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无月+番外——顾亦衣

作者:顾亦衣  录入:02-15

段疏声临走前还揩了点油,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半晌,楚扇进了来,看到无瑕正抱着那把精致得打眼的流云剑,眉微微一皱。无瑕看到楚扇进来了,一改在段疏声面前的生硬,热情的招呼道:“楚公子回来了?”“无瑕公子。”楚扇回了一礼,没有说多余的话。又是个闷葫芦。无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好再凑过去说话,只好坐下来继续赏玩自己刚到手的流云剑。

其实段疏声这个人还不错。无瑕盯着薄薄的剑刃,突然伸手一弹指,流云剑便发出清逸的剑吟声。一旁的楚扇看着他,不禁出声道:“无瑕公子可曾使过剑?”“这话就是嘲讽我了,”无瑕摊了摊手,“我可和段疏声一样,完全不会武功。”楚扇听了这话先是一怔,而后摇头笑了:“公子不会武功么?”“难道他会?”无瑕愣了。楚扇听了这句,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便不再言语。一向谨慎的自己居然会吐露出这些不该说的事?还是这件事牵扯到段疏声,自己才一瞬间慌了手脚……不再多想,他走出房间去:“我先去梳洗,失陪了。”

无瑕是一肚子的问号,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难道段疏声还真会武功?

罢了,就算会武功也不是什么大事。指不定段疏声是个什么公子哥儿、一时好奇出来看看什么是武林大会的呢。无瑕自顾自的给他开脱,依依不舍的抛下剑,草草梳洗了钻到榻上歇息。不一会儿楚扇也回来了,灭了烛台,两人便匆匆睡了。无瑕临睡前还得到了一把好剑,自然是心情不错,很快的睡着了;反而是楚扇,一直沉默的看着房梁,久久无法成眠。

第二日。

无瑕以前就不是什么正当人士,每日凭着连蒙带骗的招数把银子弄到手、再去寻春楼找小倌,自然没什么早睡早起的概念。今日被楚扇叫起来,下意识的蒙上衾被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不肯起。楚扇知道他是段疏声看重的人,也没办法动他,只好无可奈何的去禀报段疏声。段疏声已经梳洗停当,今日他为了见父母双亲,特地换了一件磊落的银衫:长衫透着碎银色,乍看之下,像是在大白日中披了一身星光;银衫上用雪色暗纹勾着青龙的模样,温文儒雅中却又透着三分疏冷。他本来正和雁过客套,听了这个消息莞尔一笑:“那我去请他。”雁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不冷不热的道:“何劳段公子大驾,我去便是。”

“雁过姑娘进男子宿过的房间于礼不合。”段疏声微微一笑,用礼法堵了雁过的话,自己施施然走了进去。雁过只顾着在那儿生闷气,死死盯着房间门口,过了一会儿段疏声便拉着梳洗完毕的无瑕出来了。无瑕被段疏声半拖着过来,见了是雁过,揉揉眼打了个呵欠:“……小丫头,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我在寻春楼每日比这时候还起得早呢!”雁过瞪他一眼,撇开脸去。

不明白这丫头片子生得哪门子气。无瑕不以为然的挑挑眉。四人用过早膳,没再多话,便往零阳城赶去。

第七章:拜见高堂

赶了大半日路,好容易才摸着了零阳城的墙根。段疏声提起缰绳制住骏马,骏马长嘶一声,放缓速度进入了城中。城门口的守兵本来在懒懒散散的休息,在段疏声驾马经过的时候,却像被火烧了一般蹭的窜了起来。他们刚要行礼,却被楚扇一个眼神制住了,于是急急收住了动作。无瑕仰天长叹,看,这就是特权阶级。没再多想,横竖是他沾了段疏声的光。一脸淡然的走进去,还不忘扫了守兵们一眼,倒霉的守兵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屏息静气目送这一行人走进城中。

城中居民不算很多,三三两两聚在大街两旁的店铺处谈笑,倒也是一份太平盛世的模样。也是,大越已经建国二十年了。越始帝江复轩本是梁国齐威将军,后来领兵攻入皇城逼宫,逼得梁帝传位于他。此后,江复轩称帝,改国号为越。不料三年后,江复轩突然暴毙身亡。这件事也成了宫中谜案,有大胆的人猜测,是当时的丞相苏子墨暗杀了江复轩。当然,因为这件事用脚趾头想都相当不靠谱,于是一时成为笑谈。而后的事情就顺顺当当了,江复轩之子江晓匆忙登基,平平安安当了十多年的皇上,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把位置传给了现在的江澈、也就是越肃帝。现在天下安定,没什么好烦心的。

扯远了扯远了。无瑕转过头,对段疏声问道:“你们家怎么还没到?”“已经到了。”段疏声扬扬脸。无瑕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边是望不到头的围墙,围墙通体以青砖砌成,还雕镂着精美的纹路。既然都到围墙处了,想必府门不会远。无瑕打了个呵欠。看到无瑕困倦的模样,段疏声好心提醒道:“再撑一会儿,到了府中就可以歇息了。”“哦……”无瑕迟疑了一下,他父母应该是好相处的人吧?毕竟他和后面坐着的那个小丫头都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会不会……

“放心。”段疏声看出他心中的疑惑,连忙道。无瑕就此放下一颗心来,眯着眼欣赏午后的晴空,心情愉快的吹了声口哨。又在马背上颠簸了好一会儿,无瑕刚才的精气神儿都用完了、又开始犯困:“怎么还没到啊?”“就快了。”段疏声歉然道。他挑眉一看,竟然旁边还是那围墙!怎么围墙这么长?“你家府邸……这么大?”段疏声顿了顿:“呃……快到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府门才遮遮掩掩的出现在视线里。无瑕上下眼皮直打架,打着呵欠驾马过去,眼前突然一亮,这才发现这府门是何等的富丽堂皇。跟这个比起来,段疏声请他和雁过留宿的府邸就寒酸许多了。府门处高悬着一个檀木匾,上面用金泥勾了“段府”二字,字体磅礴。两扇大木门上隐隐约约雕镂着卷草花纹,门环是精细的兽口。门前还站着两个小童、两个丫鬟,表情冷漠。待看清他们一行人(其实是见到了段疏声)猛然变得惊喜无比,一改刚才的冷漠之色,连忙跪下:“公子回来了!”见到楚扇,也行礼道:“楚公子。”

段疏声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便下了马,将手伸到无瑕身前:“瑕儿,下马吧。”小童和丫鬟齐刷刷愣了,脸上露出古怪之色。无瑕尴尬得要命,段疏声修长的手简直成了个炭火棍,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正在坐立不安时,府中走出了一个身影柔美的女子:“声儿,你回来了!”段疏声转过头去,看到是她,不着痕迹的将手缩了回来:“母亲。”

这是他娘?无瑕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湘色对襟长裙,素雅的颜色衬得身形娉婷有致。往上看,面若桃花,眸如含水;当然,难免的,眼尾有了丝丝浅纹、发间有了不易察觉的银丝。不过虽然已经有了些迟暮之色,但依旧不减其风华,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

段夫人看到有个人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回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却差点惊呼出声:“你、你是……”“母亲。”段疏声不多言,只是淡淡唤了一声,随即对无瑕微笑:“瑕儿,快下来见我母亲。”段夫人察觉到段疏声语气中的不对,转念一想,他对那人都是叫“临华”的,什么时候叫过“瑕儿”,或许有什么不知道的缘故在里头。想到这儿,也不好让段疏声面子上下不来,便对无瑕婉约一笑:“是声儿的朋友吗?”

“啊,是,是。”无瑕一叠声的应着,翻身下了马,将身后坐着的雁过也拉了下来。转身,对段夫人中规中矩的行礼道:“在下无瑕,见过段夫人。”这么一正经,可真不像他了。雁过一乐,走过去也安安静静的行了礼。楚扇自然是单膝跪地:“属下参见段夫人。”“都起来吧。”段夫人柔婉的答了礼,随即请众人入府。

一路上雕栏玉砌,千转百回才到了迎客厅。无瑕正左顾右盼着,手心一凉,原来是段疏声不动声色的牵住了他的手。他看看段疏声,试探着甩了甩手,却又被段疏声握了回去,自始至终段疏声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一分一毫。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好作罢,由段疏声牵着自己的手。一进迎客厅,鼻畔便传来上好的沉水香气,馥郁而缠绵。环顾四周,古玩、古书一应俱全,摆放的也极是雅致,显然的大户人家。

段夫人偏了偏脸,一个小丫鬟便伶俐的端着茶点走了过来。无瑕拈起了个水灵灵的蜜桃,毫无形象的吃着;雁过横他一眼,拿起茶盏小口啜饮;楚扇什么都没动,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段疏声则是偏着头,笑吟吟的看无瑕吃桃子。

“你看什么?”无瑕有些不自在,脸皮发烫。段疏声轻笑一声,从他手中拿起那个吃了一半的桃子:“看你吃东西。”无瑕又翻了个白眼,看就看吧,你还抢我的干什么!他笑得愈发开心了,把桃子在口边文雅的咬了一口,然后凑到他耳畔:“瑕儿可知道卫灵公与弥子瑕的分桃之乐?”小爷是正宗的断袖,虽然不识得几个字但总知道分桃是什么!无瑕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生生的忍住了,他此时的脸已经成了煮熟的螃蟹,左顾右盼,屋内五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在他身上。看他太过尴尬,段夫人便善意解围道:“一路奔波,想必两位都累了,请先去客房休息吧。”

听了这句,无瑕如蒙大赦,拽住雁过就一溜烟儿的跑了。雁过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吱哇乱叫:“无瑕!你、你不许拽着我……”“那个段疏声……”无瑕竟没听见,只是一顾的咬牙切齿,脸上的晕红犹未褪尽。

第八章:酒后真言

在织锦软榻上翻滚了半天,无瑕还是没能睡着。明明认识段疏声的时间还没认识青竹的时间长,怎么接二连三的受了这么多调戏……其实调戏不可怕,可怕的是久经情场的自己会这么在意。脑中浮现出段疏声清俊的脸,喉咙中居然咕咚了一声。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段疏声吧……可是……啊男人就是男人嘛喜欢上别人就要大胆说出来……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无瑕气急了,一把扯来衾被盖在了脑门上。娘的,小爷我再也不吃桃子了!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会儿,便被雁过叫起来去参加段夫人为他们举行的洗尘宴了。他打了个呵欠,让雁过在门口等一会儿,跟着丫鬟去挑洗尘宴上穿的衣服。走到梨木雕花柜前,那个丫鬟低眉顺眼的为他打开了柜门:“请公子挑选衣装。”一打开柜门才知道有多少件衣服,墨色、青色、碧色、灰蓝色、澈蓝色、绯色、杏色……每种颜色大概有那么两三件,整齐的码放着,让人眼花缭乱。

好容易回过神来,无瑕看了一眼犹如调色盘的衣柜,挑眉选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紫色长衫。在丫鬟的服侍下更了衣,扣上玉带环,束上紫金冠,想了想又将流云剑用锦缎包好,放在了一旁——带着这种利刃可能会吓到段夫人吧。不过估计段夫人也是江湖女子出身,这种东西应该也不会避讳。没再多想,走了出去。

雁过本来憋了一肚子气,此时看到正装华服的他,不禁眼前一亮,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好看。”“谬赞了——”无瑕扯着戏文的尖嗓子,假模假式的给雁过回了一礼,那副样子把雁过逗得一乐。雁过也换了件樱色的裙衫,上面纹着雪色的小花,明媚一如春光,连脸上的红痕的不再明显了。他看雁过的心情好些了,便也清清嗓子,往正厅走去。

到了正厅,段疏声已经到了。他衣着未变,却在发间束上了白玉冠,更衬得脸庞如玉隽秀。在他看着段疏声的时候,段疏声也在看着他,微微失神:紫服张扬,那人在春光之中对他一笑,笑容里带了三分邪气……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人渐渐重叠,段疏声猛地站起身来,失声道:“临华!”“段……段疏声?”无瑕愣了愣,怎么了这是?他听到这句,颓然坐了下来。无瑕他,还是没能想起来……要是那人的话,一定是会唤他“无月”的。微微摇头,察觉到在座众人的目光,只得温文一笑。

段夫人坐在上首,神情有异,但依旧温婉道:“两位请入座。”无瑕翻了个白眼,和雁过坐在下首。席上自是你来我往的客套,段疏声似是貌合神离,几次看他看的出神,手中的酒樽都拿不稳,只能让段夫人来维持场面:“……今日一见,公子与姑娘皆是人中龙凤。”“夫人过奖。小女面有瑕疵,只是无盐之流罢了。”雁过竟也对这种宴会如鱼得水,应对的极是得体。段夫人也是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姑娘,心下不禁惋惜,要是这个姑娘脸上没有斑痕就好了。

无瑕看段夫人和雁过客套着,心中烦闷,他一向讨厌这种场合。随手夹了一筷龙井虾仁,抬起眼来,却和段疏声的目光绞在了一起。龙井虾仁吃在嘴里一点儿滋味都没了,他心绪烦乱的将筷子拍下,低头不看段疏声。衣角一紧,原来是雁过悄悄拉他:“……你也别只顾着吃。”他瞪了她一眼:“我知道的不比你这小丫头多。”她努努嘴,不说话了。

段夫人见无瑕回过神来,便柔婉道:“席上的晚膳可还合口?”“合口,合口。”他环顾四周想找点话题,“怎么不见伯父和我们一起同乐?”没想到,一听这句话,段夫人却是沉默了。心里咯噔一声,可能自己说错了话——再去看段疏声,段疏声的脸色也变了,脸上不再是那种迷蒙而温柔的笑容。取代而之的,是锐利的恨意。

敢情我一开口就说错话。无瑕郁闷了,便拜道:“我有些不适,先行离开了。”没有人应答。无瑕自讨没趣,摸摸鼻子就走了。雁过急忙来打圆场:“……我再给各位斟杯酒吧。我和无瑕不请自来,真真是叨扰夫人和公子了。”说罢,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纹花酒壶,连忙走过去给他们斟酒。段夫人这才强自维持住笑意:“雁过姑娘哪里的话。”

且说无瑕溜达了出去,一个小童要给他提灯照亮,被他摇头谢绝了。信步往前走去,表面逍遥自在,心里却是烦乱不已——为什么一提到段疏声的父亲、段疏声会是那副神情?如果只是父亲去世,依照段疏声温润开阔的性格,也大可不必那样。还有那个“临华”,这已经是段疏声第二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大胆一点,把他口中的“临华”猜测为江湖中的“临华公子”……更不对了,临华公子是魔教教主,且在三年前就消失了,段疏声一个书生怎么会认识他。

就这么烦躁着往前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身去看,原来是段疏声,他温润的面容在月光下看不清楚,朦朦胧胧,明明灭灭:“临华。”声音因为酒气而喑哑,他醉了,身形也摇摇欲坠。无瑕连忙走过去,扶住他:“你……”“临华。”他依旧是这么唤着,热热的气息扑在无瑕露着的颈上,激起一阵酥麻。无瑕强自甩甩头:“那个……今日的宴会上,我提到了你的父亲,对不起。”词不达意,但还好段疏声听懂了。他的身子突然绷了起来,声音冷冽:“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明明前一秒还是柔情似水,下一刻就突然换成了冷冽难当。还没等无瑕想好怎么回话,他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废了你毕生武功,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我不认识你。”无瑕心想这人说什么醉话,刚要扶着他回房间,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来。趔趄了几步,好不容易没让自己摔倒,再去看那人已经不见了。

推书 20234-02-15 :只顾今生 上——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