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苏小东转了好几次身,脑子里清醒的很。想起了新年在自己屋子里和程绘一起的日子,想着想着,越想越亢奋。就更加睡不着了。睁大眼看着天花板,可是,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苏小东疑惑,怎么会这么暗?微微转了下脑袋,看到房间里的窗帘全都落下了。苏小东心里低落,原来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在心里憋屈了会儿,苏小东开始想说话了,侧了侧身,舔了下嘴巴,
“程绘——”
上面一片沉寂。过了会儿,苏小东想,程绘睡了,也是个看看他睡颜的好机会。这个想法让苏小东很兴奋。噌坐了起来,趴上了床沿,观察敌情。程绘侧身而睡,正好背对着苏小东。苏小东把脚抬上了床,轻手轻脚地爬上了程绘旁。
苏小东对着程绘露出在棉被外的背,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牙齿,亮锃锃地。像要吃了程绘一样。把脸靠近了一点,脸颊离程绘的背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甚至能感觉得到程绘身体发出来的温热。
苏小东乐得几乎疯了。为了憋住笑意,身体颤抖的厉害。
蓦的,似是只在霎那之间,程绘在毫无准备之下翻了个身,与把脸憋地扭曲的苏小东面对着面。苏小东扭曲的脸无限放大地印在褐色的瞳孔里。
速度快得让苏小东连惊讶的表情也来不及换上。
程绘说,“苏小东收起你那用来辟邪的表情。”
苏小东近距离看着程绘的眼睫毛。长长地向上卷着。突然想起以前有人说过,男生的眼睫毛是要比女生的要好看且长。原来,当真如此。
苏小东为自己用实际行动印证了这个真理而沾沾自喜。原来自己也笨得不是很透彻。
程绘看苏小东没反应,重复叫了遍,“苏小东。”
苏小东终于回魂了。心脏像个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响着着,“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程绘反问,“你知道我想哪样?”
苏小东更加结巴了,脑子里完全听不见程绘的话,还是竭尽全力地为自己不知廉耻的行为作掩饰,“我——我——就看你的——你的被窝比较暖——”
苏小东还没说完,一边悬在半空的身子就整个地掉下床了。砰的一声闷响。能想象得到苏小东吓成一塌糊涂的脸。苏小东连屁股也不敢揉,迅速地钻进了自己已经有点冷却的被窝里。经典的蜗牛式逃避法。
过了好一会,苏小东才冷静了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传了出来,“真的,程绘,我——我就看你的被窝好像比较暖和。”
死鸡撑饭盖。连苏小东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毫无说服力的解释有什么用。只是好像觉得这样说了心里才会安心一点。
房间里在苏小东的话音落了后,静悄悄的。程绘没有回应。可是苏小东知道程绘肯定没睡。所以,苏小东把嘴巴舔掉皮之前,又说起了话了,
“程绘——”
“嗯。”
苏小东得到了回应而兴高采烈的。原本因为紧张而皱起来的脸,又笑了开来。程绘真好。苏小东认为一个人好不好的基准只在于,他会不会回应自己说的话。就像小屁孩认为只要给自己糖吃就是好人一样的概念。
“秦温艼——怎么怎么会来这儿住?”
苏小东终于鼓起勇气问了这个一直把自己绕在脖子上的问题了。可是刚问完,又觉得自己是多事了。
“苏小东如果你每天的为什么能有一半用在学习上,你现在也不至于笨成这样。”程绘还是用那种若即若离的语调。
苏小东卑微的心灵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狠狠地打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程绘是听着苏小东刷牙的声音醒来的。缓缓地打开眼帘,听着洗手间里传出刷刷的规律的刷牙声,还有重复漱口的声音。可以想象,洗手间里刷牙的人满嘴牙膏泡沫却很认真地对着镜子刷着牙的情景。突然有种是夫妻的错觉。
真少见苏小东会这么早醒来。太阳简直都是从西边出来了。
程绘揭开了被子,穿上鞋,走进了洗手间里。苏小东正在奋力地擦着自己的脸。像要把脸皮都要擦出来一样。
“别擦了,你再擦下去,就没脸没皮了。”
苏小东一惊,慌张地把毛巾褪到鼻子下,透过镜子看着脸色依旧清淡的程绘。苏小东有些痴了,原来一早上就看到程绘的感觉是这么好的。比看到了太阳更温暖。
秦温艼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苏小东正乐乎乐乎地跟在程绘身后奋力穿鞋,准备和程绘一起上学。两人也一同半弯着腰穿鞋子,一个垂眉一个整个头几乎埋到鞋尖前。像两个准备开学前,约在一起一同上学的两小无猜。
开学的这么大的日子,苏小东当然想跟程绘分享分享这天的感受。虽然只是一段小小的路程但也足够了。
“绘。”
秦温艼甜甜的声音从身后从了上来。程绘没有回头,苏小东倒是八卦地转过头了。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背对着阳台透进来的光线的秦温艼,有点强势的感觉。苏小东张了张嘴巴,但也自知自己没什么资格说话,她叫的人也不是自己。转头看程绘,程绘刚好回头,不过是看着苏小东的,
“你走不走?”
苏小东连忙点头,慌慌张张地把剩下的鞋带也系上。跟上了程绘。在电梯里,落到十八层的时候,苏小东把嘴巴张开了点,想要问程绘为什么不理秦温艼。可是,电梯门刚好打开了。进来的人苏小东认得,上个学期常常都在电梯里遇着的一个老婆婆。老婆婆看到了程绘两人,笑眯眯的,
“小两口今天也一起开学了?”
苏小东先是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嘴角已经咧到耳根后了。可是,心里却还是矛盾着,怕程绘不喜欢。毕竟被别人说跟一个男人是小两口,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会高兴。
苏小东自觉地把自己列入不正常系列了。
偷偷地瞄了程绘一眼,幸好程绘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特别差的表现。苏小东放下心来后,又沉醉在自己的乐子里了。不亦乐乎。
猥琐的脸全都映在光洁的电梯壁上。
原本以为今天是开学,学校里会多一点的人。可是,整个学校静悄悄的。只有几只开春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喧闹着。显得校园愈发冷清。
苏小东以前是住宿的,回到学校后,至少还可以在宿舍里耗耗时间等开学典礼,现在宿舍也没有得回。每次,学校说8:30开始总是要等到10:00才人才到。苏小东每次都没有吸取到教训,每次都是早早地就回来。而且,即使苏小东吸取了教训,但为了能跟程绘一块上学,他还是一样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清晨到底雾气还没有全部散去。苏小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道上,有点无聊。又开始想起程绘来。无聊时就想想程绘,对于苏小东来说,是一件最快乐的事了。
“苏小东。”
踢着小石头的苏小东猛地抬头,看着站在雾里头的模糊不清的身影。以为自己的幻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还能把人物实体化。
二十九:像秋天的春天
“程——程绘,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小东冲上前,一张嘴巴充分地表达了他现在心里的高兴。
程绘淡淡地看了眼苏小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尽管程绘总是不回答苏小东的问题,但苏小东还是傻里傻气地高兴着程绘会回应自己的。每次看着笑成这样的苏小东,总会让人疑惑,是不是在苏小东心里面就没什么比程绘回应他的事更高兴了。
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可是程绘并不反感这样没出息的苏小东。
这世界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成就一番大事业。他总有自己的一个定位。或高或低。达到了,也许他就比任何人都要得到得多。
江南的树很奇怪。别人总是说落叶悲秋,可是江南的树叶却是在万紫千红里的春天才落的。
少了分悲凉,添了笔诗意。
风吹过,道路两旁的的大树金黄色的树叶就会哗啦哗啦整簌地落下来。漫天飞舞,煞是浪漫。不一会,街道就会被铺满了一层树叶了。
只有道路的中间才会没有被覆盖地那么彻底。灰色的水泥地在黄色的枯叶下若隐若现。苏小东不想糟蹋了这番美景,跟在程绘身后一蹦一跳地走着。有时,不可避免地踩到树叶,能听得见那种沙沙的声音在脚下响起。
树叶依然在隧道一样的街道里漫天飞舞地飘落着,落在地上,落在草坪上,落在苏小东的脑袋上,落在程绘的肩上。两人在这像秋天一样的春天里慢慢行走着。距离不远也不近,苏小东却始终没有跟丢程绘。直到两人消失在街道的某个角落。枯叶依旧缓缓而下。
现在的苏小东很幸福,很幸福。
两人一直这样一前一后地在校园里走了一圈。直到程绘在苏小东面前停了下来。苏小东抬头。白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太阳出来了,在图书馆西式塔尖尖的一角露出了半分。有点圣母院的圣神感。
偏偏苏小东却脸却垮了。即使给他一个长征的时间,他对书实在是培养不出什么感情。
但最后,他到底是进去了。因为程绘已经进去了。
图书馆刚刚才开门,里面还保存着一股闷热的旧书的气味。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旧式风扇缓缓转动的声音。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正打扫着书柜上封尘的书本,听到了脚步声,转过了头,看到了程绘两人,微微笑着,
“很少见这么早就会有人过来。”
程绘没说什么,在第二排的书柜上,挑了会儿,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书,就往最里面的阅书搁里走。苏小东匆匆地挑了一本武侠小说,也跟着程绘进去了。
苏小东看着书本开始昏昏欲睡,为了在程绘面前保持形象,他决定要做些什么来让脑袋清醒。例如,跟程绘说说话。苏小东向前凑了凑脑袋,舔了舔嘴巴,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程绘——”
程绘连眼皮都没有抬,“嗯。”
“你这么喜欢看书,怎么不买回家?”
“买了不等于拥有。”
苏小东一愣,明显这种深奥的话是听不懂了。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过了会儿,又开始刻意压低声音叫程绘。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升到上空,又被风扇卷了下来,显得格外幽怨,简直就像冤魂不散的鬼一样。
正在整理书本的管理员,侧了侧头,看着那两个在桌子前靠得不远不近的身影,微微笑了。年轻孩子的感情真单纯。
“真让人羡慕。”
语气在二月的空气里,凉得有点落寞。
到了十点多,程绘才在苏小东永无止境的唠叨下脱离了。因为苏小东要赶着去参加开学典礼。苏小东气喘吁吁地赶到田径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头涌涌了。不像高中时,一开学就跟朋友同学嬉闹着好久不见。而是每个人都在抱怨着,为什么大学了还要搞开学典礼。
苏小东肩被人拍了拍,刚要转过头,汪洋的脸就凑上来了。苏小东吓了一大跳,一个踉跄,就退后了一小步,
“汪洋好久不见——”
汪洋依然笑得很阳光十足,揽着苏小东的肩,“是啊!”
汪洋开始在苏小东张嘴巴之前,又滔滔不绝地分享他在寒假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光荣事迹了。例如,在他的系花女朋友屋子前放烟花。例如,他跟他的系花女朋友去了哪些地方。
汪洋就好像一个围着太阳转的地球。这跟苏小东有点像。不同的是,汪洋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围着太阳转,可是苏小东只有一个租客的名分。离正当理由还差十万八千里。
“喂喂——”
广播里传出了校长略微沙哑的声音。校长叫了两声,话音筒又失灵了。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可是校长还是毫不知情地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说得脸红耳赤了。急得隔壁的老师猛给校长打眼色。田径场上的学生全轰地笑了起来。
似乎只有看老师出糗这个爱好永远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减弱。
结果,折腾了好一会儿,开学典礼才开始进入主题。校长说,今年是奥运年,学校也沾到福气了——校长这一话还没说下去,下面就有学生开始喧闹起哄了,
“福个屁!天灾人祸,百年一遇的雪灾还算是福?如果当真如此,校长您老这离被拜祭也不远了!”
这铁铮铮的话引起了群众极大的响应。全都点头附和了。
年轻人只须要有一个有胆识的领头,就可以叛逆整个世界。不管领头对与错,他们渴求着一个张扬的现身与华丽的落幕。似乎只要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青春没白过。
周遭喧哗得厉害。几乎要把整片天空都要掀下来了。苏小东站在班里的最后一排,他不敢作任何的表示。他始终不懂,这样喧闹意义在哪里。迟钝的人因为思想总比人慢了一步,有时会比局中的人要清醒得多。
台上的领导们,孤掌难鸣,完全控住不住现场的躁动。苏小东干站在原地,看着站在台上又气又窘迫的校长,觉得他似乎有点可怜。
最后在学校心里原以为是喜庆的开学典礼,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破。空旷的田径场变成了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最终这场无厘头的战争以记那个起哄的男生一个大过郁郁而散。
苏小东一解放就跑去了图书馆,想跟程绘说说今天开学典礼的战况。可是赶到的时候,原来程绘坐着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苏小东想了下,也对,程绘今天也是开学的。
因为下午就要开始正式上课了,苏小东被留了下来做校园打扫的。汪洋拿着扫把,往苏小东的身边凑,鬼鬼祟祟的,
“小东,今晚我们有个聚会,你要不要来?”
苏小东想了下,正要拒绝,班里的另一个女生也凑了上来,“小东,叫上程绘。你可以不去,但程绘非去不可!”
平时毫不起眼的苏小东竟然被搭话了。心里来不及受宠若惊就先是慢了一截,难道他们发现自己跟程绘住在一起了?正要辩解着什么,门外却传来的起哄喧哗,
“程绘——”
“真的是程绘!”
“近看简直是帅呆了!”
苏小东马上转过头,就看到程绘站在门口处,因为背着阳光,摸不清他的视线落在哪里。程绘看着苏小东傻里傻气地站在教师里,拿着扫把,往这里看着,却迟迟未动,皱眉,
“苏小东,出来。”
苏小东回过神,急忙丢下手里的扫把,跟着程绘出去了。留在班里的同学一傻一愣的,完全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三十:懦弱的人生气是最恐怖的
苏小东跟着程绘身后,咧开嘴巴眼巴巴地仰头看着程绘,“程绘你怎么在这里?”
程绘停了下来,苏小东反应不过来,差点撞了上去。
“你中午怎么没有回来?”
程绘的语气间竟有了几分冷意。语气是冷的,入耳却是暖意融融。可惜苏小东脑袋迟钝,根本听不出,舔了舔嘴巴,连忙解释道,
“今天我们被留下清洁了。”
苏小东努力仰起脑袋,想看看程绘现在的表情。可惜程绘背对着猛烈的阳光,脸上的表情处于阴影里,有点模糊不清。程绘沉默了半响,才淡淡说道,
“今晚你要聚会?”
这跳跃性的问题,让苏小东猜测程绘的心思就更加迷茫了。猜想了半天才明白了过来,原来程绘刚才是听见了汪洋说的话了。苏小东一下子就奄了,本来这事本来是要给推了,可是他偏偏记住了那句‘程绘非去不可’的话。程绘怕是连这句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