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星空,晚风徐徐,慕容云烟一身黑衣立于皇城外一座大宅的屋顶上,一双澄清透彻的眸子与皓月辉映,皎洁中带着柔美。
两天前匆匆对秦湛说了一句要亲自找神医就离开了,如果这次盗宝有去无回,那那日随口说的再见就成了天底下最差劲的告别。
秦湛非气死不可吧?
“你是谁啊?”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思绪,慕容云烟侧目,就见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站在院中央好奇地望着自己。
我是谁?
呵呵,这小鬼不问,我还真忘了。
我可是慕容云烟——一个从不失手的杀手!
又怎会有去无回?
不过今夜,我的职业会稍稍有些变化。
慕容云烟望着远处高大威武的城墙,一扯唇角,似乎在嘲笑它的呆板沉闷。
“我是大盗!”说完,一个纵身,带着月光的余晖消失于夜色中。
自打这件事以后,城里多了一个传说,传说这座城镇住着一只会说人话的猫头鹰……
今夜皇城有庆典,侍卫是平日的两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更是难上加难,不过慕容云烟专挑今日下手,不是自找麻烦,而是想来个浑水摸鱼。
今夜有外来的表演人员出入,宫门大开,虽有盘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缺口。慕容云烟看准时机,混进了一个戏班,顺利通过侍卫这一关,直达庆典的后台。
像南海九聘珠这种宝物,通常会放在珍宝库,当然也有可能被皇上戴在身上或者赏赐给什么人,可是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慕容云烟正想得出神,突然被身旁饰演花旦的男子用兰花指点了一下,“小哥,你又不是咱们戏班的,干吗老站在人家身边啊?”
慕容云烟浑身一抖,被他嗲得发腻的嗓子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便敷衍了一句,“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男人扮花旦,好奇就过来看看。”
原以为花旦得了答案就会离开,想不到他还跟自己侃起来了。
“那人家好看吗?”花旦抿唇一笑,还真有几分女子娇媚的模样,
慕容云烟又是一抖,“你平时也这么说话?”
“才不是呢,人家只有上了妆才这样,一卸妆可爷们了。”
“那我真想见识见识你爷们的一面!”
花旦娇柔地推了他一把,“讨厌!你还没回答人家到底好不好看呢!”
“好看!太好看了!我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
“讨厌~”
慕容云烟几乎是用跑的出了后台,路上见到一个端着果盘小太监,想也没想就把人家打昏,剥得只剩内衣扔到假山后面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犀利无比,刚刚好卡在两拨侍卫交错的空当,任谁都没有发现端果盘的已经变成了大盗。
珍宝房的位置尚且不知,皇宫又大若迷城,很快慕容云烟便迷失在了皇宫中的一隅,周围时不时走过一队侍卫,慕容云烟不得不打消抓人来问的念头,往有重兵把守的地方找去。
可是,以他小太监的打扮,能出入的地方着实有限,瞎转悠了一会儿,慕容云烟终于放弃不惊动任何人的想法,果盘一扔,惊叫一声,跌坐到地上。
“怎么了!”一队侍卫立刻过来询问。
慕容云烟将礼貌往下压了压,哆嗦着身子说:“刚刚有个黑影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吓死我了!”
“黑影?!那黑影往什么方向跑了!”
“好像是珍宝房那个方向。”
侍卫长丝毫不敢怠慢,一声令下,一队人齐齐向珍宝房追去。
待他们淡出视野,慕容云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轻松跟上,在他们队伍中最后一人转弯的刹那,如猛兽出击,一招将人打昏,迅速换上侍卫服后,若无其事地跟上队伍。
到珍宝房门口的时候,发生了件意料之外的事,远处突然来了另一队人,说是看到一个黑影往这里跑来,两队人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追的是同一人,可慕容云烟知道,今夜对这座皇宫有所企图的并不止自己一人。
“此乃皇宫重地,没有圣上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把守珍宝房的士兵扬刀阻止靠近的侍卫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侍卫长后退了一步,说:“我等是追寻可疑人来到此处,不知几位可有看到?”
“我等一直在此把守,并未见到什么可疑人。”
侍卫长向珍宝房张望了两眼,见并无异常,带领队伍到别的地方去寻找了。两队人分头行事,走了很远,队伍里一个侍卫突然讶异道:“咦?我怎么排在队伍的最后?”侍卫长清点了一遍人数,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之前两队人分开的时候走错队伍了?”一个侍卫说。
“自己队伍都认不得?不可能!”侍卫长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叫道:“不好!回珍宝房!”
而那个失踪人口早已无声无息地潜入珍宝房,此刻正和一个同样黑衣打扮的人面对面僵持着。
借着房内十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的微光,慕容云烟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老兄,你穿成这样到这里来想必也是求财,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发财不是更好?我们就当没看到对方,自己拿自己的吧。”说完,就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可能是蒙着面,声音听上去有些闷。
“跑到这里发财?你是准备出去后把九聘珠卖了还是怎么着?”
慕容云烟一愣。
知道他来取南海九聘珠的人不多,此人莫不是是三护法、左右二使和毒指中的一个?可是,他们应该不会无聊到在这里开这种玩笑。
难道,是当日在客栈的房门外察觉到的神秘人?
可这语气也太熟悉了一点吧……
简直就是……
对方面巾后的模样在心中渐渐清晰,慕容云烟眼角一弯,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想不到堂堂刑天教教主居然有兴致和我这个临时大盗抢饭碗,看来我只能做回老本行了。”
男子从昏暗的角落缓缓步出,修长利落的身姿落入夜明珠绽放的幽幽荧光中,将如雪的银丝照得招摇,男子一挑面巾,显露出一张沉冷俊逸的脸孔——秦湛。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如何?”
“简直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扑到故知身上!”慕容云烟坏笑着捏了捏下巴。
秦湛立马止步,“想想就可以了!”
“哦!对了,我忘了秦大教主有洁癖!”
“少装。”
玩笑过后,慕容云烟正色道:“那天在门外的神秘人果然是你吗?”能在屋外不被察觉的偷听那么久,有那本事的也只有秦湛。
“你既然猜到,怎么当时不来问我?”
“因为没必要。秦大教主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就和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是一样的,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对方能因不知而过得轻松快乐,既然一样,揭穿你就等于揭穿我自己,我又何必自寻麻烦?”
“那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是你意料之中?”
慕容云烟摇头,眼中流露出一股无奈,“我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你多少会顾着些自己。”
秦湛坦然地面对他,“我知道你身手很好,可这次面对的是千军万马,稍有差池便是瓮中之鳖,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来。”
慕容云烟垂眸,担忧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抹温暖,只能摇头笑,“我说秦大教主,你也不怕路上突然病发,被正巧路过的有特殊癖好的贼人劫财又劫色?”抑制不住痞子本色……
秦湛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他抱臂看着慕容云烟,启开冰冷如霜的唇,“我这一路有清风散护航,想要被人劫财又劫色还真有点困难。”
慕容云烟自知踩到了老虎尾巴,打着哈哈准备开溜,“清风散,提神静气的好东西啊,你没事时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
“当饭那么吃好不好?”秦湛一步步逼近。
“那东西没滋没味,还不管饱,怎么能当饭吃呢。”慕容云烟几乎退到墙角。
房外突然脚步声繁杂起来,慕容云烟和秦湛倏地警惕起来,再无心思打趣。
“糟了,刚刚光顾着聊天,忘记找九聘珠了。”慕容云烟一脸懊悔。
秦湛不慌不忙,一如平常,“九聘珠可能不在这。”
“怎么说?”
“九聘珠在夜间会发出海蓝色的微光,这里宝物尽显,你可有看到?”
慕容云烟环视了一遍房内,确实没有发现,不禁皱眉,“那麻烦了。”
秦湛细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说:“外面已经快把这包围了,我们先出去。”
慕容云烟颔首。两人即刻翻身上梁,待侍卫开门进来的一瞬间,先后从大门的顶端翻越而出,迅捷地上了房顶。
第60章
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珍宝房,趴在屋顶上俯瞰满院奔走的侍卫。
“当今圣上不惜借助刃为他寻找此物,说明九聘珠对他很重要,我看多半在他身上。”慕容云烟单手撑着脑袋说道,丝毫没有做贼应有的态度和觉悟,反而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
秦湛斜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招摇的脑袋按下,“我也这么认为,九聘珠至阴至寒,不宜赐予后宫女子,也不适合作为嘉奖赐予臣子,这样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用了。”
“那便不用等了,现在应该还在举行庆典,正好可以来个浑水摸鱼、人多手杂。”
“你可别忘了他身边有沧江七鹰坐镇,你的水再混,手再杂,能保证一击即中?”
慕容云烟犹疑地摸了摸下巴,“我没和他们交过手,还真不好说。”
秦湛专注地看着前方,双目凌厉,好似穿透了未知的黑暗,“这事容不得半点差池,既然不确定就别给自己有一丝和他们正面冲突的机会。”
慕容云烟看着秦湛的侧脸突然楞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
秦湛不明所以,“笑什么?”
慕容云烟也不瞒他,“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很像我师傅。”
秦湛侧过身子看他,“想他了?”
慕容云烟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他血的味道至今留在这里,因为一直存在,所以没有所谓的想或不想。”
慕容云烟抚上秦湛的眉眼,顺着脸部干净利落的线条游走,“死人和活人不同,死人只能在记忆中存有一席之地,活人却能主宰记忆。”所以,我一定会拿到九聘珠!
秦湛静静地注视着他,任他抚弄,“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未来的路我会陪着你走。我从不食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今夜,九聘珠我势在必得!
两人不约而同扬起唇角,相视而笑。
慕容云烟抽出面巾蒙上面,秦湛紧接其后来了招声东击西,向院子的角落掷出一粒石子,支开了大批侍卫,与慕容云烟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想要避开沧江七鹰,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先一步到皇上的寝宫埋伏,通常皇上就寝时身边只有妃嫔和奴才,七鹰就算要日夜兼守,也必定是在屋子外头,先一步潜入,就避免了照面的风险。
不过问题就在于皇上会在哪个宫就寝,后宫佳丽没个几千也有几百,用猜的实在不太靠谱。
“你可知道今夜庆典庆的是什么?”秦湛对前路毫不怀疑,在屋顶的顶脊上如履平地。
不做一番打探,又岂敢在皇宫里大摇大摆地跑?听说今日西域前来朝圣,进贡了许多珍宝及一位西域美女,皇上特此设宴,举城共庆。
慕容云烟身姿轻盈,明明在剧烈的奔跑却似清风浮云,“你是想说皇上今夜会找那位西域美女侍寝。”
秦湛神色一暖,“你倒是知我心思。”
“那是当然,知汝者非我莫属。”
疾步间,一道黑影突然落在屋顶的尽头,背着月光笔直矗立,两人一惊,立即止步。
来人向两人走近了两步,不屑地看了一眼,冲楼下的侍卫吼道:“一群酒囊饭袋!在下面找那么久,就不会往上面看看!才两只老鼠,也要吵醒老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现在行踪暴露了,别说避忌七鹰,能不能见到都是一个问题。
慕容云烟神情明显不善,活络了一下指骨,冲来人说:“本来皇上算是我东家,我想尽量做得低调些,可惜偏偏有人坏事!”
只听‘啪’的一声,慕容云烟不知何时已站在来人面前,一掌拍向他的胸膛,来人惊慌一挡,手臂当场就麻了,震惊之际,被慕容云烟紧接而来的第二掌打下了屋顶,压倒了一片侍卫。
慕容云烟向秦湛打了个眼色,两人心灵相通,即刻兵分两路,向同一个目的地揽月阁跑去。
慕容云烟在皇城里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才甩去身后的追兵,可能是皇上要摆驾揽月阁的关系,越接近那侍卫越多,想继续明目张胆地走屋檐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矫健地从屋顶翻到木柱,再以双腿夹住木柱荡到屋顶内部,如壁虎般贴着上壁悬空攀爬,巧妙地避开了一路的侍卫。
上壁几乎没有着力点,只能依靠强大的指力吸附,慕容云烟保持这种极度费力的姿势顺利爬进揽月楼的二楼,可能是手指长时间处于绷紧的状态,入窗的时候忘了收力道,只听‘咔擦’一声,窗框断了一块。
“操!皇宫也偷工减料!”慕容云烟咒骂一声,紧接着屋内便响起宫女的惊叫声。
慕容云烟暗道不妙,这么个叫法非把侍卫引进来,索性的是屋中只有一个宫女,慕容云烟立刻从窗户越到宫女身边,捂住她的嘴。
可没想到的是这宫女竟会武功,而且身手还不错,只见她反手一扬,挥去慕容云烟的手,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根极细的鞭子,对着慕容云烟像舞丝带一样舞得妖娆又滴水不漏。
因为担心在入宫盘查时露馅,所以慕容云烟此行根本没带武器,只能就地取材,单脚一勾挑起地上的果盘,当盾那么使,可才挡了一下就发现不行,果盘是铜做的,鞭子抽在上面会发出‘当’的响声,多抽两下一定会把人招来。
慕容云烟果断地扔掉果盘,一边躲闪一边观察周围有什么称手的,又不会发出声音的武器,看了一圈,慕容云烟决定用的是——自己的腰带。
结果这一抽,裤子就松了,慕容云烟不得不一手提裤子,一手挥腰带,滑稽的举止惹得那宫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慕容云烟滴汗的同时,抓准这一空隙,一腰带抽向宫女的手腕,将她鞭子抽落,而那宫女也不是善茬,身子一软如灵蛇般从慕容云烟腰侧滑到他身后,利用臂腕猛地勒住慕容云烟的脖子。
慕容云烟不慌不忙,骨隙一收,利用缩骨摆脱了脖子上的桎梏,宫女不料他会突然变小,惊讶之余连忙伸手去抓,手指在空中打了个来回,却只是将慕容云烟的面巾掀了开去。
发丝擦过脸颊的瞬间,慕容云烟目光一凌,一个扫腿,将突然呆住的宫女扫倒在地,顺便点了她的穴道。
“原来你是西域女子。”慕容云烟蹲下身子看了她两眼,并从她手中拿回面巾,“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不过要委屈你一下了。”
慕容云烟捡起腰带重新系上,打横抱起死死盯着自己的宫女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将宫女放了进去,可就在关柜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想是侍卫听到打斗声赶来了。
“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声音?”侍卫徘徊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