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一)——雁过留声

作者:雁过留声  录入:02-13

路子清知道蝶舞误会,想到蝶舞不知昨夜是何缘故,自己在家看顾着也好。于是点头道:“娘亲,我今日在家陪娘亲可好?”蝶舞忙点头,一脸喜不自胜。路子清又道:“只是,我今日若不去寺里,恐怕方丈担心,我与方丈说一声,再回来陪伴母亲,可好?”蝶舞知道法缘对路子清一向很好,便点头说“好”。

路子清换了身衣服,将衣领竖起,遮住脖颈伤痕,起身去了寺院。

等他回来,看到蝶舞背着手,站在院门口,似在等自己。他心中欢喜,便跑了过去。边跑,边唤道:“娘亲。”蝶舞初时还在微笑,见他跑近,脸上骤然换做冷笑。路子清心里一凛,顿了脚步,小心的走到蝶舞面前,轻声唤了声“娘”。

蝶舞冷笑道:“娘?你还知道回来?”路子清听她声音尖利,吓得缩了脖子。蝶舞冷冷的看着他,一把抓住他手臂,便往院子里拖,路子清吓了一跳,本能便要挣脱。忽的背上一疼,路子清“啊”一声痛呼,惊颤回眸,便看到蝶舞另一只手里拿着木棒,刚才正是蝶舞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记。

第39章

路子清自小从未挨过打,这一下已经叫他吃惊,背后如同火烧一般。抬头看见蝶舞眼中毫无怜惜,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蝶舞一甩手,将路子清摔在地上,冷冷道:“我早说过,你若是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你是不是不记得了?”路子清心中大惊,想那是昨夜母亲恫吓之词,今早见母亲已经恢复如初,未料自己去了趟菩提寺,便又复发。当下不敢出声,只是低了头。

蝶舞见他不说话,以为强硬,于是狠声道:“你不说话,是有意同我作对么?”路子清心中害怕,只是不敢做声,想要摇头,惊闻身后生风,他来不急开口,背上又狠狠的挨了一记。路子清登时趴在了地上,蝶舞狂性大发,口中边叫着“你说啊,你说话啊”,手上棍棒不停。她这几年做多了粗活,早已不是以往那般瘦弱无力,木棒落在路子清背上,声声闷响,次次见红。

过不多时,路子清背上就一片血红。他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架上蒸笼,背上阵阵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想就此昏死过去,可是却又不能够。耳旁是母亲尖声厉语,背上是棍棒加身,他疼得眼泪直流,想到自身委屈,更是啼哭不止。

初时他仍哀叫,望母亲觉醒,几下之后,不见母亲手软,反倒力气加重,他挨不过,匍匐在地上,将脸埋在了手臂中,咬牙强忍,只剩眼泪控制不住,滴落尘埃。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蝶舞住了手,将木棍往旁边一扔,冷哼一声道:“今日便叫你知道厉害,日后若是再敢逃跑,就真的打断你的腿。”路子清哼哼两声,蝶舞又道:“所有伙计,别想偷懒,若是我发现你偷懒,定不会轻饶你,听到没?”路子清疼得不欲讲话,又被蝶舞踢了一脚,忙忍痛抬头道:“知了。”

蝶舞这才缓下脸色,回了屋子。

路子清只觉得背后一片黏腻,疼痛难耐,在地上趴了许久,才起了身。他将那带血的棍子拾起来,扔在一旁。小心的走到屋外,向内张望,见蝶舞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

他才稍感安心,转身出了家门,直奔林间溪流。

他背上伤口狰狞,念及蝶舞一人在家,也不敢在外多做停留。只得用溪水洗了背后伤口,又将染血衣服洗了,拖着脚步回家。

屋内蝶舞尚未转醒,路子清翻找了平日家中备得伤药,自己抹了。

到了午后,蝶舞醒来,一切又复常态。路子清心知母亲是患了失心疯,只是不知那般疯癫,是因为什么。他不愿母亲难过担心,便拖了伤体,隐忍不说。处事小心,蝶舞倒是没有发现。到了第二日清晨,路子清只觉得浑身发冷,脑顶发热,恐怕自己是伤口处理不当,如今发热了。又不愿母亲知晓,便留了一张纸笺,出门去了菩提寺。

到了菩提寺,他已是背后一片湿腻,浑身无力发冷,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寺外。

之后,他被菩提寺救起,众人询问之下,他才缓缓将事情原委道出,众人听了,无不唏嘘哀叹,更有人劝他栖身菩提寺,好过受虐。路子清婉拒了大家好意,毕竟蝶舞在如何,也是自己亲娘,自己岂能弃她不顾?

众人知路子清一片孝心,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劝他道:“你如今伤重,还是现在寺内休息两日,待好了再回去。”见路子清担心,又说道:“你家里我们会轮流去照看,你且放心。”路子清想:自己现在这样回去,若是母亲神智清醒,看到了定要追问,自己无论如何说辞,都只会叫母亲难过,倒不如暂留寺内,待身子好些了再回去。

路子清这一待便是半月,他偶尔听得寺内僧众议论,都道他聪慧异常,却难见容于母亲,皆为他感到难过。

路子清心中挂念母亲,觉得自己身子好了,一夜,趁着众僧入睡,一个人偷偷回了家。

到了家门,却是心怯难行。他手在门扉上停了停,终是一咬牙推门进去了。走至院内,发现四周一片狼藉,他暗自心惊,入到屋内,瞧见母亲和衣而卧,路子清怕她难受,走上前欲帮母亲脱去外衣。

谁料此刻蝶舞睁开了眼睛。

路子清登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吓得一动不动,也不敢出声。蝶舞看见路子清,先是眼露迷惑,随后淡淡笑道:“你回来了……”路子清嗫嚅道:“我回来了。”蝶舞轻笑一声,看见路子清的手仍在自己衣领处,笑道:“我自己来。”说着,她解开衣扣。

路子清觉得自己母亲今日言行不似往日,可也不似那日发狂之态,正自不解,蝶舞已经褪去了外衣,只余内衬。路子清与母亲相依为命,自不觉此举如何,只见蝶舞一拉路子清手腕,将他拉上床,便缠了上来,手臂一勾,搂住了路子清脖颈。

路子清瞪大了眼睛,唤道:“娘?”

蝶舞竖起食指,道:“嘘……今夜莫多言。”说着,倾身抚上路子清。路子清不解何故,刚要询问,觉察唇上一软,竟是母亲亲了上来。他原想是母子多日未见的亲昵之举,本无其他。可蝶舞却将舌尖探入,登时吓得路子清瞪圆了眼睛。蝶舞双手慢慢向下滑动,最后竟来到了路子清两腿之间。

路子清只是六岁蒙童,对此等事情分毫不知,但觉下身被母亲碰触,心中顿时一阵作呕,背后发麻,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将蝶舞推倒在床上,他自己忙向外跑,跑到门边,又担心母亲,立定回望。

蝶舞忽然被推倒,见人又跑,在床上大声叫道:“你去哪儿?你又想丢下我么?”顿了顿,又道:“这孩子确是你的,你可以滴血验亲啊!”路子清听了,怔怔看着蝶舞。蝶舞见他不走了,一捋头发,笑道:“你来见我,我很欢喜,我知道大姐容我不得,但云清真是你的亲子,怎么你也要见上一面。”

路子清心中更惊,这“云清”本是自己名字,可自三岁大病之后,母亲便叫自己改了名字,也不许自己告诉别人自己真名,现在她看着自己,却又唤着别人,她眼中看的,分明是自己的爹……

路子清对当初自己落水一事,不甚了解。于是疑惑道:“娘亲,爹他……”

蝶舞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旧媚眼如丝,道:“我儿云清是神童,日后定有做为,你就算不接我回去,也要好好的照顾他才是。”

路子清听蝶舞虽然神志不清,仍想着自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唤道:“娘亲……”蝶舞等了片刻,不闻人声,忽的秀眉倒竖,怒道:“你滚,我不要见到你!我也不要你的孩子!”说着,一阵歇斯底里,抓起手能触及之物,便向门口路子清扔去。

路子清吓了一跳,左右躲避,耳中听得蝶舞叫着“我不要你的孩子”,“都是那孩子的错”,心中一痛,忘记躲闪,被一件利物砸中了头,登时血流如注。

蝶舞见了血,却更加兴奋,更加用力的将手边物件扔过来。路子清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心中疼痛难耐,昔日温柔婉约的母亲,如今却是这等模样,将所有过错归于自己身上,一时不能接受,狂吼一声,夺门而出。

路子清跑了许久,慌不择路,抬头发现自己竟又到了菩提寺门口。他半张脸全是血污,吓坏了守夜僧,待看清了是路子清,忙带他入内包扎。

路子清心中郁闷,那日虽被母亲责怪,之前又被毒打,但想到母亲带大自己,含辛茹苦,又思及以往温柔的母亲,不由暗自垂泪。几日过后,他虽心中害怕,却更加担忧母亲,于是向法缘提出回家。

法缘见他可怜,对他道:“你若这般回去,你娘再打你,骂你,恐怕你仍旧无法逃脱。”路子清摇头苦涩道:“这全是子清的命,大师,子清是母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就算他日被母亲打死了,也是子清命薄。”法缘叹道:“若真是如此,当真苍天无眼了。不如我教你一套轻功,若是你母亲在打你,你也好躲闪。平日我也教你些防身功夫,助你强身。”路子清听了喜不自胜,忙叩头谢了。

自那日之后,路子清便时常来寺中和法缘学习武功,只是他心脉太弱,不能练习内功,更不能学复杂武学,只得学了些浅显的防身之术,还有轻功。路子清本就瘦小,身子轻盈,练习轻功教别人更为轻松,虽没有内力辅佐,但他心性极佳,一套轻功学下来,虽不能纵上跳下,飞天入地,但若论躲闪逃避,绝非难事。

除去学习功夫防身,路子清仍旧不忘研读诗书。回到家中,待母亲依旧如故,只是蝶舞的病毫无起色。发起狂来,便对路子清横眉冷目,若是路子清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失了心时,就对路子清媚笑就身,路子清唯有逃跑。

路子清年纪渐长,性子也越发成熟,从蝶舞行径中,他已然明白许多。

蝶舞有时将自己当做老鸨,而把路子清当作了过往自己,稍有不顺,便是严厉惩处,也时常劝他接客,字字句句,具是当年蝶舞亲身经历。有时她又将路子清当做情郎,百般引诱,路子清逃跑回来,她又变作老鸨,怪路子清招待不周,打骂一顿。唯有清醒的时候,会对路子清和颜悦色,只是这种时候越来越少。

如此四年,最后蝶舞被一场大火烧死,唯有路子清侥幸存活,到了菩提寺,生活七年,之后便来了京城,成了人尽皆知的“无双公子”。

第40章

路子清望月回想,往事历历在目。只是他说与柳思霁听时,仍是避重就轻,只捡了他母亲失心,对他时好时坏。并无再多赘言,究竟如何时好时坏,也未讲的详细。只是从他只言片语,也可听出当年凄惨,柳思霁不由顿感心痛,见他举头望月,想是他回忆往事,心境凄迷,于是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宽慰道:“这些都过去了,路兄弟也别多想了。”

路子清一怔,呐呐道:“是啊……都过去了。”

柳思霁见他呆呆愣愣的,心知他还没有走出过去阴影,顿时心生怜爱,用力一勾他肩膀,将他拉入怀中,朗声道:“你既和我做大哥,你我既是兄弟,日后我的就是你的,有我疼你,惜你,爱你,何须在多想其他。”

路子清见他说的爽朗,也受他感染,觉得心底郁结少了几分,展颜笑道:“多谢大哥。”他转回头,又看向天上月轮,缓缓道:“我对过去的事,早已释怀。只是偶尔想起来,总觉得我娘太过可怜。”

柳思霁应了一声,道:“伯母确实可怜,只是她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在你身上,实在不该。”路子清苦笑道:“本以为觅得良人,却遭人遗弃,若是我说不定也会如此,怨不得她。更何况,她清醒时,对我疼爱有加,这份感情断然不是作假。”

柳思霁见他正了面色,想虽然他母亲对他不好,但母子连心,又相依多年,他对母亲感情甚深,一时感慨万千。

路子清察他神情,叹了口气,道:“虽然我母子二人如此坎坷,但好歹相聚十年,是福是祸,总是缘分,大哥,你……可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柳思霁点了点头,黯然道:“是啊……看你虽然生活心酸,但仍旧记得你母亲,我却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他微微一顿,苦笑道:“也许从未见过才是真,我自出生便是母亲亡命之时……”

路子清学着适才柳思霁安慰自己那般,揽了他肩膀,道:“大哥,一切皆是命,相信伯母也不愿你如此挂怀。她只望你可以一世安然,就像我母亲,纵然对我千万不好,但她清醒时,仍会为我缝补,为我牵挂,望我安然。”

柳思霁点头,道:“不错。”

路子清又道:“伯母遗物,大哥也该好好保管。正如大哥所言,如今大哥已是不同往日,不需要过去身份牵绊,若遇见生父,随缘即可,不用勉强寻找。”柳思霁点头称是,想到路子清身世,道:“你也是。”

路子清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随即又转色一叹,道:“只是我有愧于心。”柳思霁皱眉不解,路子清道:“想来,我娘断不愿我走上今日这条道路。”柳思霁问道:“你说的,可是指暮颜楼?”路子清点点头,一脸黯然。

柳思霁叹道:“这也非你所愿,而是世道不公。”路子清转头定睛问道:“大哥,你可否说实话与我听,初时知道我时,心中可有瞧我不起?”柳思霁断然摇头,道:“没有。”路子清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柳思霁道:“自然当真。我初时听闻‘无双公子’的名号时,就曾设想这样六艺精通,艺冠昆仑的人究竟是怎样的风骨,日后听闻你撼旋于帝位之争,可见你非是一般烟花之人,定是胸有报复,内有点墨。”他一顿,长叹一声,接着道:“世人看到你的出身,只会编排腹诽你,却不知你为人,高风亮节,实在是世人对你不公,天道对你不公。”

路子清听他为自己打抱不平,心中甚是欢喜,又听他夸奖自己,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微红了脸,笑道:“我哪儿有大哥你说的这般好,只不过我虽如入烟花之地,却也明白兔死狗烹之理,若是天下大乱,焉有我安身立命之地?更何况,我能为天下做的,实在有限,但也希望能出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以安天下。”他朗朗出口,转头见柳思霁一脸动容,顿时脸上一红,嗫嚅道:“可是子清说的太过了?”

柳思霁忙镇定心神,摇头道:“我一直知你绝非池鱼,也知你心有广义,只是听你亲口说出来,仍觉动容。”路子清微别开脸,腼腆一笑。柳思霁看的心动异常,忍不住就想伸手搂他入怀。

路子清未察有他,忽然看到不远处树上影子一阵晃动,心中顿时一惊,心道:“暗影已经扮作随从,现在仍留在灾民居处,莫非卫严仍派了其他人跟随在我身侧?”他心中不悦,脸色微沉。

柳思霁也察觉到一丝诡异,不由得按在路子清肩头,另一只手入怀,摸了块随身带的飞蝗石扣在手里。路子清但觉肩头力道,回头疑道:“大哥?”柳思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路子清忙屏气凝神,向柳思霁怀中靠了几分。

两人等了少顷,忽见对面树影一阵晃动,路子清睁大了眼睛,柳思霁手中飞蝗石已经出手,夹杂力道,“叮”的一声,打在对面树上,只听“喵”的一声惊叫,一只大野猫从树头蹿出,向旁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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