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白渺心里就难受了，于是决定先从解逸身上下手：“你回来了啊，看来慕王八的事解决了，恭喜恭喜。”
解逸当然知道白渺的心思，故意说：“恭喜什么，我现在还是魔头一个，腿还折了。”
“这个包在我身上！你知道我在天界人缘很好的，退魔啊疗伤啊都不是问题。”白渺给解逸使眼色，关键时刻你得帮我说好话啊。
“我看你是讲大话不是问题。”解逸凉了白渺一眼，也不再逗她，对一旁的颜宸道，“你就跟她说两句话吧，看把她给吓得。”
白渺可怜巴巴地瞅着颜宸：“鸟前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潋岚他一醒就坚持要去找离玥，我瞎话编来编去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你不知道那小狐狸是贼精啊，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能找出地方反问。我……我也是没办法，一着急就告诉他了，你别生气了。”
颜宸听完，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地方，一如平常：“我进来一句话都还没说，你就知道我生气了？你有什么可让我生气的。”
“我没有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你不生气？”白渺小心地瞅了一眼外面，“难道离玥也回来了，你们没闹翻？”
解逸很是无语，瞥着白渺，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渺似乎读懂了解逸眼神传过来的意思，再看颜宸，面色又凉了一分。
“这是离玥的决定，早一步晚一步结果都一样，没有对错的分别。”不必啰嗦去解释那么多，结果大家都看得明白。何况颜宸从来不是那种习惯把心思拿出来给别人看的人，离玥的事情，已不必再说，“白渺，心思细腻温柔体贴不适合你，放弃吧。”
“……哦，是么，我谢你提醒。”被这么说，真是没面子。
解逸笑了一声，拍拍白渺。
“我就说了吧，与其小心翼翼地认错，还不如没心没肺地看他笑话，那个更像你。”
“我谢你全家！”白渺终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嘁，本姑娘难得脸热一回，还贴了冷屁股，白担心你们了。”
“冷屁股，我和颜宸？”解逸露出一副复杂又嫌弃的表情，“你想的倒挺美。”
“啊呸！你恶心我算了！”
“没人逼你要说这种不恰当的比喻，唉，修炼成人也这么久了，平时好歹多读点书啊。”
自相识以来，和解逸斗嘴白渺就基本没赢过。
不过这次她手里倒是有了张好牌，用非常暧昧的眼神看着解逸，笑了笑。
“是是是，我肯定是无缘‘瞻仰’你的屁股了，怎么说我上头都还有师兄在呢，我这么尊师重道的人怎么敢觊觎师兄的‘心爱之物’呢！”
此话一出，解逸的脸瞬间就黑了，一眼杀过去真是自带暗器啊。
“死草妖，有胆你再说一遍！”
“你别这么咬牙切齿的，不承认也不行。师兄照顾你这么久，且，以后还打算继续照顾，你说这不是旧情复燃是什么？”白渺确之凿凿，见解逸有不顾伤势，冲过来踹飞自己的趋势，连忙往门口躲，嘴上还不饶人，“你看这次，师兄知道你不告而别后就去找你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啊就别摆架子了，趁我师父没反对之前赶紧把事儿给办了，以后你就是我嫂……”
话到这儿，屋里三人都顿了一下，连一直悠然旁观的颜宸也扭头看向门口。
“……我回来的时间，好像赶得有些巧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渺手里的“好牌”，杜若一身白衣站在门口，略带风尘。
白渺的笑容一定很僵硬：“啊，哈哈，真巧……”
“你刚才……”
“我什么也没说！你们忙，我先走了！”白渺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一跃而下不见了。
平地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挑事儿人逃得快，留下这三个人不免有些尴尬。
杜若淡淡笑了笑：“其实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听见。”
解逸：“……那正好。”
是不是白渺信口雌黄就不深究了，因为不管是真是假，现在都不是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占啊。何况杜若心境今非昔比，要说是单纯的旧情复燃也不尽然。
“正好有件事问你。”颜宸对杜若道，“解逸刚才说退魔，这种事真的能办到？”
“运气好的话，也不是没可能。”杜若解释着，“我到妲族那边的时候，默羽飞刚好回来。从她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你们没事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退魔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正好有位上仙就在更北边隐居，我就顺道先去拜访了一下。”
“果然，无故拜访定没好事。”解逸这么说，也不想想人家是为了谁才去叨扰仙家的。
杜若向解逸走过来：“也不一定，像我现在来找你，对你就是好事。”俯身看了看解逸受伤的腿，又道，“伤成这样是彻底废了啊，看来必须重塑了。”
虽然一直被杜若照顾，但现在解逸还是觉得不太自然，扭过身躲开杜若的视线。
“一条腿而已，有什么难的。”
颜宸这时不给面子地说了句大实话：“法力全无的人还真敢说。”
解逸面子挂不住，好在杜若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嘲笑俩字儿怎么写，耐心问道：“你想回哪儿疗伤，仙阁，弋娆宫，还是留在凌渊阁？”
“我自己有家为什么还要去别的地方？本来就是直接回弋娆宫的，要不是颜宸非要先……哎？你干什么？！”解逸一惊，自己竟然已经被杜若抱了起来。
“那就送你回家吧，这种伤不能拖。”
“不用你教我！我只是没了道行而已，活得岁数比你大，小子！”
死要面子说的就是解逸这种妖。
脾气好又有耐心，把病人交给杜若来照顾最合适不过，颜宸很放心。
“你也只能从年岁上争些心理安慰了。”颜宸坐着讽刺别人不腰疼，接着又对杜若嘱托了三个字，“有劳了。”
于是，在这大妖小仙的配合间，作为一个暂时无自由行动能力的另一只大妖，解逸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是注定要被杜若送回弋娆宫的，颜宸想，白渺一定会后悔死，错过了解逸被抱走时脸上那个表情。
分散注意力的人都离开后，颜宸才有了机会真正面对自己。宽敞的厅堂异常安静，这种安静一丝丝渗透进骨子里，几乎和里面独坐的那个人融为一体。
有些事，静一静就好，一个人，就会好的。
和凌渊阁一样安静的，还有千里之外的白雪之地。
自大清早下榻客栈以来，离玥就在床上睡得死心塌地。一直到临近旁晚，离玥才满满足足地睡到了自然醒，这多半还是桌上美食的功劳。
伸展着身体，离玥舒服地长长“嗯”了一声，睁开眼，潋岚就坐在床边。
“梦里都闻见香味儿了，快让我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潋岚似乎已经看了离玥很长时间，微微笑了一下：“你可真能睡。”
“能吃能睡是福气。”离玥坐起来，“哪像你，醒这么早。”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醒的？”
“我猜的呗，怎么了？”离玥感觉潋岚有一点点奇怪。
潋岚神色只有很轻微的变化，准备起身去帮离玥把吃的拿过来：“没什么，这边天黑得快，今天恐怕是没时间上山了，你……！”
“小心！”离玥赶忙扶住潋岚，“怎么好端端的起个身也会站不稳？”
潋岚也没想到身体不知不觉已经僵硬到这种地步了，但他不准备解释，装作无事地笑了笑。
“不小心没站好而已，很奇怪么？”
说着就继续往桌边走去，留下背影，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青梅竹马几百年，离玥也不是傻子。
“潋岚，你转过来。”
“……干什么忽然用这么正经八百的语气说话，睡糊涂了？”潋岚转过身，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但，眼底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离玥叹了口气：“你心里藏事了。”
潋岚没反驳，沉默片刻，语气仍是温柔的：“是你先藏的啊。”
离玥一愣，脑中有个猜想一闪而过。
“能吃能睡是福气，还真被你说对了一次。”潋岚淡淡笑道，“我要是不醒那么早就好了。”
“……什么意思。”
其实中午之前潋岚就已经醒了。
看离玥睡得香，潋岚也就没叫他。一直到吃过午饭，离玥还是雷打不动地睡，潋岚就想唤醒他起来吃点东西。
“玥，醒醒。”潋岚晃了晃离玥，“再不起来我就都吃光了啊。”
离玥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就是不睁眼：“嗯……再睡一会儿……别闹……宸……”
那一瞬，潋岚不确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真的只是很空而已。
心若没了，除了空白还能有什么？
呆呆地坐在床边，潋岚就这样看着继续熟睡的离玥，一动不动。
玥，你是不是也在做着一个美梦呢，若时间能静止，那就停在这里也好。把你和我的梦，都就此延长下去。
“玥，你心里的想法，我一直都知道的。”
潋岚静静地说，谅解也好，强迫也罢，他总要接受现实的改变。
“何必小看我呢，没有你，我也活得下去。但如果因为我让你失去了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我就真的想死了。”
离玥该说什么？原来睡觉也会出卖自己。
“……你确定不想痛打我一顿。”
潋岚浅浅一笑，是最配得起他的美好。
直到离玥真的离开，潋岚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答案，就让离玥自己猜吧。
第七十二章： 妖窕与共
发生这么多事，自己原本那个小窝，离玥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只才飞了没多久，大老远从东北寒地赶回来还碰上接二连三的雷雨天，全身淋透了不说，还差点儿被雷给劈死。离玥想这一定是老天给自己负心薄情的报应，以后的日子，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好运气了。
飞到林子里的时候离玥已没什么力气，干脆改成徒步。林间无风，待久了身上会粘连空气中蒸腾的水汽。头顶偶尔会有水珠滴落，滑进衣襟里，带来一丝突袭的凉意。离玥深一步浅一步地深入，这条小路还是那么熟悉，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原本居住的洞府出现在视线中，离玥加快脚步，终于进到“窝”里，熟悉的味道和陈设让离玥无比怀念。手心打出一团狐火点亮莲灯，离玥环视一周默默纪念了一下，然后朝一处角落走去。
蹲在地上挖了半天，那个密封的小盒子终于露出了一个角。
“呼……当初埋的时候也没觉得把坑挖的这么深啊。”离玥双手粘着微湿的泥土，想着自己要是变回狐狸是不是会刨得更快。
盒子里装的是一条很简单的项链，只坠有一颗小小的兽牙。
离玥终于是把盒子给抠了出来，也不管那么多，就直接用衣摆开始擦拭上面的土渍。
忽然，离玥动作一顿，僵直在原地不敢回头。
洞口的脚步声也几乎是同时停了一下，然后就加快了，朝这边。
当颜宸最终进来，离玥仍蹲在角落里。
“……你出来。”
和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颜宸时真的不同呢。那个时候，离玥好整以暇，魅倾众生，虽是小妖一只，但自有艳压群芳的姿态。现在，离玥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很紧张。
离玥挪着步子从暗处走出来，头发是湿的，满手粘着泥，素色的外衣就更不用说了。
看他这个样子，颜宸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你是狗狗么，还要练习刨坑？”
“好不容易再见到我，你不应该激动万分，热泪盈眶的吗？哪有一上来就说我是狗的！”离玥觉得自己是颗宝贝蛋，再怎么狼狈也应该被眼前这家伙捧在手心儿里，“再说了，我是在找东西，你才刨坑呢！”
颜宸倒是看见他手里拿个小盒子了：“当初逃跑搬家的时候没拿走么。”
这话多少有些揶揄的成分，听得离玥心里不太是滋味，索性不回答。
不管离玥为什么会忽然一个人回来，颜宸并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变得不愉快，微微叹了口气，这个“特殊朋友”，自己总还是要一直让着他。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颜宸给了个台阶，离玥没理由不下：“……是潋岚小时候换掉的幼、齿，我答应替他保管的，等我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答案。
颜宸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明知如此，刚才察觉到离玥的妖气时，为什么还要过来看看？视若无睹地走开，也许会更好。
“这么重要的东西，难怪你要特意回来拿了。只是方才没感觉到潋岚的气息，还以为你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才会进来看看。既然无事，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走了一次，还想再来？
离玥才不会容忍自己一次一次“被抛弃”！
“死鸟儿你给我站那儿！”离玥几步冲到颜宸面前，脏兮兮的爪子抓着颜宸的衣襟，吼得特别有底气，“走了走了走了，你说这两个字说的怎么这么顺嘴啊！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不就是遇到了点儿小挫折吗，我不就是情不自禁地动摇了一下吗，这就罪不可恕了啊，你就不能争取一回吗！当初关我禁闭，给我定家规的死皮赖脸都跑哪儿了？我这么抢手的狐狸你还等着我倒贴吗？你就不能求求我啊！”
离玥胸膛起伏喘着气，明明是他骂别人，他自己却两眼明晃晃的，有要充泪的趋势。
颜宸：“……”这……算什么？
“……看看看什么看，说话！”
“……你回来，其实是来找我的？”
离玥开始口舌发干，但还能勉强维持气势：“……是又怎么样！本来拿回牙齿，我还想好好打理一番再去找你，也跟你说一些绝情绝义的话让你哭死在我面前，谁知道你会忽然出现啊……你不会是一直在跟踪我吧？”
这个峰回路转实在有些突然，颜宸都不敢确定是不是该完全接受它的真实性。
但心里闹腾不休的那个小人儿现在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难道还能有不抓住的理由？
闲话少说，颜宸一把将离玥抱进怀里，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离玥被抱得咳了两声，可潜意识里却被这种充实感包围得异常安心。
“现在知道我重要了？别以为抱一下就没事了，我可还没消气儿呢。”
“……我啊……”颜宸长长，长长地笑着叹了一口气，“真是拿你没辙了……回家吧。”
最后三个字听着多顺心。
离玥把脸埋在颜宸肩头，连眼睛里都是带笑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