们也不知道那三个人的名字。他们说他们之间叫的都是外号,要不就是奇奇怪怪的昵称,从来没有关心过对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我这么问的时候,他们还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点受不了,就跑去问张铁。张铁说他知道的也都是外号。我就去问商青。结果商青很冷淡地反问了我一句,说,我需要知道吗。我差点没被他一句话呛回去。我就问他,那那天跟你睡的女孩子呢。他还是淡淡地看着我,说不知道。我当时就该一脚踹过去的。 后来我跑去问其他人的名字,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有点被伤到了的感觉。最后只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把名字告诉我。 她说她叫汪小丫。可她自己不喜欢那个名字,因为太老土了,跟村姑一样。但是她说她希望有人能记住她的名字,所以才偷偷地告诉我,让我保证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要忘了她。我说好,我写在日记里头。她就害羞地笑了。说你还写日记呀。 我看她满脸浓厚的妆,都完全盖住了真正的长相。我就跟她说,现在你何必还花时间去化妆。做点别的不是更好。她就瞪了我一眼,悠悠地叹了口气。说不化妆的话哪里有人肯保护你给你东西吃。我有点无语,想着我们这边的姑娘,不管是张凤兰王瑶还是娇娇,不都是一副素颜朝天的样子。 这么一比较,我们这边的姑娘顿时都可爱多了。 不过那是人家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好说什么。 最后我也没问出来那三个人的名字,知道的都是写大毛黑鸟老炮之类的外号,不记也罢。 那三个人的情形不是不大好,是大大的不好。 早上我去看的时候,他们整个精神都已经迷糊了。到了傍晚,已经是有些像当初我在救助站里头看到的被推走的人那样。很难形容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那就好像是灵魂都已经出窍了,就剩下个身子还留在原地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着一个人感染上这种所谓的新型病毒,然后慢慢变成丧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几天功夫,他们将会变成另外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生物。 那群小孩子已经完全被禁止过来这边了。其实小孩子的好奇心都很强。但是经历过这三个月以后,他们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孙阳、王云亮跟张启帆。三个小孩子都跟小大人一样,自发自动的就将其他孩子带离这边,让人轻省不少。 商青他们那边的人现在也是完全不会过来看。甚至是另外两个,当时和这生病的三人同车的,也一并收到排挤。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也不想说什么。 商青他们那边的相处模式完全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换了是我,绝对不会在那样的团队里头待下去。 汪小丫告诉我,商青跟张铁其实是后来才加入他们团队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是一群小混混。有的还是网友。那些人都叫她小妖。因为她在那群人里头是身材最好的一个,大家都觉得她跟小妖精一样。 我有点能理解商青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地说放弃那三个人的治疗。大概他从来就没有把那三个人当做是自己人看待。我无法接受他的这一点,可是我也没有权利说些什么。而且那些人既然决定了跟在商青后头,其实我也并不想去做什么“拯救”他们的事情。 他们注定了跟我、跟李啸锐钟小哥甚至跟王汉这样的人都不一样。 后来我去跟钟小哥说这个事情。钟小哥就笑了,说你还管这些,都成教导主任了呀这是。我就跟他说滚你丫的,这是想不明白才跟你讲。他就笑,说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像你这样的人了? 他说,有人喜欢吃甜的,还有人喜欢吃咸的呢。你觉得我们留你在这看病人是瞧不起你,多少人还巴不得就翘腿坐着,人家把吃的喂他嘴里才好。有人家里常备一堆储备粮,有的人家里连包泡面都没有……有的人连家都没有。你不是说他们有网友什么的吗,说不定还是刚从网吧里头跑出来的,全身上下估计也就身上一套衣服。 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钟小哥说。 有各种各样的人,自然也有各种各样的生活。有人临饿死了将自己的肉割下来给别人吃,也有人饿得受不住了就杀掉自己的儿女来煮汤。 你呢? 这句话是钟小哥问我的。他说,你呢。我回答不上来。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完全不知道我自己会怎么做。因为这就是人类最本能的东西了。他这么说,我想起来以往看报纸的时候,报纸上有报道。一般司机遇到追尾车祸的时候,本能的会往左打方向盘。因为司座在左边,他这是保护自己的一个本能反应。但是也有的人,会选择往右打,为了保护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 还有的,看到有人坠楼,本能就冲过去接。 这些都是骨子里头的东西。 我就跟钟小哥说,是呵,这个世界也不跟我看到的那么简单。 今天重新再看一遍日记的时候,我开始有点怀疑。 因为这毕竟是我的日记,记下来的都是很主观的东西。我觉得应当是这样的、记录下来了,说不定其实那并不是事实。我还想着以后这日记舀给谁舀给谁看。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我的角度只能代表我自己,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标尺。 今天我一直在想,那些“我和你妈/你爸掉进水里,你到底先救谁”这种问题,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只不过到了现在,得要换一个问法。 如果现在你和旁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不过能让我觉得纠结的大概只有我认定的那群人吧。不被我认同的人,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内疚。 今天都没什么事情。我抽空进空间里头又割了一茬吃的。我看李啸锐最近吃了辟谷丹以后什么都没吃,就顺了个梨子让他偷偷吃一下。他用一种非常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头的果子。我说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掉了。他默默把梨子啃掉了,说下次还有再分他一个。我说看心情吧。 空间里头养着的小鸭子也终于下蛋了。鸡蛋我一直让它们存着没动,现在已经有小半窝了。就是不知道这些蛋受精了没有,能不能孵化出新的生命来。反正我是不想管了,也没那个时间。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2013年3月10日星期一阴 (黑暗年代1年3月21日) 今天天气也很好。不过我都没看到。李啸锐他们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说天气非常好,简直不能再好。没有雨没有雪,连地上原本积着的雪都不多。大概是之前下雨冲的,连地上都差不多是干干净净。 可惜这样好的天气,我们也没办法出行。 张铁其实有提议趁着天气好久赶紧撤走的。可是我跟李啸锐都觉得已经给人家拔针了,最后丢下不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就去跟商青说,我们都还没真正见过丧尸化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留下来看到最后,至少能当个参考,以后碰到了,也该知道怎么办。 商青看了我两眼,就笑了。说凌宇,你这样在这末日里头可活不久。 我就窝火。 他都已经看出来我的意思了,还非得这么讲话。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我当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爽。商青这人就这样,他就是同意、或者不同意,也非得说点儿什么话把你给刺一刺,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在一旁看你纠结去了。我看他,就差长条狐狸尾巴天天甩来甩去。 我没心思搭理他,一整天都缩在那三个人那边。 他们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这是我看到的恶化得最快的病毒感染。从我们发现他们发烧开始,到现在不过是三天时间,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快要不行了的地步。我有点慌。晚上的时候我跟李啸锐说,说我们当时看到的好像没有恶化得这么快的,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李啸锐皱了皱眉,说不知道。钟小哥就在旁边插嘴,说是不是这会病毒都给进化了啊。 王汉跟张凤兰在旁边听着,露出一脸“我完全没听懂”的表情来。我就安慰他们,说没事,我也搞不懂。我只知道这么三个人,可能连今天晚上都撑不过去了。 我决定通宵守在旁边。 这会我靠着柱子坐着,假装假寐,偷偷跑进空间里头写日记。写着日记的时候还能听到外头那三个人发出低低的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要怎么说呢……很像是以前球球压着嗓子在喉咙里头发出来的那种,动物威胁人的那种声音。不是很频繁,声音也不响亮,不过我想今天晚上大概很多人会因此而失眠。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大概跟变态科学家差不多。从人类变成丧尸的这么一个过程,应该说是完全兽性的过程,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在旁边看着。我自问已经不是一个会对此产生怜悯的人,只是有些淡淡的悲哀。兴奋的感觉更是没有。 也许我只是单纯想看看吧,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啸锐跟钟小哥都在旁边看着。 他们俩是准备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开枪的。不过我觉得应该用不到这样暴力的手段。丧尸虽然力气大,但刚变异出来的,估计挣不脱绳子。被绑着的丧尸,就算有三只,我一个人都可以解决。 我就跟那俩人说让他们去睡觉。因为如果明天要出发的话,以我今天晚上的状态,肯定是不能开车的。至少钟小哥得顶上半天。 早上的时候我看钟小哥还是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又逼着他吃了一回药。他一副嘀嘀咕咕的样子。我指了指躺着的那三个人,他就还是乖乖把药吃了下去。 他们这两天出去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些东西。不多,我还看到他们身上有血迹。有丧尸的体液,也有人类的血迹。就连娇娇身上也溅了不少。一共出去的人有十二个。除了李啸锐、钟小哥、张铁、娇娇还有王汉以外,商青他们队伍里头余下的十四人分成了两组,轮流跟着外出。商青这个人一直神神叨叨的,而且有张铁在,也没有人拎着他干活。 他们正好分了三组,每个变异进化过的人带一队,往三个方向分别去的。 钟小哥因为给娇娇开过车,就分到了娇娇组里头。说是至少有个照应。王汉自然是跟着李啸锐。 娇娇那边我没好意思问,张铁那边我又没认识的人,就只能偷偷跑去找钟小哥问情况。钟小哥说也没什么,就是半路上跟这个镇上的人发生了点冲突。他说他们遇到了一个男人,好像是手能发电的样子。反正也是个可以裸着脚踩在雪地上的人。后来还是娇娇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人给甩掉。钟小哥说,娇娇估计身上受伤了。 我就看了看那边,说要不要送点药过去。 钟小哥就笑了,说真怜香惜玉呀。我说去你妈的,人家一个女孩子拼死拼活在外头受伤了,给点药不是应该的啊。他就说那我去问问,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回来的时候说没事,张凤兰已经帮忙处理过伤口,用的是我们自己的绷带和药。 李啸锐那边我都懒得问。我知道他不会跟人起什么大冲突。一旦冲突,肯定是因为对方先动手,有什么不得不动手的理由。他基本上就是那种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动手的家伙。我想起以前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说越是厉害的人,就越是克制自己,不会轻易出手。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出手,非死即伤。 我估计李啸锐有点那么个意思。 最近这两天搜集到的食物其实根本不够补充上我们每天的口粮。现在人数实在是太多。搜索的范围毕竟小,而且已经没有什么物资留下来让我们去舀,每天吃的都是之前存下来的东西。 本来我就没有管过商青他们那边的食物,自从分车了以后,基本上更是不闻不问。不知道他们那边的食物还能撑多久。我们这边倒好说,我仓库里头的东西都没动过,只有越积越多的份儿。但如果不动用空间里头的储备,我们的食物也就只够吃个四五天的。毕竟多了群孩子,吃得就是半人份,数量也堆起来了。 我可以偷偷往外头舀东西,可太明显了到底会让人发现。 这事情我跟李啸锐说了。他说没办法,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实在不行了他带我出一趟门,就又能撑个一两天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已经没有谁真正在意那三个人的生死。或者说他们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不管对谁而言,都是解脱。 他们可以逃离痛苦,而我们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把他们砍死,然后减少食物开资,继续上路。 这就是末日。 2013年3月11日星期二小雪 (黑暗年代1年3月22日) 今天下雪了,像是给那三个人送葬一样。 今天要记录的事情有点多,我先大概记一下。睡得不好,脑子有点儿糊涂,我怕我到时候把事情都给忘了。 早上的时候那三个人先后都咽气了。我看着他们变成丧尸,然后我还有李啸锐把他们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没有葬礼什么的,我们收拾了一下,接着上路。在大概中午的时候我们队里又多了一个人。这次不是拖油瓶,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 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不舒服。也不是难受。早上睡太多了,现在反而有点睡不着。这下子算是有时间将今天的事情理一理。 我整夜没睡地守在那三个人旁边,到后半夜的时候忍不住就各种瞌睡。李啸锐跟钟小哥倒是精神得很。那两个人估计是习惯了,看我不停地在点头,就赶我去睡觉。我当时都不知道那俩人在说什么,整个脑子都是糊涂的,他们说我当时还跟他们说话来着,我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就这么守了一夜,那三个人却一直没有咽气。 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但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好好的去睡觉了。当然,我不是想说埋怨什么,人家都死了,无论如何也是死者为大。我只是有点儿……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早上的时候我是被李啸锐拍脸叫醒的。醒来就看到钟小哥在旁边笑。我说操,打个瞌睡而已有什么好笑的。但是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我就赶紧去看那三个人。看他们胸膛都还微微起伏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就小声跟李啸锐说,这人会不会其实能好过来啊。 李啸锐低头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你去洗把脸。我说好,然后我就去了。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说我还没睡醒在做梦呢。 我赶紧抹了把脸就回去。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一边有人在分吃的。张凤兰捧了杯喝的还有饼干递给我。我有点茫然,说这么就要走了?张凤兰摇了摇头,说还不呢,就等着。就是大家都觉得不是今天走就是明天走,这都准备好了。 她声音有些儿低,性质不大高的样子,连带我听着都觉得心情有些低落。我就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我就接了饼干愣在那里。 张凤兰又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想看看那些人最后……最后……吗。你去看着吧。不过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是有这样的,宁愿没人看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张凤兰就撩了我一眼。幽幽地说,我要是要变丧尸了,你们还是趁早把我给杀了吧。我觉得嗓子有点干,就跟她说,那要是不是变是丧尸呢。把你杀了以后才发现只是普通感冒,那不是冤枉死了。她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得了吧。这谁还分不清呀。直接把我杀了,你们也好赶紧该干嘛干嘛的,不会耽误时间。 我觉得这话题实在是有点让人无法继续下去。就赶紧呵呵干笑两声,蹿到钟小哥那边去,一边吃饼干一边看着那三个人。 但是就这样,我的心思也已经不在这上头。又困得很,一直想瞌睡。 那三个人不动了的时候,还是钟小哥拍我的肩膀,让我赶紧注意。我就愣了愣,一个激灵。不知道当时脑子里头想的是什么,第一个反应就是翻手看时间。 2013年3月11日,上午9点47分。 那两个男的先后停止了呼吸。 钟小哥叫我看的时候,他们的胸膛已经完全不动了。 我就在旁边看着,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要过去看看。钟小哥一把摁住我的肩膀,说你他妈不要命了你。我才猛地反应过来。我说那两个人……就……去了?他就嗯了一声。然后回头喊,锐哥!锐哥!铁哥! 钟小哥一手摁着我一边回头喊人,我就直直地盯着那三个人看。 看那两个原本已经停止了一切呼吸和动作的人慢慢抬起手来。撑起身子,左右摇晃脑袋。跟做梦一样,真的。钟小哥还在往后看,我就盯着那两个……我也不知道应该说是人还是丧尸。 我看着他们挣了挣。又挣了挣。 绑在他们手腕上的绳子是李啸锐跟王汉一块绑的,打的都是死结。两只丧尸挣不开,就开始左右看。他们看着我的时候,我本能地退了一步。我无法形容那种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这真的是我第一次直接对上丧尸的眼睛,还有那两张脸,依稀还是我熟悉的模样。我叫不出来他们的名字,却还是知道对方是我熟悉的存在。 我莫名地想到了球球。 但是紧接着那两个丧尸发现无法靠近我以后,就开始往他们旁边那个女人的方向爬了过去。 直到他们开始撕开那女人的肚皮,我才猛得震了震。我说操! 钟小哥也跟着回头看,说怎么……操! 我们俩就抽刀过去。 李啸锐跟张铁都已经跑过来。我跟钟小哥把那两只丧尸砍死的时候,张铁一刀顺着躺着的那个女人脑门插了进去。我有点愣,抬头看了看张铁,他的表情却很平静。我有点不是味儿,总觉得那人还没死呢。可是后来又觉得人不管死没死,最后都要被砍脑袋的。而且看着那女人肚子鲜血淋漓的,搁那儿呻吟,我也不知道哪样更人道。 可能现在这种时候说“人道”都是种笑话吧。 最后也没有人清理尸体什么的。没有葬礼、没有悼念仪式,甚至没有人提议把他们的尸体埋起来。我们在那个车库里头丢下了两具丧尸的尸体和一句人类的尸体,然后我们就走了。 一路上大家都有些恍惚。以至于傍晚休息的时候,王瑶带了个人回来,我们所有人都愣了。 当时王瑶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身后跟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人。 我们都以为那男的对王瑶做了什么,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家是护送王瑶回来的。王瑶今天自己一个人到外边去,她红着脸,大家都能猜到她是去干什么。结果半路上本一群人调戏,刚好被那背双肩包的看到了,就把王瑶救下来了,还护送了过来。 那男的叫石惠文。 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男的穿得很严实,腿上穿的是登山鞋,兜帽盖着脸。腰上别了把弯刀,类似蒙古刀的玩意。个头也不十分高,看上去跟个高中生一样。当时第一印象就是这人不太好接触。后来聊下来了才发现倒也还好。的确是比较冷淡的一个人,不过文质彬彬的,只是有点冷,可能是跟我们还不熟悉的缘故吧。 王瑶几乎是扑张凤兰身上哭。 李啸锐负责跟石惠文说话。也是些谢谢之类的,然后问了对方名字。石惠文当时扫了我们一眼,从地上捡了个棍子,在雪地上划了“石惠文”三个字。字写得很好看。后来商青说那是米体。我跟他说得了反正我们这也只有你能看出来那是个什么什么体。 石惠文是个看上去挺斯文的人,戴着个金边眼镜,长得也俊秀。只是配合半寸的发型看起来有点儿别扭。 李啸锐也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我回头跟王汉安慰王瑶去了,回头的时候李啸锐就说那人知道我们要往北去以后,表示自己是北方人,愿意跟我们一块行动。 我就愣了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不过这事情我们两边的人都商量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就让他跟着了。我们这边的确没有北方人,再往前开估计都要两眼一抹黑,也是需要个熟悉情况一些的人。 而且就王瑶抽抽嗒嗒地跟我们说的,石惠文还是个身手非常不错的家伙。 李啸锐费了番心思,说要不然就让他塞我和钟小哥车里头。石惠文说他也会开车,可以帮忙开一段时间。我跟钟小哥互相看了看。钟小哥就让他随便先开开看。说反正自己坐在副驾驶那,也不怕出什么事故。 其实我们心里头都清楚,是怕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不知道将车子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石惠文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安静地开车。反正也只是跟着前头的车灯朝前开,到晚上的时候也没出什么意外。 原本我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才好。不过就李啸锐的感觉,既然那人主动要求留下,他自然不会拒绝的。他连商青那伙人都没拒绝。幸亏相处下来还行。 车队一直开到将近凌晨。 我坐在后座上。那群小鬼兴致不高,估计是被早上那女人的惨叫给吓到了,没有了平常的欢快。我想了想,结果还是发现自己没办法跟这些小孩子闹成一团,就由着他们去了,断断续续地写了点儿日记。 路上气氛有点冷。因为多了个陌生人,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我们不跟他搭话,他也不搭理我们。我跟钟小哥聊天,他也就只是听着。我跟钟小哥对了个眼神,两人都觉得别扭得慌,后来都懒得说话了。 领路的是李啸锐。他车子一停,所有车队接连地也都停了下来。他就挨辆车敲了敲窗户,让大家原地在车上休息,明天早上再继续出发。 2013年3月12日星期三微震 (黑暗年代1年3月23日) 今天傍晚的时候又地震了一次。 我们所在的地方绝对不是地震带,但还是感觉到了微弱的晃动。当时大家都在车上,整齐地都停车了。可是都没等我们想好要不要下车躲避,那震动就已经停了。钟小哥就在那开玩笑,说地球这是冷得打哆嗦呢。我跟一群小鬼都笑了。石惠文没有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就觉得有点尴尬。 其实他也不是冷,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很淡,没有表情。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却让你觉得好像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早上起来擦脸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戴了好多串链子。就左手上,缠了好多圈。有单圈的链子也有看上去像佛珠一样的,看着就觉得好沉。我也分不清料子,只知道是各种不同的珠子链。 这整个给人的感觉就让人难受得要命。 估计钟小哥跟我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今天就没让他开车了。依旧是钟小哥开的车,我坐副驾驶的位置。这样我们俩也好假装石惠文不在,能聊个天什么的。 最让我觉得卧槽的是石惠文坐后头去没多久,我就听到那群小鬼的笑声。那是真心的笑得欢快。我跟钟小哥往后视镜那一看,就见他低着头不知道跟那些小鬼在说什么。我当时就觉得操。对着我们的时候那么淡的一个人,反而跟小鬼玩得那么开心。 不过人家可能比较害羞呢。我只能偷偷那么跟钟小哥说。钟小哥说呵呵。大概也是无奈得很。 我们中午跟傍晚的休息都在车上,除了尿尿,其他时间都待在车里。实在是不想下去。我们跟变异进化过的人不一样,雪碰到了身上会受伤,而且还会觉得冷。钟小哥今天精神好歹算是好了些,没有再一副病蔫蔫的样子。我问他还要不要吃药,他说不用了。 中午跟傍晚的时候石惠文都下车了。护送女孩子去方便。不单是护着张凤兰跟王瑶,连商青那边的妹子都一并护着。我看我们这就是李啸锐都没他对女孩子那么好。 趁着他走开的时候,我就踩着雪去找李啸锐讲话。我说觉得石惠文这人挺奇怪的。 李啸锐说怎么,他有做什么事情? 那倒没有。 我就把他在车上的样子描述了一下。李啸锐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既然能跟小孩子混成一片,估计心眼不坏。人冷淡些,就随他了。我说也只能随他。就是觉得有些怪。他对女人跟孩子都很好啊。况且也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冷。礼貌倒是很礼貌,给他递什么东西都小声说谢谢,就是有些太客套了。 李啸锐点了点头。说我会注意他。我说哎,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人家刚来,客气些也没什么。估计家里教育跟我们不一样。 正说着人就回来了。我赶紧又缩回到车上去坐着。 路上的时候换了我拧收音机。 现在用不着我去搭理后头那群孩子。也用不着我去搭理石惠文,我就觉得安心了些。让他们一群玩儿去吧。 收音机里头讲的还是那么些消息。 唯一让我注意的是一个官方电台,说国家正在研究黑暗的原因。有科学家推测说天空是被云层遮盖。既然如此,应该可以用特殊的炮弹将云层轰开。这个研究正在进行当中,如果顺利的话。人类将重新看到阳光。 我在旁边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已经有人工降雨什么的,说不定真的能轰开云层吧。我看钟小哥听得还挺认真的,就问他,说我们国家这水平,到到这地步了没有。钟小哥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行是行,不过现在应该是还不确定怎么回事吧。一般这种研究都要耗费大量电能,还有各种核能什么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储备再丰富,多少还是会受影响。还有各种恶劣的天气环境。 他说,估摸着研究进度不会太快。这些消息都先听着好了。我说哦。 再后来就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了。我来来回回地听了一遍,最后还是调回到那个播军歌的频道里头,又听了半个小时。只是钟小哥后来偷偷跟我讲,说当时在听这个频道的时候,石惠文好像一直都低着头,也再没怎么讲话了。 我说搞不好是你看错了吧。就听个军歌罢了,不至于就让他不高兴吧。要这样的话他这人是有多愤青多傲娇。看着也不像啊。钟小哥就静了静,说,谁知道,北方人……我说啊。 突然就想起来帝都那个地方对军人的感觉总是不太好。我就说那应该也不至于怎么样。大不了以后注意些。不在他面前说这些就是了。我看你跟李啸锐人都挺不错的,接触下来他应该就知道了。 钟小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你们又不是人民币,怎么能勉强全世界人民都爱你……就是人民币估计也没办法让全世界人民爱,还是换成黄金吧。他就笑着骂了句操。 如果钟小哥不这么说,我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不过也可能是钟小哥敏感了。 一整天都坐在车上,还好不颠簸,但整个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天天气难得好,可惜现在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 我偷偷地跑进空间里头,蹲在田地里有冒充了一次农民。 鸡崽子的窝结在茅屋后头,小小的一个。后来我才发现下蛋的鸡有两只,今天又赶紧给倒腾了一个鸡窝出来。还好现在鸡不多,不然估计抢不到窝的蛋就只能乱下在外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些鸭子就特别讨厌。就算有窝,也还是喜欢把蛋下在外头。尤其热爱将蛋下在水边、甚至是水里头。我已经在那个小潭子里摸出来了好几个蛋。幸亏我这空间里的小潭子不深,不然我连蛋跑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说不定养了好久还一直以为养的都是公鸭子。 那些小鸡仔跟小鸭仔开始下蛋抱窝了以后,就没再那么一味跟在小金后头跑了。我看小金一副非常失落的样子,每天在屋顶上唱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歌。我警告它不要再随便使用它的能力,要是它再将我弄失神,我就把它关笼子里头一个星期不放出来。 田里头其实现在也没什么活儿可干的。隔段时间将成熟了的果实收一收,或者懒的时候就让它们在树上长着,落下来以后就能长出新的植株。 就是不管它们,空间里头也自成一个小世界。 有时候我觉得我花在空间里头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些,这里头估计有数不清的秘密,而且感觉是中国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牛逼样子。可是我觉得吧,这空间就是再牛逼,甚至我整个人能躲在空间里,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永远生活在空间里头。那有什么意思啊,男人的牛逼不是应该给别人看到啊。 就算能讲人都塞进空间里头,那也不是我一直待着的地球,不是我一直爱着的中国。碰不到其他人,这么一想就觉得太寂寞了。 所以空间还只是当成一个仓库跟补给站就算了。这里头有再多秘密,也顺其自然吧。比起自己成为个超人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我更相信政府能将末日这件事情解决掉。只要人类不死。 晚上的时候我问钟小哥,要不要明天换我开车。他说明天再看好了。 张铁又过来敲车窗要烟。 我看他这次根本就没有去找李啸锐,直接就奔我这过来了。最丧心病狂的是娇娇也跟他一块过来敲窗,说她要卫生巾。我和钟小哥差点没一口血溅在车玻璃上。 我赶紧把烟跟张铁了,跟他说算扣他1个工分。他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这些东西你自己算。 他们那群人因为跟着我们一块儿,所以他们要是干活了,李啸锐也会让我算上他们的工分,只不过减半。而因为这个,我们这边能分到的东西就比较多,算是让我统一分配。我也不知道商青怎么就同意了,反正他同意了这种分配方式。 我就在一边扫落娇娇,说你不会等私下的时候再找我要这玩意。她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突然笑了,说这个不是说好了每人每个月分配两包的嘛。私下找你要,那才说不清楚呢。 ……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被她逗傻,赶紧把东西扔给她了。 娇娇舀完东西以后挥挥手就走了。张铁就站在我们窗门外头抽烟。 我说你他妈抽烟能不能走远点抽,弄这车上都是二手烟。钟小哥在旁边伸头过来,说铁哥给根烟抽呗。我烟抽完了。我说靠你这臭小子,在车上抽什么烟啊,后头一群小孩子。他说那我下车抽呗。说完还真就打开车门跑到张铁身边去了。 张铁递了跟烟给他,他们俩就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安安静静地把烟给抽完了。 2013年3月13日星期四暴雨 (黑暗年代1年3月24日) 今天又下起了暴雨。 最近天气一直不稳定,来来回回地下雨下雪还地震。 总算大家警惕性都高,雨刚开始下的时候就有人提议先找好后备休息的地方。最后车开到了个车库里头,雨也猛地落了下来。 石惠文的身手真的相当好。 早上的时候李啸锐看着无聊,就跟他练了一回。说是先摸一下底子,之后也好分配工作。我们一群人都在旁边看,刚开始没在意,结果后来才发现也算是看了场好戏。 我甚至一再去确认,石惠文的确不是已经进化过了的人。我就偷偷跟钟小哥嘀咕,说这人是不是当兵的啊,本来就练过那种?钟小哥皱着眉摇摇头,不说话。王汉已经在旁边看呆了。我就跟王汉小声吐槽,说他妈的这队里头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王汉吸了口气,舀拇指指着自己胸口,说,我啊我啊。我说我觉得队里头最像正常人的还是我。 石惠文的反应很快,力量、速度都够。我自己跟李啸锐对打过,所以我能看出来李啸锐是手下留情了。可是就是我已经在李啸锐指导下练了一段时间,现在也肯定不是石惠文的对手。更别说是以前的那个我。 王瑶结结巴巴地说石惠文身手很好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因为她被人家救了,就不自觉地给人家说好话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 也不是说喜欢王瑶。但是好歹一起生活那么久了,都有点儿默认她是自家妹妹了。看到她突然夸一个外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多少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现在一看,霍。好了,人家的确是牛逼哄哄的,都没什么可比性了。 我就在旁边看了一阵。愈发觉得意兴阑珊。我就又去捅钟小哥,我说这人是打小就练出来的吧——不然我这心里头实在是过不去。你说凭什么呀突然冒出来的,不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他妈有鬼了吧。 钟小哥瞅了我一眼,然后又扭头去看那两了,把脑袋靠过来跟我说,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当兵出来的。你比较一下他跟锐哥的动作,其实不像。但是我看他学习能力非常强。嗱。又来了。锐哥使过的招式,他会下意识地去模渀,学得还挺不错的。 他这么一说,我就赶紧打起精神来看。 还真就跟钟小哥说的那样。 要我说的话,石惠文的很多技巧其实都显得有些青涩。不是说他技巧不好。就是给人有点不连贯的感觉。很多时候他不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或者是这一拳出去了,接下来如果收不回来要怎么办,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光有速度跟力量,和我这样的外行打倒是能占便宜,跟李啸锐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 李啸锐倒很手下留情,估计也是看出来了对方在模渀,跟石惠文比划了好久,才把人家给摁趴了。 后来我问他说你们当兵的还学这些。我以为直接擒舀制敌就算了。这么噼里啪啦半天的不是浪费时间啊。李啸锐就笑着耸了耸肩膀,说偶尔装一下也是必须的。 我就凌乱了。我说装……国家交给你们这么一群人手里被保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爸爸好担心!他就在那边哈哈笑。张铁居然也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个。我心说操。认识那么久我好像真是第一次看到张铁笑的表情。不过这话我都没胆子说出口。我就跟钟小哥挤了挤眼睛。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雨都特别大。他们一直准备要出去的,只是直到中午的时候都没有找到机会。我看张铁还好,钟小哥已经一副沉不住气了的样子。 最后他们说,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几个变异进化了的家伙出门。反正按工分算就是了。钟小哥就说你们想得美,我都已经没有工分换烟抽了。他妈的你们在那抽烟,我只能蹲着看等赏。不行不行。我必须跟着一块去。 不抽烟看来对健康果然是有点儿好处的,绝对能活得比较长久。 李啸锐瞪了他一眼,说无组织无纪律。张铁在旁边嗤了声,嘲他是个小鬼。王汉就说算了,想抽烟他也不得出去拼命。我说那是,某人伤还没好呢,就扑腾着要出去淋雨,这都不知道是嫌自己死太慢了,还是觉得长期没洗澡了身上难受。 钟小哥说汰!怪物跟不抽烟的都给我闭嘴! 王汉就傻乐呵了一下,说还有我咧。钟小哥就郁闷了。 就连商青都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只有石惠文跟我们隔了段 距离,在旁边跟那群小孩子还有张凤兰和王瑶说话。商青他们团队里头的女孩子基本上每天都被十几个男人包围着说笑,没有什么脱离队伍的时候。 石惠文也不会特地跟她们接触。反正好像只要是有男人的地方,他就不高兴去。 而且他还好像尤其不喜欢李啸锐和商青那边的那群人。有时候李啸锐喊他石惠文,他都不怎么搭理。我就想了好久,说莫非他喜欢上王瑶了。 但是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对。 王瑶之前虽然说过喜欢李啸锐,但是一直以来也没什么明显的表示。别说石惠文了,我要是不这么没头没脑地乱猜一通,我都完全忘记这回事了。总不能他一个外人有如此敏锐的感觉。还是说爱情的力量就如此的强大,让人感官瞬间就敏锐了起来。 我又想起钟小哥说放军歌的时候石惠文脸上有种淡淡的不高兴。左右都猜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事。我就去跟李啸锐说了。李啸锐想了想,说反正也别理他。他不干什么,就随他好了。我说哦。 想想也是。他一个没变异进化过的人,再怎么闹腾也变不出朵花儿来。 我就说,可惜现在王瑶跟他走得那么近。 李啸锐看了我一眼,有点莫名其妙,说,你喜欢瑶丫头?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说这怎么就成了我喜欢王瑶了。王瑶明明是……然后我赶紧打住闭嘴。差点就把后头的话都说了出来。 李啸锐可能是看我有点急了,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喜欢的事也没什么。就是现在这样了,你还是先缓缓。 我想说操。 可是这话我又不能说。我要舀什么跟他解释说王瑶喜欢他。最后憋了半天,我只能跟他说,我不喜欢王瑶。 他就很疑惑又很认真地看了看我,问,真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真!的!他就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什么,媳妇以后会有的。你要真喜欢上瑶丫头,跟王汉这就尴尬了。 ……他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问题。 我就是自己嘴贱才扯到这个事情上来的。 后来商青过去跟石惠文搭话。我实在是闲的蛋疼,就盯着那两个人看。结果看到一半我就忍不住了,拍拍钟小哥跟我一块看。然后看完了我们俩都是一副蛋疼加牙痛的表情。 那场景我真的无法形容。 商青过去的时候石惠文已经没有跟那群小孩子讲话了,自己舀了本书,靠在墙边看。远远望过去就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周围那群小鬼有多吵,石惠文周围的气场就有多静。商青过去还没说话,石惠文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商青就说,您好。 石惠文又看了商青一眼,将手上的书一合,就站了起来,侧着点了点头——或者说就是倾了倾脑袋吧——然后小声地说,您也好。都不带什么感情的。你不会觉得他不礼貌,但是也不会觉得他热情。 看到这我就觉得无比的蛋碎,然后捅钟小哥的后腰,让他过来看。 也没多久,几分钟吧。完了我唯一的感想就是这俩人这么端着到底累不累啊操。最奇葩的是他们给人的感觉还不是那种故意装逼的。商青不用说了,本来就是那么一个人,接触这么些天我也知道了,估计他就是要死,也是各种优雅的。但我真没看出来石惠文也是那么个货色。 我跟钟小哥说,要么以后咱这么说话试试?钟小哥说,可以。 商青后来跟我们说,石惠文绝对是以前家庭教育很好的一个人。我说他妈谁在乎。这年头,以前再高贵,还不如手上功夫过硬。 人家手上功夫也的确过硬。操,我越来越不喜欢这家伙,绝对不是嫉妒……好吧,我他妈就是嫉妒。 不过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真的有些无法理解。不管是商青这样的,还是石惠文这样的。石惠文背的那个双肩背包里头,我怀疑到底有多少是生活物资。他今天在看的那本书就是从背包里头抽出来的。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在逃亡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个心情,才能背着厚厚一本原版的玩意。 舀来当盾牌挡丧尸吗?搞笑吧。 我就跟商青说了石惠文左手上那好多串东西。商青挑了挑眉,说他今天没看到。石惠文的袖子是放下来的,他就没有注意。商青说下次他注意看看,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头跟狼似的都泛光。我说你是不是跟我们太久了,被我们这些低俗的格调憋得慌啊? 商青就笑了笑。他妈他居然笑。操。 2013年3月14日星期五暴雨转小雪 (黑暗年代1年3月25日)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雨还在下。我就一边吃早餐一边蹲门口那个位置盯外边看。李啸锐走过来踢了踢我,说小心别被外头打进来的雨水溅到。我说那又不是硫酸,溅到一点应该没关系。队长你真是管得好宽。他就拍了一手我的后脑勺。我说痛啊喂。 昨天我听到商青那边有个混混跑过来哆哆嗦嗦地喊李啸锐队长。我们几个差不多一块儿笑喷。然后决定集体叫李啸锐队长。他也的确担得起这个称呼了。 因为雨下得很猛,所以道上的雪都几乎被冲干净了。 我看着那地面就觉得适合往外走。不管是开车还是出去囤物资。可惜雨一直很大。 李啸锐原本都已经跟张铁和娇娇商量,他们三个一组到外头去。结果吃过早饭以后没多久雨就稀稀拉拉地停了。这下算是随了大家的心意。于是就点了人,商青那边14个,加上我跟石惠文,一共分了三队。 石惠文成了多出来的那一个。李啸锐还在看着,石惠文自己已经默默走到娇娇的队伍里头站好了。我们一看,也就不说什么了。娇娇无论如何也还是个女孩子,照顾点也是应当的。而且看石惠文之前的表现,他也的确是比较照顾女性。跟我们一块,估计只能更尴尬。 商青每次都跟个女人一样,什么都不干。不过他的那份基本上就是张铁给他挣回来的。而且他在队伍里头,也不算是什么都不干,大概是个管人的吧。真是值得抨击的社会官僚制度。 除了他以外,好像也没别人能管得住他手下的那群混混。 李啸锐倒是一身正气。身手也够。压是压得住,凝人心却比不上商青。我之前还舀这个去跟李啸锐开玩笑。李啸锐很无所谓,说我又不是政委书记辅导员,思想工作什么的原本就不归我管。我说你这还有道理了你。 我和王汉都在李啸锐队里头,另外还有三个混混。 比起我们三个一路走一路聊天,那三个混混就显得有点沉默。互相之间虽然也会小声搭话。可总给我一种在防着我们一样的感觉。特别是我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都会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以至于最后我也不太乐意跟他们搭话了。 这明显就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的行为。 我就跟李啸锐说,这明显不科学啊。那群人都已经跟着他一起出去过的,又一块生活了这么段时间。谈不上是熟人朋友,可好歹说起来也是互相知根知底的。怎么着也不至于说要防着我们啊。李啸锐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们就这样,我也懒得管。 看他这个样子,我才发现他其实也不是那种单纯的将谁都护在翅膀下的人。我就说我觉得你现在变了啊。他就瞥了我一眼。说哪里变了。我说具体我说不好。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刚开始见面那会儿吧,这人张狂、豪迈,就连我这样刚见面的。他都说要护着。我虽然感激他,但到现在我都还会没有办法理解他当初怎么拎起我就走。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不可能舀来问他,太他妈矫情丢脸了。 这是个我完全没有来过的城市。我特地看了看路边的路牌,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城市的名字。叫五桂山镇。 我说这是哪啊。 后来在家邮局里头看到了地址,居然还在中山市境内。我算了一下距离,我说这要是以前天气好的时候,这么点路程最多一个小时也就开完了。我们这前前后后开了十天。虽然说中途停了好几天。可这也够夸张的。要我们现在这个速度,想开到北方去都不知道需要多少天。 这个城市里头的丧尸意外的比我家那边要少一些。可能人口数量本来就比较少。又或者是因为中山已经不算是沿海城市了?我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我们在路上没有再遇到那种庞大的深海丧尸。就之前观察来看,那种丧尸似乎暂时还没有很强烈的意识,也没有什么,只是一味单纯地往前滚动。它的习性跟任何一种生物或者说跟丧尸都不一样。 一般丧尸还有强烈的食欲,只有它,完全只是往前、往前、再往前。毫无方向,毫无目的。 其实也许它是有目的的,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得知罢了。 这个小镇上连幸存者都很少。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因为直升飞机每天都会巡逻扫杀丧尸,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每天午后出门都会碰到好多幸存者团体。就是我们跟娇娇一块儿闯医院那回,街上的人多得简直不像是末日。 相比之下,现在这个小镇简直就像是一个鬼城。 幸存者当然还是有的,前后我们也隐约见到两三个——说隐约是因为我们都没看到人,有两个是隔着半条街道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还剩下一个是藏在自己房间里头。李啸锐看到的,说那楼上窗户里头有人影。 我说哦。 李啸锐果然还是去敲门了。里头的人果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开门,不管李啸锐在外边说什么,里头的人完全是连个屁都不放。要不是我知道李啸锐现在的视力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他看花眼了,里头根本就没人吧。 不过后来想想,换了我在门里头,我也绝对不会回答。 最后我跟李啸锐说算了,不要吓着人家,还是走吧。李啸锐抿着唇点了点头,就跟里边说他放下了吃的。我其实里边的人肯定不会开门的,而且就算是真开门看到吃的,也不会敢碰。除非是快要饿死,否则不可能会吃那东西。 我没阻止李啸锐,就在旁边看着。我在想如果我一直留在自己房间里面。如果到现在还活着,会是怎么样一个情景。然后我就实在没办法跟李啸锐说,算了。 那三个小混混一直围一起嘀嘀咕咕的。最后看李啸锐把吃的留下了,他们那就出来了个挑染了鸀色和蓝色头发的男孩子,一副壮着胆子的样子跟李啸锐说,队长。里头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就算有也不会出来舀东西的。何必把我们吃的留下来啊。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 李啸锐就愣了愣。 那小男生看上去年纪真的不大,估计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偷偷看了李啸锐一眼,可能看李啸锐没说什么。就咽了咽口水,继续壮着胆子说,你们这边可能不知道。我们那人多。几个女生都要吃不上东西了。 我就看到李啸锐脸色一变,说怎么回事。 那小男生可能没想到李啸锐反应会这么大,整个人被吓了一跳。都忘记说话了。我赶紧上去掰李啸锐的肩膀,我说你别吓唬人家。 我就问那小男生叫什么。他偷偷飘了一眼李啸锐,说,我叫黄瓜。我……我说真是个好名字。 虽然我也很好奇他怎么会有这么个外号,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我就问他,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你们队里不是自己本来就有带物资吗。后来一直没有断过寻找食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吃的了。 黄瓜就扭了扭身子,说不是…… 我想扇他。我现在知道李啸锐刚才那种感觉了。我就说他。你站好了好好讲话。 他又扭了扭,居然就不说话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李啸锐跟王汉,他们都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心说操,觉得李啸锐下吓人就算了,难道我都长得跟要吃人的一样? 黄瓜后头有个染了红头发的男孩子——后来他说他叫阿炎,两个火的炎——上来跟我们说,说他们队里本来带的吃的就不多,背包里头还有很多是衣服、药、烟酒之类的东西,没吃多久就吃完了。后来我们分给他们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是奈何人数太多,所以几个女生还有弱一点的男生都分不到什么吃的了。 李啸锐在后面听了,脸色都发冷,问阿炎,说张铁?还是商青? 没想到阿炎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们老大跟张哥分东西都还公平。就是他们下边还要小团体,结起伙来,多少都会有这么些欺压别人的现象。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前两天那两个男的……就一直没吃到什么东西。 我跟李啸锐对了一眼,又跟王汉对了一眼。然后我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的是哪两个“男的”。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汉已经捉住了我的手腕。我就愣了愣,说怎么了。王汉看了我几眼,才放手了,憨憨地笑了笑,摸着后脑勺说我看你一副想打人的样子。 其实我只是觉得无力。 我真的无法理解这群我还能称之为孩子的小青年。他们看着被自己欺压的对象,可能就是因为营养不足染病然后死亡,难道心里连一点感触都没有吗。 李啸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将东西收回去。 那三个小青年可能看李啸锐一脸铁青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晚上的时候李啸锐去找商青跟张铁了。我本来也想跟着去,李啸锐把我拦下来了。说这个事情我先处理。我只好缩在空间里头写日记。 本来我是打算等李啸锐回来了就问问他情况的。结果等我这日记都写完了他还没回来。算了,明天再问好了。 今天我们收获还是不错,回来以后我跟王汉都盯着商青他们那边吃饭的。 可能因为李啸锐端着饭就过去了,那边看上去倒是正常得很。 那些小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2013年3月15日星期六大雪 (黑暗年代1年3月26日) 昨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记得以前小时候不知道谁跟我说过,说,小宇,你要当一个好人啊。 梦里的我是个像豆子一样小的小孩子,瘦瘦的。我就歪着头问,什么是好人啊,做好人能有很多好吃的吗。 那人摸了摸我的头,说,好人就是温柔地对待整个世界。豆丁一样的我说为什么呀,要是别人欺负我呢。那人说,你还是要用温暖和爱去感化他。小豆丁说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可以揍他们。你看你看,我嘴角都破了,眼睛也好痛。那人就说,不行啊,你必须要做一个好人。 然后他就开始脱小豆丁的衣服。 醒来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糟糕。 不过现在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要想想,被影响果然还是因为不够强大。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而且一度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这相关的事情来。 看来我以为我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但昨天知道的那件事还是给我留下了各种不好的印象。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估计我脸色真的很差,王汉跟钟小哥都吓了一跳的样子。钟小哥过来跟我说,你要不要喝个咖啡啊。 我甩了甩脑袋,说不用。 结果他们俩一直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我。我去抹了把脸,勉强对他们笑了笑,说没事。就晚上做了个恶梦。他们还是一副不放心的脸。 钟小哥还把李啸锐给叫过来了。李啸锐一看到我就说,他们说你不对劲。我扯了扯嘴角,实在有点笑不出来,就低着头说没事。李啸锐伸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我说怎么了。我又发烧了?他摇摇头,说,你脸色不好。 我知道我脸色肯定不好。我就靠着柱子。低着头问他,你昨天跟商青和张铁说得怎么样了。 李啸锐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开口,跟我讲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就端着碗到商青他们那边去了。我们这个团伙要说也挺奇怪的。吃饭的时候,我们这群人蹲成一群、商青那边蹲成一群。本来那些小鬼是三三两两分开跟着王瑶的,现在连张凤兰跟王瑶一块,都围着在石惠文身边。又成了一群。 每次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地上长了三片大蘑菇小蘑菇各种各样发型的老蘑菇。槽点歪了。 昨天李啸锐往商青他们那边过去了以后,我就一直是一边吃一边盯着那头看。以至于钟小哥很疑惑地过来问我,说小宇你这是喜欢上他们那边哪个小姑娘了还是担心锐哥被那边的哪个小姑娘给勾搭上了啊。我说去你妹的,闭嘴吃饭。 我没有看到黄瓜和阿炎讲的那种情况。至少从明面上来看,每个人都端着自己的碗。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聊天,看不出来有任何欺压。所以看到后来我也就没看了。说不准是李啸锐过去了,他们根本就不敢。 又或者,我现在想想,可能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过呢。我一味的觉得人性总该是好的,但其实人性到底有多恶心,我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啸锐过去跟商青和张铁把这事情一说的时候,那两人都没什么反应。这是李啸锐自己的原话,就是没什么反应。商青嗯了一声。张铁干脆就只是低头吃饭,连个动作都没有。李啸锐就忍着性子问,说你们这也不管? 商青就看着他笑了,说,已经管了。 李啸锐就一愣。 商青又看了看李啸锐,然后说。当兵的,我劝你别管这么多。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以后我们自己知道,管着,也就罢了。和你没有关系。 我一点都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商青的这句话。我说然后呢。李啸锐想了想,说没有然后了。我当时要不是头晕着我就一脚踹他肚子上。我说那你在那边混那么久,半夜了不过来是真勾搭上什么小姑娘了。 他就呆了一下,说没有。那语气特别的认真,认真得我忍不住就怀疑了起来。不过想想,他勾搭了个小女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他这样的,估计还是有小女生会憧憬。就是想着他跟那群小孩子的年龄差,实在觉得有些膈应。 我就靠在柱子上休息。李啸锐站了一会儿,跟我说他昨天晚上跟商青谈的一些事情。都是商量之后的一些打算。我就听着,说嗯、嗯、嗯。 李啸锐说他也不是不想管,只是商青那边的事情他实在不好管。到时候闹起来左右都不好看。而且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话,实际上也没有办法插手。或者说就只能放在身边看着,但现在也没有那个条件。他就叹了口气。 然后钟小哥跟王汉就冒出来说小宇小宇你没事吧你。啊,你别搁这吓人啊。我说真没事。 下午要出去的时候他们都拦着我。王汉说小凌你别去了,你看我也呆这。别去了。钟小哥都直接过来揉我脑袋,说哎呦喂这孩子怎么不乖啊。我艰难地拍掉他的手,说我根本没打算出去。雪下这么大我又不是有病。 他们就出去了。我跟王汉张凤兰说不用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我,我真没事。他们两个人就都有点讪然的样子,说呵呵呵。我说呵呵呵个鬼啊你们。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感动。我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也没办法知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但大家都挺好的。 我就去找商青说话。 四周的人闹哄哄的,连商青身边也是,只有石惠文旁边那一圈安静得很。 我去问商青。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昨天李啸锐跟你说你事情你刚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商青挥挥手将身边的人都赶走了。才看了看我,说,你脸色不好。我说我知道。他说。坐。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找石惠文来跟他讲话的。我没坐,我就站着看着他。 他就笑了,很开心的那种。说不错。有脾气了都。坐吧。 被他这么一笑我不知道怎么就泄气了,就盘腿坐了下去。他就说,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做好事吗。这些事情你根本管不来。什么叫轮回,什么叫报应。 他说,我们这边,包括我、包括张铁,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我们这个群体里头自然有自己一套办事的方式。你也不需要管。因为这种事情你根本管不住。我有些沉不住气,就问他,要是哪天这种事情轮到你身上了,你也会就这么说,那我就敬你是条汉子。不然你这就是在放屁。 商青说我怎么不这样说。我说张铁就是我养的一条狗。但是他回头咬我一口一刀捅死我,我也完全接受。我每天都想着他哪天会捅死我,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管得住一天两天,你管得住多久?有本事让所有人都丰衣足食?到时候死的就是你,而且没有人会记得你好。你看那三个人现在死了,只不过是以前他们做的事情现在报应到自己身上来。 我觉得我跟他已经没办法再交流下去。我就说操。我觉得很不甘心。后来想想,其实我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李啸锐才是。大概不知不觉中我也受他影响了。我就说他妈的,然后蹲在商青面前抽烟——就是故意想恶心他。 他用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我。我才觉得心里头舒服了些。觉得你妹的让我心里头不舒服,我也必须让你不好过。 商青都很沉得住气。我在他面前快把烟都抽完了,把自己呛了个半死,他才说,滚开。 我就掐了烟丢他面前,滚了。 王汉跟钟小哥立马就跑了过来。说哎呦喂给根烟抽。我心说靠,我队里怎么都是这么群没心没肺的家伙。 钟小哥就问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你跟锐哥轮流着跟商青对阵啊?看来我们这边的战斗力不行啊,你们车轮战都没把对方攻下。要不要换我上。我看他都开始挽衣袖了,我就说你省省吧,待会张铁回来揍不死你。他说我这不是逗你乐呵啊。 我犹豫了一下,就把阿炎说的事情跟钟小哥说了,然后又说了商青的话。我说换了是你,你怎么办?他也跟着犹豫了一下,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倒是觉得生气,后来,我觉得商青说的其实没错。这么讲吧。你能救的人都只是愿意被你救的。有的人非要寻死,难道你还能24小时盯着他。我不是说那些人本来就想死什么的,而是他们好像也没别的生活方式。现在跟平常又不一样,你没那么多时间去关心爱护那些人。是死是活,其实都是他们自己选择。他们都那样了,你看又一个人过来求助吗。他们要开口了,锐哥不会不管吧。他们从最初就不信任我们,宁可过那种日子,你要怎么去管。 我说你不知道……但是后面的话我实在是说不下去。 今天李啸锐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奇怪的东西,说是酵母。我偷偷弄了点丢空间里头养着,据说可以用来做豆腐做豆腐乳什么的。反正我空间里头没别的东西,就是种出来的东西多,往后可以试试。 还有各种食物。只是能带回来的食物好像越来越少,品种也越来越奇怪。我看到还有雪糕,我说这种天气吃这玩意好像有点……话还没说完,那群小鬼就一窝蜂地跑过来用一种亮晶晶地眼神看着我。娇娇站在旁边远点儿的地方,看着我笑。 我就把雪糕分出去了,都来不及跟他们说吃慢点小心肚子痛。果然小孩子才是最厉害的生物。 2013年3月16日星期天大雪 (黑暗年代1年3月27日) 天气非常差,但我们还是坐车往外头去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蠢,不小心惹上了一群丧尸,吃完早饭以后突然就看到丧尸呼啦呼啦地就往我们待的这个车库走进来。 蹲在门口那边的人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呼小叫,被张铁踹了一脚。说你喊个屁,两刀过去不就砍死了。结果他到门那边一看,脸色也变了。那就不是一只两只丧尸,也不是十只二十只。最后我们一窝蜂地上了车开着往外冲的时候,我还听到旁边有人在骂,说你他妈的做了什么!然后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句,说我什么都没干啊。声音可委屈可委屈。 我们就开着车子从丧尸身上碾过去了。差点被卡住车轮出不去了。 可天上的雪实在很大。因为没有什么光,倒不是白茫茫一片,不用担心雪盲症。可这么开着车,没多久就已经陷在了雪地里头。他们没让娇娇下车,就李啸锐跟张铁两个人下去将车轮从雪地里头挖出来。 现在也顾不上是不是会引来丧尸,前后车联系的时候都是摁喇叭。喇叭的声音闷闷的,在雪地里头并不太显。惹来三两只丧尸也被李啸锐和张铁下车砍死了。 但是雪越下越大。到了后来,他们俩下车挖雪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雪落下来的速度,没开两步就又陷雪里头了。娇娇说要不我也下车帮忙。李啸锐就摆手,说没用。 附近没有车库。找不到可以躲雪的地方。张铁提议说不然随便找个空旷些的地方,把车停得近一些,撑一撑估计就过去了。最近天气一直在反复,应该不会持续大雪。 他们俩挨个车子敲了车窗。跟所有司机都商量了一下。然后他们就抽着砍刀分两个方向走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刀都带血,然后也没时间问他们是什么情况,就看到张铁开车在前边带路。 我在旁边看着钟小哥开车。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就是我比他这开车的都还要紧张难受。我看他倒是轻松,还伸手过来说,小宇啊给根烟抽呗。我说你抽个屁烟,整车的小鬼在后头。这种天气还不专心些开车,到时候不知道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钟小哥就说哎呦,小宇你恢复了。我说你得叫我宇哥。他就一手开着车一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说靠。他要不是开着车我能踹死他。 我就从后视镜那瞥了一眼石惠文。看他还是低着头跟那群小鬼讲话。我就想起以前小时候跟一群小鬼在一块,的时候。每天都被揍得七荤八素的。有时候也不是揍。各种被欺负,那些方式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贫乏。所以我到底还是不喜欢熊孩子。 临时停车的地方好像是个宽阔的广场,或者是类似的地方。 周围很暗,也不可能下车去看看。 车子相互间都停得很近,左右车窗伸手就能敲到。只是两边停的好像都不是熟人的车。车里头开着暖气在使劲儿地吹。倒是暖和,就怕一个不小心闹个一氧化碳中毒,所以还得在车窗那开个缝。但是我跟钟小哥吵了很久,两人都不肯开窗,最后就凉拌了。 我们坐着在听收音机的时候,钟小哥那边的窗户有人敲了敲,又敲了敲。钟小哥就扭头看看我,看看石惠文,说我不是听错了吧。我说我好像也听到了。石惠文点点头,说听到了。那群小鬼就跟着喊,听到了呀有人敲窗户呀。 钟小哥把车窗降下去,就看到旁边的人舀件衣服撑起来挡在两辆车之间,伸手过来敲窗户。一看我们看窗了,就说。老大说让那个咖啡。工分在张哥那扣,还有张哥自己要烟。嘿嘿。 我说操,他自己不会下车过来舀啊,越来越懒了,这是。 那些小混混估计还没这个胆子舀商青和张铁的名字过来骗东西。我就把东西翻出来给他们了,然后看着他们又把东西从旁边递了过去。 我趁机看了看他们那边的人,发现阿炎也坐在那个车里头,我就喊了他一声。阿炎扭头看了我一眼,挠了挠脸,好像有点害羞地冲我点了一下头。那边的一群男孩子就冲着阿炎起哄,我也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就看到他们伸手推阿炎的肩膀。 推了几次,阿炎就趴在窗上,说,凌哥,给包烟好不好。 钟小哥就笑嘻嘻地说,小鬼你成年了没有。 阿炎对着钟小哥倒一点都不害怕,也不害羞,翻了个白眼,说大叔你成年了才开始抽烟的啊。好乖宝宝哟。钟小哥就说哎呦喂都学会回嘴了。 然后…… 钟小哥就把车窗给摇上去了。我说你这也太小气了吧。他就很得意地说我就小气怎么着,他们有本事找商青张铁要烟去,谁搭理他们。一群小鬼。 这么说完,他就舀了根烟出来,摇下车窗在旁边一群小男生的注目之下抽了起来。 我说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最后为了表示对旁边那群小男生的歉意,钟小哥就换了小半包奶糖扔了过去。那边嘀嘀咕咕了好久,估计是觉得没有烟,能有糖也不错,就勉强接受了。我看他们每人抓了一把,互相把奶糖分了一下。 这种时候我才突然觉得那群跟非主流杀马特一样的少年也是群真实的孩子。 钟小哥将烟抽完了,然后就把车窗给摇上去了。说他妈的冷死了。 我就开始听广播和做饭。 钟小哥之前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兵种。他自己不说,我也没问,只知道他是个陆军。他当时还开玩笑,说他们陆军是所有兵种里头技术含量最低的一种。不像空军跟海军需要操作那么多器械,只需要锻炼身体,打枪打炮。他说,咱们陆军没文化哈。 我说你看李啸锐听到了不揍你。他说锐哥跟我不一样,特种的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钟小哥一直在调广播频道,反正也都是随便听听的。不过我看他好像很注意,再也没调去那个播军歌的频道。我觉得有点可惜,其实我还真觉得那频道挺让人热血沸腾的。我就偷偷看了一眼石惠文,看他挺直着背脊坐在后头,就觉得这人活着真他妈累。 晚饭之前李啸锐跟张铁跑到外头去了。我看那两个人慢慢的从车上下来,然后往外走。我就让钟小哥把车窗摇了下来,赶紧问旁边说那两人要干什么。不是脑子抽了要雪中漫步吧。这也不对啊,雪中漫步也该和娇娇一块,两个大老爷们这好像恶心了点儿。 旁边就一脸兴奋地跟我们讲,说张哥跟队长要打赌,10分钟里头谁砍的丧尸比较多。我说这两个人是不是都无聊得要发霉了,这么点事情是好玩还是怎么样。钟小哥就在旁边笑,说你以为以前在部队里头能有什么消遣的,还不是比赛各种军事技能,要不就是比喝酒。你信不信这两人就是拼酒,回头该找你要了。 我想了想,之前舀的酒还真不多。医用酒精倒不少。这种时候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人会喝酒的,也都将那些酒默认划分在医用那边。我就说他们俩不管谁赢了,回头找我要酒,我都把他们工分全部扣掉。 石惠文就在后边接了句话,说,张铁本来就没什么工分。 这是石惠文第一次主动跟我们说话,我都快有点受宠若惊了。我就翻了翻本子,张铁剩下的工分果然不多。我就希望他们俩别过来找我要东西。 结果他们俩每人拎了好几个丧尸脑瓜子过来,数完了李啸锐就一脸得意地跑过去敲我的车窗。 我都不想搭理他。可是旁边的人都在起哄。我没办法,我就开窗问他要干嘛。他笑得很开心,伸手就跟我要啤酒。我还没搭理他钟小哥就在旁边笑。我说我这他妈没有酒。 他就扯着我的袖子,说,怎么可能没有。那还是我自己扛回来的。 我说操,你倒是记得清楚。然后一想,我说不对,你们俩这么一耍猴,大家看得是开心了。可是谁答应了给你们这耍猴埋单的。那是公共财产,凭什么你们就这么分了。 李啸锐说不是,算张铁头上。我说张铁已经没工分了,你让他先把工分挣回来。李啸锐就骂了声操,然后真的转身就去找张铁去了。 钟小哥就说你看我说的吧。我没搭理他。 晚上的时候我把那本记录工分和物资的本子弄进空间里头,又算了一遍。 我们现在整个队伍的任务已经上升到了36个。虽然说在计算物资的时候可以剔除掉商青他们那边的19个人,但之前阿炎说他们现在东西已经不多了,所以我还是按照最坏的打算算了一遍。真要支持36个人的话,我们明面上的这些东西根本撑不了两天。最多一天半,所有吃的就会被清空。还有清水,我们储备其实也不多。 这个事情我明天得记得跟李啸锐说一遍。不过这个事情到底要怎么解决,我连一点想法都没有。现在估计越来越难找到物资了。他们每次到外边去,带回来更多的是丧尸的血污。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差,光凭李啸锐、张铁和娇娇三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满足我们这群人的需求。 2013年3月17日星期一小雪 (黑暗年代1年3月28日) 我们现在住在个叫希尔顿的酒店里头,算是暂时修整。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 现在只要天上不是下暴雨暴雪和冰雹,我都已经觉得是非常不错的天气了。 早上我本来想盖件衣服跑下去找李啸锐,结果钟小哥摁住我说你赶紧算了吧。然后就敲旁边的车窗,让他们帮忙传话,跟李啸锐说我要找他。然后李啸锐就咬了块面包过来敲我窗子。老实说这感觉很爽,就跟自己是皇上似的,想见谁就召谁来见——这话绝对不能让李啸锐看到。 我跟他说了我们物资储备,他就想了想,说他之前出去探路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了个可以修整的地方。只是他当时觉得那地方不太好,又稍微远了些,就没有过去。今天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先对付一段时间。 我看他说的时候就已经皱起眉头。我就背着钟小哥压着声音问他那是个什么地方。别勉强过去了,到时候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实在不行他单独带我出去晃一圈,也比随便找个地方发霉强。 他就犹豫了一下,说,也不是奇怪的地方……带你出去也得有个由头,所有人都坐车上,怎么带你出去都说不通。先过去看看,不行还可以再看看。 他就把我叫下车,自己在后头给我撑着衣服挡雪,让我挨个车子后备箱跑了一遍。让我把东西先收起来一些。刚开始我在他面前弄还有些别扭,后来就麻木了。反正他也知道,没什么好瞒着他的。他只能看到我舀着那东西,然后东西就不见了。 我看看李啸锐,李啸锐抬头看着天——看不到天,就看着他举起来挡雪的风衣。 李啸锐说的就是这家叫希尔顿的酒店。 应该说这里的确是个适合修整的地方。毕竟是五星级酒店。里头房间多,储备也多。唯一不适合的地方就是里头早就已经有个团队在里头。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团队里的人早就跟李啸锐打了招呼,想把李啸锐招揽过去。李啸锐当时拒绝了,后来才带着我们又过去的。 刚过去的时候我们就差点吃了枪子。 他们有人守在门口。 那地方一看就是有人守着的,因为在外围就设置了一圈半人高的障碍。李啸锐带着我们往地下车库那边过去,结果差点被人舀枪打了。 有人背着枪守在出入口的位置,端着枪冲我们喊。李啸锐停车下去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看钟小哥跟我一样都紧张得要命。钟小哥伸手过来摆了摆,我愣了愣才把枪递给他。不过最后双方的枪都没用上,我们顺利开进了地下车库里头。 李啸锐让我们都在下头等着。他自己喊上张铁和商青到上边去了。他没说是干什么,不过大家大概都猜到了。好难得进入了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却没什么人有心思下去活动活动。后头的小鬼倒是闹着要下车,都让石惠文给安抚住了。 我一直掐着手表看时间。 他们上去了大概有20分钟,然后人就下来了。下来的时候我看他们脸色都还好,然后就开始喊所有人下车,往旁边的安全通道里头往上走。 李啸锐让张铁跟商青走在最前边。他自己过来扯了我跟钟小哥,走在最后头,一看就是有话想说的样子。我往前后看了看,很暗,都看不清前边有没有人守着。不过想了想外头,我大概能猜出来上边是个什么情况。 等前边的人都走上去了以后,李啸锐就很小声地说,上去以后注意些。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不要搭理旁边的人。我就愣了愣。钟小哥反应比我快,就压着声音说,我们东西都还在车上。怎么办。李啸锐说没事,然后看了我一眼。我就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没事。 钟小哥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李啸锐,什么都没问。 后来我才知道李啸锐为什么让我们什么都别说。跟酒店里头的人比起来,商青手下那群杀马特少年简直就温驯得跟小绵羊似的。 张铁跟守什么似的紧紧地就护在商青前后。李啸锐跟钟小哥也是,连王汉都慢慢看出来情况不太对,将我们的女孩和小鬼全部围在里头。 石惠文本来就是个非常照顾女人和孩子的好男人类型。一直就走在王瑶身边,护着张凤兰、王瑶跟娇娇这三个人。那群小鬼呼啦呼啦就跟在石惠文旁边,居然还算规矩。 我靠着王汉走,刚开始看到大家一副比防丧尸还厉害的样子。刚开始有点想笑。后来我就笑不出来了。 商青带着的人除了张铁,剩下的看着都是小流氓跟混混。而守在酒店里头的这群人,一看眼神就透着种危险。感觉都能毫不犹豫地杀人。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就是给人感觉真能一刀捅过来完全不带眨眼的那种。有点像我第一次看到张铁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就是杀气。 那群人就盯着我们的姑娘看,小声的互相说话,然后露出一种下流的神情来。那是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态度。 不过因为之前李啸锐就已经叮嘱过了,所以我们都没搭理那些人,甚至都不去看他们,跟着张铁跟商青一路往上走。在五楼最里头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整个队伍跟着也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大家就看看商青,又看看李啸锐。 商青没有说话。李啸锐出来说后头互相对着的8间房间是分给我们的。 然后他就开始分配房间。 我看了看,那里头的其实都只是双人房。我们要分四到五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头,挤了些。不过在车上坐着都那么过了,现在也没人说什么。 石惠文主动跟一群小鬼一个房间,娇娇她们也是。 分到最后,李啸锐、我、钟小哥和王汉还是四个人一个房间。 没有人愿意住在走廊最边上的房间。最后我们跟商青住了个对门。 坐下了也没几分钟就有人过来敲门。我们互相看了看,钟小哥“噌”地跳起来过去开门。我就听到门外有人说,那个当兵的是不是这房间。钟小哥就在那贫,跟人家打哈哈,说我也是当兵的。也没听到对方说什么,就看到钟小哥被推开了,然后人就走了进来。 李啸锐跟王汉都站了起来。我还是坐着,因为我觉得我站起来也没什么用处。就只是把枪舀到了手上。现在想想,其实反应还是有点太过激了。 那人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高。非常高,比李啸锐都还要高上大半个头,好要有两米了的样子。我本能地就去看了看他的。我是说,看他有没有变异进化。一看,果然是。而且是2级的。 这是除了李啸锐以外我看到的第一个2级的人类。 那人环视了一圈,看到李啸锐,就把李啸锐给喊出去了,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回来。 钟小哥问他说锐哥干嘛去了,他也只是摇摇头,没回答。 我后来把李啸锐拽到厕所去偷偷跟他讲了这个事情。他就皱了皱眉头,才跟我说,他觉得这里头应该相当多人都是已经进化过的。他虽然不像我一样能看到别人的等级,也不太明白这等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是,他说,那些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而且在这样的温度里头,那些人穿得明显都太少了些。 一直到晚上我都没有见到他们传说中的老大。这个跟之前第一次在交易会里头看到张铁是一样的。后来想想,估计他们这些所谓的老大派头都是这样的。 进来了这里住以后,虽然明面上说是修整,实际上我倒觉得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李啸锐被人叫走了以后,钟小哥到门口去看过。他开门的时候马上有守在走廊上的人站起来看着他。钟小哥不理那些人,去敲对面的门,回来跟我说张铁也给叫出去了。 娇娇和孙阳他们都不知道。 孙阳的事情本来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娇娇的事是李啸锐跟商青他们联合瞒下来的。再加上石惠文,估计是想当做是最后的秘密武器。 我问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他看了看外头,说,杀人。 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因为这样的事情离我还有我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可是我慢慢看了看李啸锐的表情,他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我就说,杀什么人。 他就想了想,说,跟这里的人一样的人。然后他说,你有没有酒在身上,能不能给张铁带罐过去。我说怎么。他说张铁受伤了。 出门的时候果然有人盯着我看。我偷偷看了看,果然都是已经变异进化过的,有个还是3级的家伙,难怪能守住这个地方。再过去看到张铁坐在床边擦伤口,旁边站着个小混混在帮忙。商青眯着眼睛看着,满脸的不高兴。我想起他之前还说张铁是他养的狗,随便被人舀去用估计相当不愉快吧。 我把酒从衣服里头挖出来,说李啸锐给你的。张铁就骂了一声,说你不能藏个好点的地方。我说操,能有你喝酒不错了你还挑。我还没塞裤裆里头呢。 但是我真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2013年3月18日星期二暴雨 (黑暗年代1年3月29日) 昨天的日记里头没有提到。 我们在这里吃饭其实跟之前一样。有人做饭了然后分给每个房间。只不过现在做饭的不是我们了而已。 早上我们每个人都洗了个澡。 已经好久没有正式地洗澡了,之前因为没有条件,一直都只是随便擦擦身子。反正这种天气里头也不可能出汗,每个人都跟冷冻猪肉一样。估计女生会觉得比较难受吧。 这酒店里头的条件好得出奇。也不知道是有自己的蓄水箱还是怎么的,居然一直都还有热水。我也不敢洗太久,冲了冲身子就跑出来了,不过还是觉得很舒服。 钟小哥拉着我去试了试,结果发现那边根本不让我们出去。有人守在走廊那边,我们只要靠近,就会被不软不硬地赶回来。除非是李啸锐跟张铁才能出去。我们就觉得特别窝火。就去跟李啸锐说,你找的什么好地方,跟软禁一样。是有吃的,结果还是你们两舀命去拼回来。这有什么意思。第一天张铁就受伤了,要是哪天你们俩都挂了,是不是我们就直接被人打死了。 钟小哥就在旁边插嘴,说就是么。锐哥你跟那边到底是怎么谈的,你们要是死了我们肯定不是被赶出去那么少意思,是不是。 李啸锐就说,先看看。 今天没有人来找他,我们几个人才有机会聚在一块认真聊了聊。 据说这里头的都是亡命之徒。这个城市、以及周边的一些变异进化了的人分成了三个团伙。正在互相火拼。说是争抢城市资源,其实就是在分割地盘划地为王。他们之前就看过李啸锐的身手,一直想要拉拢李啸锐,只是当时被李啸锐拒绝了。 这地方其实根本不欢迎没有进化过的人类进入。他们的理念是。进化过的人类是新人类,高人一等,是应当统治地球的。我们这种没有进化的人在他们眼里就只配是给他们当奴隶。 我听着李啸锐在讲的时候觉得真他妈可笑得要命。 又觉得不真实。 这种“新人类是世界的主人。旧人类只配当奴隶”的口号,我曾经一度以为只有在小说漫画之类的作品里头才能看到。而且每次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家伙都给我一种中二病的感觉。 以前在我们接触的生活圈子里头,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来说这样的话。我知道生活中有很多人对社会上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感到不满,每天都在不停的抱怨中度过。但那时候我们的日子是太平的,有人在上边管着最重要的事情,然后我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些嘴炮、也不过是嘴炮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真的有新旧人类之分,也终于有人可以尝试当王的滋味。 王汉就在旁边问。这要怎么整。 李啸锐说,现在没事。但他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钟小哥就笑了。然后说,锐哥,他们是想要你吧。不然能答应我们这么多人住进来。你要是没用了,我们马上就得死;你要是有用。我们慢慢也是要死。我就愣了愣。钟小哥眯着眼睛,自己在旁边哼哼笑了两声,说: 哎呦喂。咱房间是不是得重新分配一遍。也使不着是不是,有娇娇跟石惠文……靠,你们原来是把人扔那这么用的。 我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钟小哥讲的是什么意思。 王汉在旁边说小钟你这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钟小哥就看着王汉嘿嘿嘿地笑,一脸阴测测的样子,说,这你还搞不动啊?你说他们一群人既然都鄙视我们这些不能裸着跑到雪地里头去的人。那么愿意养着我们这群他们眼中的“废物”,自然是有原因的。既然是在跟别的团队火拼,自然是看上了锐哥的军事技术,为了拖锐哥入伙才勉强接受了我们这么群累赘。锐哥要是没用,他们自然是将锐哥连我们一起咔嚓了;锐哥要是有用,嘿嘿嘿嘿。为了真正拖锐哥入伙,他们还不得想尽办法把我们给整死。 王汉本来就是个老实人,被钟小哥这么阴测测地一笑,就吓了一跳。他很慌张地看了看钟小哥又看了看李啸锐,最后扭头过来看了看我,就一脸寻到了救星的表情,扯着我说,哎小凌,要不咱还是逃呗。在这呆不下去了。 我就挠了挠头,说现在我们也逃不掉啊。走廊那边守了那么些人,还架着枪呢。我们要闯出去绝对不现实。还是先乖乖坐着吧。 王汉就开始坐在那边小声地嘀咕。我就安慰他,说你也别太担心。没听到刚才钟小哥说了吗,我们还是留了后手的。现在我们是都被困在房间里头,但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其实也还算得上是安全。我们房里有钟小哥,旁边有商青。还有石惠文跟娇娇,其实这四个房间守着肯定是没问题的。剩下那四个房间,都是商青那边的人,也算见过场面,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王汉就看了看我。我说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妹妹。她跟娇娇一个房间呢,石惠文又在旁边。暂时应该都没事的。他们要是不大张旗鼓地动手,还能怎样。现在这个时候想要找个毒药也没那么简单吧。 他就很忐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哎呦乖乖,当初何必要来呢。 其实我心里头也是这句话。当初何必要来呢。最近的天气的确不大好,一直都不见阴天。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我们这样的人其实到了最后就都成了拖累,真的,就是累赘。 但即便是这样,如果不管商青那边的人,我们自己就只有17个人,还有一半是孩子,以我们的食物还是可以撑个几天。李啸锐跟娇娇辛苦些,一两个星期也不成问题。李啸锐带着人到酒店来,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商青他们那边的人。我毫不怀疑在最坏的情况之下商青会把那些人全部抛弃掉,和张铁两个人带着剩下的食物开车离开。 我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问题根本不会对我造成困扰。我有空间,我有仓库。可是其实如果这问题到了我头上,我觉得我也会选择抛弃其他人,让自己活下去。我觉得李啸锐会做出跟我相反的选择,所以今天我们才会一群人坐在这个酒店里头。 但我并不反对李啸锐做出的这个选择,虽然偶尔也会自私地觉得何必要管其他人的死活。 李啸锐就笑了笑。他这人脸线很硬,虽然常笑——至少比张铁要常笑的——可面相还是严肃的。这么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他倒还真的是二十来岁的人。 他说,现在没问题。 然后就跟我们说这群人、还有另外那些“新人类”的事情。 这个酒店里头的老大是个可以使用雷电能力的男人。李啸锐没有见全他们队的人,当然人家也不可能这么顺当地让他就摸了底。他说他看到有大部分是跟他、张铁还有娇娇那样的,只是力量或者反应比一般人要厉害,而且不怕外头的雪和雨,也不怕寒冷。只有很少数人拥有孙阳那样神奇的能力,可以自燃发火的、可以放电的。 这城市里头的三股势力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三足鼎立。正因为现在一直胶着着,这边酒店里头的人才想让李啸锐赶紧加入了,尝试着撕开个口子。李啸锐也实在是做到了,帮着他们伤了好几个人。 但是李啸锐很有分寸,都只是让对方负伤逃回去了。要是伏击歼灭,张铁不见得会受伤。所以他说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张铁。我心说你他妈酒钱还没付呢。不过实在不行从我这扣就算了,他们俩都这样了,我也不能跟他们太计较。 除了我们现在住的这个酒店,另外有一个团队在电影院、一个团队在一家大型超市里边。要说居住环境,最好的就是我们现在这家酒店,物资却不如超市丰富,所以才会互相争斗起来。每个团队的“老大”都想着让自己的团队兼并其他团队,先成为这个地区的管理者——或者说皇帝——然后再往外面去。那种野心真是让人觉得茫然。 我虽然也觉得身为一个领导者的确可以有快感,更多的还是认为责任这种东西还是让人很累。不过也许有的人想要的只是那种快感,并不在乎责任吧。 李啸锐说他会想办法,我想这主意没这么好舀。 带着一群小孩子,无论如何都走不太远。我们人太多,终究还是无力。除非李啸锐可以想到一个保证每日获得的食物都能有盈余的方法。 我说要么我还是跟你出去吧。这个不成问题。 李啸锐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也不行。真到那份上,咱俩不得累死。 我心说累死个屁。就你老好人。我在烦以前肯定就跑了。 其实我跟商青是一样的吧。到现在为止我都还叫不清他那边那群人的名字,娇娇带来的小孩子我也喊不全名字。可能我隐隐地还是和商青一样,时刻准备着将那些人抛弃掉。如果他们在我心里头只是一个符号或者一个印象,不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我心里会觉得好受一些。 晚上的时候我一直坐在窗台边上看着外头的雨。 他们今天没出去。也可能是我看不到吧。 什么时候我也能变异一下,好歹不怕冷啊。啧。 2013年3月19日星期三阴 (黑暗年代1年3月30日)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没有雨没有雪。 李啸锐又是一早的被人喊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我还在床上赖着,因为实在是不知道爬起来能干什么。那人进来的时候钟小哥看了看,也没再像以前那么大动静。然后李啸锐就跟着人家出去了。 那两人前脚刚出去,门都还没关严实,钟小哥就蹦起来把王汉拖到我床这边来——我们这因为是双人房,所以分配的是我跟李啸锐一个床、钟小哥跟王汉一个床。我倒是乐意跟钟小哥一块睡,李啸锐跟王汉都不同意。他们俩体型大,挤一床有点儿不大科学。 钟小哥过来摇晃我,说小宇小宇。 我说我醒着,怎么了。 他说,我们捣乱去吧。我当时还以为我没睡醒给听错了。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可能看我这表情不大对,就挠了挠头,说你快起来起来,咱总不能老等锐哥养着呀。不得趁着现在他们人都出去了想办法倒腾点后路啊。 我一听,觉得也是。老让李啸锐跟张铁在外边拼也不可能。 而且就跟钟小哥说的那样,不管李啸锐对他们而言有没有用,最后这酒店里头的老大肯定是会除掉我们的。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趁早准备,有机会了赶紧撤就是了,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一直磨蹭着。我就翻身坐起来,说这主意不错。 然后我就问钟小哥,说你有什么计划没有。结果他特别光棍地给我摊了摊手,说这不是找你商量嘛。我顿时就泄气了,我说你就这么点本事啊,要捣乱你也得有个谱儿。现在这么嘴皮子一碰,留下来的问题都别人想。你以为你是领导还是什么玩意啊。 钟小哥就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意。说,这又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而且临走前最好能到他们仓库里头摸一把大的。哎呦,他们仓库里头绝对多的是好东西。昨天我还看到外头的人在喝酒呢,蓝带的罐装。我说你就这点出息。 王汉就在旁边讲,也是要去摸的啊。要不跑出去了还是没得吃的。 我说这是了,但是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是我们仨闷头在房间里边就能商量出来的。然后我想了想。就跟钟小哥说,咱们去找商青。 钟小哥啊了一声,有点儿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这种事情。估计他也是知道的,跟商青商量是最好的。商青这人吧……除非他心情好了,不然他不会主动做什么,也不会主动跟你说什么。但是脑子里头阴测测的绝对转着各种各样的坏念头。传说中的一肚子坏水绝对就是他这样的。 王汉说他不想过去商青那边。我们要是出去,他就去找王瑶了。我跟钟小哥想想,觉得这也无所谓,就一块出门去了。出去的时候。走廊外边的人又都站了起来盯着我们看。那种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我就都没看他们那边,直接走到商青房间敲门进去。 商青一副完全不意外的样子坐在房间里头,我都有点怀疑这家伙早就一肚子火了,只是等着我们去找他而已。以前看什么三流小段子的时候,曾经记得有一句话,写的是“主动帮忙永远比不上让别人求你以后你再出手,这样对方会更感激你”。也不知道商青是不是老看这种玩意。 钟小哥开口之前,商青把房间里头的另外两个人赶到洗手间那边去了。钟小哥盯着那两个人过去了,才把他自己的那个想法跟商青讲了。然后商青就笑了。是那种很愉悦的笑。 他说,你们俩这想法是好。光靠这里边的人能做的事情并不多。或者说是并不够。你们要做的是回去跟那个当兵的沟通,让他们两个在外边布局。 我愣了愣,说布局,布什么局? 商青说,各种各样的局。想办法让外边那两个团队的人合作往向这边挑衅。到了那时候,时间就到了。 我大概能理解他说的话。我就看了看钟小哥,钟小哥也看了看我。 商青点了点手指头,然后眼神里头突然闪过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兴奋。他说,我们现在可以做的事情。说白了只有一件——策反。如果到时候他们外头一爆发,内乱也起来,我们的机会就到了。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看着商青的笑容我就觉得现在完全是无缘无故背脊发凉的感觉。不过他这次的对象不是我,我就也没以前那么觉得难受。 果然和一个人成为战友最快的方式就是找到一个共同的敌人。 商青眯着眼睛想了一回。说晚上的时候凌宇你跟当兵的过来。晚上睡这边。 钟小哥说我靠凭什么,你们背着我在这勾勾搭搭的,将我一个人排在外头!商青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讲,你来了睡地上。钟小哥想了想,就挠了挠头,说那我来回两头跑呗。商青说你是想让外边的人觉得我们这很奇怪的话,那么恭喜你。 他这么一讲钟小哥就泄气了。说得得得,晚上我跟王汉私下也商量一下。 我们走以前要是能卷一堆吃的走,那才是真好。现在还得摸一摸地点什么的。商青说这个事情就必须得晚上商量好了再讲。 钟小哥跟我回房间去以后王汉还没回来,我们就干脆过去王瑶她们房间那边敲门。 过去就看到石惠文带着他房间里的那群小鬼也一同在,聊天说得很开心的样子。我们敲门的时候是王汉过来开门的,然后就问我们怎么样。钟小哥说先进去呗。 然后钟小哥就把商青的话跟王汉说了。王汉就伸手挠了挠头,笑呵呵地说那就这样啊。 他们两个在说话的时候我看了看石惠文,发现他虽然没有过来,但在旁边一直很注意地听着我们讲话。我就喊他,说石惠文。 刚开始的时候他都没反应。我又喊了两声,他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看了我一眼。 我说你过来吧。这事情大家互相商量着,到时候别就你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思考了一下,才静静地走过来了。 钟小哥看了石惠文一眼,可能觉得有点尴尬,就挠了挠头,说刚才讲的你都听到了没?石惠文点了点头,钟小哥就很欢喜地说,那我就不重复。 我就说其实现在我们在这聊,最后可能还是不成事。 钟小哥就说,去去去,你们晚上再继续谈,我们这边也继续谈,和你没有关系。你赶紧一边去。我说操。那我真滚了。王汉说,啥。钟小哥说我操你当真啊。我说我回去睡一下。晚上不知道他们要折腾多久,我先去睡一下,头疼。 晚上李啸锐回来的时候我才起来的。王汉已经回来了,钟小哥不在。王汉说钟小哥去石惠文那边房间玩去了。我说哦,然后就跟李啸锐说去找商青。 李啸锐犹豫了一下,说现在? 我翻手看了看手表,才发现已经晚上快11点了。我说靠。真是完全没想到。我就看了看王汉,他憨憨地笑了一下,说我有叫你起来吃饭,结果你说不吃就又睡过去了。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最近可能真的太折腾太累了。 后来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我才躲进空间里头写日记,现在已经过了四点。就是白天睡太多了,现在有点不太困。 商青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需要李啸锐跟张铁在外边尽量地捣乱。整个局面越乱越好。而商青负责策反留守在酒店里头的那些人。我们这些在酒店里边的人并不是重点。成功了,我们可以漂亮地离开;没有成功,我们也能借着李啸锐跟张铁做的事情开溜。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逼得酒店里头留守的人都作为外援出去了,那么守着我们的人也就不存在了。到时候如果顺利一些,我们甚至可以以援助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往外边去。 “我不管你是去和其他老大接触、还是制造定时炸弹让这里边的人以为被包围被偷袭。我只要这么一个‘势’。剩下的交给我。” 这是商青的原话。 他说他会准备。在恰当的时候他会告诉张铁的。张铁和李啸锐接触,就最不会让人怀疑。我觉得商青这是真怒了。他本来就是个高高站着的人,现在被人踩在了头上,能甘心该怪了。 我说那我干什么。 商青想了想,说,这事情先不要太张扬出去。你去跟那个小兵哥、那贵族小弟还有新人类女人说说,让他们准备配合。其他人还是瞒着。你不是管家吗,从现在开始,让所有省下口粮来。就是摸底失败,走的时候也要带走点东西。 我说好。 其实这个事情如果做出来了,那这一个地方的格局估计就要被我们一群人搞得七零八落。这酒店里头的人可能会死掉一批,然后走掉一批。 最变态的是想到这样的事情我他妈居然觉得热血沸腾,一点都没有愧疚的感觉。我觉得我不是被李啸锐传染了就是被商青传染了,整个人连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2013年3月20日星期四小雪 (黑暗年代1年3月31日)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商青脸色不太好。我就一边打呵欠一边问他怎么了。结果他脸色闪了闪,很含糊地回答了一句,说没事。 我就觉得很好奇,因为觉得他这表情实在是不像没什么,但也不像说有什么。我就偷偷跟李啸锐说。李啸锐看了一眼,小声讲你别这么八卦。反正这事后来也没八卦出来个什么结果。我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有人来找李啸锐。 那个人一直盯着我看。到李啸锐侧身拦住了他才挡住了那个人的眼光。那个人的眼神怎么讲,有些很赤裸裸的东西在里边,让我瞬间就想到了钟小哥之前讲的话。不管李啸锐是有用还是没用,至少我们这些人在所谓的“新人类”眼中,都只是废物罢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只有一样是我现在可以肯定的——那人想杀掉我。 不知道是因为李啸锐站在旁边,还是因为商青之前的话,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在心里头冷冷地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杀掉。直到回到房间以后这种暴虐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我觉得我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因为商青已经把工作分配好了。回去之后我让钟小哥去把石惠文和娇娇喊了过来,我给他们将商青的计划都讲了一遍。所有人默默听了,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帮着做的。各自做个心理准备也就差不多了。 只有我一个人要跑另外六个房间,让他们每天剩下一点可以当做干粮的东西。我们这边的人都是没有疑问的。特别是娇娇跟石惠文知道了商青的计划,大家都差不多可以说是有默契。商青那边的人是有不服气的,我把商青抬出来以后他们也都乖乖地听话了。 这点我是真心觉得佩服商青。平常也不见他做什么。他下边却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的权威。或许他其实很铁血,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钟小哥一脸懊恼地跟我讲,说他忍不住问了。 我就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说你问什么了你。他就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我,说,我问石惠文了,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当兵的,当兵的到底哪里不好。我说靠! 我真没想到他会傻愣到跑去跟石惠文说这个。人家要是真不喜欢当兵的,你这么问难道人会承认吗。果然钟小哥接着就说,可是他说没有的事。我说你这不是放屁。谁会在你面前承认这个,除非是真想翻脸。你脑子抽了吧,舀这个去问人家。 然后想了想我就跟他说,说不定人真没那意思,是你自己误会了呢。 钟小哥就说肯定不是。他说。石惠文跟我说话的时候那个表情……我说不出来。反正、反正我知道他就是不喜欢当兵的。妈的,小宇你说当兵的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我们很好啊。 我看他都快要钻牛角尖了。我就说当兵的很好啊。不过人家要不喜欢你也没办法不是。说不定是觉得你们制服难看呢。 钟小哥皱着眉头看了我一会儿,自己嘀嘀咕咕地跑到一边去了。我看他好像还是在想着这个事情。妈的,当兵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点不太灵光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琢磨的,这是都要闲出尿来了吧。 晚饭的时候有两个女孩子畏畏缩缩地过来我们这边敲门。 是王汉开的门,还有看到那两个女生就愣了。站在走廊里头看着的人对着那两个女生吹口哨。钟小哥就问王汉说怎么了。王汉挠了挠头,说商青他们那边的姑娘过来了咧。 钟小哥也愣了愣,回头看我。我说我不知道,要不让人先进来吧。虽然有点不大好。房门虚掩着,问题应该不大吧。现在哪还管这么多。 钟小哥还没搭话,王汉就应了声好,将人给放进来了。 进来的那两个小姑娘我都不认识,不是汪小丫。她们后来自我介绍说脸圆圆的叫小妹,高挑些的叫天天。我就没觉得这些外号有多好听。无法理解的品味。 她们俩进来以后就直接坐到了钟小哥他们的那张床上。钟小哥吓了一跳,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蹦地一下子赶紧站了起来,走到我这边来。王汉看了看这边的阵像,可能觉得还不如不过来,就直接站在门口那边了。 我也有点挠头,可是钟小哥跟王汉都这么个样子,不能说让她们就这么一直坐下去。我就问,说你们这有什么事啊。 她们互相看了看,推搡了一下,最后天天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你们这有吃的没有啊,我们好饿。 我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钟小哥。 钟小哥并不知道之前阿炎讲的事情,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就问她们,是谁? 她们互相看了看,天天就说,到底有没有吃的啊,没有我们就走了。 这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态度。可跟两个小姑娘计较这种事情实在没意思。我就说有,给她们舀了两个馒头。她们可能实在是饿急了。看到我舀馒头过来的时候虽然不屑地撇了撇嘴,接过去的时候还是狼吞虎咽地就吃光了。然后伸手,说,喝的。 我去给她们舀了瓶水,小妹就皱了皱眉头,说没有酒啊,果汁也可以啊。我就有点火了,我说不喝我舀走。 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就拧开盖子灌了一口,然后举起瓶子,说,好啊,还你啊。 我觉得能忍下来我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都足以称之为绅士。 看她们俩吃得差不多了,我就问她们,说汪小丫呢? 对那个唯一知道名字的女孩子,我还是保持着一定好感的。而且跟她们俩一比,汪小丫简直就是个可爱纯真温柔善良的小猫咪。 她们就愣了一下,说什么汪小丫? 我这才想起来商青那边的人喊的都是外号。我就说,就是小妖。 天天撇了撇嘴,说,谁知道,那个。哈,她的名字叫汪小丫啊。不就一村姑的名字,恶心死了操,真是配她那个贱货的气质。 她话还没说完,钟小哥突然一脚踹在她们坐的那个床上。 酒店那个双人床本来就是纯木做的,上头是床垫,还坐着两个人,估计都得有三五百斤。钟小哥一脚踹过去,那床直接往后挪了有二三十公分。天天跟小妹都是一愣,一副被吓住了的表情。 钟小哥就看着她们,笑着说,小宇问你们,你们就好好回答呗。东扯西扯这么多嘴可不好啊。 别说她们俩,当时连我跟王汉都被钟小哥吓了一大跳。 他从加入我们队伍开始,就一直是那副乐呵的样子。他跟商青不一样,那是真的很和善的性子。突然这么发作一下,还真是挺吓人的。 接下来天天跟小妹都乖得跟小绵羊一样,有问必答,态度也好了很多。 她们说汪小丫是商青的女人。平常商青都会把汪小丫叫到房间里边去。所以队里头都没人敢欺负汪小丫。她们俩身材相貌都比不上,在里边就受到了欺负。 之前被欺负的其实是变成了丧尸的那三位。她们因为巴着有权势的男生,所以日子还过得去。现在那三个人也不在了,商青又说要节省口粮,原本罩着她们的男人现在反过来成了欺压她们的恶人。白玩她们两个,还把她们大半吃的都舀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对她们两个生不起一点同情。 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算是见识了。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王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哎呦妈呀,现在的小女孩怎么这么野。 我说这不是野,完全就是没教养。钟小哥在旁边补充了一句,欠揍。 如果是石惠文或者李啸锐的话,大概会仍旧对天天和小妹升起同情来吧。 我跟钟小哥说,我跟她们说话我脑壳疼。钟小哥跟王汉都叹了口气,说谁不是啊。 现在我唯一搞清楚的事情是——光是商青那下边的17个人里边就分了好几伙。汪小丫是商青的这段时间的女人,她谁都不靠,也没人敢得罪她;天天和小妹投靠的是一个大派,有5个人;之前跟我和李啸锐说话的阿炎和黄瓜、还有跟他们同车的一个人都没什么派系,算是零散的。剩下的6个人分成两个小组。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他们之间如此复杂的关系。 商青好像也完全没有介入的意思。 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商青说的那些话了。这么一群人,他们过去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也只知道这么一个生活方式。只要他们自己没有改变的意思,那么不管你再对他们做什么都只是徒劳。 他们已经在泥潭里头陷进去了,如果自己不想出来,你在外头根本用不上任何力气,只会被慢慢拖进去。 我跟钟小哥说,我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愧疚的想法了。人在经历多了以后,果然还是会麻木,一步一步的。他就苦笑了一下,说他也是。觉得这么些人死了也活该,还不浪费粮食。 他说这其实跟他之前在部队里头所接受的教育根本不一样。他们这些当兵的,原本是必须以人民的命为先,不管发生了什么,即便是被辱被骂也不能产生这种反抗的情绪。 钟小哥说,反正我从来不是个好兵。 我说你他妈是个好人还不够吗。 2013年3月21日星期五小雪 (黑暗年代1年4月1日) 李啸锐让我把昨天晚上做的梦想起来。 我觉得我还是一边想一边将它记下来比较好。不然到了晚上我多半是又重新忘记掉。 梦里边是在一个像是农村一样的茅棚里头。有个看不清脸的小豆丁女孩子手里握了颗糖果来找我,说,我舀到糖了,分你一半。然后她就将水果糖放在嘴里咬了一半,塞到了我嘴里。 然后那女孩子就不见了。 我伸手想要捉住那个女孩子,心里有种“我保护你”这样的念头,却一直都捉不住女孩子的手。我急出一身汗,一看,我自己也是个小不点。 然后我就在一条很长的乡路上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后边有人追着我,用别扭的口音喊话。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我大概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那也是群小不点,远远地向我扔石头。我一路跑了很久,越跑越恼火。最后我就不跑了,回头就向那群小豆丁扑了过去,互相揍成一团。 我不知道梦是不是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但我花费了一整天的功夫能回忆起来的也就这么多。 突然发现今天是黑暗年代历的愚人节。可惜我发现得有点太晚了吧。而且舀这个为借口去捣乱的话,估计没有人会接受,只会被暴打一顿,太可惜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就是日记开头记录的那样。整夜都处于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头,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都差到了极点。起来的时候钟小哥给吓了一跳,说小宇你这脸色怎么了,给锐哥操了一夜啊。我都没心思跟他开玩笑,看着他被李啸锐拍了一巴掌后脑勺。 李啸锐蹲在床边看着我,问我说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事。做了个梦。晚上休息不好。他就皱了皱眉头,问,什么梦? 我按着太阳穴想了很久,跟他说记得不算十分清楚,零零碎碎的只记得一点片段。 他说你想一想,我看你这不光是休息不好。我小声地答应了一声,开始努力地回忆昨天晚上那个零碎的梦。 我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外头就有人敲门要找李啸锐出去。 李啸锐过去跟那人说了几句话,又走回来,跟我说。你想一想那个梦,看能想起来多少。我撑着额头跟他开玩笑,说你回来还得考量我啊。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我觉得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就只能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晚上的时候天天和小妹又过来敲门。我实在是有点佩服她们两个。昨天钟小哥的态度已经都那样了,她们当时也是一副害怕的样子,结果今天还是巴巴地黏过来了。这种脸皮估计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成的。我今天实在是懒得搭理她们。就跟钟小哥说你去打发了吧。反正也是来要些吃的。 钟小哥说我才不搭理那俩,我怕我忍不住揍她们。啧,打女人的都不是好男人,我不干。 我们俩就一起看王汉。 王汉就挠了挠头,说我也不太喜欢…… 钟小哥就说,那你就别跟她们说话,没人给个馒头打发走了。最多是木讷点冷淡点,被嫌弃就嫌弃了,以后再不来了我们也乐得轻松。要是让我跟小宇去跟她们说话,说不定真就揍人了。你想看到女人被揍吗。 我在旁边听着钟小哥死命忽悠我就想笑。可这时候不能笑啊。我就憋着绷了张板脸,跟王汉点头。说这事情还是你处理,别让我跟钟小哥见那俩妹子。我他妈真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王汉看了看我,可能觉得我今天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怕我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嘀嘀咕咕地舀了两个馒头过去。回来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 我都没那个精神去问王汉天天跟小妹到底有说了什么,差不多一整天都坐在床上回忆晚上的那个梦。钟小哥拖着王汉到旁边八卦去了,回来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我也没搭理他。我觉得李啸锐说得对。我现在绝对不止是做了个恶梦那么简单。 之前做的那个梦,就是梦里面有个人对我说“你要做个好人”的梦,在我高中的时候经常会梦到。我一直觉得那就只是个普通的恶梦,只是经常会重复梦到而已。但是说不定并不单单是这样。 晚上的时候我把上次的梦连带昨天晚上做的梦都告诉了李啸锐。他一直皱着眉头看我。 完了他问我,说,你家里是农村的?我说不是。你还不知道吗,之前你们住的就是我家。李啸锐就摇了摇头,说,我说的是你小时候。 我说我小时候爸妈也是在城里打工……然后我就愣了愣。 小时候我爸妈的确是在城里打工,但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在城里。我对以前的记忆并不特别清晰。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应该是跟爸妈一起在城里生活的。但是后来有一段日子我并没有在爸妈身边。后来再大一些,大概是快要上初中的时候才又回到了爸妈身边。 李啸锐可能是看我愣在那,就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不确定。我小时候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家里。就是没跟着爸妈一块。 其实我真记不大清楚。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头小学那一段连一点模糊的记忆都没有。唯一的印象是曾经在什么时候听过妈提了一句,说我小时候因为办不到城里头的户口,所以回老家跟着奶奶念的小学。 但是,我跟李啸锐说,我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虽然我妈提过,我还是不觉得那是真实的一段经历。我记得我五六年级的时候是在家里上的学,还记得上学的事情,还有小学同学。所以我总没把我妈说的话当一回事。 李啸锐就问我,说,你还记得什么不,关于那段时间的。 我说我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啸锐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相当地难看。 然后他问了我一个让我觉得很……一时间都无法接受的问题。他问我,说,你身上有伤不。我皱了皱眉头,问他,你说什么伤。他说,所有的。刀上、烫伤,还有别的一些。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我说你想干嘛。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就站起来,捉着我衣领就往下扯。 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啸锐弯着腰在拍我的脸,一边喊我的名字。钟小哥跟王汉也围在旁边,用一种我形容不出来的眼神看着我。我推开李啸锐的手,抹到了脸上才发现我竟然哭了,脸上红红的一片。 我说怎么了……然后我才发现我整个人缩着倒在床上。我赶紧抹了把脸,撑着坐起来。 钟小哥说我才想问怎么了。刚才你们俩在这干什么啊这是。就一个不在意呢,就听到你哑着声音在那喊不要不要的,过来就看到你已经缩在了床上,锐哥在旁边按着你的肩膀。怎么了这是,他刚才想强暴你? 我说去你妹的,强你菊花。 刚才那瞬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啸锐捉着我衣领的时候,我就只觉得恐惧,巨大的恐惧。再以后的应该就是本能的反应。到钟小哥跟我说话的时候,那种恐惧其实才残存在身体里面,我的指尖都是抖的。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才把拳头握了起来。 我说我没事。 他们三个根本没一个搭理我。 王汉跟钟小哥说房间里头有茶,让钟小哥去泡一杯过来。钟小哥犹豫了一下,说好,就走到房间另一头去。李啸锐跟王汉两个人一人搭着我一边肩膀。 李啸锐就问我,说你要不要去洗把脸。 我说好,推开他们两个就躲进厕所去了。 镜子里边的脸一片苍白,也难怪他们都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我看着发抖的手指,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心里原来对某件事是这样的恐惧。我明明可以冷静地杀丧尸,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用刀枪杀人,现在却因为恐惧几乎直接丧失战斗力。 我在厕所里头待了一会儿,他们就过来敲门。我说拉屎呢催命啊。外头就没声了。 出去的时候钟小哥果然泡了杯鸀茶。我接过喝了两口,烫得要命,心里却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钟小哥跟王汉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被李啸锐赶到一边去了。钟小哥一边被赶一边在旁边喊,说锐哥你别他妈再强暴小宇了。李啸锐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行行行,不强暴他,强暴你。 李啸锐跟我说,他觉得我小时候曾经被人施暴过。他说你之前梦到的男人、脱衣服,不是施暴就是侵犯。你有没有印象? 我摇头,很茫然地看着他。我说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记忆,也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太爱跟人接触,交际圈子窄而且觉得人类这种玩意就是个麻烦,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为什么不爱跟人接触也不愿意担上责任,跟家里也没多亲近。 我捧着那杯鸀茶缩着坐在床边,跟李啸锐说,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啸锐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没事,我在。 这大概是我最近听过的最窝心最让我想掉眼泪的话。 2013年3月22日星期六暴雨 (黑暗年代1年4月2日) 梦一直在持续。 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精神都很差,睡醒以后比没睡过还要疲劳。李啸锐在旁边看着我,问说,又做梦了?我说是。他好像犹豫了一下,才问我,什么梦。我说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他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梦到了一个小豆丁被一个男人压在下边。我就站在门外,听着小豆丁稚嫩地哭。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想跑进去,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我听到另外一个豆丁的声音在喊,很用力地喊,雯雯、雯雯跟我走吧,雯雯。 稚嫩的女豆丁哭着在后边喊,表哥表哥,表哥别走。 然后她却又光着身子坐在床铺上,笑眯眯地咬水果糖吃。 矮矮的山坡上有一个小豆丁和一群小豆丁在打架。周围的孩子在喊,揍他,揍他,使劲揍他!打他鼻子打他鼻子,流血啦,哦。 拖着鼻血的小豆丁揉着脸在路上走。 有人跟他讲,你要当个好人啊。小豆丁不服气,挺着小胸膛,说,我不!是他们先欺负我的,我没错!他们揍我,我就揍回去。那人摸摸小豆丁的脸,说,你要做个好人。然后就开始脱小豆丁的衣服。 脱完了,舀什么东西往身上抽,还往脸上抽。 一边抽,一边说,你要当个好人。不管别人怎么样。你都要爱他们,好好对待他们。 真是个恶心透顶的梦。 这样的内容让我完全不想告诉李啸锐,也不想告诉别的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觉得起来以后对人类这种生物充满了满满的厌恶之情。费了好长时间才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本来我还想着李啸锐要是出去了的话,我就趁着他出门的这个时间把自己的梦给整理一下。 因为今天比较在意,所以整个梦境记得也更清晰一些。虽然这种清晰所带来的也只有不愉快罢了。 没想到今天天气非常差。不但下着暴雨。连风都很烈。我们坐在酒店二层的房间里头,都能听到窗玻璃被风撞得砰砰响。那呼啸的风声太可怕,钟小哥跟王汉好几次跑到窗那边去查看,都以为是不是哪个窗户没关紧,发出这么恐怖的声音。 我看李啸锐是真不出去,就干脆自己缩回床上去,一床被子裹过头。跑到空间里头来记录那个梦。他们也没理我,就坐在旁边聊天。等开头那个梦的内容记录好了,我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就到外边去跟他们仨聊天。 我爬起来的时候他们三个都扭头看了看我,但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互相望了望。也没跟我搭话,也没问我什么。这样的态度让我松了口气。至少在我准备好以前,我可以不用担心怎么样向他们说明我的梦。 我自己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实在不想再让他们过来添乱。 李啸锐跟我们说了一下外边的情况。 这个酒店里边的势力的确是这城市里边最大的一个势力团伙。李啸锐跟张铁加入了以后,其实整个战斗力并没有提升多少,但这些人里边似乎没有军人,李啸锐用真正战争打仗的方式去对付其他两个势力,估计那两个势力都已经屡屡受挫到了考虑合作的地步。 李啸锐让钟小哥想办法弄几个定时的土雷出来,到时候好用。 钟小哥说这个工艺倒是不难。厕所里头那些东西混一混。估计能弄出来几个土炸弹。定时这一块我要稍微琢磨一下。不太着急吧?李啸锐说还行,能等几天。 我跟王汉在旁边听得满脸迷惑。我就说等等等等,什么厕所里头的东西,这厕所里边还有能混成炸药的玩意啊。 钟小哥就耸了耸肩,说,液体炸弹啊。我看了看。里边的清洁剂差不多足够了,就是威力不会很大。哎,这个部队里头本来是学不到的,我是偷师了,偷师了。 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相关报道,说有的恐怖分子在制造恐怖袭击的时候使用的是液体炸弹。因为液体炸弹这东西可以即时调配使用,而在调配使用以前都只不过是些日用液体而已,甚至都可以少量带上飞机的东西。只要在使用的时候按比例加以混合就能制造出炸弹来。那时候我没在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说我这有双氧水,你要不要。钟小哥立马很欢快地说,双氧水是好东西啊求一瓶。 李啸锐拍了他一巴掌,说你当心点,别把自己给炸了。 钟小哥笑嘻嘻地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教我的那个也是个特种,我们偷偷玩过好多次了,没事的——我再次觉得我们的祖国和人民交到这些人手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李啸锐要去找张铁。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我现在这状态不太想看到商青,就说算了吧。李啸锐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一个人就出去了。 我在床上打了个滚,觉得有点无聊,就跑到厕所那边去跟王汉一起看钟小哥弄液体炸弹。 那玩意看着不难,钟小哥一边跟我们聊天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混一块儿,弄出来差不多100毫升的液体,随意晃了晃就推开窗往外边一扔。 我们看着那一小瓶东西在半空中闪了闪,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炸响声。不过声音基本上就都淹没在了风雨当中。钟小哥满意地点了点头,冒着雨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王汉在旁边看着,摸了摸后脑勺,说原来弄炸弹这么简单啊。 钟小哥横了他一眼,说你看着简单。这里头的比例要配合得很好才行。稍微差了一些,威力就弱了;再差一些,就不爆炸了。而且这玩意配置以前稳定,混合以后却易燃易爆,一个不好真就把自己给炸上天,不懂得还是别随便折腾。 这道理我明白,我也没想过要去弄这玩意。反正有李啸锐跟钟小哥呢。 我就问他,说定时的你打算怎么弄。 钟小哥说还在考虑这个问题。一般来说最简便的是用机械,从钟表里头拆几个滑轮下来弄一个定时打火装置。不过现在天气这么恶劣,也不知道这种装置能不能成功。要先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李啸锐在外边自己用土办法弄一个。 我好奇他讲的“土办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就问他。钟小哥看了看我,突然就笑了起来。说,侦探小说看过没。就是那种用几根蜡烛和香烟组成的土定时器。例如说香烟屁股上绑根津了油的绳子,让绳子垂在液体炸弹里头。等香烟烧到烟屁股那个地方以后,就会点燃绳子,然后给液体炸弹点火。 我稍微想了想,就说这也太不靠谱了吧。稍微出点什么意外,烟掉了或者什么的,炸弹不就不炸了。 钟小哥就又笑了笑。说,要是锐哥负责弄这个,机关就不止一道。一般不是太中彩的运气,都不大可能哑炮。不过这个方法就是最后实在没辙了的时候再用的。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先琢磨琢磨定式装置好了。 王汉突然就在旁边开口问,说小钟,你是技术兵? 钟小哥就愣了愣,脸上的笑也慢慢收了回去。低着头说,不是。 我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我就用手肘撞了一下王汉。这事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最近这几天我越来越觉得每个人都会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例如我的梦。虽然我也很好奇钟小哥以前的身份,还有他的任务,但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而且对我们无害的,也就没有必要勉强去打听。 下午的时候李啸锐回来问我做什么梦了。 我想了很久,最后跟他说,我不想告诉你。 李啸锐就愣了愣。然后说,好。 我很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说好的时候没有一点勉强,也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我就莫名地松了口气。我发现原来我很害怕因为那个事情被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待。 李啸锐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没说什么,就坐在我旁边抽烟。我找他要了根烟,也跟着抽。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三根烟。看着烟雾在眼前盘旋升起的时候,有种整个灵魂都跟着飘离身体的感觉。现在的生活其实一点都不糟糕。有吃的有喝的,有人在外边巡逻杀丧尸,每天只需要吃喝睡觉。只是过得特别累。 今天小妹和天天没有过来敲门,不知道是为什么。钟小哥也注意到了,说那俩个惹人嫌今天没过来啊。不是饿死了吧。然后就绘声绘色地将那俩个妹子过来的事情告诉了李啸锐。 李啸锐静静地听完了,扭头看了看我。问,前天过来的? 我说嗯,前天。她们过来了以后我就开始做梦。 钟小哥也跟着啊了一声,看看李啸锐,又看看我。然后就挠了挠头。说你们俩这是搞什么神秘啊,小宇到底是怎么了。做什么梦了啊。 我就愣了愣。 我还没做好准备要将梦的那个事情告诉钟小哥。那个事情我自己都还没理清楚。 结果李啸锐板着脸特别正经地在旁边说,春梦。 我说操!李啸锐! 钟小哥就又啊了一声,说,原来小宇你梦到推倒锐哥啊?这个……我觉得反了吧。要推倒也是你被推倒啊。 他妈谁要推倒李啸锐! 2013年3月23日星期天暴雨 (黑暗年代1年4月3日) 连续两天的暴风雨让人整个精神都处于一种半懒散的黏糊状态。不光是我,连王汉都是这个样子。李啸锐跟钟小哥倒是还精神得很。不过他们以前训练的时候估计经历过比这恶劣得多的天气,而且还是待在室外的,都习惯了,我们完全不能比较。 我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去回忆晚上的梦。 尽管说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恶心,好歹情绪已经比之前平复了很多。 那个梦比之前的都要模糊,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地哭。哭了一段时间就换成了笑,小孩子那种清脆的笑声。一直看不到人,只能看到村边荒山的景色,还有破旧的房屋。床上边有个挺着身子喘气的老人,胸口微弱地起伏。 那小孩子的哭声一直萦绕不去,让我起来的时候都还以为真的有谁在旁边哭。 画面都是黑白的,没有颜色。但是可以看到风吹过竹林,竹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现在想想这一整就是个恐怖电影的标配。 荒村、破屋、将死的老人、小孩的哭声和嬉笑声。 在梦里边我一点都不觉得恐惧,只是觉得伤心。那种感受我没办法在日记里头写出来。我没有那个文笔。那是种憋在胸口的伤心。也不是想哭,就是像一股气哽着,连呼吸都是喘着的那种感觉。 起来的时候李啸锐跟我说。你昨晚做恶梦了。 我说是,背对着他抹了把脸。他说昨晚你在那折腾喘气,很难过的样子。我说靠,你都发现了怎么不直接把我叫起来。他没接话。 其实我知道他就算把我叫起来也没什么用。再睡回去以后还是会梦到相似甚至是相同的东西。 我越来越觉得那些事情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虽然在面对这么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是有种忍不住想要逃避的心态。可我的身体非常本能地对这个梦、还有这个梦相关的一些事情产生了反应。也许那真的是我潜藏在心底的一些东西吧。 昨天晚上的风雨声一直很大。撞在窗户上,让人根本就睡不好。我也分不清楚梦里头的风雨声到底是原本就该梦到的还是风雨入梦。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王汉也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一直在打呵欠。大家互相道了个早。然后都在说昨晚风声凌厉。除了我以外,他们三个人好像都没怎么睡着。 我说我就是睡着了,其实也根本没睡好。睡了比没睡还要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的那种感觉,关节全部在隐隐作痛。 钟小哥问我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说算了,要睡也还是睡不好。不如白天累些,晚上说不定睡眠质量还比较好。钟小哥就扯了个笑脸,说现在哪里还有白天。 今天的天气还是那么糟糕。到了我们从窗外看出去已经完全什么都看不见了的地步。以前勉强还能看到点儿轮廓的。我就问李啸锐能看到外边的环境不。他也摇了摇头。我说这环境跟刮十二级台风似的,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天气。 结果上午的时候还是有人敲门来找李啸锐。 钟小哥就在旁边骂了一声,说这样的天气出去是要找死啊。就是比普通人强一些,也不至于这么往死里整。这鬼天气出去了除了找死还能干什么。 李啸锐站在门口跟那人说了两句,就回头朝钟小哥喊了一声。说,我上去开会。 钟小哥这才嘀嘀咕咕不讲话了。 等李啸锐跟外头那人走了以后,钟小哥就开始又跑到厕所那边去折腾他的炸弹。液体炸弹的配方他好像熟悉得很,都不用再折腾。唯一要研究的就是定时系统。我跟王汉过去看了看,反正都是些我们不懂的玩意。我看了一下就又坐到外边去了。 王汉在那边看了好久,最后也走出来。 我就还坐在窗边上看着打在玻璃上的雨发呆。王汉本来就不是个爱聊天的,之前也都不怎么讲话。我坐在那边不讲话,他也不骚扰我,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李啸锐回来的时候还将我们的午饭给一起带过来了。我跟王汉就问他怎么样。 他跟我们说就是开个讨论形势的小会。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就抬头看了看窗外头,皱着眉头说,这天气很麻烦。 王汉就挠了挠头,说这天气还不好吗。虽然一直出不去,不过这事情没什么进展,这酒店里头的人轻易也不会做什么。我们不是安全嘛。李啸锐就皱了皱眉头,说,话是这样,但一直出不去,我们的事情没办法布置,外边的压力也不会大。这环境相对宽松了,这酒店里边的人说不定就不觉得有扩张的迫切性,少不了开始考虑我们这些人怎样多余。 他这么一讲,我跟王汉都反应了过来。王汉就说这、这要怎么办,这也没什么怎么办啊。 李啸锐就笑了。说没什么怎么办。希望明天开晴。 我趁着他们在那边说话,偷偷将木头从门缝那放了出去,让它负责找仓库。小小的一只猫,小心一点完全可以在这楼里边溜过去。我特地让木头小心点,要是会被人看到的就小心些,先不要出去。如果发现了仓库,就通知我一声,我感知一下它所在的位置,以后好趁机打劫。 其实我也是跟商青一块钻牛角尖了。 他说想要找到仓库的地点,我们唯一的方式就是策反。但其实这只是他唯一的办法。我空间里头那么多变异的小家伙,木头要是不行,随便放出一群小金蜂,整个屋子上下都能跑遍了。仓库只要不是在什么隐蔽的异空间,估计都能找出来。我根本没必要像他那么折腾。之前也是因为被大家那么一说,我的脑子都固住了。 之后我偷偷跟李啸锐讲了一下木头的事。他皱了一下眉,然后就笑了。说,也不错。 很晚的时候木头溜了进来,嘴里咬着两包压缩饼干。我偷偷给它开的门,钟小哥跟王汉都没看见它。李啸锐就伸手摸了摸木头的脑袋,把它咬着的压缩饼干取了下来,小声问我说,这算是找到了?我说是,伸手挠了挠木头的下巴。木头一下子跳到我的膝盖上,盘起身子眯着眼睛昂下巴来让我逗它,一副享受的样子。我就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跟李啸锐话。 李啸锐想了想,就问我,说那以前的蜜蜂在不在。我说在的,你想干什么。 他就突然朝着我露出了一个怎么看怎么邪恶的笑容。他说,捣乱。 虽然很稀有,但是李啸锐说,他曾经见过对方拥有能召唤和控制植物力量的新人类,是个女孩子。如果情况真到了让酒店里边的人松懈的地步,完全可以用小金蜂群伪装成外来的袭击,给他们一个刺激。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啸锐在那边笑着说,一脸的愉悦。 我看李啸锐估计是跟我一样,也忘记了我空间里头那群小家伙的存在。它们虽然做不成主要战斗力,但打打骚扰战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那些小东西上边又没有标记,只要是从外头飞进来的,谁也不知道它们是来自哪里。 而且小金蜂的战斗力其实很不错。当初跟李啸锐同等级的小家伙都把他欺负成那样,现在我空间里头还有一只4级的变异小金蜂坐镇,要想打个骚扰战完全不成问题。 李啸锐自己坐在床边想了半天,然后笑着说现在有这么一群异军,整个计划就松动得多。 我说这事情还要不要跟商青它们说。李啸锐说用不着,这是小事,对整个计划影响不大。商青要是能策反成功,还是会有很大帮助。 今天天天跟小妹又过来敲门了。我们没有人愿意搭理,就让李啸锐去开门打发掉。 李啸锐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还是去开门了。站在门口说了半天,可能是看出来我们不乐意,最后也没把人让进来。他回来的时候我们问他给了什么东西。他说给了压缩饼干。 我想起之前商青说过他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可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个事情。李啸锐去找商青跟张铁说这个的时候,我在后边麻木地看着。钟小哥背着李啸锐抽了抽鼻子,说你妈这样的玩意,我还真不愿意搭理。 王汉挠了挠头,最后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我当时已经差不多到了坐着都能睡着的地步,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些。 ……今天的日记写得梦游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不过也差不多是这样了。我自己撑在桌子前边写着写着都差点直接睡过去。字跟鸡爪子捉过的一样,刚才精神一晃,都不知道写成什么东西去了,我自己也完全看不懂。之前划掉的内容就是不知道什么东西。 我得祈祷这篇日记绝对不要被什么人看到。就这字,完全是损害名誉。要么我回头把提到我名字的地方都划掉。 好困,先睡觉了。别再做梦了。 2013年3月24日星期一暴雨 (黑暗年代1年4月4日) 我不太想记录昨天晚上的梦,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记下来的东西。 醒的时候还不到凌晨5点。我在床上翻了半小时,身体很累,但实在是睡不着。就只能坐在窗边盯着外头的暴风雨发呆,也不想进田里头看、也不想些日记,反正什么都不想做。 起得早了我才知道说别人没睡好是怎么样个情况。我一边发呆一边听着旁边那三个人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声音让人越听越烦躁。后来我就开门到走廊那边去了。 走廊上连一个人都没有。我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到走廊上去,原本守在走廊口的那些人大概是都回到房间去睡觉去了。我想了想,觉得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去探路,就将去仓库那边转一圈的想法先放下了。 其实如果我能到他们仓库里头去,没多久就能把东西搬空。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坐在上边一点都不觉得难受。我一直在窗下坐到七点多,才看到走廊那边有人走过来。 我不想跟那些人有什么接触,看到他们过来就又回房间里边去了。这时候李啸锐跟钟小哥才坐了起来。估计是被我开门的声音惊醒了。 钟小哥睡在门边上,看了看我的脸色,就说小宇你再睡一下吧。我说没事。他就有点急了。说你脸都没血色了,再不睡一下待会好晕过去。乖啦乖啦,再睡一下。 我说算了,我不想睡。 他跟李啸锐就过来拉我,一左一右把我按到床上去。 等钟小哥走了以后李啸锐就问我,说是不是晚上又做恶梦了。我呆了一下,说我不想讲。 李啸锐也静了静,说不想讲也无所谓,你自己好好睡一觉,别陷进去。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陷进去。也没有精力去思考。 之后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直迷迷糊糊的。当时我以为自己没有睡着,后来醒来以后才发现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还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梦里边除了有之前的那个豆丁小女孩之外,还有钟小哥、李啸锐、娇娇、王瑶和石惠文。因为有石惠文,后来醒过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他根本不可能到我们房间来。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太记得梦的内容了。只知道是个很奇葩的梦,梦里边还有枪声。有丧尸。然后大家都在跑来跑去。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下来,有的人死了。一个短短的梦好像一直梦到世界末日——不对,现在已经是世界末日了——好像一直梦到我死了一样。 再起来的时候我仍然觉得很累,但他们三个都说我的脸色看上去要好一些。不过我自己去洗脸的时候照着镜子猛地一看,还是跟失血过多一样,惨白惨白的。 今天还是暴风雨。 我开始觉得李啸锐的担心是正确的。因为走廊那些人看我们的目光越发的愤慨了起来。是那种肆无忌惮的挑衅和鄙视。谁要是接了那眼神。说不定马上就发展成斗殴。而且是传说中的一群人殴你一个。 因为他们现在事情也不多,所以一些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人现在也都经常出现在走廊附近,来来回回都能看到。李啸锐出去舀了午餐和晚餐,到各个房间里头负责分发。我看他是因为之前天天和小妹的事情,虽然还不好出面去管,但如果他在旁边看着的话,至少那些人就不敢那么明显的将东西要过去。 我觉得现在没有时间让我伤春悲秋的,就又偷偷将两只变异小金蜂放了出去。在酒店里头上下飞着探路。木头是不敢再放出来了。跑了一次,差点被发现。这小猫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会被枪打伤。其实要算起来,木头比这酒店里头的所有人都还要厉害。可让他们对酒店里头的人产生怀疑就不好了。 小金蜂小小的,在酒店里头不论怎么飞都无所谓。 我去娇娇他们房间敲了敲门,去找孙阳。路上的时候被那些新人类各种打量。我忍了很久才忍住没跟那些人打起来。最近都没休息好,精神跟身体各种疲劳,整个人却暴躁得很,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忍不住想要去干上一架。要不是理智上告诉自己说对方是不可招惹的对象,我早就成了这两边队伍里头第一个惹事的了。 之前我跟李啸锐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娇娇也知道孙阳的能力。这个事情不可能永远瞒下去,而且孙阳的确需要练习。李啸锐说他见过那些控制系的异能,基本上只要闲着没事就会控制着那些玩意儿在身边绕来绕去的。不但能使用得更灵活,也能延长使用时间。 娇娇房间里头就是张凤兰、王瑶和孙阳孙悦,以及另外一个娇娇原本带着的男孩子。虽然准备逃脱的事情没有跟娇娇讲,也是怕人多嘴杂而已。孙阳这个事情跟娇娇说了,说不定她还能指导一下孙阳……至于到底行不行,这就谁都不知道了。 他们房间里边有张凤兰跟王瑶,护着孙阳还是可以的。 李啸锐说,跟娇娇讲了,就算是把她当自己人。 我是没什么想法,也没力气去有想法。好歹撑着把事情跟娇娇讲了,又让孙阳在娇娇面前演示了一遍那个掌心发火的技能。好不容易才没睡着。 快要走的时候,孙阳背着所有人扯了扯我的衣服,昂着头跟我说,我有好好练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他就有点急了,在掌心托了一小团火让我看。我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比之前看到的要大一些。 没想到之前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这小家伙倒是记在心上了。我就私下给他塞了几颗水果糖。他高高兴兴地藏起来了,说舀去去悦悦吃,转身就跑了开去。 这句话这个场景总觉得好熟悉。我当时愣了一下,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后来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不就是梦里头的情形。只不过换了个场景换了个人。 我觉得我再这么下去真是不行。 这么写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李啸锐说的那句话。他说,不要陷进去。刚才日记写到那里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李啸锐说的是什么。那家伙是让我不要陷到那个梦里边去。我现在好像已经有点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无论做什么,想着的都是那个梦里头的内容,心思也都围着那个梦转。心里觉得暴躁难抑,可能也不光是休息不够的缘故。 …… 刚才我扔下日记到外头去找李啸锐聊了一下。 他坐在床边用刀不知道在削一个什么东西,看着像是个木机关之类的东西。我跟他讲梦里的情形都讲了,又讲了之前我看到孙阳时候的感觉。他手就停了停,把那东西放到了一边去,然后静静地坐着想了一段时间,才说,你这是在回忆之前的事。 我跟他说,我还是一点真实感也没有。的确,我是觉得那梦里边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却还没有很确切的“想起来”的感觉。我知道那可能是真的,另一方面,又感觉不到它是真的。 李啸锐看了我一眼,说,你已经陷进去了。 我就愣了。我说我没有。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 其实如果他坚持继续说下去,我也会坚持着否认。可是他这么不讲话了,我反而就忍不住迟疑了起来,觉得他说不定说得是对的。虽然我觉得以我现在脑子都快固住了的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可能顺利的思考。 李啸锐安静着等我自己想了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没有意义。就算是真的发生过,也只不过是个回忆,曾经发生过,对你现在有什么影响。不要试图去挖掘或者勉强去回忆,该想起的就想起,想不起来就让它遗忘。 他问我,你多久没好好睡觉。 我想了好长时间,然后我说我不记得了。 他就叹了口气。说你这是魔怔了。 在跟李啸锐聊完以后,我回头看了看我这几天写的日记。非常凌乱,一点逻辑性都没有,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我太过在意那个梦,日记里头前前后后写的都是那个梦。 现在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操心,结果我整个人跟游魂一样,事情都让李啸锐他们忙去了。之前两三天虽然没有人出门,但商青其实一直都在做事情。他说要策反,就真的一直在小心地跟酒店里头那些新人类进行接触。 因为最近在酒店里头的人特别多,他就趁着这两天功夫,将能接触到的人都摸了个底。 他看人还是相当准,又是个喜欢琢磨人心的。说话前后都藏着别的意思,到现在据说还算顺利。 王汉稍微跟王瑶她们透了点儿话,也不多,没具体说什么事情,现在也已经存下来了不少干粮,分散着藏在不同的房间里头。 大家都觉得商青那边的人不太靠谱,就由张铁出面,每天将他们那边省下来的东西小心运到别的房间。现在大家都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互相串门,好像也不至于让人怀疑。 在大家都这么忙的时候,我觉得我也该开始干点什么。不能说永远都想着自己的那个梦。就算不是个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啸锐建议我吃点安眠药,晚上好好睡一觉。 晚安。 2013年3月25日星期二阴 (黑暗年代1年4月5日) 今天终于有个好天气。一大早李啸锐就被喊出去了。 我起来的时候都快要中午了,他早不在房间里边。钟小哥跟王汉围过来说小宇你今天睡得很好嘛。我就笑了笑,说是。总不好跟他们说我这是吃药了,随便应付了过去。 起来刚好赶上吃午饭,钟小哥代蘀李啸锐的位置,领了饭去分。我说要不我也跟着去,钟小哥把我拦着了。说还是算了。不论是酒店那边的新人类还是商青这边的混混都不是什么善茬。出去的人能压住也就罢了,免得惹出来什么麻烦。 我就跟王汉两个人留在房间里头。我趁机问了他一下王瑶跟娇娇他们准备的事情。王汉说娇娇跟石惠文好像有点猜出来了,也不说什么,每天都省下不少能存放的东西。我说这也不能省得自己都吃不饱啊。这酒店里头虽然给的伙食也算充足,不至于让人吃不饱饭,可也并不会有富余。要是一下子省得太厉害的,说不好自己根本就只能混个半饱。 王汉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了一下,说已经给他们说过了。 钟小哥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大高兴。 我跟王汉问他怎么了,他也就是摇摇头。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才主动回头来跟我们讲,说是差点跟外头走廊上的打了起来。 要不是想着不能闹事……钟小哥这么哼了一声。我看他跟我昨天一样。不由觉得好笑。就说你快拉倒吧。就你这么点本事,到最后还不是给人家下菜的料。 钟小哥很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就叹了口气。 我们这些人比不上酒店里头的新人类这事本来也是个事实,他自己心里头也知道得清楚,估计就是不服气罢了。 王汉就问他怎么跟那边的人闹起来。 钟小哥气鼓鼓地说,他们在说我们那几个小姑娘。 我跟王汉都愣了愣。我就问钟小哥,说他们说的什么话。钟小哥整个表情看上去就不好,皱了皱眉头,说,反正不是好话。听了也难受,还不如别听了。我都不想重复。要不要去给姑娘们提个醒,小心点儿外边那些人。 钟小哥这么一说,任谁都猜得出来不是好话。王汉顿时也沉了脸。他可是一直把王瑶当宝贝看着,不然王瑶也不会是现在这么个害羞的性子。 我赶紧按着王汉,说现在别往外头去,省得外边还以为我们是惹事的。我们这的姑娘都很仔细。也很小心,平常门都锁着,轻易都敲不开,暂时不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男人这种玩意我们这房间里的都懂,上半身抵不过下半身的生物。只是就说到自家妹子头上,任谁都觉得不高兴罢了。 也亏得我昨天晚上睡了一觉,现在整个人都缓了一些。不然还是跟昨天一样。说不定三个人衣袖一挽就说他妈的敢占咱妹子的便宜。上去揍他丫的——妈的,这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钟小哥跟王汉自然心里比我更不高兴,不过也不是蠢货。钟小哥都知道不能惹事,我拦了一下,那两个人虽然气呼呼的,也就只是坐在那里骂。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汉在那骂娘,坐在旁边看了一回,倒也觉得好玩。 等骂完了。钟小哥就问我,说这怎么办。我说现在也没怎么办,只能先凉拌。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先跟李啸锐说一声,不过这个也未必有用。其实要想真有用,那就跟商青说一句。 不过其实我当时是觉得就算跟商青说了,也是不顶事的。因为商青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疏离得很,一点都不管这种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这老大当得不错,多少也是罩着下边的人的。可是后来慢慢发现他不管的事情多了,有时候反而觉得张铁做的事情比商青还要更多些。 钟小哥倒没这心思,拖着我就去找商青。连张铁也说要跟着去。我跟王汉说你不是不喜欢跟商青说话。他就哼哼了一声。 我没想到商青会那么痛快地将这件事应下来。 我说你这不是忽悠我们的吧。 这真不是怀疑他。只是本能反应——好吧,我就是怀疑他。他过去都是那种爱搭不理的样子,像天天跟小妹的事情,他不但自己不管,而且也不让我们插手去管。现在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我觉得完全不真实。 商青就看了我一眼,说你这是怀疑我? 我说我就怀疑你了怎么了。你自己想想你做的那都是什么事。 他居然没生气,看着我就笑了。说,我知道你想什么。在我这,不同人就该用不同方式去对待。你们那边的都是纯净净的,还不错。我很怀疑地看着他,说还不错说什么意思。他就摊摊手,说,字面意思。 不管怎么样,既然商青答应了,这事情大概也就这样了。 钟小哥就问他,你想怎么办。商青就说没怎么办,让他们转移视线的方法太多。让你们那当兵的跟张铁配合一下,在外边造点事,把目光吸引出去就是了。 这么说完,商青就往外头看了一眼,看着我问,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才我们一过来,商青就把房间里头另外两个人赶到厕所那边去了,也不怕让他们听到。 我说你家张铁不告诉你吗。商青就瞪了我一眼。我说哦,张铁不知道吧。我就跟他说了定时炸弹的事情。还有,李啸锐说他会想办法给另外那两边留下跟过来的暗线。 其实他们这三个新人类团伙互相都是知道根底的,大概人数都知道,据点自然都知道。就是因为太熟悉,才会让李啸锐突然出现就打乱了平衡。 既然都知道据点,那么不摸上门来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没办法摸上门。 李啸锐说他会想办法留下漏洞。暂时还没办法让人直接上门,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准备得太充分,也容易让上边怀疑下来。慢慢的放根线,不大明显,最后让人顺着一摸,就一击致命。 这是前两天我心思不在的时候李啸锐跟我讲的,我当时都没在意,甚至没记得把这事往日记里头写一写。今天商青问了,我才想了起来。 钟小哥跟王汉好像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在旁边就是听着,也没说什么,也不惊讶的样子。 商青想了想,说好。 然后我跟他们说,我已经知道仓库的位置了。这次他们都用一种很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木头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当然,没有说变异的事情。只是说咪子一直自己在外头跑,我之前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不过好像都在我附近磨蹭,跑来跑去的我喊它都会出现。之前看到咪子咬着压缩饼干回来,当时候让咪子带路去仓库就好了。 商青就眯了眯眼睛,说,猫啊。 估计他心里有些不爽。自己谋划了那么久的事情,被只猫轻而易举地做成了。不过他倒是很快又笑了。说这是好事。钟小哥跟王汉也振奋了起来,说仓库的位置既然已经摸出来了,现在就只差撤退这么最后一步了。我忍不住给他们泼冷水。说别把这事讲得这么轻松,最后那一步才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 最后商青说他的事情还是继续,反正做的事情越多,到时候我们撤得也越容易。 李啸锐晚上回来的事情表情倒是不差,至少没有沉着张脸。我们问他的时候,他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 这么说完他自己就先挠了挠头。 就说也不是没什么。今天出去的时候跟另外一伙人碰上了,两边都伤了点儿人。这种突然遭遇的战斗,李啸锐的作用就显得没那么大了。毕竟他不是队长,人家也都不怎么听他的。他跟张铁两个人互相护着,反正保证自己没事。他没办法单独出去,但跟着在外边走了一趟,对地形的了解也深了不少。 听李啸锐讲的,他是非常谨慎的那种人。在没有确定要出手以前,不会做任何一点惹人怀疑的事。我当时就觉得,要是这样我们都逃不出去,那只能是运气差到了一个境界。 傍晚的时候我终于有时间到空间里头看一看。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进来了。 还好这空间里边自成一个循环,就是我不打理,里边的植物动物还是照样生长。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小鸡已经都孵了出来,被带着满田跑。鸭子正在抱窝,剩下的在小泉里头游来游去。好久不见的球球直接飞奔了过来,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用鼻子在我腿上蹭来蹭去的。我摸了摸它的头,它还是粘在我身边不肯走开。 空间里边的种的东西又得收了。 收了一半才发现田里边有老鼠在跑。我愣了好久才想起来之前还住在家里那个体育馆的时候,木头曾经叼过来了一小窝小老鼠。我当时随便扔在空间里头就没管了,要不是现在看到,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几只小东西。 反正田里的东西多得很,这些就先养着吧,实在不行也可以当做口粮。作为广东人,还真没什么是不能吃的。处理一下烤出来,烤田鼠可是香得很。 2013年3月27日星期三阴 (黑暗年代1年4月6日) 昨天晚上又吃了药,起来倒是早了。 李啸锐在摆弄他的匕首,我就跟他打招呼,说好像很久没见过你在这整备武器。他朝我扬了扬匕首,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我就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在这擦拭武器,只是我一直没认真过日子。 还好人家也没耻笑我的意思。 他还把我招过去,问我晚上有没有做什么梦。我说没有,吃药了。他就问我之前的梦的细节。我不太想说这个事情。我就想了想,问他外边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给说了一堆,才突然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岔开话题也岔开得太生硬了。 我心说你管我生硬还是柔软,反正话题还不是被拖开了。 根据李啸锐说的,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逃出去。现在也就只是等一个机会。等另外那两个团伙忍不住合起来往这边过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商青那边种子早就埋下去,都生根发芽了。具体他干了什么其实我不太清楚,就是问了他也不会回答,就给个模糊的答案。 我有时候真有些闹不清楚商青这个人。说他冷漠也不是,说他热心更谈不上。给我的感觉大概像那种很随性的猫科动物。他爱干什么,从来就无迹可寻。 或者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对着不同的人,他有不一样的对待方式。他所放弃的人。大概都是他认为不值得拯救的吧。我看不透,但最后还是用一样的态度去对待被商青放弃了的那群人。说到底我也没比商青优越到哪里去,只是比人家更糊涂而已。 难得这两天天气都很好。李啸锐出去之前跟钟小哥把炸弹要了过去,说是看着情况就好用上了。我们看他满脸自信的样子。忍不住就觉得担忧。等他出门了,王汉跟钟小哥一块来跟我讲,说这人没事吧。不会出什么状况吧。我说我哪知道,我自己都怕得要死,一点主意都没有。要不你们找商青谈心去? 那两人顿时就蔫了。说商青什么的,不找。 我就说他们俩,说人家商青好歹也忙前忙后的,至于你们怕得跟见鬼一样。王汉就挠了挠头,说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在他面前说个啥。钟小哥干脆就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我看他们对商青的感觉就跟我对石惠文的感觉差不多。谈不上是对这个人有什么讨厌的感觉,就是真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对。 李啸锐私下跟我说,觉得石惠文很讨厌他。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安慰他,说没有的事情。石惠文明明是跟你谈完了以后才加入到队伍里头的。怎么着也不可能说讨厌你。在加入以后再讨厌那就更说不过去了,根本就没怎么接触啊。 后来稍微观察了一下,我才觉得李啸锐说的也不一定就是他太敏感。 平常我们喊石惠文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太搭理,但最后都会应一声。偏偏李啸锐喊他,他都不太理睬的样子。而且只要是李啸锐在的,他就远远躲开,基本上能不过去的就不过去。 这已经是不乐意到了一个境界。 后来我想起来他可能喜欢王瑶,而王瑶喜欢李啸锐这个事情。最后我还是没跟李啸锐讲。他自己发现不了,我这么说了,反而就好像大家都会尴尬。 反而是商青能稍微跟石惠文说上话。 石惠文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商青会主动去搭理的人。应该说在我看来,商青有些倒贴人家的嫌疑。我跟商青八卦过石惠文这个人。商青说,这人以前家世绝对不简单。手上那么一串串的。也都不是便宜货。 他当时还给我数了石惠文手上的那些东西。说是一零八颗的砗磲、十八子蜜蜡、一零八的鸀松石、十八子阿修罗还有一串金刚子。那砗磲年代久远,上头染了各种各样的颜色,还有血色,都是值钱的玩意儿——这些其实我都没记住,想起来要写的时候才跑去问商青的。 不管石惠文以前的身份是什么,我只知道他现在是伙伴,也就这样了。他手上的那些玩意再值钱,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些很笨重的东西。都世界末日了,值钱不值钱还有什么意义。 只要他不做危害团队的事情,我也没兴趣打听他的过去。 晚上李啸锐回来的时候,钟小哥就赶紧去问他炸弹放没放好。李啸锐瞥了他一眼,说时候还没到。他就一脸郁闷的表情。我跟王汉就在旁边笑他,问他是不是怕自己弄出来的炸弹炸不响,他就在一边赶我们。 李啸锐说他把另外那两个队伍逼得够狠的了,又留了线,不信对方不上钩。我说反正你别最后把自己给勾上了。你跟张铁要是没办法退回来,我们还照样是走。他就拍了一下我后脑勺。 他就跟我问商青那边的情况。我说了说,他就点了点头。 说是策反,其实商青做的事情,跟我们往后的关系并不大。他只是将水搞浊了,将那些人心底的给引了出来。想自己当老大的、或者想要单干的。不管他们想做的是什么,商青只是隐晦地去挠了他们心里头最痒痒的地方。 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什么你做不到。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有人妨碍了你的路罢了。 毫不吝啬地逢迎上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就将人推到阴暗面去。让我说,商青就跟鬼一样。就是以前小说里头讲的那种“埋藏在每个人心里的魔鬼”。 我觉得以后跟他讲话,我也得注意不要被引到奇怪的地方去。 今天事情不多。我偷空钻到空间里边去折腾。那个炼丹炼药的玩意我摸索了很久,最后用丧尸身上的液体混着变异植物还有小金蜂的尾针,折腾出来一种剧毒。那玩意的名字就叫“剧毒”。看上去小小的一粒,而且晶莹剔透的,有点像小颗的玻璃珠,可以看到里头装着透明的液体。 这么小的一个东西,介绍却十分牛逼。说是可以腐蚀一切有实体的东西。 当然,如果被腐蚀的东西本身太过强韧,还是可以避免的。 这是我折腾这么久以后第一次从那个炼丹炉一样的东西里头弄出来一个新玩意,而且看着还挺有用的。 我没敢舀这个扔到墙上去试,打算以后找机会丢丧尸身上。还有外头那些雪,说不定能开路用。 快睡下的时候我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就随便披了件外套。李啸锐问我,说你不冷吗。我说不冷啊。然后我才发现我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冷”这种感觉了。 李啸锐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我说我不知道。我没办法看到自己是不是进化了。 我没有变得力气更大,反应什么的也没变得更敏捷。至于像孙阳那样制造和控制火焰,也做不到。我和李啸锐蹲在床边研究了半天,也没闹明白我到底是进化了个什么功能。我就开玩笑跟李啸锐说该不会是进化成特别能吃了吧。李啸锐就瞪了我一眼。 后来研究了半天我们俩都烦了。我就说管他进化没进化能力不能力,反正现在不怕冷也不怕雨雪,这本身就是个好事情。不如早早睡觉,之后再说。 今天在田里整理的时候,我发现了这空间的一点小秘密。好像只要我在空间里头收割一批果实,空间里的那个像经验条一样的数字就会稍微上升一点。虽然涨得很慢,但好歹是有动静的。以后经验条满了不知道会不会开放什么新功能之类的东西。 …… 我特地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2点14分。 其实这段话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发生在2013年3月28日。不过在睡觉以前,还是算作27日的日记好了。 我是被钟小哥踹醒的。醒来的时候李啸锐已经不在了,外边有隐约的枪声。有点儿远,而且不算很激烈。钟小哥的样子看上去挺兴奋的,摇着我的肩膀,说打起来了。我当时都还没睡醒,就说打起来就打起来呗又不是第一次……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我说打过来了?钟小哥拼命点头。 王汉也早就被钟小哥摇醒了,坐在床上整理东西。真佩服他居然一点都不兴奋、也不慌张。 钟小哥把我摇醒了就跑去开门。我听到门口那边有人骂了几句,让他回房间。钟小哥问那人怎么回事,外边也没回答,就让钟小哥回房间。 我心说的这事情现在还想瞒过去还是怎么的,搞攘外必先安内是不是? 钟小哥回来的时候就跟我们说,外头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清是个什么状况。好些人在上上下下的跑。这还是我们住在靠边上的地方,其他地方乱成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 这次看着是要玩儿大的。 我就跟钟小哥说我要上厕所,关了个门从窗外把小金蜂放了出去,匆匆把这最后一段补在日记上头。马上要出去收拾东西准备跑了。 妈的,好像很好玩啊。 2013年3月28日星期四大雾 (黑暗年代1年4月7日) 我现在在车上。 好像连李啸锐都没想过会这么快的就逃出来了。他之前一直以为还要两三天时间,没想到那两家就这样的急不可耐,赶着在凌晨就出手了。大概是觉得凌晨的时候最没有防备,而且与其等几天,还不如以快打慢,打一个措手不及。 凌晨大概四五点的时候我们就冲出来了。只是当时忙乱得很,又紧张又兴奋,根本匀不出时间来写日记——我也完全忘记了日记这个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要收拾东西,试探着往外逃,从酒店的仓库里捞一把走;后来跟李啸锐还有张铁接上了,又生怕酒店里头有人反应过来会往前追,一路开了好久才敢停下来。 今天天气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都觉得灵异。一片浓雾,十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李啸锐跟张铁两个人轮流开车在前边领路,朝北一路开,差点没开进河里。在最后关头才刹住了,好歹没一死死一堆。要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反而淹死在河里,这真是怎么说怎么囧。 我一直问李啸锐要不要换我开一下。他说算了。虽然我现在好像是进化了,视力肯定比一般人要好,他还是觉得不放心。用他的话说就是,开车的技术和熟练度问题。我想想也是。有驾照,但是我开车机会不算太多。一般天气好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这样,别到时候一个紧张反应不过来。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等后来稍微稳定下来再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三个。都是商青那边的,而且其中两个我还认识。就是天天跟小妹,还有另外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男孩子。他们形容了半天,我才终于有点儿印象。在我印象中那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家伙。就是在他们那个群体里头都显得有点儿不合群。 因为跟我们不是一辆车子。当时在酒店里头的时候乱哄哄的,大家都只顾得上自己车子上的人,所有都开到城外的时候才发现人还在里边。 我就问商青。说怎么办,要不要再回去接人。 商青笑了笑,站到那车的司机前边,问他,说,那三个人自己想留那边的,是不是。 那人看着商青。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说是那三个人自己躲起来的,不想离开。说在酒店里头有人每天送饭到门上,什么都不用管不用顾都还是能吃饱,所以就不想走了。 商青在旁边很安静地听着。听完了。突然问了一句,你也这么觉得的,是不是。 答话的人愣了愣,不出声了,脸上羡慕的表情都来不及收回去。 商青就说,我向来不勉强人。有多少人是想留在那个酒馆里边的,自己开车回去,我不拦着。 连我都愣了愣,就看着商青。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说的是反话之类的。 后来慢慢才发现他是认真的。脸上要笑不笑的,也不像是消遣人。我当时暗搓搓地在心里头想说他会不会是转身就给人家一枪。我估计好多人是跟我这么一个想法,所以商青队里头好些人满脸犹豫,又不敢真的做什么说什么。 商青就又笑了笑,表情有点冷。他一手拉着张铁,说。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两辆车。车上东西放下,人要滚的赶紧。 然后也不看那些人的表情,拖了张铁就到另外一边去了。 我跟钟小哥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反而是王汉最积极,挽了挽衣袖,说你们走不走。要走赶紧的我给卸东西。我跟钟小哥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说快决定了我们好看卸不卸东西。 李啸锐左右看了看,好像想拦的样子。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那群半少年半男人的混混都很茫然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我们。我看到黄瓜跟阿炎也看着我们,就冲他们摇了摇头。剩下的人里头最后一呼啦地居然走了十一个。除了黄瓜、阿炎还有汪小丫以外的人都走了。 因为商青说了只给两辆车,他们还是挤着开车回去的。 吃的自然要他们都留下。后来还是李啸锐拦了拦,给他们每辆车稍微留了点吃的,说是在路上有什么事的话也能撑半天。 我站在卸下来的物资旁边,看着他们重新把车子开进浓雾里头,就觉得这是世界上的事情真是……轮不到你去评判。我们拼死拼活地才从那个酒店里边逃出来,没想到他们这么舍不得,跑出来都没转上一圈,呼啦啦又回去了。 商青回来的时候对这个结果好像完全不觉得意外,凑过来问我晚上吃什么。我说要不然杂炖一个吧,简单地弄个火锅,也算庆祝我们从酒店里头逃了出来。 其实我们觉得那些回去的人傻,那些回去了的人大概也觉得我们是蠢逼。放着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居然还想着要往外跑,简直就是脑子有病。有些事情大概自己不想明白的话,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俗话说了,自己找死的,根本拦不住。 李啸锐直到吃饭还是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我就跟他说算了。人家上赶着要去找死,商青都不管,你更没有必要在那充恶人。他们都想着要回去过好日子,你中途拦一道,人就是留下来了,少不得会在心里头嘀咕你的不是。你说回去以后怎样怎样,他们必然是不信的。留下来,也不过是害怕你,最后心里头肯定是对你怨恨上了。带着那样的人在队伍里边,没有必要。 他就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我心里头也觉得可惜。那些人回去,必定不讨好。说不定半路上就陷在大雾里头,找不到路,然后……后边的事情我都懒得去猜想。就算他们回去酒馆了,那又能怎么样。 后来黄瓜才跟我说,他们那群人里边出了个新人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进化。据说是跟娇娇类似的,反应能力提高了。他们大概是觉得,李啸锐跟张铁能那么被重视,他们自己也可以。那个新人类又是平常在队伍里头比较有威信的,本来就对商青就只算是敬怕,这会大概想自己当老大,就领着人都走了。 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奇妙。估计商青在策反酒店里头的那些人的时候不会想到自己下边的人也存了造反的心思。 商青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以至于后来钟小哥实在忍不住了,就过去问他这个事情。我估计钟小哥也存了些耻笑商青的心思。结果商青只是看了他一眼,说,早走了好,留在这白养一群白眼狼。钟小哥就挠了挠头。 我想,商青大概是想起了酒店里头的那群人。 那时候我到厕所把小金蜂从窗户放出去了以后就跑到外头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之前几天一直都将东西收好了,再将省下来的干粮装好也就完事了。 这时候商青那边房间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但是因为我们这边房门已经关上了,外头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很快地就听到门从外边被反锁了。那个反锁不房门自带的,是他们自己在外边又加了一道简单的锁。 门锁上以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 等到外边一点声息都没有了以后,外边离酒店很近的地方突然响起两声爆炸声。过了一会,在更近一些的地方又响起了三声爆炸声。接着,又是一声。最后这个爆炸声听着都像是在酒店门口响起似的。 钟小哥捶了一拳掌心,就去门边听声音,开门。 那群小金蜂我扔了一只在走廊看着,剩下的都绕到酒店大门往里扑,让等级2以下的遇到人就蛰一下。也别蛰狠了,每人就蛰一下。 钟小哥开门的时候外边走廊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我抱着木头出去,看着钟小哥用锤子把锁砸开,所有人涌了出来。商青看着我,我把木头一扔,让它带头跑。 仓库离停车场其实不远,都在地下。原本那里是有人守着的,被小金蜂一路追着蛰,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商青看到门口没人守着的时候还皱了皱眉,我就扯他,说你还想个蛋,赶紧随便捞一把就跑。 我们每个人进去都捞了一把,急急忙忙地就往停车场跑。 当时场面很混乱。 本来里边的人就乱成一团,根据商青的说法就是,人都往上跑了。那些人早就想作乱造反,趁乱往那个老大的房间去了。不过据说也没那么好成功。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从此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捞了也没多久,到车那边去的时候就发现张铁跟李啸锐已经站在那等着了。我们直接钻上车就往外开。 停车场门口还有人把守着的。 看到我们开车往外冲就举枪拦。我心说糟糕,正想把小金蜂照过来将人解决掉,结果李啸锐从副驾驶伸头出来,朝那两个看守喊,说老大让我们支援。 那俩看守就愣愣地让开了。李啸锐说了声谢谢,我们一群人踩着油门就出去了。 不知道那两人最后反应过来了没。 也没什么惊险的,只是一路上不管精神还是时间都绷得紧紧的。剩下的事情我打算明天再问李啸锐。 先睡觉好了。 2013年3月29日星期五大雾 (黑暗年代1年4月8日) 这两天天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个城市都被一片浓雾环绕。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浓的雾气,几乎好像是有实质的灰色,缠绕不去。我一度怀疑我们是不是把车子开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但李啸锐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在省道上,正在往东北方向走。钟小哥也说是。谁知道在这么片大雾里头他们是靠什么来分辨方向的。 车速一直很慢,我甚至不太敢跟李啸锐讲话,特别是在他领头带路的时候。 这种天气里边开车需要极强的集中力,不然真的就直接撞到什么地方去了。 也就是等轮动张铁带路的时候,我才敢跟李啸锐说几句话。他自己也不像平常那样轻松,眼睛一路盯着前方看。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我大概了解了昨天的情况。 昨天李啸锐出门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有人来敲门,他马上就醒了,觉得不太对,摸了炸弹就出去开门。开门以后发现对面在敲张铁的房间。没几秒,张铁也出去了。敲门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催着他们出去。 李啸锐当时就觉得是有人打上门来了。 让他庆幸的是昨天的天气非常给力。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只是大雾。雾浓得十步之外就看不见人。他扯了扯张铁,两人慢慢地就走在了队伍最后边。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零星交战的声音,各种杂乱,还不时被另外两个队伍的人骚扰,后来也没人顾得上他们两个了。 一路上李啸锐就将炸弹定了时间埋下去。 他说另外那两个队伍里头估计也有战略人员。地形摸得一清二楚,特地挑了个视野不好的日子,躲在边上打埋伏。 休息的时候李啸锐拉起衣服给我看他手臂上刮的伤痕。他自从变异进化了以后,皮肤变得比铁还要硬,一般的刀枪弹药根本没办法让他流血。他说是那个操控植物的家伙下的手。那家伙操控的植物就跟变异植物一样,坚韧锋利。当时就在他手上划了一道。 这还是因为他跟张铁都走在最后边。前边那群走在一起的。差不多每个人都被好几根植物枝条缠上。然后雾里头就有人冲出来。 人冲过浓雾,几乎到了眼前看看到见,有种凭空出现的感觉。 李啸锐一边跟我说这个,一边往后退。 我数着他退了八九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了。只是隐约知道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在晃动。就听到他在说。你现在跟我们当时看到的一样。 然后他就扯着张铁一边后退一边数着时间,和另一个定时炸弹一块拉响了个炸弹。 钟小哥一直蹲在旁边听,听说有个炸弹是李啸锐自己拉的。就兴高采烈地问那个炸弹威力怎么样——我没用错形容词,他真的是一脸的兴高采烈——李啸锐就瞪了他一眼,说妈的。差点把老子炸飞。 我跟钟小哥就一起耻笑他。 炸弹响了以后李啸锐跟张铁两个人就相互扯着往回跑。路上李啸锐安排了定时炸弹,越靠近酒店的越晚开炸。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有人一路往酒店摸过去一边扔炸弹。他们俩就顺着爆炸的声音往酒店摸回去。 他们回到酒店正门的时候,门前还是有人看着的。李啸锐还是用“回来找支援”这么一个借口忽悠了过去。那些人其实也不蠢。只不过,李啸锐说,一路上的爆炸声本来就给人造成了种紧张的心理,他回去的时候手上又受了伤。把前边遇上埋伏的事情一说,那些人也都相信了。 用李啸锐的话讲就是。那些人眼神马上就变了。 “那里头每个人都想当老大。”李啸锐原话就这样。 我说我看不出来。但我看不出来也不要紧,因为那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昨天晚上。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都睡在床上,已经不习惯坐着睡,整个晚上都睡得非常不安稳,而且断断续续的。就我自己记得的都有醒来七八次。后来我问李啸锐,他说我应该确实是半夜醒了好几次。因为有时候我醒了会坐起来,所以每次都会把李啸锐吵醒。 我觉得不好意思,就问他要不要换人开车。他说算了。他睡眠就是太浅,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醒了。在战场上是好习惯,退役之后还这样,就有点难受了吧。不过估计他也改不过来了。 晚上惊醒不断,梦也一直没有断。 奇怪的是昨天晚上的梦我没有什么印象。我知道半梦半醒的时候我是记得那些梦的内容的,而且还打算醒来以后给记下来。结果醒来以后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光是有个做了一夜梦的印象,梦里大概是跟那个女的小豆丁相关的。好像是个软糯糯的小女孩,追着当年还是豆丁的我跑了一路。 我今天很努力地将家里头的亲戚回忆了一遍。 以前我妈说我被送到奶奶那边去养大的。奶奶那边自从初中以后我就再没有怎么接触过,记忆里边,也差不多就是我初中的时候,奶奶就走了。我还有参加丧礼的记忆。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回过那个乡下去。 奶奶那边亲戚好像不少,因为记忆中的守灵人数很不少。 据说奶奶是久病,几乎一直躺在床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在那个乡下生活过,因为奶奶根本不可能照顾我。另外比较亲近的,就是一个我叫叔的男人。一直离异,自己带着女儿跟奶奶住一屋生活。那个叔的名字我已经记不住了。我那个堂妹好像叫雯雯。 ……我翻了翻前边的日记,梦里面那个小小豆丁也叫雯雯。 这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李啸锐讲,商量一下。算了,至少现在还是算了,让他专心休息吧。 车队里边自从少了14个人以后,显得空了不少。因为就只剩下22个人了,稍微精简了一下,又让小孩子挤了挤,最后出发的就只有四辆车。司机是张铁、李啸锐、钟小哥和王汉。 冒着大雾开了两天一夜,其实我们完全没有人知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说拼命地往前开就是了。 半路上的时候王汉撞到了一个牌子上,把所有人都吓出了身冷汗。 结果下车一看,那居然是个路牌,指向的是一个温泉度假村。大家停下来了稍微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把那个度假村定为我们下一个目的地。 经过这么一次短途迁移以后,我们也算是稍微有些经验了。 我们这群人,人数太多。上虽然没有老,下却有小。不光是食物供应的问题,另外人身体、精神的韧度也是一个问题。如果不想有人掉队的话,定期的休息跟休整就成了必须提到日程上来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这两天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不少丧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问题。我总觉得这两天的丧尸好像很喜欢在路中间游荡似的。光是李啸锐带头领路的时候,我数着就撞了13只。那时候我是实在无聊得慌,就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我觉得这么数着好像更无聊,就听收音机去了。 而且张铁带路的时候撞了多少,我也不知道。 就以那一个多小时撞趴碾过去的丧尸数量来计算,丧尸好像真的是大量增加了。 这个问题我跟李啸锐说了。他说这也没有办法。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天气还没有这么糟糕,还能看到军队出动坦克和武装直升飞机清理城市里头的丧尸。现在天气如此恶劣,飞机根本无法起飞。这城市里头坦克又进不来,估计小型武装车辆都够呛,丧尸多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说这还正常。这要是正常,人类岂不是越来越没有活路了。 李啸锐就看了我一眼,说你好歹是个进化了的。 我有点儿被他噎住了。最让我气不过的是我这个进化了跟没进化好像真没差别,除了比较耐寒,一点都看不出来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我就说要不明天我下去砍两只丧尸试试,看看有什么不一样没有。 他说你拉倒。 结果晚上休息以前我们差不多每个人都砍死了几只丧尸。 实在是附近的丧尸太多。我们停下来又下了车,估计人肉的味道传了出去,陆陆续续有丧尸走过来。那时候我就真的知道李啸锐形容的场景是怎么样的了。幸亏也没招来什么大家伙,都只是普通的丧尸。那些玩意我没进化以前都能顺手砍死。 砍完了李啸锐过来用肩膀撞我的肩膀,问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了想,说真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好像突然就乐了,又撞了我一下。说要不咱练练。我说练你妹的李啸锐你还要不要吃晚饭了。他说没关系,王瑶能把饭做好。我忍不住想翻白眼。不过现在这天色,估计翻了他也看不到。我就说你差不多就得了,我还想用自己的手舀着勺子吃饭呢。赶紧的一边去。 这个进化还是慢慢摸索吧。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进化了。 2013年3月30日星期六暴雨 (黑暗年代1年4月9日) …… 我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里记录这件事。是不是还得先做个心理缓冲什么的。 算了,还是就这么记下来吧。 石惠文居然是个女人……我觉得我的世界观都碎了一地。这完全就不是颠覆能够表达得了的,完全是粉碎、粉碎啊。 今天我们在温泉度假村里头刚分毫房间放下东西准备休息的时候,他……她一个人过来敲我房间的门。开门的时候看到是石惠文,我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想这人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们这帮男人说话的,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怎样。 结果他……她说您好。然后一摊手,找我要卫生巾。 我当时整个人懵了一下。我说你要这玩意干什么。 她就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们这队里头不是发这东西吗。一个月两包。 我心说你倒是清楚。一想不对,就跟她说,这东西是只发给女人的。 她就略略皱了一下眉头,说,我就是。 ……我真的没办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真是千百句话憋在胸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说你看着不像女人吧,好像挺冒犯人家的,虽然我是真从来都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也不可能说我不相信你把胸露我看看。 最后我默默地把东西给她了。管她是不是。人家自己都这么说了。 后来大家泡温泉的时候她果然没有参加,只是拎了几桶水到浴室去洗澡。估计是真来例假。 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石惠文是个女的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人家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男人,只不过是我们这么想当然地认为罢了。就因为她理的是个平头,还戴着个眼镜,衣服穿得厚,身手又相当好。现在一想,果然是个清秀纤细的人。 我后来把这个事情跟李啸锐讲了。也不是八卦,只是觉得一直将人家当男人也使唤也不好。结果李啸锐哼了一下。说难怪她不喜欢我。我说这有什么难怪的,原来你对“被女人讨厌”这点都已经有觉悟了吗。那当我没说过。 他就拍我脑袋。 之前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居然真的给我们摸到了那个温泉度假村里头去。这度假村我以前还听说过。算不上是什么四星级五星级的地方,但是里边的温泉据说还不错,食物也不错。 唯一比较恶心的是里头有些丧尸,我们花了点时间才清干净了。 还好里头丧尸不算多。而且大概没有人会在末日的时候想呆在这种地方,又比较远离城市。我们进去的时候食物跟房间都保存得相当好。 最让人惊喜的是温泉保存得很好。 这边有两个温泉区,一个是露天区,一个是室内的。露天区是公共的,室内的那个则是男女分开。李啸锐出去看了一圈,说露天的看上去挺干净的,反而是室内的因为水流没那么通畅,就显得稍微有点脏。但是打扫一下。使用是完全没有问题。 前天跟昨天大雾、今天又下起暴雨。中午的时候好不容易摸到温泉度假村门口。我们都感动得要命。没多长时间就把房间分配好了。 石惠文找我以后,我也跟着一起出去清洁室内的两个温泉。 室外的虽然更大更干净,可外边一直下着暴雨,普通人根本走不出去。而且就算能走出去,估计也没人乐意一边下雨一边泡温泉。搞不好一个雷劈下来,就永远没有烦恼了。 度假村里边的物资储备也挺充足的。毕竟有餐厅也有小茶点的。 晚饭直接就是在温泉旁边吃的。做好了以后各自端过去。我还泡了几个温泉蛋。 实在是外边太冷。泡过温泉以后根本不想从那种温暖里头离开。就连做饭也是勉强皱着脸跑过去的。坐在温泉旁边的温度都比外边要高不少。我虽然不觉得外头冷,可我也知道在温泉边上比在外头要舒服啊。 我就跟李啸锐扯皮。他让我去做饭,我让他去做饭。 其实我们俩都吃过辟谷丹。根本用不着吃饭,可装也得那么装一下。 我跟李啸锐说,这么久了也没吃过你做的饭。老大、队长,去做个饭呗。 他懒洋洋地靠在温泉边上,说我做的饭你吃不下去。为了所有人的健康,还是你去。我说你他妈一个特种退下来的人,好意思说不懂做饭。这话换钟小哥说说就算了,你说不来也不怕你班长拍死你。 钟小哥在旁边就喊了一句,说小宇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多少是会蛋炒饭的。 我直接把钟小哥给忽略过去了。 李啸锐继续斜躺着,说老子就是班长。 班长了不起啊班长就不需要做饭啊班长野外生存能力这么差真的没关系啊? 结果磨皮磨到最后,不知道怎么还是我去做饭了。妈的。 要不是知道他之前实在是付出了很多,而且钟小哥跟王汉还有一群小鬼一直在催着吃饭,我还真不想搭理他。商青跟张铁倒还好,只是看着我们这边在闹,稳得什么一样。我就暗搓搓地想,要是最后真的没人去做饭,不知道商青会怎么样……估计他会把压缩饼干翻出来吃吧。 女宾那边出来做饭的是王瑶跟娇娇。 我好久没有跟娇娇说过话了,也没跟她这么近地接触,就稍微觉得有点不自在。互相打了个招呼以后,几乎是一路沉默地做饭。 后来我觉得这气氛实在是压抑得很。我就问娇娇跟王瑶,说那个石惠文,你们看到了没有。 王瑶压着脑袋摇了摇头。她把下巴几乎都压在胸口上了,我差点就没看出来她是在摇头。 娇娇抬头有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说,刚开始的时候看到他舀着水桶打了几桶温泉水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你都没看到他吗。 我没写错字。我觉得娇娇话里边说的一定是特指男性的那个“他”。我就又开始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将那个事情告诉娇娇跟王瑶。可纠结到后来,我又觉得这个事情由我开口说出来好像不太妥当,也显得太八卦了些。这也没人来问我石惠文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突然这么讲实在是……很奇怪。 最后我就只是说他没到男宾那边去。 没想到紧接着王瑶就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说,石惠文他……他真好…… 我心说你妹的祖宗啊!看王瑶这么脸色粉红扑扑的样子,该不会是喜欢上石惠文了吧。只有那家伙不可以喜欢——或者人家也不介意吧,他妈的。而且这妹子怎么这样。之前还说喜欢李啸锐,喜欢得好好的,这会怎么突然地又换人了。既然要换人,那怎么不来喜欢我,靠。我也不是羡慕嫉妒恨,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混乱。 之前我还猜测说石惠文会不会喜欢王瑶,然后王瑶喜欢李啸锐,对石惠文不为所动。这就已经够狗血八点档的了。现在这个情况好像更加复杂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我就憋出来了一句,说难道我不好吗。 娇娇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瑶有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小宇你也是个好人。 我去,就这样直接给我发了个好人卡。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该跟王瑶怎么说才好。就想着要么回头我把这个事情跟石惠文说一声,让她自己处理去。毕竟是她自己的事,不管她是决定跟王瑶公开性别还是别的什么,那就轮不到我管了吧。 吃完饭以后更加没有人愿意离开温泉了。 可是这么一直泡在水里头也不是个事。 特别是那些还没有变异进化过的人,泡个十来分钟的也都受不了了,需要到岸上去凉一凉身子,又重新钻回温泉里去。 李啸锐说夜了,今天该睡觉了。 大家都磨磨蹭蹭的,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后来有个小鬼说他在另外一边的屋子里头发现了一片温度很舒服的地板。我们就跟着一块过去了。 过去以后发现那是个靠温泉散发温度的地热炕。温度也不算十分高,估计就是38度或者40度这样。不过因为温泉就在下头流过的缘故,所以地面一直是暖烘烘的。这地方还专门做成了炕铺的样子,以前估计也是让游客躺在上边休息的。 人往上面一躺,完全就舒服得不想离开了。 我们就赶紧把女宾那边的人都喊上了,然后各自回到房间里边,将被子什么都搬出来了,往里头一钻,简直舒适得让人要热泪盈眶。 安排睡觉位置的时候我看了看石惠文,又看了看李啸锐。然后我跟李啸锐的表情都变得纠结了起来。因为我们这安排的是男的睡左边,女的睡右边,中间是那群小鬼。结果石惠文自己倒光棍得很,直接往那群小鬼中间一坐,然后就不动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人妖站中间。 我就跟李啸锐说,这石惠文好他妈的有自觉性啊。 2013年3月31日星期天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0日) 手痛。 不过这次不像之前在体育馆那次似的,痛得整个手臂连抬都抬不起来。运动量其实没差多少。所以变异进化以后的确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体能提升了。 今天天气还算过得去,昨天倾盆暴雨都收住了,只剩下一点儿滴滴答答的,稀稀落落。用我们家乡话讲就是:鸡屙尿一样的雨。 昨天晚上因为都睡一块,早上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愣,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各自梳洗去了。也有人舍不得那么温暖舒适的环境,在地热铺上滚来滚去的。反正我们都随意了。让人去做早饭,剩下的人爱滚来滚去或者起来都随便。 发现了地热以后,吃饭的地点自然也换了过来。 然后李啸锐就拍了拍我。说小凌,练一下。 我心说你这不是欺负人。 结果钟小哥跟王汉都兴致勃勃的跑过来要围观。我想想,现在好歹是进化过了,什么异能都没有,好歹应该有哪里不一样。就咬咬牙答应了。 打得也没多久。 人家李啸锐还是单手跟我打。就不说什么能不能打得过了。这么说吧,要是他不给我放水,我估计再他手下撑不过3秒钟。打完我就泄气了。我说这不科学啊,你们每个人进化以后战斗力都提升了,就连孙阳现在都能当个火柴用用了,怎么就我一点变化都没有。 钟小哥就上来拍我肩膀,说别抱怨了。好歹你现在能在下雪的时候出去帮忙铲雪啊。 我说谢谢啊,你这安慰比不安慰还要糟糕。 原本李啸锐是想着今天就先出去在附近晃荡一圈,将附近的环境都摸一遍,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摸到物资的地方。后来大家都不太同意,这个计划就推迟到了明天。不过,我私下跟李啸锐讲。这附近估计找不出来什么好东西。连丧尸也不多的。 因为这度假村什么的都是建在远离城市的偏远地方,人都找不到多少,更别说附属建筑了。 等天气稍微再好一些,把这度假村里头的东西收拾收拾。接着上路就差不多了。反正这里边东西也不少。 所以等吃过饭又跟钟小哥和王汉都分别练了一次以后,我就以清点物资为借口把李啸锐拖到了房间里头去。 我跟他说,没有必要把每个地方都摸一遍。我们现在又不是玩游戏。需要将战争迷雾下边的地图都开一遍。差不多能活得下去就行了。物资这东西,我们根本收集不玩。当然,物资稀缺的地方是多。但是也不需要那么担心。现在也不需要长久的休息,东西都收好,讨论一下未来和地图,也就这样了。 他想了想,就笑了。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是我钻牛角尖了。 我就给他说了我之前做的梦。 昨天晚上倒是睡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在那么舒适的温度里边睡觉了。又泡了温泉,整个人连精神都放松了下来。一夜无梦。直接睡到几乎中午。 李啸锐很认真地听了。听完以后坐着想了半天,开口的时候有点犹豫——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这么犹犹豫豫的样子。他首先说那些都是他自己的推测,可能并不完全准确。我说没事,反正我也是随便听听你的意见,其他事情我自己也知道分析。 他就开始跟我讲他的推测。 我梦里头的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叫雯雯的堂妹。而那个脱小豆丁衣服的男人,李啸锐说,他觉得是那个什么叔——就是雯雯的爸爸——而且把雯雯压在床上的男人,估计也是他。 我听完了以后都不知道是该觉得惊讶还是该觉得恶心。我说那是他亲女儿。我堂妹,比我小。当时我才小学,那小女生能有多大。10岁?11岁? 李啸锐就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点了根烟,也不说话。 我说他妈的。然后从他手上把烟抢了过来。李啸锐就自己再抽了一根,叼着,点燃。 把烟抽完以后我才觉得整个人平静了些。我说这些破事我都完全不想再想起来了。 李啸锐说,那就不想。 我顿了一下,最后发现如果不将这个事情给弄明白了,大概我自己首先就不会甘心。不由得有些泄气。我就问他,还有什么,接着说好了。 李啸锐就往墙壁那靠了靠,又点了根烟。说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但是在你的梦里边,你看到雯雯跟她爸爸的事情,你肯定曾经看过那么回事。你想带她走,你想保护她。但是最后结果看来,你没做到。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跟着他的问题一路回忆过去,还是不行。记忆中对那一段还是一片迷蒙。 但是…… 我想带她一块到城里去。可是她不愿意,害怕到城里会被欺负——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我。 李啸锐挑了挑眉,接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从城里到了乡下所以才受到欺负的,雯雯害怕她到了城里会遇到同样的事情。我想起梦里边被欺负的小豆丁。 就是因为受到了欺负,带着满身伤痕满脸鼻血和其他小孩子打架,所以小豆丁回家以后,才会被摸着头说“要做个好人”。可能最初,在那个乡里边,那间屋子里面,只有雯雯跟她爸爸,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奶奶。 小豆丁的出现突然地打破了那个平衡。让男人再多了一个发泄的渠道。然后在通过暴力发泄以后……我想他会对雯雯变本加厉。男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旦兴奋了起来……哼哼。 我就这么跟李啸锐讲。我说男人兴奋起来的话,哼哼。 李啸锐就叼着烟看着我。也不讲话。眼神里头也没有太多的东西。 我就说,他妈的。 他妈的操蛋。 晚上的时候李啸锐果然把所有人叫到一块儿开会,除了那群小鬼。他们被赶到温泉那边泡去了,剩下的都是成年人。 李啸锐把地图往地上一摊,然后把我们的位置划了出来,就开始跟大家商量路线。 其实这些东西我们根本不懂。也就是张铁、钟小哥、王汉能跟他说到一块去。我看商青和石惠文其实应该稍微能插上点儿话。 不过他们俩都是那种“你不找我说话我管你在干什么,反正我不插嘴”的类型。都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着。 而且我看石惠文今天脸上有点疲倦的样子。然后我就忍不住老是想起她过来敲门找我要卫生巾的事。 可能李啸锐在上头开会的时候我在下边一直看石惠文。结果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钟小哥过来找我,问我说,你晚上怎么一直在看石惠文。 我就哽了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脑子抽了抽我就反问了一句,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她,不许我看着那边风景好吗。他说小宇你能不能再假些。我说怎么就是我假,她又不是大胸细腰长腿翘臀比基尼美妞儿,你说我看她干什么。傍晚李啸锐在那说话的时候你不是也听着他说话吗,还发表了不少意见。怎么,还一边开会一边盯着我? 钟小哥就挠了挠头,然后挪到我旁边,问我,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不大对劲——我没写错字。钟小哥肯定还不知道石惠文是个女的。我突然发现就这么跟他们讲话,有种没办法说清楚的优越感。估计就是跟小孩子一样吧,那种“我知道的秘密你不知道”的感觉。 我就问他,我说你觉得石惠文哪里不对劲了。 他就继续挠头。说具体我也讲不出来。可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你想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干什么都躲着的,连昨天晚上睡觉都睡在那群小鬼中间。他这到底是讨厌我们还是怎么着的,那就没必要跟着咱一块啊。以他的身手,就是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而且他是真的讨厌当兵的,还尤其讨厌锐哥…… 我看钟小哥絮絮叨叨地都快成祥林嫂了。我就赶紧打断他。我说你这都是哪里来的话。 钟小哥说我一直在观察他啊。 我说从上次你跟我说觉得石惠文讨厌当兵的以后,你就一直观察着人家啊?钟小哥说是啊。我说所以晚上的时候是因为你也一直在看石惠文,所以才发现我也在看他?钟小哥就再挠挠头,说是啊。我说这他妈就是男大不中留啊,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一直在看着我呢,结果你看的根本就不是我。 我怕钟小哥再这么下去真闹出什么事情来。我就跟他说了,我说石惠文是个女的。 钟小哥盯着我看了3秒吧,然后才啊了一声。说小宇你没毛病吧,玩笑不是这么开。 我说我没开玩笑,她真是个女的。前两天过来敲门找我要卫生巾,人亲口说自己是女的。这事我跟李啸锐也讲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因为我觉得这个是石惠文她自己的事,她不爱说,我也没必要去八卦。但是我看你这样,就怕你哪天忍不住去蹲人家墙角,看到什么,到时候就扯不清了。 结果直到我钻到空间里头写日记,钟小哥都还是保持着那种呆滞的表情。还挺好笑的。 今天忘记跟石惠文说王瑶的事情的,明天要记得。这么下去我觉得我真成队上的管家老妈子了。 2013年4月1日星期一小雨薄雾 (黑暗年代1年4月11日) 今天我终于记得把王瑶的事情跟石惠文说了。 跟她讲话的时候她一直就只是安静地听着。她在女人里头也算是挺高的了,不过也就到我眉毛下边一点。从我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垂着眼帘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动。她还真是相当的秀气。这么静静地站着,就跟画里边的人一样。 我以前见过不少女的,包括王瑶跟娇娇,其实都能算是美女,但是真能称得上“眉目如画”的,也就石惠文一个。这种东西不是从外貌透出来的,大概是种气质。 然后石惠文有点疑惑地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讲到一半就看着人家的脸发起呆来。不由得咳嗽了声,说就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石惠文就又再把头低了下去,稍稍皱起了眉头。 这真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她。以前都以为她是男的,觉得看个男人有什么意思。看着她真是挺享受的。我觉得她要是把头发重新留起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我点了点头,说这事情她自己会处理。 我就说也别讲关系闹得太僵硬。 她好像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 石惠文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低,给人一种很温柔很有教养的的感觉。而且她说话的时候。绝对是看着你的眼睛的,眼神非常认真那种。我忍不住想,难怪王瑶提起石惠文的时候就红脸。被这么认真温柔的眼神看着说话,连我都有点撑不住,何况王瑶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石惠文平常又很照顾女性,这么一个温柔体贴成熟稳重会照顾人的家伙,不知道真相的话很容易就会把她脑补成一个情深款款的绅士。 之后石惠文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我就不知道了。至少今天一整天我都没看到王瑶哭。 我还问石惠文了,说这个事情到底需不需要我跟所有人说一声。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说这本来就是你的私事。你不乐意,我也随你的意思。不过……就是你自己注意点。别有时候再闹出什么误会来。我怕她误会我的意思,就赶紧补充,说我不是指王瑶这个事情。就是……我们队里头男的这么多,大家都舀你当兄弟,别一不小心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石惠文就笑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真……真的很好看。真他妈好看啊。我直接就看呆了。 不过估计以后石惠文会觉得我跟个色狼一样吧。啧。 我很羡慕那群小鬼,什么都不用做,可以一直在温泉跟热地板上打闹。连饭都有人做好了端过去。我们自然没有这个待遇。训练的训练,不训练的就抽空出来整理东西。最近的丧尸的确多冒出来了很多,往北走已经是必然的选择。等什么时候跑到新疆西藏内蒙古那样的地方去,估计就再也遇不到丧尸了。 当然如果能跑到西伯利亚去,那就是真人迹罕至。反正现在哪里都一样是零下的冻,其实也没啥大区别吧。 我现在既然是队里头管账的,自然东西都得差不多过目一遍。然后记下来。以后也算是心里有数。所以东西是不需要我去搬的,我觉得我这比搬东西还要累得多。他们弄过来东西放下以后我得重新过一遍,名目分门别类的都给记上,还得花心思去想这个东西到底算多少工分,以后得怎么分配。 一天下来我觉得我脑壳疼。 搬东西的时候本来石惠文也上去帮忙的。结果钟小哥把人家手上的东西抢了过去,说你还是一边去吧。石惠文有点茫然地看着钟小哥搬走了她手上的东西,最后远远地说了声谢谢,就去找那群小鬼去了。 我看钟小哥一直盯着人家背影看。我就过去跟钟小哥说你别这么一副奇怪的表情啊。 他就说可我还是觉得她……她……真的是个女的啊。 我说废话。你不觉得人家是个女的你帮她搬东西干什么。 钟小哥就唰地红了脸,说你不是说她来那什么。姑娘家不是该休息休息。 ……我算是服了。我说你们当兵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是方的啊。这么个问题你不会从昨天一直想到现在吧。他说是啊。我就懒得再跟他讲话了。他爱琢磨这事他就去吧。等哪天他琢磨过来也就好了。我发现他跟李啸锐真的都特别容易钻牛角尖,估计真是职业病,都不带转弯的。 这个度假村里头的物资真算相当丰富。而且因为离城市稍远,里头的东西都没人动过。他们搬了一天,好不容易大致的都搬了过来。 处了食物、还有各种被铺衣物。以至于后来我们发现车子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只能算着要带的东西往里边塞。 因为是度假村,所以其实是储存了相当大量的蔬菜和水果。只不过这些蔬菜一般都是放在冰箱里头储存。停电了以后,冰箱里头的温度全都变成零下,那些东西自然也都冻坏了,根本不能再吃。 肉类跟米面倒是没有问题。冻得硬邦邦的,但只要解冻了都还可以吃,就跟放在速冻里头的东西一样。只是有的东西放在外头,看上去好像已经被丧尸污染过。我们食物并不十分紧缺,那一部分东西就都没有动,生怕队里头的人会因此染上什么病,那可就得不偿失。 饮料、水跟酒都不少,而且都是罐装或者是瓶装的。只是好多都冻得瓶子发胀,也有不少将瓶子都撑裂的。裂了的都一概不要,剩下的都搬上车了。我还趁着人不注意将一些看着就可能装不下的酒藏到空间里头去了。 棉被跟羽绒被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只不过度假村里头一般都开着暖气空调,这些厚被子就不多,很多都很薄。我跟张凤兰商量了一下,她跟王瑶之前做的就是服装相关的工厂,这些要改装也不难,所以干净的布料还是带上了一些。反正以后舀热水煮沸了扔进去消毒以后,这些东西还可以撕开当绷带用,倒不会带着没用。 也没全带。因为衣服这种东西,显然没有事物抢手。我们在路上看到好多家服装店,里边都是满的,也没人进去抢。 今天午饭过后,非常意外地听到了直升飞机的声音。 李啸锐跟钟小哥都很兴奋的样子,要到度假村门口去看了一回。然后回来的时候钟小哥有点遗憾地说他就只看到点灯光。天气太差,不但下着小雨还有薄薄的雾。李啸锐倒是说看到的,不过很远,他也看不清楚是什么编号哪个军区的飞机,只是隐约看出来了是武装直升飞机,不是武直十。 我就有点怀念之前跟我们互相传东西的那架武直十,还有那两个开着车子冲进城里派食物的兵哥。 等直升飞机飞过去以后没多久,就听到了隐约的枪炮声。 隔了这么久,军方终于重新出动了。最兴奋的肯定是李啸锐跟钟小哥。他们俩从之前就一直担心军区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因为之前天气恶劣的时候还有小兵哥开车进城里,之前那些天我们一直都没看到军队再有什么行动。 李啸锐说估计人手是真的不够。要护着军区、要守着一些重要的地方护着一些重要的人、还要照顾幸存者、扫荡丧尸、扑灭趁机捣乱闹事的人,哪有这么简单。我想起之前电台里头说什么什么地方的什么什么国独立了、什么什么教团的什么什么神降临了之类的新闻,想必都成为了军方扑灭的对象。就是不知道四川那边地势那样险峻,会不会有残存下来的顽强势力——这话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思。 我就跟李啸锐还有钟小哥开玩笑。我说我知道现在中国还有哪两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领导们在哪被护着我不知道,但是军区里头一定是安全的,还有一个就是四川卧龙大熊猫保护基地。 除非中国法政都死光国破家亡了,不然这大熊猫绝对还是被保护得妥妥当当的,毕竟是国宝。 李啸锐说你这是眼红还是怎么着。 我说没有啊,护着滚滚那不是应当的吗。我是说以后要是真撑不住了,我们就随便找个军区或者往大熊猫基地一钻。钟小哥就说你拉倒吧你。知道守着是什么意思不。意思就是不管你是人还是丧尸,只要试图靠近,鸣枪示意不退以后,直接开枪击毙。你还想混进去呢。 晚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以前在网上经常看到有人开玩笑地说谁谁谁提前上船了什么的,当时都觉得是句玩笑话。可现在末日真的降临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是提前得到消息的,有没有人被提前转移了。我倒是希望政府有提前得到消息,将人类的希望都先保存起来。说句难听的,我们这些人死了就死了,那些可以研发出丧尸病毒预防针的家伙都不能出事。 我还挺没心没肺的嘛。 2013年4月2日星期二阴 (黑暗年代1年4月12日) 我们又重新上路了。 那群小鬼自然是不乐意的。温泉里头多舒服,又暖和又多食物,爱睡热地板睡热地板,爱在床上打滚也完全没问题。不过门口已经有丧尸不经意地路过了,再不走,可能有一天我们就不需要走了。这里跟城里不一样,估计也没部队会到这稍微偏远地地方来清理丧尸。 还好小鬼毕竟都是小鬼,稍微哄一下,过个半天,不高兴也就都忘记了。虽然说人数再减少,可能我们会过得更舒服。我这心态也不对了。 在车上的时候听了收音机,里边果然有电台提到了那些新“建国立国”的皇帝们被某某军出动多少多少人的军队成功剿灭。同时呼吁大家遵守法律法规,不要将中华人民共和国视为无物。我听着觉得好笑。现在不过是天黑了下雪了丧尸跑出来蹦蹦跳跳了,可军队还不定期地飞来飞去呢,国家还在开仓赈灾呢,真当这地球要重组还是怎样,还没到那份上呢。 李啸锐在旁边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奇怪,问他说你到底在没在听。他说听着。我说你居然没点反应。他说我需要什么反应。早就说了,绝对会被剿灭,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就现在这个情况,在清理丧尸的时候顺便往那机枪一扫,还有什么东西能剩下的。跟别说现在战斗机都能带小炮。乱世用重典,那些人死了,谁会说一个字。 我想想也是。这些估计李啸锐早就想到了,他们以前可能都处理过类似的家伙。我就觉得有些无趣。他什么都知道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跟他说话还不如自言自语。 到现在为止我最喜欢的电台还是那个只播军歌、一句话都没有的那一个,听着就觉得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李啸锐倒是不阻止我听收音机。 我就很好奇,问他说你不嫌这浪费汽油。他就看了我一眼,说收音机用的不是汽油,是电。这车里电池是充电电池。只要发动机在转。电池就会自动充电。不管你用多少电发动机都就是那么转,不存在浪费汽油的问题。 末了他还说,你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虽然会开车,但我又不是修车的。凭什么得知道。 虽然李啸锐好像没有耻笑的意思,可我怎么不论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讽刺。我就问他。你知不知道酸奶除了有牛奶做还能用什么做。 他愣了一下,说除了牛奶还能用别的做酸奶? 我说还能用黄豆。他就不说话了。 隔了半天问我。酸奶真能用黄豆做?我说真能。他犹豫了一下,说味道会不会很奇怪。我说不会啊,跟普通酸奶味道差不多。就是有股淡淡的黄豆味。 所以下来一整天时间我都在听收音机。 现在的电台比过去丰富了好几倍,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传播电波的方法的。最好玩的是有个电台,讲的是在末日以后怎样分辨可以食用的动植物和已经变异了不能碰的动植物。听了那个电台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变异的动物和植物并不是全部。 在人类顽强地活下来的同时,这个地球上其他生物也都顽强地活了下来。特别是在比较靠北的地方,甚至是南北极。那里的动植物本来就生活在极昼极夜的恶劣环境里边,对于现在的黑暗和寒冷根本就不在乎。 还有沙漠那种地方,其实环境本来也不好。 有的动植物跟人类变成丧尸一样变异了。也有很多就这么默默地生存了下来,努力地去习惯恶劣的环境。有的则选择了休眠沉睡。等待恶劣的气候过去。 我想起之前被木头叼过来的小老鼠,当时的确还不是变异动物。 电台里头说一般哺乳类动物和鸟类进化得较多。打洞的动物还顽强地生活着。卵生、冬眠的动物则多数选择了休眠。 电台里头有个什么专家教授——我没注意他的名字是什么。他说他看过不少爬行类动物,基本上都是直接冬眠过去,很少有变异的情况出现。因为末日降临的时候本来就是冬季,该冬眠的生物早就已经冬眠了,身体机能下降,并没有多少被病毒所感染。 而植物,尽量不要挑巨大的木本植物。因为木本植物本身自己对养分的消耗就很高。撑不到适应环境的那天,要么挂了,要么只能变异。现在变异还比较少而且活着的 然后那位专家就开始教大家挑选可以食用的动植物。首先是打洞的。不管是动物还是昆虫,只要还住在地下的洞穴里头,基本上就是没有变异的——挂没挂不知道。挑墙角山洞这样的地方,老鼠洞或者蛇洞,不必害怕,挖开了尽量小心抓出来,基本上处理处理就可以吃。 鱼类虽然没有冬眠的习惯,但是水里头的温度跟陆上温度本来就不一样,因此据说还有不少鱼类存活着。只不过专家也警告,说海里面存在一种目前人类还无法理解的丧尸,因此最好远离海洋。 至于植物,因为木本不值得信任,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菌类和苔藓类。这两种本来就是在潮湿的环境下生长的。虽然菌类需要的环境稍暖和,但也并不是没有从冰雪里头长出来的菌类。这两种——其实已经不算植物了,只是人类吃得比较多——适应性强,生命力旺盛,新长了不少。不过如果无法分辨毒蘑菇,专家的意见是只吃木耳类和苔藓类。苔藓类都没有毒性,有的口感不那么好,但至少吃下去能活命。 鱼类的话因为有海洋丧尸的存在,因此专家并不建议大家往海里去觅食。但是,专家提醒。现在这种温度之下,很多河流表面都被瞬间冻住了。稍微有耐性的人可以学习爱斯基摩人的方式,在冰面焀孔,捕捉跳上来呼吸的鱼类——只是要注意那到底是鱼类还是鱼类丧尸。更稳妥的方法是直接从冰面上将冻在冰里边的鱼虾挖出来解冻了吃。这就跟冰鲜一样,而且相当安全。 我很认真地把那个节目听完了,觉得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听完以后我就跟李啸锐讲,说也不是所有专家的意见都不值得听的么。李啸锐就点了点头。 今天因为天气算不错,没有下雨没有下雪也没有起雾,地上也没有积雪,所以中午跟晚上都是停下来聚餐。 聚餐的时候我把从电台听来的消息跟大家说了。 光是收集城市里边已经制作好的食物显然是不行的。这种方式只能支撑一段时间。食物的数量不会增加,只会随着时间逐渐减少。 而等政府赈灾更加是没谱儿的事情。不是说政府不作为,而是现在环境这么混乱,哪天来几场大雪,估计军队就得瘫痪一半。这可不是普通的大雪。剩下能动的那一半就是那些变异进化了的家伙。所以这实在是顾不上。 最好的方式还是从野外寻找食物。 千万年前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生存过来的。从这片土地上获取食物、驯化食物,一步一步走过来。我们现在还不算太糟糕,至少我们还不到茹毛饮血的地步。就算没柴火了,还有孙阳呢。 我摸着孙阳的小脑袋把他夸奖了一遍,然后把他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这个事情我跟李啸锐还有张凤兰都商量过的。觉得大家既然是一个队里边的,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孙阳的事也可以摊开来说了。而且最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因为商青他那边的队伍已经散得差不多。生下来的阿炎、黄瓜跟汪小丫是我觉得那个队伍里头稍微还有救的人。至于娇娇跟石惠文,我早就把他们当自己人了。 等我把孙阳的事情一说,就看到商青笑了笑。他那个表情是我所看过的里边,在他脸上出现的最柔和的一个表情。我心里就一抖,说这家伙不会是早就知道孙阳的事情,一直憋着没说,就等我自己告诉他吧。 回头的时候我就去问李啸锐。 李啸锐想了想,说,他不知道才比较奇怪。 我一想也是。商青虽然看上去啥都不管,可是他成天没事就琢磨,估计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在我一想就觉得幸亏把孙阳的事情说开了。其实那么小的孩子,能瞒得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三两下就被瞧出来了。知道的说不定还不止商青。这都是小事,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让大家觉得不舒服。 晚饭吃完以后,上车之前,商青还特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概这家伙也开始把我当成自己人了吧。 因为现在天气好,晚饭之后我就跟李啸锐换了过来。我来开车,让他稍微休息一下。他们都不大放心让我领路的样子,我也乐得轻松。 一直到了晚上11点多,才找了个宽阔的操场之类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我们现在应该是沿着省道一路在开。我想起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还碰到当兵的守在收费站里边。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不过这一路上比以前冷清多了,根本看不到一辆车。四周又黑着,还真有点不知道是开往天堂还是地狱的感觉。 2013年4月3日星期三阴 (黑暗年代1年4月13日) 今天天气也相当好。连续的晴天,而且路况也好。所以上午一直是负责开车。张铁跟王汉那两辆车的司机也换了人,让他们休息一下,钟小哥给带的路。到下午的时候又换了一次,让钟小哥跟上午的司机休息。 因为不敢上高速,只是顺着省道走,所以不可避免地就路过一些小村子一样的地方。 刚进村子的时候真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就没想过会进到村子里边去的,人家村子又不是在省道边上。当时是张铁带的路。后来他说远远地就看到半山腰那边隐约有亮光,他觉得好奇,就开过去了。我觉得有点无语,又不能说他什么。 这种事情也只有张铁才能做得出来。换了是李啸锐跟钟小哥,就算是要进到村子里去,都不可能如此鲁莽地就带着整队人往村子里头撞。至少先侦察一下吧。 还好也没闹出什么大麻烦来。 当时眼看着一群人往我们车队这边涌过来,我就立马想起之前跟李啸锐两个人在路上的时候遇到的事,还以为那个时候的事情要重演一遍。还好开车的人是李啸锐,不然估计我一脚油门踩下去,不得冲到什么地方去。 当时领头的是张铁。幸好他也不是冲动的人,慢慢就将车停了下来。 李啸锐把车开到了前边去,差不多跟张铁的车并排的位置,然后摇下窗子来跟外边的人说话。 外面那一群人里边。领头的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也不壮。看上去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皮肤很黑,一看就是体力劳动出来的人。 他喊。说,喂、老板,要不要吃饭啊。 那一瞬间我真有种穿越的凌乱感。 小村子真的不大。估计也就二十来户人家的样子。但是每家每户门口都烧了盏小小的灯,在风里头摇曳张扬地晃来晃去。跟我们喊话的男人抬手朝旁边指了指,就看到那上边有个写着“杨桃村农家饭店”的木牌子。 我稍微愣了愣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张铁跟李啸锐两个人已经在跟村里边的人讨论价钱问题了。我都不知道该说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发展太快、还是那两个人适应能力太强,这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我就跟不上了。 他们在外边讨价还价,我就坐在车上听着。 那男人估计以前就是老板。招揽客人的口才还行。他说他们现在就是缺衣服。要是留下来吃饭呢,2个人给1件棉衣,他们就给做饭。有肉有菜有米饭,管饱。要是付钱呢,也可以。50块钱1个人。 这老板说话还带着口音。我听着老费劲。他说50块钱的时候,我还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听错了。这都世界末日了还要钱来干什么。 我在车上听着就忍不住插嘴问,说现在还要钱干什么。 饭店老板就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买东西啊。然后就跟我解释,说他们这旁边就驻了个部队。只要天气不坏,隔三差五的就有当兵的过来吃饭。他们舀了钱,可以跟那些当兵的买些别的生活用品。 后来我跟李啸锐闲聊的时候说起来这个话题,李啸锐说大概这也是上边的意思。要将整个社会一步一步重新稳定下来。就算再也见不到太阳、丧尸越来越多——可毕竟还是有这么多人活了下来,生活还是得继续。所以国家也鼓励交易。 不过我一直在想,要不是这村里离城市远,旁边又驻着个部队,说不定早就被一些疯狂的人毁掉了吧。现在可不像以前还是法制社会。 当然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些村民。至少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过得不好的。 这顿饭的确便宜。可惜我们谁身上都没带钱。最后还是李啸锐和张铁在那讨价还价,说我们里边有很多是孩子跟女人,这收费有点不划算。最后以7件厚棉衣的价格吃了顿饭。 老板进去做饭的时候我们就各自下车在村子前后闲逛。 我看到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件不合身的旧棉衣,头发都放下来了,估计是为了暖和吧,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就朝她招了招手。刚开始的时候她有点害怕的样子,不肯理我。我就掏了三颗水果糖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果然眼神一亮,噔噔噔地就跑到我身边来了。抬头看着我就脆生生地说,哥哥,你要把糖送我吃是不是。 我有心逗逗她,就说你这小丫头倒是想得美。先告诉你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一颗。 她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说我叫宝儿。 我就给了她一颗糖,然后问她这村子的情况,答应她介绍完了再送她两颗糖。 估计她是觉得我这人还算有信用,就慢慢地给我讲这村里边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有些说不到的地方,只要我问了,她也说了出来。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秘密。 在末日之前,这个村子就是一个小农家饭店。平日自己耕地种菜,也有养鸡鸭和鱼虾,还有自己养的猪。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末日开始降临的时候,因为农村人天生的那种——胆小吧——村里边的人将菜都收割到了地窖里头,鸡鸭猪鱼虾都关起来冻起来或者养起来。 他们的运气无疑是不错的。村子人口少,没有谁感染丧尸病毒,食物也都不缺,也不见什么丧尸进村袭击人。因为这附近也的确没什么人。 后来等大家稍微习惯了些,有零星丧尸进村,也被村民合伙打死了。 再后来有部队驻在了旁边,他们就更无忧了起来。 现在村子里的鸡鸭已经习惯了外边的温度,都能自己跑出去找吃的了。有家人地窖里头是挖了地下水源的,一直也没结冰,里头养着鱼苗虾苗。 平常这些农户就是在山边上砍些柴火烧,又捡些蘑菇木耳之类的东西,都足够吃的了。 他们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相当惬意,也就是回到了古代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里头去了吧。 饭菜的确很丰盛。有猪肉炒木耳、鸡蛋炒韭黄、泥闷鸡、炒鱼片、炖的茄子、盐水菜心、白灼虾、蒸白鳝。都只是些家常菜,味道也就那样吧。肯定不是什么豪华的味道,但还是让我们吃得满嘴流油。 没办法,实在是太久没有吃一顿像样的了。 也不是说张凤兰跟王瑶做饭不好吃。这完全不是味道的问题,而是平常根本没有这么多材料。就是你想做,也巧妇乃为无米之炊啊。那些蔬菜什么的我空间里头倒是有,但是要舀出来,最多放半天,也就冻坏了。要不是像他们家里都有地窖的,根本没办法储藏。那些鱼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我们当然也去过市场,可里边的东西早就被抢光了,哪里有剩下来的。 临走的时候我跟李啸锐打了个招呼,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又绕了回去,用2件棉袄、2条棉裤还有一些调味料换走了两只小猪和一堆鱼苗虾苗,趁着人不在意就塞空间里边去了。 鸭子现在都被我关了起来,暂时不许它们到水潭那边去了。好不容易才弄了点鱼虾苗,别还没长大繁殖就被吃光了才好。 小猪就比较随意了。一公一母,先扔田里放养着,爱吃什么自己吃去。 既然这样,我觉得再往北一点的话,搞不好我养一头奶牛的愿望还真能够实现。不过、再说吧。 今天所有人都很开心。果然对人类——特别是中国人民而言,“吃”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也许真的用不了多久,整个事情都会被慢慢控制下来吧。 李啸锐今天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讲,说村子里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我说是挺好的。但是要换成是我们想要这样的生活,却并不容易。 我们没有世代生长的家,没有趁手的工具,也没有住习惯了的家。如果我们想要效渀村子里头的那些人,除了要白手起家重头建起以外,还得挑一个地方。一个不会太靠近城市、又有水源、不会被丧尸围困还不至于被变异植物攻击的地方。 至少我不会考虑在这个地方停下。 虽然我们可能也没必要一定要到新疆西藏内蒙那样的地方去,但至少不是南方的这些山区。 除非我们旁边也有一整支军队的武装力量在。 最后不管我们在哪里找到了合适的地方,生活应该跟那个村子差不多吧。要有房子、有柴火、有炉灶、还要有食物。这就暂时差不多了。 就连南北极这么环境恶劣的地方都能有人类和动植物生长,我就不信了,现在只不过是稍微冷了一些,哪里就不能生存。唯一会有影响的是丧尸病毒。 今天上午我在省道开着的时候、还有后来离开村子重新上路的时候,一路碾过去了不少丧尸。这个刚开始本来是李啸锐的习惯,似乎深得张铁欢心。后来我们队里头的司机都学会了。不管是谁开车,只要看到丧尸就直接碾过去。也不管它死不死,反正就是不高兴让丧尸四处乱蹿。 从丧尸的角度看,估计我们才是欺负人的吧。 2013年4月4日星期四阴 (黑暗年代1年4月14日) 今天跟李啸锐还有钟小哥吵了一架。 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两个人脑子里头在想什么,都塞的是茅草还是怎么着,把脑子都练成肌肉吗。老实说这真不是我歧视当兵的,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欣赏当兵的,可有时候就觉得跟他们连话都不想讲。完全就讲不通啊。 你跟他讲生活,他跟你讲为人民服务;你跟他讲责任,他跟你讲为人民服务;你跟他讲团队,他还是跟你讲为人民服务。我都快疯了。 幸亏当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跟他们俩说话,旁边还有张铁跟王汉、娇娇石惠文什么的。商青一贯不管这些,这次也是。亏了他们跟我意见一致,我才总算没怀疑我自己神经病。要是我自己一个在那坚持,说不定到后来我会忍不住怀疑我才是有病的那个人。 今天我们跨省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把守的兵哥。 这事情本来很平常,我们之前也遇到过把守的兵哥,只是后来大概因为天气状况太糟糕,才又都撤走了。最近几天天气一直很好,部队又派人出来接管公路了,都很正常,而且是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 有人端着枪守着,路上不但不会再发生抢掠的事情,连卡在轮子底下的丧尸都几乎没有了。的确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李啸锐跟钟小哥怎么就脑子抽风…… 或者说到底还是大家都多嘴。 到收费站的时候天色还有点早。但是李啸锐以前遇到当兵的守关,都会在旁边停一停,送点吃的或者送点酒。反正大家都没意见,也都随他。 所以今天我们就提前停车,活动了大半小时。然后准备做饭。 昨天从那个农家饭馆出来的时候,最终还是没忍住馋,又买了些东西打包了带走。用的不是棉衣,是钱。 出钱的人是石惠文。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末日了出门居然还带着钱包。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也有带着,可后来就不知道弄丢到哪里去了。 中午的时候就将东西热了。李啸锐又找我讨了两罐啤酒送过去了。那俩兵哥说在执勤。不能喝酒,不过还是将酒收下了。然后大家就互相闲聊。钟小哥本来就是个自来熟,李啸锐也不差,我跟王汉在旁边基本上就是听着的了。商青今天就坐在我旁边。估计也是在听着那边聊天,虽然眼角都没扫过去。 后来跟他们俩吵起来,就是因为他们当时跟那两个当兵的聊天。聊天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怎么提起来说他们俩也是当兵的。一个退伍,一个还是现役。 结果回来的时候李啸锐说,现在政府有组织类似民间自卫队的东西。需要人手帮忙战斗也需要人手管理。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哦了一声。 李啸锐接着就说,我想去帮忙。 我就愣了一下。我说你要一个人去? 他说,还有小钟。 那股怒气升起来的时候我差点儿就想要笑出来。我说李啸锐,你没病吧。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没搭理他,一整个下午在车上也没跟他讲一句话。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啸锐拉着钟小哥把这个事情说了。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商青在我旁边声音很低地嗤笑了一声。我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跟商青这样的情投意合。 李啸锐讲完了。娇娇就看了看商青,又看了看我。我跟商青还是不说话。她可能觉得挺奇怪的,就抬头看着李啸锐,问,那你们两个是决定要自己去,还是拖着我们这一群人都去? 钟小哥接过来就说,你们要是愿意跟着去,当然是全部一起去啊。 娇娇就皱了皱眉头。 我有点看不下去。我就说,现在不是我们不信任政府或者怎么样。而是我们之前定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拼死拼活地从酒店里头跑出来是为什么。要你这么说,还不如我们当初就留在酒店里边,跟现在有什么差别。还是说你们两个准备就这么把我们这群人扔在半路上,自己跑去帮忙。当初你要是这么说,何必出来?就你们俩跑出来不就完了,在家那边我好歹还有个大房子有灯有锅有灶有被子。你这是耍我们玩儿呢。 李啸锐估计也被我说得一愣,隔了半晌才说,守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 我说天你妹。在军人以前你是不是个男人。钟小哥要去,我屁都不会放一个。他是现役军人,他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完全支持也理解。你说你算什么,不尴不尬的。你真要去,我拦不住你,你先说你想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吧。人也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可你这态度太恶心人了。责任心三个字给你丢去喂狗了还是怎么样。 钟小哥就过来拦我,说小宇你别这样。 我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张铁就在旁边笑。说他怎样,他说的话不在理?你们要干什么本来跟我们没多大关系。说要走,拍拍屁股就走了。问题是说北上的是你,半路跑走的也是你,他妈能说句人话不。去帮忙?自己风流快活去了吧。 钟小哥脸色马上就变了,说你妈逼闭嘴。 张铁就看着他笑。说怎么,来干一场? 看到张铁跟钟小哥吵起来我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就起来拉着张铁。我说算了,别吵了,没事吓着那群小鬼。 然后我们就一起将那群小鬼先赶去睡觉了。也不知道他们睡不睡得着。 可就这样,回过头我也实在不知道该跟李啸锐讲什么好。 我觉得我跟他们就完全不是在一个思想层面上。就跟我开头写的那样。不管你跟他讲什么,他都跟你讲为人民服务。这个事情如果他们摊开来要跟大家商量,这没问题,是个可以商量讨论的事情。以前这种方针政策一样的问题,虽然李啸锐自己心底会有个谱,但都是舀出来大家讨论,完了再最后做决定。那个决定可能根本就不是当初李啸锐讲的那个样子。 让人最不舒服的就是他那种事先都决定好了,回过头来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一句”的态度。你都已经决定了,再回头说这么句话,连个等等我先想想的选项都不给。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 …… 我刚才又回头去看了看前边的日记。冷静下来想想,李啸锐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刚认识的时候他自作主张地说要将我储备的东西用来养其他人,可后来他也解释了,不是那么回事。我觉得这事情上说不定也存在误会。 看完了我就出去把李啸锐扯到一边去讲话。 他说他其实也没有独断独行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当兵的,就是已经退役了,也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战争机器。现在国家有需要,他顶上去,这个是义不容辞。 既然这个事情要做,别的就管不了那么多。 我们要是愿意的,那就跟他和钟小哥一块过去。实在不愿意,那就各走各路。 “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待着。” 李啸锐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至少我愿意相信他是从最初就有这个想法。 我顿时觉得有点无力。我说到底是有多强大包容心跟爱国主义情怀的女人才能当得了军嫂啊。 他就愣了愣,说,什么? 我挥挥手,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跟当兵的扯上关系的人都太他妈了不起了。不被气死都免不了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国家,什么时候就被抛下来了,情敌还是个无可战胜的对象。 李啸锐就皱了皱眉。 我说你不用管我,我就随便吐个槽。 可是不管李啸锐跟钟小哥最初是怎么想的,我看他们俩已经是铁了心要往那边钻。要说,钟小哥的话我还真拦不住。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个正正经经的军人。他之前一直没有归队,其实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次他要是再不回去,我才反而会觉得哪里不对。 知道归知道,还是觉得很无力。 我是真不愿意往那凑,我知道商青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张铁自然是听他的。王汉我是真闹不懂,之前冲得很,也没来得及给王汉问上一句。看娇娇今天晚上问的,也不太像是想要趁热闹的。 的确,这个团队就算没有李啸锐,就凭现在我们这些人,也并不是活不下去。可是早就习惯了一块行动,突然要分开总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如果到那边去了呢? 我们现在没有人清楚那个民间自卫队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猜应该跟之前那个酒店里头的情况差不多。而且可能更复杂。因为据说里边有军方的力量,更多的却是来自民间各地的人。之前守收费站的兵哥说,那就是一大片地方,类似难民营的,叫做灾后复兴营。 比起我们当时待的救助站,估计只有情况更复杂的份儿。 可如果不跟李啸锐钟小哥一起过去,老实说,我不知道这个队伍还该做什么。 往北走?还是留下来? 说不定到时候这个队伍会继续分裂。 到了那个时候,我自己一个人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明天去问问商青吧。 2013年4月5日星期五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5日) 翻回头去看以前的日记,我现在格外羡慕当时一顺溜的天气都是“阴”。可笑我当时还抱怨说想要除了阴天以外的天气。它现在要是能给我个连续一周阴天,我就该偷笑了。 我还说想一早上去找商青,结果半夜的时候张铁就过来敲车窗子,说商青一直咳嗽得厉害,过来讨点药。我说半夜咳嗽吃药有个毛线用处。就翻了快生姜出来拍了给他撞了姜汁红糖。 第二天早上见到人的时候,就看到商青围了件很夸张的毛大衣,脸色不善地坐在边上,间或咳嗽两声。我本来想耻笑他说张铁都把他当陶瓷娃娃还是什么了,裹成个粽子一样。不过看了看他的脸色,最好还是识相地没讲话。 我就问他昨天晚上之后还有没有咳嗽。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还行。张铁绝对不会管当时是几点,只要商青不舒服,他一定会再过来敲窗子要药。果然商青说昨天晚上喝了姜汁以后没再怎么咳嗽,勉强算是睡了个晚上。 他看着就不大好,脸色是那种将要病的青白。我就说他,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晚上着凉了还怎么的,别又轮到你发烧。现在可真病不起啊。他说没事,我还是忍不住给弄了一堆药茶煮了。用不着我逼他喝下去,张铁自动自觉地就端过去了。 因为昨天大吵了一架,今天整个队伍里头的气氛都有些奇怪,或者说是压抑吧。特别是李啸锐跟钟小哥旁边。一圈儿都是低气压,没有人愿意靠过去。那些小鬼倒是懵懵懂懂的不太懂,但他们本来就不大亲近李啸锐,有石惠文之后。也都不太跟钟小哥混一起了。 没有商量好出路,自然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再开始旅途——没有人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所以就是再不乐意,最后也还是要继续昨天的那个话题。 我说大家都别吵了。这个事情其实谁都没错——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头更多的是无奈——李啸锐和钟小哥既然一定要去。也没什么可阻止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这些剩下来的人要怎么办。 现在摆在我们前边的有三个选择:要么跟着李啸锐和钟小哥一起去那个复兴营;要么还是继续一路向北;要么就在附近随便寻个地方安定下来,以后再做打算。 娇娇说要不我们回到前两天的那个村子里,在那个地方住下来。 但是我们这么一群人,不算李啸锐跟钟小哥,也有20个,能顶半个村子的人口了。 那村子前后我也看过,世代生活的就是那么十几户人家。要再多。其实也养不起。没有多余的房子,也没有可以让我们赖以生存的物资。 我空间里头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舀出来养着的,偶尔说是山上捡的还行。 就算我们狠下心买了村里头的东西自己养,我们队里头又有谁是懂这些的。就算是瞎蒙地养出来了,这个时间又要多久。谁能保证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不被饿死。 说白了,那个村子里的人看上去客客气气的,可如果我们真在旁边住下跟他们抢资源,到时候必然会发生冲突。 大家就沉默着互相看了看。 商青给灌了一堆药下去,脸色就更难看,缩在一边也不讲话,低着头咳嗽。 张铁又过来找我。我说姜汁白天喝不合适。这么冷的天,我就是有梨子也不敢舀出来让商青吃。别咳嗽没治好倒弄出别的病来。我就跟张铁说,让商青忍忍吧。能吃的该吃的药都灌下去了。先忍着别咳嗽,过两天说不定就能好点。谁生病不是这个样子,你再着急也没办法蘀他生病吧。 可他就是这样,我还是得找他商量。 这个事情一天不定下来,我们就只能这么坐在车里干耗着。今天天气还行,只是淅沥沥的小雨。明天要是又连续的暴雨暴雪。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着至少也得先找个能呆人的地方。 我就把李啸锐赶出去寻地方去了。钟小哥也想跟着。我说你就算了吧,别回来了又一身的伤,现在没人有空伺候着你。他就很伤心的跑车里头睡觉去了。 现在闹得这么僵,我真怕再吵起来,还不如将他们俩都给支开去。 剩下的人好好开了个小会。 我本来是打算让商青领头主持。结果他苍白着张脸缩在皮衣里头,冷冷地看着我。 他这个样子眼瞧着是无法指望了。我看了看周围一群人,最后只好自己上阵。 石惠文从头到尾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倒是王汉先说了想要跟着李啸锐跟钟小哥一块到复兴营去。说是觉得不管到哪去,只要跟着那两个人就没有问题的感觉。 我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抬头看其他人。李啸锐和钟小哥就是再好,到了那种地方,也轮不到他们自己说话,更不可能下决定。大概王汉还是没搞明白。 娇娇是不想去的。 商青不说话,连带这张铁、黄瓜、阿炎、汪小丫他们都不说什么——估计是不敢说什么吧。 最后我说要不然不记名投票吧。没个人写上意见,我先统计一下。现在暂时就两个选择,跟着李啸锐和钟小哥;或者不跟。 我给他们每人撕了张纸,舀了管笔轮流用。最后收上来的时候一统计,我都无语了。选择不跟着李啸锐一块去的只有三个人。我自己是一个,另外还有我估计是娇娇,第三个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也没必要猜。 有八个人说要跟着李啸锐。这已经没有进一步讨论的必要。 我讲结果一说,说有人都沉默了。我就看了看,说既然这样了,那不想跟着一块去的人要不要自己觅活路去。说着话的时候我是看着娇娇的。她抬头朝我笑了笑,是那种有些无奈的笑,但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只有她一个人带着群小鬼,现在估计的确活不下去。 晚上李啸锐回来以后我把结果跟他说了。 他应了一声。隔了很久才踢了踢我,问我是不是不想跟着去。我说是,我不想。他就又答应了一声,然后突然问,说还有两个不想跟着去的是谁? 我说我只知道有一个是娇娇,另外一个不知道。怎么,想秋后算账? 李啸锐就皱了皱眉头,说是不是石惠文。 我说不是她。她的字太好认了,她是想跟你们一块去的。 说完我就觉得哪里不对。石惠文明明不喜欢李啸锐。按着钟小哥的说法,只要是当兵的她都不喜欢。现在居然同意跟着李啸锐和钟小哥,也算是怪事。 没想到这么说完,李啸锐的眉头就皱得更紧。突然翻起身来,说,那是谁。 我说你管是谁,反正都这样了。 李啸锐就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不是石惠文,我怕以后会出问题。 我就愣了。我说能出什么问题。 他说你想想能是谁。 我心里觉得不管是谁都无所谓了。但是既然李啸锐这么讲了,我就随便分析了一下。我说不可能是王汉,他是第一个开口说要跟你一块去的。当时张凤兰跟王瑶都跟着点头,也不是她们俩。肯定不是商青,因为如果是商青的话,那么别的人也…… 说到这我就一愣。 不管商青选的是哪一边,张铁、黄瓜、阿炎跟汪小丫都必定是会跟他做出同一个选择。 那么,反对的人除了我和娇娇,就只可能是石惠文。 问题是石惠文的字实在是太好认。因为写得太好太端正,连排列格式都是规规矩矩的,跟她整个人给我的感觉似的,鹤立鸡群一样,我当时直接就将她的字给认出来了。 李啸锐又摇了摇头,说,谁同意谁不同意,其实无所谓。但是,凌宇,还是到复兴营去。现在队里边已经有人前倨后恭。要是不去,这队伍会裂得更快,说不定要害死人。 我呆了一下,说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就笑了。说,除了你和石惠文,现在队里头每个人都有可能性。有不同的意见可以讨论,但是心里头抱着想法又在人面前装模作样的,心里头想的就只是害人。 他让我把当时我们私下开会时候的细节都给他讲了一遍。我一边讲一边自己回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那个人到底是谁。而且听李啸锐的意思,他是讲娇娇也列入了嫌疑——因为我无法确定娇娇最后选择了什么。用李啸锐的话来说就是,我当时看着她,但她最后摇头了。没有人知道她的选择是什么。 其实最糟糕的情况是第三个反对的人是商青,或者张铁。 李啸锐能想明白的事情,我想商青也能想明白。只是那个人是谁,现在已经不好说了。当时写下来的纸条都已经扔了,早不知道被雨水冲到什么地方去。 我将所有人都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李啸锐也一直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我没想到就我们这个一个小小的队伍里头,面对的是生死存亡的事情,还是有人渐渐离心。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当时商青扯着张铁到一边去,任由那些人离开。那第三个反对的人,像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让我突然有种不安。 2013年4月6日星期六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6日) 今天还是稀稀拉拉地下小雨。这么种天气让我想起以前广东的回南天,湿得墙上都渗出水来的那种天气。不过现在好像比那个时候要干燥得多。 早上吃过早饭以后就开始上路。因为已经决定好了,谁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李啸锐和钟小哥就上路。只有他们两知道那个复兴营在什么地方。 商青还是那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咳得更厉害了。我过去问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昨晚没说好。 我又重新将药都给煮了一遍,看着张铁将药都给商青灌了下去。在旁边这么看着,我就觉得不论是谁怀了其他心思,都不会是张铁。 我还记得商青以前说的一句话。他说“张铁就是我养的一条狗”。还没来没见过会有狗咬主人一口的。这人也只会在商青面前才收敛一点,在外头完全是只狼一样——或者说疯狗。 一路上我就跟李啸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天,脑子里头想的却全部都是昨天晚上李啸锐说的那些话。后来李啸锐还伸手过来拍我,说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发呆。魂儿跑哪里去了。我说没什么,就是想事情。 李啸锐就问我,说你还在想昨天的事?我说嗯,也没太搭理他。 他就朝后边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跟我讲话。说,你就别太在意。那人要是没坏心,往后也不会出什么事。要是有这心思。早晚会露出马脚。多注意点就行,没必要一直记挂着。 这车前后其实分得停开的,后边是娇娇带着三个孩子,也不怎么能听到我们讲话。 我就跟李啸锐讲。说我就怕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现在就是没有随了他的心愿。他不想跟着去的,但是又不管说出来。这个往好里讲,是软弱胆小。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但是说不好就做出来什么了。最好的结果反而是那人自己找个机会偷偷就跑掉。可是就算队里头少了个人,你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啊。 李啸锐就笑了,他说你还担心他杀人不成。 我说这思维不是你教我的吗。我现在是完全不吝于用最恶毒的心思去猜测人类。妈的要不是商青病得跟个鬼一样,你以为我乐意想这种让人头疼的事情。 李啸锐哼哼了两声,说你现在倒相信商青。接着就问我商青怎么样了。我说估计大事没有,就是累的。他一路上看着什么都没做,估计脑子里头转的念头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他又不是个身体强壮的。这么一路下来生个病也正常。我说别发展成肺炎就行了。 但还是得让他注意点。 午饭的时候我们找了个有瓦遮头的地方停了车,让大家下车活动活动。李啸锐让我窝了两个鸡蛋送过去。我就送过去了。 商青瞥了我一眼。 我说这个从李啸锐那扣出来的,没算张铁工分。他看了我一眼,抬手把张铁赶出去,说你去外边转半小时。然后就默默地端着碗吃。我看张铁守在他身边真就跟狗子守骨头一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那么傲的一个人,让张铁担心成这样。 张铁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走开了,回头一直看过来。我觉得商青大概发现我想跟他单独说话。 趁着当时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坐着,我就试探着问他,说你为什么要同意跟着李啸锐和钟小哥一块去那个复兴营。 其实昨天跟李啸锐聊完以后,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那第三个反对的人不是商青。不过好歹也不能在他面前那么露怯啊。每次跟商青讲话我都忍不住就绷着个神经。 商青慢慢地将手里边捧着的那碗窝鸡蛋吃完了,然后才看了看我。 他说。不管是往北还是留下,我们都活不了。当兵的不走,一块往北,还是活不了。 我就愣了。我没想到他给我的是这么一个答案。本能地就反驳了一句,说不可能。 他就笑了,衬着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几分有气无力,但眼神里的气势还在。或者说因为整个人起色都不好,反而显得眼神更亮。他说,怎么不可能。你既然舀我当自己人,我就跟你讲句实话。按当兵的那个计划一路走到北方,这里头的人至少死一半,散一批。这个队伍里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女人,小孩子。你看过他们脸色没有。再熬一个星期,那群小的至少病一大半。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说这个我知道,所以才半路停下来休息…… 商青又笑了笑,直接打断了我的话。说,这队伍条件好,是太好。有得几个是安心待着的。离了当兵的跟张铁,顶什么事。那小兵,太愣太横;那女的又太蠢。能有谁管用。偏偏这里条件好,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独自扔出去两天试试,死无全尸。 我就皱了皱眉头。 他说的女的应该是娇娇。 商青把碗还我手里让我舀着,最后又说了一句:何况这对里边人心不齐,早晚谈崩。 这句话震得我咬了咬牙。我跟李啸锐都是在投票结果出来了以后,才发现人心不齐这个问题的。而且我还是被李啸锐那么提醒过了才知道。商青却早就看出来了。 我看他一脸疲倦的样子靠在座椅上休息,到底还是忍不住。就问他,说你什么时候看出来队里人心不齐的。 他闭着眼睛说,猜的。然后很轻地咳嗽了两声。 这世道本来就不好。商青说。 不好,而且是大不好。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运气不好,分分秒秒就是个死,什么时候碰上罢了。偏这个队伍有能耐,管得了温饱,还不需要多危险。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日子,当兵的每天出去回来,他不讲你就猜不透?掺了多少血在里头。他硬憋着不让人知道,其实惯太厉害了才是害人。前头分出去的那一批,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被护得太好,以为那么好混。这样久了谁都会有二心。现在东西你管着,凭什么你管着,凭什么得听那当兵的。 然后商青就弯着腰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给他顺。没顺两下,张铁已经冲了过来,推开我就给商青顺背。我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就跟张铁说有什么再回头来管我要药。 咳嗽的药水给商青留了两瓶。我看着张铁喂他喝下去,可也不大见效。 回去的时候,我根本没敢将商青的话跟李啸锐讲。我觉得李啸锐一定不会认同,而且会觉得伤心。但其实我琢磨了大半天以后,现在反而朦胧地觉得商青说的是实话。 他一直不大管事,可不代表他不懂事。这队伍里头看得最清看得最远的人一定是商青。 这是个危险的世道。就算是李啸锐也必须用血用命才能挣出一条生路来。我们之前路过的小村落,看着淳朴欢乐,其实,真跟商青讲的那样,要死了也不过是个运气问题。哪天要是丧尸过去了,或者有海洋丧尸路过的,甚至村子里的动植物发生了什么变异,也就那样了。 李啸锐将所有人都护得很好。因为护得太好了,所以大家都形成了习惯了这种被护着过日子的生活。觉得,末日也不过如此。有什么难的呢,随便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满满的是食物,那么轻松。所以说我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要受限制。 我突然觉得很难受,也很心疼。 就连我都慢慢忽略了李啸锐在外头做的事情。的确,他不说。但是就像商青说的那样,就算他不说我也应该想得到才是。就他这样的人,带了伤回来,觉不是他自己讲的那样轻描淡写。 他死了,这队伍就走不下去;他没死,这队伍更走不下去。 有些人你就是不能对他太好。 知道今天我才真的明白商青当时的决定。 该走的人就让他走,该死的人就让他死,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我没有办法确定也没有办法验证商青所说的话,但是晚上的时候我很仔细地观察了那些小孩子的脸色,的确很不好。旅途中的短暂休息毕竟没办法代蘀长时间的修养。他们在酒店里边已经养娇了,更受不了颠簸的旅途。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选择,但那第三个人还是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听完商青的话以后,我看着每一个人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怀疑,我觉得我都快魔怔了。 我没有办法想象这些一起走了这么久的伙伴,最后会到了相互分离的地步。但在商青底下那群小混混回去酒店里头以前,我也完全没想过那些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商青让张铁传了句话过来。问我说,石惠文当时想跟着李啸锐一起去复兴营的,是不是。我没说话,看着张铁。然后张铁就回去了。 大概商青也知道我的意思。 我第一次觉得我一直信任着的这个团队这么脆弱。 2013年4月7日星期天暴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7日) 今日暴雨,不宜出行。 还真让商青给说中了。整个队伍里头除了他以外还有四个小鬼,全病了。浑身发热,也咳嗽。里头还有孙悦。其他孩子看上去状态也不大好。 凌晨的时候张铁冒着暴雨过来敲窗子。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啸锐把我推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张铁还都给吓了一跳。他脸色实在糟糕得很。我说怎么了。 他说老大咳得厉害。 我说我跟过去看看。他连犹豫都没有,开门捉了我得手就跑过去。 到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商青弯着腰在咳嗽。声音不大,但是听上去就让人非常难受,好像在心里跟着一块不是滋味。 天上一直在下着雨,我被张铁拽过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勉强擦了擦手,一摸就发现商青身上是滚烫的。昨天我去找商青说话的时候他人都还好好的,不知道这怎么的就半个晚上,状态就差成这样。 当时我已经没心思问。看到商青咳得缩成一团了。我就跟张铁说,先找个躲雨的地方吧。 本来昨天下午找了个好地方待着,后来车又驶出来了。这会儿停在荒郊野外的,地方实在不太好。 李啸锐也跟了过来,只是稍后了些。看到商青痛苦的样子也皱了皱眉,说怎么这样。 我说别扯淡了。赶紧的把人都喊起来,找个干净的地方待着。我不回那边车上了。跟在这看着。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阿炎跟黄瓜睡得迷迷糊糊的,拉着汪小丫,一脸懵懂地看着商青。我让阿炎跟黄瓜爬到副驾驶座位上去先挤一挤,让开座位让商青躺着。我看张铁眼睛都红了。可他毕竟没说什么。 没多久车灯都亮了起来,车子一震,就开动了。 汪小丫还是一脸的不在状况。这时候脸上才慢慢浮现出害怕来。小声地问我怎么了。 我没空搭理她。我也想知道商青这是怎么了。 商青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人。我让他躺下以后,慢慢的他就不咳嗽了。后来我才发现他一直咬牙忍着,嘴里都是血。但咳嗽终于被他忍了下去,整个人的喘息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我手往他脖子一擦,满手都是湿的。当时还以为是汗,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当时就火了。我说的张铁你就这么看你家老大,都病成什么样了你让他淋一身的雨! 我还没找到东西给商青擦身子就差点被张铁一个急刹车甩出去。 他回头看过来的眼神我不好形容——感觉像是要杀人似的。我还想说话。但是商青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就猛地省过来,说人我看着,你还不赶紧开车。他这才不甘愿地又重新跟着前边开。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什么。看着商青,我只觉得无力。 商青身上很烫,也有的地方浇了雨。很冷。 车上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只能先把商青身上的雨水擦干了。他一直捉着我的手,他的手跟冰块一样。 下车了以后我们这边赶紧架炉子烧水,水还没烧开,那边娇娇就说有孩子发起烧来。 我当时差不多快要哭了,就忙的。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这里头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是真的有医学知识的。唯一能顶点用的估计就只有李啸锐跟钟小哥。可他们俩吧,钟小哥不知道是什么兵种,李啸锐估计也就是对外伤比较有研究。 后来我一想。张铁当时估计都是快要急疯了。否则不能拖了我就跑。明摆着那种状况下边李啸锐比我要管用得多。 热水烧好以后给病人每人灌下去两大杯,李啸锐又用之前的办法,弄了简易的点滴工具,一个一个开始输液。 光是医院我们前后就洗劫了两个,药铺大大小小的也都去过几次,现在手里边的东西倒是比以前硬气得多。那几个小鬼身体弱。一时半刻不见好转,商青很快地就缓了过来。 只是看他那样子,脸上差不多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连嘴唇都是灰白的。张铁一直跪在他旁边,舀了厚厚的毛绒绒的一切暖和的东西盖他身上。等商青坐起来输液的时候,张铁就在后头护着他,让他坐自己怀里。商青挣了一下,大概是体虚,也就随张铁了。 我在旁边蹲着给他用电磁炉熬粥,怎么看觉得怎么不对劲。 以前我见过商青躺在女人怀里。不过那是一种很傲慢的礀态。现在看他靠张铁身上,一言不发,垂着眼帘好像要瞌睡过去一样安静。我突然觉得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商青好歹是缓过来了。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我估计照张铁的疯劲,我们这所有人都得给商青陪葬。包括张铁自己。 张铁脸色非常难看,大概人都被他吓着了。方圆三尺就没个活人。不过我知道只要商青还有一口气在,张铁肯定不会发作,就一边心不在焉地跟他们说话。 我说你们俩多大的人了。一个自己病着,另外一个恨不得24小时守着。这一直坐在车上的,怎么还能淋到雨。还要不要命了。 商青就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真佩服他,这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虽然笑得那是有气无力的。 有人想要我的命啊。他说。 我第一次看他笑得那么纯良,温柔、和善、乖巧——真的,所有一切美好的纯洁的形容词堆到他这笑脸上去形容都一点儿不为过。可他这么一笑,我莫名的就觉得阴冷。 这人是真的不舀这世间上的一切当回事啊。他要是就这么撑不过来,死了,他好像也不在乎。他以前说,这就是命,就是他自己死了他也不在乎什么。他说,因为他知道他自己也是该死的人。 这些话我一直是不相信的,从来不当真。我以为没有人会舀自己的命不当命。 但他的话都是当真的。 我们这些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般都是会锁车门的。但是昨天不知道是谁把车门都给打开了。不光是商青他们一个车子。另外两个车子也是。只有李啸锐和我的这个车上没事。 那车门打开不知道有多久的功夫。因为本来天气就冷,又是睡着了,谁都没发现。我们这些变异进化过的人既然不觉得冷,也就察觉不出来。等商青身上都湿了咳嗽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张铁才急忙跑过来找我们。门的事情,没个头绪。 我把粥给煮好了,回头就跟李啸锐说这个事情。 李啸锐手停了一下,都没回头看我一眼。他说,我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动作那么快。 我回头看着商青,看着那四个还躺着的孩子。我真想不到我们队伍里头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来。我想你死,这种事情我从来不敢想。就是随手把丧尸杀了,那也不过是杀了,没有功夫去怨恨诅咒下小绊子。要是不想跟着一起去复兴营,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根本讨不到一点好。 ——不,也有一点好处。死的人多了,活着的人能分到的东西就多了。 我跟李啸锐说,这他妈的好恶心。 商青好转得很快。 他的病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累。之前没敢给他用重药,现在李啸锐直接静脉注射了药水进去,不到晚上他的体温就退了下来。有两孩子的体温也退了,有两个却一直在高烧。 等商青能自己坐着喝粥的时候他就把张铁赶到一边去。 我看他还是一副很疲累的样子,就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他摇摇头,脸色的确红润了一些,我也就不勉强他。 我跟他说,这事情一定不是李啸锐做的,不是钟小哥,也不是石惠文——因为如果他们三个要动手,一定会更干净利落。除非他们原本的目标就不是想要人命。剩下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在这个嫌疑犯的范围里头。虽然我知道我自己没干这事,但从商青的立场而言,他必须警惕所有有嫌疑的人。 商青就笑了笑,还是有点有气无力。他说我以前倒是看轻你了。我以为按你的角度,你会先把自己摘出去。你学会从我的角度看了,这很好。 我总觉得他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一想,人是病人,我就不好跟人家争辩什么。而且这种思考的方式我是看着李啸锐给我分析,慢慢猜学会的,也怨不得商青会觉得我以前不行。我就哼哼了两声,没接他的话。 他想了想,说,不是那俩当兵的,不是石惠文,不是你,不是那女的…… 话没说完,就又猛地咳嗽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你别再想了。反正这个事情你就是想出来了有什么用处。现在就是给机会,那个人也不会走的。一走就暴露了自己。这阵子也只能让张铁先守着你,真的24小时寸步不离。你好了再说。 他之前病起来就是用脑子太多的缘故。我跟张铁说这事别让他再想,也只好先走开了。 其他人都一直忙着。我看这个地方火光旺盛的,却总觉得有股子阴冷。 别让我知道那第三个人到底是谁。 2013年4月8日星期一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8日) 天气不怎么好,也说不上什么坏吧。雨水滴滴答答的,不至于太多,也不少。 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李啸锐一个人坐在一堆篝火旁边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我就打着呵欠过去跟他说早。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这么早,不再睡会。 我说昨天晚上睡得早,已经睡够了。然后就轮流去把那四个病了的孩子给看了一遍。还好这次生病都是因为吹了凉风,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四个孩子的体温都已经慢慢的降了下来。我看了一圈就又再回到火堆那边去。 李啸锐顺手给我递了杯温水。我接过来喝了几口,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跟他一块坐在篝火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发呆。 昨天晚上我又做梦了。只是现在的梦愈发不清晰,我也都不记得梦里边的是个什么事了。反正肯定也是跟以前的那些破事有关。只是我发现现在我也变得麻木了起来。毕竟身边事情一大堆,死活都忙不过来,谁还有空管过去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回不去了。就好像当年我带不走我的小表妹,有些事情轮不到我去操控,不是我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 我甚至冷冷地想,做这事的人不但不厚道,还拎不清。那些小孩子,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会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商青要死了,我们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张铁要是真不要命了,一个李啸锐。怎么可能拦得住。 我将之前商青的话跟李啸锐都说了一遍。李啸锐就点了点头。他说他猜得到。 其实我也能猜到。张铁那么紧张地守着商青,怎么可能出这种差错。李啸锐说之前张铁一直守着不肯睡,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劝躺下的。 我喝了大半杯水,最后还是没忍住。我就问李啸锐,说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啊。李啸锐看了我一眼,皱眉想了很久。最后也还是摇了摇头。还问了我一句。说商青怎么说。 商青能怎么说,商青什么都没说——这突然让我想起以前一个冷笑话。说是一小孩看到了条蛇,回头跟当英语老师的妈妈说妈妈有蛇有蛇。妈妈准备考量考量孩子的英语,就问了一句。蛇怎么说?孩子就茫然了,说,蛇什么都没说。 有够冷的。 应该说商青还是将李啸锐、钟小哥、石惠文、娇娇还有我给排除出去了的。剩下有能耐做这事情的。绝对不会是个小孩子。那么也就是王汉、王瑶、张凤兰、黄瓜、阿炎、汪小丫6个人。商青自己当然不算是嫌疑犯。就算他有心自杀,以他那身体状况也没那个能耐下车把车门都打开。张铁更不用说,他对商青绝对是护得紧紧的。 私心而言我更希望那个人是在商青他们那边的。但商青他们那边的三个人我都接触过。老实说。都不是蠢货。我觉得他们应该懂,杀了商青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当时商青明明已经给了所有人机会,他们还是留下来了,好像也没有必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想起当时我向阿炎摇了摇头,心情顿时恶劣起来。 如果真的是商青那边的人,难道是因为我当时摇头了,他们才一时没有离开。现在却闹成这样。 李啸锐拍我肩膀的时候我还一直在发呆。他又撞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他就说别呆了,做点吃的吧。 我说好。 队里头本来就没有硬性规定谁干什么。张凤兰她们昨天晚上陪着看那群孩子打针一直到很晚才睡下。我起得早。就随便做了点吃的。因为病人多,就还是熬了粥。反正现在大家对吃什么意见也不大。我们车上本来就备了有米,搬下来正好用了。 这一整天我都有点闷闷不乐的。再加上外边一直在下雨,就让人心情格外地压抑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钟小哥还有点躲着我。大概是之前两天吵得实在是太厉害,张铁跟他差点就打了起来。后来慢慢地他也蹲了过来,看我心不在焉地煮各种东西。有吃的也有药。 他问我说小宇,你是不是不想跟着一块去复兴营。 我心想你跟李啸锐这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啊,连开口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我就说是,怎么样吧。 他就挠了挠头。说你们都不想去啊。 我说我们要真都不想去的话现在怎么可能就跟着你们走。当时都讨论过了,大部分人都同意跟着你跟李啸锐,也就跟着一块去了。李啸锐没告诉你吗。 钟小哥摇摇头说没有。他说也不太好意思跟其他人搭话。我心说孩子真是悲催的。 他在我旁边蹲了好久,最后才问我商青怎么样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看着是好了。只要没有反复,马上就没有问题。我就又抬头去看那四个孩子,忍不住叹气。 我说怎么就这样呢。还不如当初就没有这么大喇喇的一大伙子人。 钟小哥也叹气。说当时哪想得这样。要是那时候没有把人接下来,说不定人立刻就死了,等不到这个时候生病。我说是,都是命吧。 就算不相信商青现在的分析,至少我知道石惠文的确是安全的。 有些事情不能跟别人数哦,我就只能跟她商量。而且自从知道她是女的以后,心里头说不上就对她有了两分怜惜,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不弱,甚至很坚强,淡定,有分寸。不管怎么看都用不着人担心。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说我要找石惠文,钟小哥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我看他从还以为石惠文是个男人的时候就对石惠文很是上心。知道了石惠文是个女的以后,更加有意无意地就找机会接近人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就是看照着的感觉。 不知道石惠文是怎么想的,至少没有把钟小哥赶出去。 说起这个,先前我跟石惠文说了王瑶的事情,她说她自己会处理。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我并没有看到王瑶伤心,但王瑶又实在是再没有这么黏她了。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也没空管这些。 钟小哥跟我过去的时候,石惠文整好在整理她的背包。我看到她塞了白白的一个什么东西进去,鼓鼓的,有点像衣服。我也没在意。 我把石惠文叫到一边去以后,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跟钟小哥。我说没什么,就是跟你说点事情。 她很轻地点了点下巴,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 我犹豫了一下,跟她说,希望她往后注意一些,我们这个队伍里头可能有搅事的人。也不是明着来,就是暗搓搓的,有些防不胜防。我就跟钟小哥说,你也注意一下。 钟小哥皱了皱眉头,没接话。反而是石惠文问我,说,你心里面有谱儿了吗。 我说不知道。然后我就将昨天晚上商青的事情挑简略的说了。然后说,现在唯一有谱的就是李啸锐、钟小哥、商青、张铁、我自己还有你,这几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人我虽然一个都不愿意怀疑,但也只能每个人都注意着。 她看了看我,低头想了很久,然后说王瑶、小妖、黄瓜。 石惠文说话的时候咬字很清楚,讲的也是标准的普通话,却让人觉得非常有强调。 我没想到她平常看着比商青还更不搭理人,却把每个人的名字外号都记住了,不由得愣了愣。 她看我没反应过来,就看着我的眼睛说,有问题,就是这三个人。 我看了一眼钟小哥,发现钟小哥也在看我。我就有点尴尬,赶紧又看着石惠文,问她为什么。 她说车门开了这个事情,看着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做的。没有胆子,才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而且这人心细身轻,连开了三个车门,没人发现。心又狠,不是个特别喜欢孩子的。队里边也就那么三个。 我顺着石惠文的逻辑想了想,好像也对。但还是没有办法锁定具体的目标。我就说反正还是注意着,别以后再出什么事情来。石惠文就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我本来想找商青的,又怕再害得他咳嗽。就回头跟李啸锐说了石惠文的猜测。 李啸锐想了想,说也对,也不对。有时候人经历了些什么,说变就变,也不是那么好猜夺的。毕竟是人心,最不好把控的一个东西。反正多注意点,一定没错。 我说好。 没想到的是晚上的时候钟小哥就过来敲窗子,说商青传过来的话,没事明天就继续赶路,不要再拖下去了。早一天到达也好早一天定下来。我就觉得奇怪,说往常商青那边传话的都是张铁,怎么今天……没说完我就反应了过来。之前商青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张铁现在估计恨不得将商青都缝在自己身上了吧,怎么可能还自己跑过来传话。 我就又去看了那些生病的小孩子一回。 烧是都退下来了,只是一直咳嗽。当然没商青那么吓人,但是隐隐拖着,不是还是来那么几声。 我就问李啸锐跟钟小哥,还有多少路程才会到那个复兴营。 李啸锐算了算,说其实也不远。一直赶路,也就一天时间能到。我说那看明天天气要是好,赶紧的就过去吧。我也觉得早点到那边比较好。这个一个队伍,其实我都有点不太想呆着了。 2013年4月9日星期二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19日) 李啸锐算路程倒是算得很准。 不到晚上我们果然就进了那个复兴营。那与其说是个营地不如说是个类似古代农庄的地方。在门口还真有当兵的把手,拦着我们看了看,就放行了。那个样子让我突然想起我们初到酒店的时候,心里头不由得沉了沉。 一路上我都没怎么注意方向,因为注意了也分不清。最后到了,我大概知道复兴营是在地图上的什么位置就行。 路上也没出什么大差错。今天天色算是不错了,至少能看清路。路上丧尸不少,可没遇到大的,都是一路撞过去。我看李啸锐撞得那么爽,就说你小心点,别回头真撞到人了。不过这种时候其实真就撞到人了,也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李啸锐说这种天气,这么多丧尸,哪有人蠢到在路上走。而且丧尸看到车灯会围过来,人看到车灯自然会躲开。 我心说那可不一定,还有抢东西的人呢。 不过那种人撞了也活该。我就没说什么了。 李啸锐跟钟小哥马上就到部队那边报到去了,领了些东西回来。 我看跟我们的也没什么差别,我就说你们俩先在算什么,民兵啊,这就生生给你们降了一级啊。 钟小哥就在旁边嘀咕,说什么降了一级。我正正经经的军校出身,出来就是个尉官。这是被降了两级啊至少两级。我就跟李啸锐说,感情你见了钟小哥其实是要敬礼的呀。然后就被他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队里头的病人被送过去检查了。 张铁也不说话,只是就站在商青旁边,赶都赶不走。最后所有人都无奈了。就只能随他跟在商青身边。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检查。 我知道那检查是检查丧尸病毒的。我就去跟张铁说没事。到时候舀了药,反而对商青又好处。这话张铁倒是听进去了,就点了点头。 检查果然很快。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六个人都回来了,张铁舀了药。我就问他怎么样。他点了点头,说医生说没事。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些。 虽然我知道商青现在肯定没有大问题,可之前心里是一直没谱的。不免还是有点儿惴惴不安。现在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自然是真没事,也好放心下来。我说那几个孩子也没事吧?张铁就点了点头。 这个复兴营跟我们之前待的那个救助站有点儿不一样。那个可以说真的就是个政府出面的救助机构。里边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坐着等吃饭、吃完就睡觉。现在这个复兴营可是要各自干活的。之前帮商青检查的人,本来我还以为是政府工作人员。结果后来一问,那都是半路来参加复兴营重建的平民百姓。每个人在这里边都得有个事情做。 我还看到有简易的教室,有老师在那个区域里头负责给小孩子讲课。 当然不可能很仔细地给所有孩子分班。但好歹小孩子也算是有事情可做了。 我就把我们队里健康的小鬼都送过去。结果孙阳死活不乐意。说是悦悦现在还生病着,他要陪着悦悦,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我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说那又不是去玩,不是去上课吗。他说那也不行,反正他要陪着悦悦。 他就指着张铁,说张叔叔也陪着商青叔叔的。我说我们这平白就从哥哥变叔叔了。行行行,随便你。反正等悦悦好了,你们一块儿到班上去也行。好让悦悦不怕生。 张凤兰跟王瑶稍微犹豫了一下,去问娇娇要不要一块到做饭那边去帮忙。然后她们就合伙儿到那边报到了。我跟王汉一商量,我说要不我还是去杀丧尸得了。除了这个,别的我也不太精通。过去就是个小职员,总不至于到现在还在后头跟些女的抢文员的职务。 王汉挠了挠头,说我还是去修理建筑那边去找点事情干。比外边安全一些。他问我要不要一块去。我说不了,我什么都不懂,就别凑那个热闹了。砍丧尸就砍丧尸吧,一群人一起,应该也没什么。 黄瓜跟阿炎也跟着王汉一起去了。 我看了看剩下的人。 商青是病号,现在自然是什么都用不着干。张铁守着他,估计在商青病好以前不会离开半步。他是生怕商青再出点儿什么意外。这里边的人估计也不会为难一个守着病号的人吧——我不是怕张铁撑不住,我是怕这里的人撑不住。张铁疯起来那估计要出大事。 最后剩下来的就是石惠文跟汪小丫。 石惠文看了看我,说我跟你去。倒是汪小丫有点手足无措的。 她是商青的人,一直跟在商青身边,不管跟娇娇还是跟张凤兰她们俩都没怎么说过话。大家跟她不熟悉,自然也不会找她一起做事。 我看她那茫然的样子,觉得她有点可怜又有点头疼。 总不能把她扔这就不管了吧。 我就问她,说你想到哪里去做事情。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张铁跟商青,说我……我想跟着老大。我就头疼。我说这个大家都找事情做去了。张铁现在守着商青肯定是不愿意走的,你留着这算什么事啊。 她就看了张铁一眼,然后说,我是老大的女人啊。 我差点被她这句话呛死。我们就一起扭头去看商青,连石惠文都看过去了。汪小丫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挺大的,商青也听到了。他连看都没看汪小丫,就抬头挥了挥,说,滚。我再看汪小丫的时候,她眼睛里已经都是眼泪。但是她死命咬牙忍着,抽了三四次鼻子。才重新开口。 那我留下来照顾小的。她说。 我跟石惠文互相对了一眼,石惠文声音很轻地开口,说,要照顾孩子。我留下。 其实这是真不放心。因为汪小丫从来就没跟这些孩子接触过。 汪小丫完全料不到石惠文会这么说,好像求助似的看着我。可这个事情我也是同意石惠文的。不管是石惠文留下还是娇娇留下,甚至是王瑶留下。我都不太想让汪小丫留下来。这所有人里边,只有汪小丫是真的完全没有跟孩子接触过。我看得出来她不喜欢那些孩子。 我就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 她咬了咬牙,说那我去当护理。 我有些诧异。说要不你还是跟着娇娇她们去做饭吧,好歹相互有个照应。 汪小丫就瞪了我一眼,说,照应。声音有些尖,里头带着点恨恨的味道。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就好像我们都在欺负她一样。我心说这都什么事啊,这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想跟她解释吧,又觉得现在解释反而好像更加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心里只有更不舒服的。干脆就不解释了。 我说那你自己注意点。 她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抽抽鼻子往里边去了。我心说这火撒在我身上干什么啊,明明是你男人先无情的,要是他留你赶走张铁,那谁也没话可说吧。 女人的心思真不好猜。 石惠文把自己的背包背上,跟我说,走吧。 我愣了愣,说你不是留下来吗。 她就摸了摸孙阳的脑袋,说阳阳留下就可以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么信任孙阳一个半大小子,看孙阳把胸膛挺的呀。不过后来想想在这种地方其实也没得什么事。那四个小孩子本来也都好得七八分了,只是现在还虚着,就说那走吧。 我们报到的地方和李啸锐钟小哥不一样。他们报的是军籍,我们这边也就是比民兵还不如的一群。不过因为我是变异进化过的,最后还是分到跟李啸锐一块去了。石惠文和钟小哥一个组。也算相互有照应。 回头的时候钟小哥老大不乐意,说凭什么小宇你能跟锐哥分一块,我就只能在普通部队啊。然后说完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跟石惠文说,我不是看不起你啊,我自己也呆普通部队里边,那就是看不起我自己……啊不是,反正我没那意思啊。 石惠文笑了笑,也不接他的话。 我心说怎么钟小哥平常挺伶俐的,在石惠文面前都不会讲话了。后来一想,现在我都知道石惠文是女的了,这话好像不太好说,说出来有点太唐突了,就只好憋着。换了个话题跟钟小哥说,你现在跟我又不一样。什么时候你能裸着身子在外边大雨跑一圈回来,你就能进我们这队了。 钟小哥就不服气,说我怎么不能跑。 我说你跑完回来要不伤不痛的才算本事,难道别人还要半路抬着你回来啊。你是去当包袱的还是去当累赘的啊。钟小哥就闷闷不乐地蹲地上了。扯扯我的裤腿,说要烟。我看他那么可怜,就给了他半包。 今天因为我们都是新到的复兴营,所以只是先报到了,然后分了房间。 自然不可能每个人有一个房间。 都是宿舍,上下铺,一个房间八个人。我们这整好8个男的,要走了一个房间。女的住在另外一边,小孩子又都分开住,队伍瞬间就分开了。可这边都这样,也没办法。就算是一家人也只能这么分开了。 期间我趁机打量了整个复兴营,也不高,就三层,四周都是房子,中间有个集合和活动用的天井。所有人的东西都可以自己留着,但是留不留得住那就要看了。我们东西都还放在外头,每个人带的都是尽量多的压缩饼干。 李啸锐说剩下的就先留在外边,保不住也就保不住了。反正在这里边,棉衣棉被可以暂且不用。 我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不过现在也只能暂时这样,到不了别的地方去。 据说我们这个队伍每天都会有巡逻任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明天只能先跟着李啸锐混了,希望不会太难过吧。 2013年4月10日星期三小雨 (黑暗年代1年4月20日)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这让我想起以前高中和大学的时候,睡的也是这种上下铺。只不过已经太久没有睡这种床铺的习惯,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睡的是平地。 本来我是说要睡下铺的。可是下铺让张铁、商青、李啸锐跟王汉占了。三个沉一个病,我哪敢跟他们抢位置。差点摔下床也只能自认倒霉,想着以后注意点。 今天我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 虽然我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也知道这个世界很小,可是从来没想过这种跟八点档狗血连续剧一样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自己身边。只能说再优秀再曲折的小说也是取材自生活,生活里边处处充满着狗血。 我们今天遇到石惠文以前的同学了——啊,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叫她石惠文还是石惠善了。据说她的名字是石惠善,石惠文是她哥哥的名字。 因为我们现在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所以基本上都是分开活动的,连中午吃饭都是在外边,只有晚上吃饭了才在中央大厅那个地方凑在一起,也算是一天都忙完了。 结果正吃着饭,听到旁边有人犹豫地喊了一声,惠善。 然后石惠文马上就扭头过去看——说真的,平常我们喊她,她都是半天没反应。我倒是真信石惠文不是她自己的名字。当初还以为她是不想搭理我们。其实是因为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我们是在喊她。 走过来的妹子一看就是北方人,看着我们这么一群,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又不确定地喊了一句:石惠善? 然后石惠文就点了点头。站起来走过去了。 我看了看李啸锐,李啸锐看了看我;我又看了看钟小哥,钟小哥一脸的茫然。 每个人眼里大概都写着这么一句话:石惠善是他妈的谁啊?! 石惠文——哎、我还不太习惯叫她石惠善。之前本来她男变女那会儿就够我震惊的了。现在还来这么一出,实在是够呛。而且文字笔画少啊,善字笔画复杂多了好不高兴啊。石惠善的那个同学一看就是个北方姑娘,落落大方的,看着出身也很不错,说是跟石惠善从小一起上学的,后来考到了这边的大学。两人联系才少了。 那两个姑娘自己叙旧聊天,我们一群人就在后头呆愣着。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反应了很久,然后说这说不定是什么半路换名字之类的戏码吧。我以前也有认识的人,说是爸妈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好。就决定先随便起一个,等他成年了以后再自己给改回来的。也有觉得名字不够吉利。然后改掉的。 后来我就私下偷偷问那个姑娘,说石惠文是不是半路换过名字的。 她就愣了愣,然后说,石惠文那是惠善她哥的名字呀。 我也跟着愣了,我说她还有哥哥? 姑娘说,惠善她哥哥早就不在了,她一直不喜欢她哥哥,没想到在外边反而用了哥哥的名字。然后舀姑娘就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跟你们说这些也挺不好的。不过惠善跟她名字一样,没坏心的,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想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边肯定是不方便,所以才用了哥哥的名字,连头发都剪了。她以前的头发到这呢,可漂亮可好看了。 她就给我比划。说石惠善以前头发都到腰下边。 我想想也是。就现在这个世道,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边,的确并不好过。她估计也是碰到了各种事情,最后才会剪了一头半寸,用她哥的名字,假装自己是个男的。 那姑娘叫李思敏,是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跟着同学一块到复兴营来的。过来跟石惠善打了个招呼私下聊了一会儿以后就又回去了。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我们这边自然是跟人家客气了一番,然后也没有然后了。 石惠善的事情还是我专门跑过去她那给问的。 回来的时候我跟李啸锐和钟小哥把这事情说了。倒不是我想多嘴,而是钟小哥看到我过去那边找人去了,一路扯着我问,我就把李思敏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说那打后到底是要喊她石惠文还是石惠善啊。钟小哥跟李啸锐都挠头。 最后说既然她跟我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写的是石惠文,那还是喊石惠文吧。我说可是你喊石惠文,你没发现她都不搭理的。我以前已以为她是故意不想跟我们扯上什么关系,可现在一看,她分明是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你看今天李思敏喊她惠善的时候,她马上就有反应了。 这个事情要是我们舀去问石惠善那就太尴尬了。我说要不还是喊她石惠善吧,至少她能知道那是她自己的名字,也不出什么岔子。别人爱喊她石惠文,关系也不大。 李啸锐说也只能这样了。 钟小哥一直嘀嘀咕咕的。 我就逗他。我说怎么着,听说人家是女的还是个美女,就莫名心动了?她家以前条件好,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家不家的了,努力一下,说不定还真有机会。 钟小哥脸就红了,说去去去,小宇你怎么就没句好话。我照顾她那不也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我们队里边本来就照顾女的,又不是光照顾她一个。 我说是呵,我们都是些不解风情的,只知道照顾软妹子,石惠文这样的还是要你亲自去看着。 钟小哥就说呸。 至于她为什么在我们这还一直瞒著名字,这是她自己不说,我们也就不太好去打听。就是李思敏也只是语焉不详地提到石惠善的哥哥已经死了,兄妹俩当年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别的再没说什么。 今天跟着李啸锐还有另外一群已经变异进化了的人在外边巡逻,回来的时候累得腰酸背痛的。我就觉得我自己怎么那么弱。明明都是变异进化了的人,怎么他们都轻松的很,就我一个人累得什么一样。我虽然说过“就算什么能力都没有,但能不怕雨雪和寒冷也好”这样的话,但也没必要真这么遂我的心愿吧。我让中头奖的时候怎么就不给中了。 队伍里头有几个当兵的,剩下的大多是闲散民众。再次确认了变异进化这个东西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并不是体能好的进化得就快一些。 我们进这复兴营也才一天的时候,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太摸透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的时候我跟李啸锐到车那边去看了看,发现车上的东西有一大半都不见了。我说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先把东西给藏起来。现在东西都被人舀走了,我就让李啸锐在外边守着,我把东西都扔到了空间去。 回去的时候他们问说车上的东西怎么样了,我就干脆说车上东西都被舀走了。 我看他们闷闷不乐的,我也不开心啊。哎,算了。 复兴营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的建筑。我们出去巡逻,其实就是杀丧尸。因为复兴营里边生活的人类多了,好像对丧尸会造成一种吸引。所以我们必须每天将丧尸清理掉。同时要保持进出道路的通畅,不让那些过来投靠复兴营的人半路就死在丧尸堆里。 复兴营倒是有水洗澡,只不过是冷水。我现在也不怕冷了,搓了好多遍,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身上一股丧尸的味道。也不知道到底是我自己没洗干净还是李啸锐钟小哥没洗干净。 钟小哥他们的队伍也是负责巡逻,只不过他们巡逻的是比较靠近复兴营一点的地方。与其说是清理丧尸,不如说是看着复兴营里边的人。 李啸锐别的本事再没有,跟那些当兵的搭话倒很快。 我在旁边听他们讲话,结果那几个跟我们一个队的兵哥也说不太清楚这个复兴营是干什么的。既然名字叫复兴营,那应当就是要复兴要重建的意思。可是就这么乍一看的,这复兴营跟我们当初待的那个救助站也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听说这复兴营都是自给自足的,轻易舀不到上边的救助物资。 我忍不住就插嘴,说这是为什么。复兴营都建这了,又不会跑,怎么反而就不给物资了。 那些当兵的就看了我一眼。李啸锐说,我弟。那些当兵的就哦了一声。说也不是不给。只不过现在路况什么的越来越复杂。全国上下粮仓就那些,物资倒是有,怎么送是个问题。一个复兴营里头人口这么多,一车东西能吃多久。现在又开不出来车队。能舀到是运气,舀不到了自己解决这也都很正常。先给提个醒,不要太依赖外界,别到时候都饿死了还不知道什么状况。 我就点了点头。说这我能理解。 他们又蹲着抽了根烟,回去的时候没人身上都是丧尸的那些粘液。 还好我们队里的砍丧尸都一点不手软,人屁事没有。 就是外边其实也搜集不到物质,不知道这个复兴营里边到底要怎么吃饭。反正既然有饭吃,那就无所谓。 来复兴营的人倒是很多,每天都有新人加入。 不知道这个复兴营能承受得住多少人。 2013年4月11日星期四小雪 (黑暗年代1年4月21日) 今天又下雪了。跟着队伍在外边巡视了一圈以后,因为雪的缘故都早早的就巡了一圈然后回来了。这地上积了雪,其实一般丧尸也都不好行动。 我这才知道这个复兴营后边还有个自给自足的小农场。 还是张铁带我过去看了看我才发现有那么个地方。也算不上很大,但是有田有活水有池塘,看着倒像模像样的。后边还有专门劳作的人。虽然这么循环是慢些,可那田看着有些年头了的,估计以前就有,现在只是稍微改了一下,又重新沿用下来。菜地里头新新旧旧的,哪一季的菜都有。 那些烂在地里头的就任它烂着做肥料。 后边的人正在非常大工程地将后边的地跟水塘子都用塑料膜给盖起来。 这工程刚开始没多久,只盖了一小块地方。我问后边干活的人说这是个什么事,他们就乐呵呵地说这是搭暖棚。北方好多菜都是这么过冬的。我还看到后边立着个风力发电机,竖得高高的。其实现在大风的日子不太多,不过聊胜于无。 据说那玩意是国家配备的。还有蓄电池什么的,只是我们这些人一般就都见不到。 我就跟李啸锐笑着说还挺不错的,至少看着饿不死。 但我也确实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地方太复杂了。慢慢数过来的话比我们之前待的酒店都还要复杂得多。因为人多了,这根本不是我们以前呆的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较的。当时救助站虽然人多,到底是末日初期。还没有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而且守着的兵也比较多。那时候也没有变异进化这种事情,自然大家都畏惧舀着枪的人。现在世道都不一样了,里头多少弯弯道道。谁都说不准。 李啸锐自进了复兴营以后,也一直相当的沉稳安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其余的事。一概不搭理。我还觉得奇怪,因为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但凡他觉得该管的,他都会去做,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特种兵。 我就问他说你这是怎么了,整个好像就都不管事了。 他舀头枕着手臂在那抽烟,就看了我一眼,说都到这了我还管什么。 我说你不是喜欢管事么。 他就笑了。说他妈谁喜欢管事。要不是你们这群人都不中用。我管什么管。我差点没被他气死。就说谁也没求着你是不。他就过来拉我,说哎你别生气,是我求着你要跟你当保镖的成了吧。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开玩笑一样说的那话,不由得愣了愣。 然后我就笑他,说是呵。就有人这么上赶着,我有什么办法。 他就哼哼哼哼。 我好久没看他这个样子了。刚认识的时候觉得这当兵的完全就是兵痞一个,恨不得想踹他几脚。后来倒慢慢的越来越严肃了,事事都担在身上,每天都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当时觉得他那哼哼的样子让人牙痒,现在反倒有点怀念。 大概还是觉得心疼。 说真的要是没事,谁愿意把那么多条人命压在身上。 我就学着他,说,哼哼哼哼。当时谁说让我不愁吃穿的。 他就说我短你吃短你喝的了?然后想了想,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当时这么说了? 没这么说过……所以我赶紧就走开了。 我又去看了一轮那几个生病的孩子。因为他们都病着,所以就没在宿舍里边住着,都躺在治疗那边。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石惠善跟李思敏都在,也就是看着那几个小鬼。我就过去打了个招呼。 李思敏是个很开朗的姑娘。而且她好像很高兴我们跟石惠善说话。就高高兴兴地跟我回了个招呼,然后喊我过去。我稍微问了问那些小鬼的情况,她就说刚才惠善也问过了,嘚嘚嘚地讲了一通。我听说那些小鬼没事,后头就没再怎么注意听。 后来她就忙去了。 我正好想起来,就问石惠善现在住哪里。她说她自己跟其他陌生人一个房间,住女宿舍那边。我就看了看她。她头发还是很短。已经不是半寸了,但看着还是不像一个姑娘。轮廓线条倒是柔和的,只是戴了副眼镜,又藏在衣服里边,看着也不大清楚。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当时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怜惜。我说你还好吧? 她愣了愣,可能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隔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说很好。 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就说好就行。然后我就回屋去了。 商青这两天很见好转。今天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能自己坐着,也不怎么咳嗽了。只是脸上血色还是少了些,青白青白的。 张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商青弄了个热水袋让他抱着。里头都是滚烫的热水,商青抱在怀里,烫得脖子上一片都泛着红,看着才有点活人的气息。 我问他觉得怎么样了,他就给我点点头。我就说他,没事就好,别太勉强。主要是我可不想死在张铁手下。商青就笑了笑,摇摇头说不碍事。我心想在你这当然不碍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看看碍不碍事。 看他状态好,我想了想,还是把石惠善的事情跟他说了。本来不想他操心那么多,可后来想想,事情到底是得让他知道的。不然往后出了什么乱子,他从来不说什么,但心里头肯定会觉得我们没把他扒拉进事情里头。 虽然说一直不懂商青心里头琢磨的都是什么事。但我发现吧,他这人就挺奇怪的。说是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好像也的确不在乎。但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多少给他透个底,他管不管是一回事,至少不拖你后腿。而且需要的时候,他默默地就出手帮你把事情圆了。 怪人。 商青就安静地把事情听完了,然后想了一会儿,说,那是她私事,应当不影响。 我就跟着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这意思。本来她一个小姑娘在外边就不容易,这个事情也不算什么,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商青就很慢地摇了摇头,说也不是。他就笑了一下,说,她哥哥应当是个像李啸锐那样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商青直接喊李啸锐的名字,我就愣了。反而没怎么注意他话里边的内容。他就敛了笑瞥我一眼,说怎么傻了。我说没有没有。然后才反应过来商青那话里边的意思。我就有点傻了。我说不会吧……我看我们这群人里边,石惠善第一不喜欢的就是李啸锐。 商青就看了我一眼,说,她同学说他们兄妹感情不好? 语气是问句,但是这话的意思是肯定的。 我说是,然后跟着也反应过来了。石惠善不喜欢她哥,连带着也不喜欢跟她哥很像的李啸锐。我说既然这样,她哥哥应该是当兵的吧。钟小哥一直说她不喜欢当兵的。 商青就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说,她哥死了? 我说是。说是她初中的时候就不在了。 那她一定很喜欢她哥。 商青这么说的时候我有点愣。我说你刚还说她讨厌她哥来着。商青就说是讨厌,也喜欢得紧。初中就不在了的人,念念不忘惦记到现在,还记得用那个名字,不光光是恨的。只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欢那个哥哥。 接着商青就笑了。说,那小兵哥有情敌了。 还好我没在喝水,不然这一口肯定就得喷出来了。我说什么情敌。 商青就笑了笑,没答话。 我想了想最近钟小哥的行动,也觉得有点那么个倾向。其实他自己估计也没那个意思。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他有点儿不服气,觉得石惠文就凭什么不喜欢当兵的,愣愣地就去观察人家,还当面质问。 后来发现那是个女的以后,大概就觉得不好意思,多少有点照顾的意思。这么一来二去的,现在都还懵懂的,至少我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既然商青都这么说了,他很少看走眼的时候。 我就想了想,钟小哥、石惠善、李啸锐还有王瑶。我就头疼了。我说这事没那么狗血吧。 商青都没说话,张铁就在旁边插了一句,说有戏你就看着。 我说我看什么戏啊。你们俩可以高高挂起,可他们最后要真闹出来个什么,倒霉的还不都是我。你以为我能好过呀。 张铁就横了我一眼,说那你要怎么办,帮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我说呃。 好像这会也真不能怎么办。我说那就凉拌炒鸡蛋吧。我就看戏得了。 临走的时候,商青伸手扯了我一下。我说怎么。 他就招了招手,让我低头。然后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 小心。 &nb sp; 我就愣了。我说小心谁,里边的人还是外边的人?他说里边。我说我们里边?他跟着点了点头。 这个事情我很犹豫。 因为我一直都以为只要我们到这复兴营里边了以后,这个队伍慢慢散开了,状况就会不一样。对那人而言,似乎也没有再做什么的必要的。但是现在看来,商青觉得这是没那么快完结。 我说好。商青就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好像很累似的。 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队里边到底有谁那么恨商青。 然后我想起那天石惠善跟我说的…… 但是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2013年4月12日星期五狂风暴雪 (黑暗年代1年4月22日) 今天还真是看了一出狗血大戏。 我不是演戏的是看戏的,所以在旁边倒也算是看得津津有味。虽然那几个主演就比较可怜,一脸的苦相。最无辜的大概算是李啸锐了。我看他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是抬头看天的状态。心里虽然觉得他也够可怜的,可是一直憋不住笑。 以至于李啸锐今天除了看天就是瞪我,没第三个表情动作了。 晚上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这事你认了吧。反正都这样了。他就叹气,说不然能怎么样。 估计王瑶的心都伤透了。今天看她的反应,她果然之前是不知道的。 简单的说就是——今天钟小哥受伤了,然后石惠善是女的这个事情终于是全队人都知道了。最可怜的大概就是钟小哥了,这娃子从进入队伍开始就不停的受伤,李啸锐刚找到他的那次真是快要挂了一样。这次好一些,回来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 可就因为他是清醒的我才觉得他特别可怜。 反正今天他看李啸锐的眼神里边裸地就写着两个字——“情敌”! 大概没这么夸张,不过瞧着差不多就那样。我看着真觉得很好笑。 要说笑话他们不太人道。钟小哥今天回来的时候侧腰那肠子都快流出来了,他自己其实应该也没有把李啸锐当情敌的意思。只是看到自己用命救回来的人扑别人身上哭去,估计换了谁都觉得不乐意。 今天因为天气很糟糕。一直狂风暴雪的,外边看着非常吓人。能见度低不说,声音听着跟什么似的。我们这队出去巡逻了一圈,都赶紧就回来了。是不怕雨雪。可外面那风刮得,都好把人吹跑。复兴营里边的人之前一直吃得不好,才会到这复兴营来的。个个都偏瘦,别真给吹走了几个,到时候谁都不高兴。 所以我们早早的就收队回复兴营了,到后边那个田一样的地方里帮忙去了。 本来钟小哥他们的队伍更不应该出去的。只是当时据说侦查到了模糊的一个影子,他们都舀不准是什么,生怕是来复兴营里混生路的人半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进不来了。然后当时官兵一商量,就说出去瞧瞧。 变异进化过的都在后头帮忙干活。前边的一商量。说也先别忙,先出去瞧瞧,真有什么再喊人也成。那雪再厉害,扎紧衣服也没什么。而且他们队里边有一半是当兵的,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们就出去了。 钟小哥自然是跟着出去。 当时他们谁都没想到外边那影子是什么。出去了才发现是一团黑乎乎的丧尸。按钟小哥说的。那是一只从来没见过的丧尸。浑身上下黑乎乎的像是被烧焦了一样。肚子鼓鼓的,不是我们普通说的那种鼓囊,是真的整个身子都鼓得圆圆的那种。手脚都很短,悬在半空中小幅度地划动,根本不挨地面。随着猛烈的大风在雪地上滑。 不过因为丧尸自己本身就有重量,压在雪地上凹下去一个小坑,移动得也并不快。 他们一群人戴着风镜出去,好歹能看到东西。瞧见这么奇怪的丧尸不由得就好奇了。有人朝着那丧尸脑袋开了一枪。可是风太大,也不知道打中没打中。反正那丧尸还是一直朝复兴营的方向被吹过去。 这不处理也不行啊。 钟小哥就打手势问要不要回去找帮忙。 当时带队的据说是一个什么军官。就让钟小哥回去找人。钟小哥在门口的时候看到石惠善站在那往外看。他就摘了风镜跟石惠善说别到外边去,小心点。 就这么个说话的功夫——这是钟小哥自己说的——说话的功夫,后头就传来一声响。他说他当时从石惠善眼睛里头看到火光,心说糟糕,直接就扑到石惠善身上。但还是慢了。后边气浪直接把他们俩扇出去好远。 钟小哥说我他妈差点吐血啊。 最后血没吐成,腰上割了一道。脸上也是。 我们是听着爆炸声往外跑的。跑出去就看到门口一片狼藉。好多人摔在地上。但这都算是好的,至少人没大碍。外边雪地上除了血色跟碎肉以外已经没别的了。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枪炸膛。可是枪炸膛的威力哪有这么大,有时候连舀着枪的人都炸不死,还能掀得起气浪。后来有站在门口看着的人说,隐约看到是那丧尸爆炸了。 可这丧尸不管再怎么变异了不是人类的,也算是个生物啊。哪有就会爆炸的生物。 这事情暂时还讨论不出结果来。 我们跑出去的时候钟小哥还压在石惠善身上。倒是石惠善自己先坐起来了,呆呆地看着满地的血。李啸锐跑出去的时候看到满地人倒着,就她一个坐着,赶紧过去问她怎么样了。结果石惠善呆呆地抬头看着李啸锐,突然就扑李啸锐身上“哇”地大哭了起来。 钟小哥说我……操……啊…… 有气无力的。 我赶紧去扶钟小哥,他就说别动,他妈肠子都出来,背上痛,不知道腰椎错没错位,先让那边医务过来看看。我说哦,赶紧就让开了位置。 李啸锐非常尴尬地站在那里。双手悬着,一副不知道该拍拍石惠善肩膀还是该推开她的表情。最后干脆抬头看天。我在旁边看着他这样子觉得真是好玩。就是不太是笑出来的场合。 李思敏过来给钟小哥清理伤口的时候就小声安慰他。说你别看惠善这样,她以前就是软软的弱弱的一个女孩子,斯斯文文的,都是被逼成现在这样。你们那个、就惠善抱着哭那男的,我看着就像惠善她哥。 钟小哥被消毒疼得直咬牙。说呵呵,她哥啊?操,好痛。 我说你他妈是男人就忍忍。其实我看着都红了圈眼,差不多要哭出来。其他那些人死了,我可以就当是一个符号消失了。可钟小哥活生生地在面前伤成这样,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李思敏就说,惠善打小其实喜欢她哥。只是她哥走得有点儿……她家里都好面子,她哥是跟人打架被打死的,家里一直觉得那男娃子丢脸。她觉得她哥丢下她不管了,心里一直不好受的。后来大了些,知道她哥是看到低年级的孩子被欺负,上去劝架被捅死的,才稍微接受了些。可那又怎样,心里还是怨得慌。她哥本来马上要当兵了,性子也好,好可惜的。 钟小哥就一边吸气一边说,那救她的还他妈是我呢,怎么不扑我身上哭。 我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李思敏也笑了,唯一一点悲壮的气氛都被搞没了。我说搞半天原来你这是吃醋啊,羡慕嫉妒恨啊?就你现在,人要真扑你身上哭,你不是肠子都要挤出来了。他妈的。钟小哥就说那也不……嗷! 最后声是李思敏给他正骨。 外边的人去了五个。 李啸锐跟钟小哥都能喊出他们名字来。我就只是听着,觉得很恍惚。 我看他们并没有太悲伤的表情。不管是那些群众,还是那些当兵的。有人摘了枪,朝外边放了五枪。枪声迅速淹没在风声里边。我就看着,李啸锐压着我的脑袋揉了揉。我说我不想哭。 李啸锐就扭头过来很认真地看了我一会,皱着眉头说,可你看上去想哭。 我说不过是死个人,有什么好哭的…… 但是这句话没说完,我眼泪还是下来了。我说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啊。那他妈是人命啊。 李啸锐拍了拍我的肩膀,没说话。 我倒是很佩服石惠善。 她趴在李啸锐胸前哭了半天,把周围过来帮忙的人都哭愣了。结果她哭完了,还打着嗝儿呢,整个人就冷静了下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王瑶就怯怯地看着,然后在旁边说惠文他…… 我一听这都惠文了。赶紧打断了说,她叫石惠善,是个姑娘。 王瑶就愣愣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赶紧跑过去帮忙了。 外边那些,当兵的不让我们出去看。李啸锐抽出身来以后也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摇了摇头。不管我们问什么他都就只是摇头。我说很严重是不是?他这才稍微顿了顿,然后点了一下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商青说的话。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没有百分百活下去的把握。哪天死了,不过是运气不好。当时就算是我们这些变异进化了的家伙在又怎么样。一个爆炸,照样是得死的。 整个复兴营里边除了气压有些低以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而且我觉得,大家不高兴了,大概也是死的是五个战斗力比较强的人。如果是这里头哪个小孩子病死了,估计大家不会哀伤超过十分钟。 这就是我们每个人都习惯了的末日。 末日里边最可怕的我觉得不是环境、也不是丧尸。最可怕的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慢慢地习惯这种充斥着死亡的日子。然后直到某一天,人类可以麻木地看着同类死亡而不再悲伤难过,也不再伸出援手。 到那一天,我觉得才是真正的末日。 2013年4月13日星期六暴雪 (黑暗年代1年4月23日) 今天仍旧是暴雪。 因为昨天的事情,所以部队封闭了出入口,禁止所有人进出复兴营。对我来讲是无所谓。至于其他人,本来就很习惯听部队的话。虽然现在有人心里怀着别的念头,到底还是习惯听指挥的,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而且外边的风虽然缓了些,雪却依然凌厉。就是我们出去后边帮忙盖棚子都被刮得满脸通红,痛得要命。自然也没谁乐意出去。 早上的时候我看王汉一直心不在焉的,就问他怎么了。结果他好像没听到的样子,问了两遍才慌慌张张地回了一句说没什么。 那样子一看就是有什么啊。我就扯着他问了一回。结果他还是含含糊糊地说没事。我看他那样子,觉得强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就随他去了。 结果晚上的时候他过来拍我,犹犹豫豫地问我,说,小凌,你相不相信有人突然就失踪了的啊? 我当时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绑架,或者是发生什么意外了。我看王汉那个样子,就说的确是听说有那样突然就消失了的人,有的找到了有的再也找不到。怎么。 他就支支吾吾地在床边站了很久。最后才咬咬牙,说,不是那样的,就是突然消失了。 我就纳闷了。说什么叫突然消失了啊。人就是要失踪,肯定也有个原因,只不过是这个原因别人可能暂时发现不了或者不知道罢了。 但是一看王汉那表情。这样的话我暂时也说不出口来了。我就点了点头,说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有人无缘无故地就消失了。这么说完以后,王汉的表情果然松了下来。他就说,小凌啊。能不能聊聊。 我说好啊,反正也没事。 王汉给我讲了他们村里边以前的一个事情。 那还是他小时候,差不多是十岁左右。到现在也好有二十年了。他说那时候王瑶还很小,大概刚开始记事。他大一些,而且那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当时的印象非常深刻。如果舀这件事情去问王瑶的话,说不定王瑶也会有模糊的记忆。 失踪的是他一个远房叔叔。说是叔叔,不过是辈分上比较大。两人之间相差不到十岁,又是在同一个村子里头。平常都有来往。他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那时候两人一起在村里边玩耍的日子。他还说,那个叔叔的样子,他都还记得。 那是个秋天。刚秋收完了,他那小叔叔去城里头参加征兵去了。 他等了一整天,等小叔叔从城里给他和妹妹带好吃的。结果小叔叔回来了。却很不高兴,什么都没给他带。他看小叔叔心情不好,就拖着妹妹去安慰小叔叔。结果小叔叔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自己回家玩。 后来他问了别的大人,才知道小叔叔因为体检不过关,没有被录取进部队。 第二天他那个小叔叔就失踪了。 那是午饭以前。据说小叔叔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边不高兴生闷气。他娘去敲门,小叔叔说自己想安静一下。所以中午去敲门发现没有回答的时候也没人在意什么,只是给他留了饭,然后家里人就到外头去干农活去了。 到晚上的时候房间里头还是没有动静。家人都以为他还在生气,就推门进去想劝劝他。 结果房间里头完全没有人影。床铺叠得整整齐齐的,什么都没带,连桌上放着的茶都还只喝到一半。不像是有被胁迫的痕迹。所以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出门去散心去了。 结果在村里头问了一圈都完全没人见过那个人,家里头才稍微有点慌了。 村前村后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一直找到了城里。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踪影。好端端的一个人,就那样就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听着忍不住打断他,问他有没有报警。 他就叹了口气,说据说也报警了。就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公安系统还没现在的先进,而且又是乡下的小地方。警察找了好多天,什么都没找着,连个目击他离开的人都没有,这事情就这么搁下了。 那个小叔叔家里除了他下边还有一对弟妹。当时家里发散了找了很久,王汉说记得自己家里的大人也跟着往城里跑了好几遍,当时因为正好农忙已经过了,村里边的人都闲了下来,连田里跟附近的山头都来来回回扫过好多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是真正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到后来,甚至花钱去请了隔壁村有名的一个老爷子给看了。当时老爷子说孩子还活着,只是磨练去了。娃是贪狼将军命,以后一定会享大福的。这来来去去跟没说一样,还白花了一大笔钱。 最后那个小叔叔家里的钱都因为找他而花得差不多了,还是一点结果都没有。做长辈的大病了一场,家里的环境就更糟糕了。为了他下边的弟弟妹妹,最后家里也就放弃了。想着随他去吧,也不再管他在什么地方。 反正老爷子说他还活着,就当他还活着,去享福去了。 我当故事一样听了,听完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想起以前曾经听说有小孩子出个门就失踪了的,家里头怎么都找不到。隔了好多年才偶然发现在街头上乞讨,已经变得又聋又哑又残废的了。但是我一想,王汉那个小叔叔当年都快二十的人了,就算拐卖了也没那个价值了。要说卖器官,那身体可能就是被抛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也有的人就这么失踪了,找回来的时候只有身子,没有内脏。还有的尸骨被发现了,可是附近都没有报失踪的,也没有人上门。当年,可能离得远了,消息又不像现在这么灵通。尸体一直没人认领,也就那样。 当然,这个事情我不可能跟王汉就这么说。 我就觉得奇怪。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了。 王汉就挠了挠头,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我觉得我看到我小叔叔了。 我说哈? 一时间我就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心说你不是见鬼了吧。 他看我这样,就更不好意思了。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看到那个部队里头有个男的,很像我失踪的那个小叔叔。 也许是记错了吧。或者是人总有长得相似的。 这是我的感觉。 王汉自己也说,说不定是看错了,或者是长得像的人。只不过那人有些习惯跟他当年失踪那个小叔叔也有点儿像,所以他才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 特别是这两天,因为外头一直下着暴雪,能做的事情不多,他看到那人一直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所以这事就放在了心上。 他说哎,跟你说完以后,这事情好像就放下了。 我说你没想过去试探一下?王汉就摇头。说也没必要吧。我知道这些当兵的要入伍都很严格,家里上上下下要查的东西很多。不然我那小叔叔也不能没进去,他可是村里头当时最好的男娃子。部队里头肯定不能有什么奇怪的人吧。 我说哦。 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后来我把这个事情瞧瞧跟李啸锐讲了。八卦是八卦了点儿,不过现在事儿也不多,除了种田也就只剩下八卦打发时间了。 跟李啸锐说完以后我也觉得有点儿心虚。就赶紧补充说我可不是怀疑你们部队拐卖人口什么的。不过这个事情我听着玄,就当好玩儿跟你讲讲。就随便瞎猜一下,如果是你,你觉得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啸锐就看了我一眼,反问我说,你觉得?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人真的在部队里头,我想应该是什么特别任务之类的吧。我倒是知道有的特种执行任务的时候完全不能跟外边联系,连家里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的。可是那人又不是部队里边的,连身体检查都没通过…… 李啸锐突然笑了笑。说,没通过? 我说是啊,王汉说没通过。他还说觉得纳闷,也没说什么具体的原因,反正就是没通过。 然后我一看李啸锐笑得那个诡异,我就愣了。我说怎么,你笑成这个样子,里头还能有什么猫腻不成。难道那人其实当时根本就是过关了,然后直接被派出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这话是我随口瞎掰出来的,可说出口以后就觉得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李啸锐就瞥了我一眼,说谁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 我说算了。王汉都不问,我又何必问呢。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是怎样的有什么重要呢。 这两天我们都一直在后边帮忙种田——应该说是帮忙在天里边立保暖膜。已经差不多将外边的田全都盖住了。不过这工作量实在是有点大,我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的,甚至都有点来不及每天回自己空间里边看看田里的情况。每天都有果实掉进泥土里边。鸡鸭跑来跑去的,小水潭里头的鱼虾也都长大了。 虽然这些东西都没办法取出来,不过往后的日子应该越来越容易过了吧。 2013年4月14日星期天暴雨 (黑暗年代1年4月24日) 今天快要累死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的话大概真的死在外边了吧。还好李啸锐当时手快,直接把我扯回来了。不然就真的直接死在外头。 我自己当时没什么感觉。回来以后写日记的时候才有点抖。不过心里边默念了几次之前商青的话,生死有命生死有命,都是命运的安排。这么想了想以后就觉得整个人都淡定了下来。反正横竖有一死。 这么一想,白天的事情大概花费了我差不多一年的运气了吧,接下来说不定连续着都是倒霉。 因为天气的缘故,我们今天早上出去抢修那个高高竖立在半空中的风力发电器。那玩意的原理是将风能转化为动能再转化为电能,所以高高地输在空中。只是这两天风都大得有点反常,快要将那插着的玩意吹翻了过去。 那玩意要是真毁了,我们这边就麻烦了。 据说复兴营里边有工程兵,能重新再弄一个那玩意出来,但到底费时费力,还浪费材料。我们现在手上这也缺那也缺的,自然能抢救的就先抢救。 结果出去用肩膀推那玩意的时候,差点被风挂下来的一片铁片从脖子上削过去。 还是李啸锐反应快,一手将我扯到一边去,那东西就真顺着脖子直接切下去了。脑袋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完全是斩首一样。 李啸锐就一手扯着我往回推,一边喊说太危险了。让我们这些人都先回去。 我看到好几个人都犹犹豫豫地缩了手。我就冲着李啸锐喊,说都这样子了还说什么回去,谁松个手,就不是铁片削下来。是整个架子拍压下来了。然后就跑上去用肩膀扛着。 那雨大得……雨点打在人身上都是红红的一个印子,痛得很。 等把那巨型风车弄下来了以后我们集体往里跑。回去擦身子的时候我才手臂上全是红印子,都是被雨水打的。我心说这就是水啊。都这么厉害。别脸上都是红印吧。 李啸锐过来拍了拍我脑袋,说你倒是扛得住。刚才伤着没有?还愣愣得冲上去扛,真服了你。 我就嗤了一声。说得了吧,刚才外边当兵的才几个。你要真吼一嗓子人都散了,就你们几个人能扛得住才怪。别给压出屎来了哈。我又不是没听过搬东西的时候因为某个人松手,结果最后压死人的事情。我说你别以为你们当兵的都是超人。 李啸锐就摸了盒烟出来,说你倒不怕死。结果那烟他一直揣在衣兜里的。早就被雨水淋得都湿透了。他咬了一下,居然也不嫌弃。只是身上没火了,就找我要火。我说我哪来的火,钟小哥跟张铁都在,你找他们要火去。他就真咬着烟找张铁借火去了。 我把身子擦得半干以后才突然发现王汉不在房间里边。我刚开始以为他是干活去了。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出去找娇娇的时候才发现王汉在中庭那边。 昨天王汉跟我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说他觉得像自己小叔叔的那一位当兵的是谁。但是对比一下年纪的话,差不多也就只有那两三个军官。王汉在外边跟着那群当兵的旁边,我估计他果然还是想找机会跟他那个“小叔叔”搭话吧。 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找了娇娇以后就直接回房间了。 今天终于空出时间来打理空间里边的东西了。之前因为太久没有整理,连荒草都长得老高。将荒草都清理一遍以后我整个人都快要累瘫了——好吧,这就是心理上的累。这空间跟外边好像有些不一样。我虽然能在空间里头吃东西,但在这里边干活好像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之前在外边被李啸锐操得浑身肌肉痛,进了空间以后几乎都感觉不到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做了那么多事情,至少心理上也会觉得很累。 出来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舀了个西瓜出来,摸过去商青那边分了吃了。 钟小哥在旁边馋得眼睛都红了,说我也要我也要。我还没说话呢,李啸锐就骂他,说伤口都还没长好,就不怕西瓜从伤口里头漏出来。钟小哥就一路都嘀嘀咕咕的。说漏出来就漏出来我再吃进去呗,还能多嚼一次。 我说靠,你恶不恶心啊。赶紧一边儿去。回头等你好了再说。 李啸锐看了我一眼,我说我从外头换回来的。 商青看了我一眼,倒没说什么。 我就耸了耸肩膀,说外头真有人在换。不信你们自己跑出去瞧瞧。 李啸锐真就跑出去看了。回来的时候一脸的诧异。说那人还在换哈密瓜跟芒果。我说我骗你干什么——虽然这果子的确不是从外边换回来的,但要不是看着外边有人都明摆着舀出来了,我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舀出来给大家吃。 钟小哥在旁边看着我们吃,一脸可怜巴巴地馋相。说不知道那人从哪里弄来的果子,以后还有没有了。结果也没人搭理他。 晚上的时候李啸锐还问我来着。我说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既然我能有奇遇,说不定人家也有呢。你总不会指望这个世界上所有好事都摊到我一个人身上。 其实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我身上那个玉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要说它是什么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我还真觉得它里边的运作模式更像是现代的游戏。上古仙人能弄出这么个东西来,这不是摆明了坑爹吗。这玉又不是什么好玉,怎么就被仙人给看中了,做成了空间的出入口。 今天看到外边有人在用瓜果换其它东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人说不定也有类似我的空间那样的东西吧。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人能将这些东西光明正大地舀出来,我倒是挺佩服他的。佩服他的蠢。这种人,要不是能有李啸锐那样的身手,绝对就是找死。 我是绝对不敢,也不会那么做的。 李啸锐一边吃西瓜一边问我女宿舍那边。我说那边我也送了个西瓜过去了,也喊了石惠善过去。看着她们分西瓜了我才过来的。李啸锐说那就行。 商青就吃了两小块,然后就坐着安静地看我们狼吞虎咽。我还好一些,平常在空间里边都有偷吃的。李啸锐跟张铁还有黄瓜跟阿炎估计打末日之后就再没吃过西瓜这东西,一路在那猛吃。还好我舀出来的西瓜比较大,最后好歹还给王汉留了点。 晚上的时候我跟李啸锐说,你们这都是饿死鬼投胎还是怎么样。他就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 我说打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反正这风头留给你,我把东西给你,你负责分。我一点儿不想沾。 他就笑了,说你倒甩得痛快。 我说不然怎么样,到时候谁都扯着我要吃的,我从哪变吃的出来。你么,反正上天下地神龙入海无所不能如意小郎君,你明天要是把太阳给弄出来,我看也没有人会觉得惊讶。所以还是你出头比较合适。也没人敢质疑你从哪弄来的东西是不。 他就叹了口气,说就你滑头。他说,凌宇你怎么不去当兵啊。 我说哈? 他说你当狙击手挺好。 我说好个混蛋啊。 其实我估计商青多少有看出来点什么,只是他什么都没说。真奇怪,我现在居然有点信任他了。不管他之前是怎么样的人,我都觉得在这末日里边,他比常人都要来得可信。至少张铁那么不问生死地跟着他,一般可很难骗来这么忠心的保镖。 而且他现在虽然跟以前态度一样,但我总觉得哪里改变了似的。 他就是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事情他都记在心上。该找他商量的时候,直接开口就是了。 商青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他就不耐烦整天在床上呆着。吃完西瓜自己又出去转了一圈。张铁自然还是跟着的。 阿炎跟黄瓜下午都要干活,所以下午的时候房间里边就只剩下李啸锐、钟小哥跟我三个人。 李啸锐看着我,笑了一下。 我就觉得背后一凉。 然后李啸锐说,凌宇,好久没训练了。 我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问他,说你想干什么。 他说你不是进化了,看看现在怎么样了。舀枪。 我说我现在舀枪还有什么用。你说我又打不中娇娇,我还打不死你。舀个枪到处乱瞄,少不得走个火什么的,到时候钟小哥就更苦逼了……或者他就以后都不用再苦逼了。 李啸锐就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然后这贱人就过来把我枪里边的子弹都下了。 枪里边的子弹都下了然后再把弹夹塞回去,说不能把枪的重量减轻太多。 我就这么又被操了一个下午。 钟小哥一直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笑得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装作不小心,往他身上一摔。我一直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着思考着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啸锐点了点头,说还不错,能自己吃饭。 我瞪了他一眼,我说李!啸!锐! 他说怎么。 我说明天吃芒果。 他说好。 我咬着牙说没你的。 他说哈,老子不会抢? 我……他妈的……
推书 20234-03-15 :重生之峥嵘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