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吹彻玉笙寒——璨燃

作者:璨燃  录入:02-11

石小玲虽被魔教中人买下,却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农家女孩,从未有人这样待他,也是慌了神,不过她很快就明白因为自己撞到郁公子和这人在一起,於是乖巧地表示自己不会出声尖叫,求这人将她放开。

郁凌寂当然有把握在石小玲尖叫之前将她杀掉,并且她还有用,於是松了手。石小玲这下第一反应便是去护著郁凌寒,於是退到郁凌寒身边,将他半掩著。郁凌寂看来好笑,问:“你在意她?”

这话听来并不知是在问石小玲还是郁凌寒,但是郁凌寒已经分明听出郁凌寂已经起了杀机。

他的哥哥会在暴怒时杀人,对此郁凌寒是再熟悉,也再恐惧不过,而这个时候郁凌寂也开口道:“跪下。”

他想也不想立即给哥哥跪下,眼中露出祈求之色。

郁凌寂冷言低声问道:“你好歹也是我亲生弟弟,为她,你值麽?”

石小玲听这番言语,现在才知他二人关系,心里一松,想来今日当是无事了。

郁凌寒点点头,单手轻拉了一下哥哥的裤脚,再次无声的祈求。

郁凌寂弯下腰,手还是同样插在郁凌寒发间,将他梳得极顺的发揉得半乱,然後锁在了他的咽喉之上。收指扣住,将郁凌寒的头迫著抬起,然後缓缓收力,满意地瞧见郁凌寒脸色立即泛白,然後便是艰难地呼吸。

石小玲虽然方才已经保证过绝不出声,但此时也情不禁张嘴就要“哎呀”一声。不过郁凌寂动作更快,足尖一起就正正地踢在石小玲哑穴之上,那力道之大,她立身不稳,晃了几晃就向後面倒去。

先前石小玲是置了一个矮凳放在郁凌寒躺椅之前的,她倒下之时正好压在其上,但跌倒之势还是难阻,所以那凳吱吱怪响著,被石小玲的身子推出去老远才停。

就在此时,郁凌寒房门外有人边敲边问:“怎麽回事?”

石小玲正痛得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听到那声音是魔使的声音,心中为之一振,就要奋力爬起。

可惜她身摔得太厉害,略略动上一动都是到处牵扯著疼,一时也爬不起来去开门,她想当然尔那人就在室中跑不脱,不如请那些魔使进来为二人作主,所以张口就想高喊,可是声音却是发将不出。

她日常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什麽江湖中人,却在道间途上听过一些闲说,就明白这人是有些本事的,若是惹怒了他,或许反而给公子添了麻烦。

她这麽想著的时候,一边回头去看,愕然发现那人已是不见,唯只剩著郁凌寒一人端端坐在躺椅上。

石小玲脸色大变,还来不及有些什麽想法,方才被那人踢中的地方又重重地受了一力,石小玲又是一痛,喉中先前跌倒之时似乎是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时一下子开了,她有些不惯,张嘴就猛吸了几口气,咳了几声方才顺过来,又听门外敲得更急,急切之中已是应了一声。

又紧张於那人分明就在室中,可是隐而不见,门外魔使敲门敲得更响,她勉强站起来去开那门,而脸色已经几近惨白。

魔使见她神色不对,便问发生了什麽事。

石小玲未有经历过事,很是慌张,一时之间也有些痴傻,虽然她明白时局甚危,但糟糕地是她根本不懂如何传递消息,想了想还是张口讷讷地道:“我,我摔了一跤。”

“是麽?”魔使多年跟著秦永夜,隐隐觉得这其间有一些不是处,不过一时之间也瞧不出什麽端倪,所以随口一问。

“是,是,我不小心,惊了公子。”

他几人走进房来,四处瞧瞧的确没有什麽,心想怕是自己多疑了,一位魔使却发现郁凌寒发有些散乱,便问:“你好端端地怎麽在公子面前摔跤?”

石小玲看那魔使的眼神一直往郁凌寒头上看,她当然知道那发是怎麽回事,她人也不笨,急里也可以生出小智来:

“我给公子梳洗,公子嫌我手笨,一时生气要责打我,所以……”石小玲讲到一半,忽地想起郁凌寒怎麽会生起气来打人,而且就算她自己後退也不会摔得这样狼狈,自己听听都觉得不对,所以止住了没有再往下。

好在魔使既然是没有在房中发现什麽,戒备之心也松了大半,所以没有再往下深究,转而去问郁凌寒:“是麽?”

如同从前的许多次一般,郁凌寒默默点头。

一魔使奇道:“他怎这般不爱说话,夜主若是不喜,还累我等多跑这一趟。”另一魔使道:“怕是害羞,管他爱不爱说话,只要脸蛋长得好看,又会叫,就行了。”

几人闻之,哈哈大笑,然後准备退出房间,当然也忘不了嘱咐一下石小玲:“好生伺候公子,否则有你好看。”石小玲连连点头,眼中却涌出挽留之意。

郁凌寒则是一直斜看他处,仿佛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石小玲将魔使送出门外,关拢房门,想了想却并不插销,还留著一隙,她手刚刚离开这道门时,背後冷不丁地响起一声:“插好。”石小玲一听,腿都吓得软了,万幸方才没有透露支言半语。不过她现在也知道,这人还是忌著魔使,心里有了底,当然胆子也就壮了一些。

“你做得很好。你也不用紧张。我来,只是想教我弟弟一些事情,教完了,我就走。当然我还需要你的帮忙,你过来。”

石小玲心想他俩若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还真是奇了怪了,虽然他口里说得轻松,但总是觉得有些威逼胁迫之意,不过郁公子毕竟还在他手中,还是走了过去。

“我弟弟不会说话,你知道麽?”不知郁凌寂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当头就给石小玲来上这麽一句。石小玲虽然早有怀疑,却从未得到证实,这下猛地得到了真相,却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应答於他。

不过郁凌寂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猿臂一伸,将郁凌寒抱到了自己身上。

郁凌寒当然不愿意,一直小猫似地在那个扭,可他如何敌得过兄长之力,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兄长的桎梏,最终只得绝望闭上了双眼。

第十一章

郁凌寂低头吻了吻郁凌寒,继续道:“他原本会说话的,有人帮他,他就不会说了。可是我发现他还会写字,”郁凌寂刚讲到这里,就发现郁凌寒小小的身开始不停地在他的怀抱之中颤抖,因此郁凌寂眼中的杀伐之意更浓,“所以这回你来帮他,让他忘记怎麽写字。”

石小玲尚不知命已到头,心想这样的事当如何去帮,正疑惑时,郁凌寂突然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很美的花呢,我见你每天都送给我弟弟,他不会讲话,当然没有谢过你,如今,我这个兄长,就代劳了吧,请你拾起来,可以麽?”

那枝石小玲送给郁凌寒的荷花,自细颈花瓶碎落之後,就一直横陈於地,无人问津。石小玲这时拾了起来,瞧那花儿已经有些蔫了,不禁开口道:“这花不好了,我重新去买一朵来。”

郁凌寂心道我怎的可能放你出去,拒道:“那是不必,我家小寒哪里会敢不要别人给的东西,是麽?”他低头问怀中的弟弟,郁凌寒紧闭著双眼,一脸的抗拒神情,他弯下去,用石小玲恰好能听到的耳语对郁凌寒说道:“来,接著这花,哥哥知道你喜欢。”

兄长的命令,他不得不从,紧握著的拳头舒开了,感受到花枝的递上,又重新握上。“这花儿还不到开期呢,你让它开的?那麽,你就让它落吧!”

话音方止,郁凌寒就觉固著他的双臂一松,然後就是单臂更有力地将他抱住,郁凌寒觉得不对,睁眼一看,但见石小玲已经正正地在他面前翻著白眼珠看著他。而哥哥的手,正掐在石小玲的咽喉之上。

郁凌寒来不及反应,手也松开了,那株荷花落在了地上。石小玲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她双脚乱蹬,双手则是徒劳地掰著郁凌寂的铁掌。只怕她就是到死也不明白,这世间为什麽会有杀人还要逼自己弟弟在一旁看著的哥哥。她眼中充出血来,舌头也开始外翻,嘴唇青紫得已经不是常人模样。

郁凌寒根本不敢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挣开,他也在哥哥怀中乱踢乱动,虽然他知道他根本改变不了哥哥的任何决定,但是如果他什麽都不做,就眼睁睁地看著,或者说,感受著这一切的发生,那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等他听到那一声闷闷“咚”地一响,於是就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整个世界也结束了。郁凌寒昏了过去。

好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梦里有很多很多令他留恋的东西,如果可以躲在梦里,他可以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顾,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要。

可是不能。

有什麽东西凉冰冰地老抓著他的手,郁凌寒睁眼一看,却更深地陷入了一层恶魇之中。

他的右手,竟被那女尸握在她的双掌之中,他试著拉了拉,发现五指互扣,而左手则是紧握著那一枝荷花。郁凌寒吓得一缩,一下子竟然也挣不开,左手就想将那枝荷花弃了,却立即被郁凌寂止住。

“想她松了你的右手?那是不能了。因为你的右手会写字。”郁凌寂冰冷的声音响起。

郁凌寒一听,泪差点儿就溯溯滴落下来,要是他能说话,他就告诉哥哥他再也不写字了,再也不写了。就是有人请他求他写,他也不写了。

郁凌寂多年与郁凌寒相处,当然知道他想表达个什麽意思,似是开赦一般,给郁凌寒出了一个主意:“这样吧,这花在你手中开了,也要在你手中落。你将那花瓣片片撕下来,洒在她身上,什麽时候洒完了,我什麽时候帮你。”

自打六岁以来,郁凌寒就深深知晓,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哥哥的要求,不论是什麽他都要照著做,否则之後他面临的就是更严厉的对待。只不过他这下右手被拉著,左手用来不便,他生得本来就小些,试了几试他根本没有办法一只手就将花瓣撕下,还要保证那荷花不掉在地上。

郁凌寒能感觉到他右手在死尸的掌中是越来越冷,并且越来越被紧握,就算平时石小玲再对自己好也罢,现在无论如何他都是怕的,只求早早脱身,情急之下,就用上了口。

郁凌寒将花枝递到口中,用牙将那花瓣一片一片地分开,撕下一片来他就用左手颤微微地覆在石小玲已经冰冷的尸首身上。有一片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石小玲口鼻之上,轻轻地似乎有气息一般地向上扬了一扬。

见到此诡异的场景,郁凌寒悬著的心几乎都要停止了跳动,但是更残酷的现实提醒郁凌寒石小玲确确实实已是死了,所以他最後还是噙著泪,将那枝荷花的花瓣全部撕下,洒在了石小玲的身上。

然後,他身已虚脱,软软地倒下。

到了现在,郁凌寒反而不怕那已经死去了的石小玲了。如果哥哥现在能够大发慈悲,将他的性命结果了,那麽他应该是万分感激的。

郁凌寒不再求郁凌寂帮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郁凌寂到了此时还是不放过郁凌寒,他蹲下,压低了声音对郁凌寒道:“我郁家的婢子说,你会写。所以,我来教你怎麽可以忘记写字。所以又是因为你的原因,世上又失去了一条鲜活的人命。如果将来,有更多的人或者身份高贵的人知道你还识字,你可以想想我会怎麽待你。你千万不要以为离开我郁家,就可以离开我的掌控。”

郁凌寒这时连头也不再点了,其实点不点都一样,哥哥想怎麽样,那就怎麽样吧。这一切,都是他在偿还他做下的罪孽。郁凌寂交待完,从怀中掏出水囊来,打开盖子就要往郁凌寒口里灌,不过口中的语气却是少见的温柔:“张口。”

这药的味道郁凌寒再是熟悉不过,已经伴了他几乎六年的时光,虽然每天每次喝下去腹中都是份外难受,然後身上也是痒得慌,但是郁凌寒一点儿也不再抵抗,顺从地张开了口。

刚一张开,那浓郁的药味就逼了进来,然後就是汩汩的药汁。

郁凌寂灌得急切,浑不顾自己的弟弟能不能受得了,他将那药往郁凌寒口中全部灌尽了,才放开了他。郁凌寒的手还被石小玲握著,但他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去多想,只是一动不动伏在地上,静静地等著药物反应。

那药劲起来的难熬,郁凌寒再是明白不过。就他有限的认知里也是应该知道的,吃药看病应该是用来治病用的,然而他喝的药却让他的身如此难受。

他是不懂,可是他真的想问问哥哥,这样对他灭天的恨意,究竟什麽时候是一个了期?

郁凌寒得不到回答,他躺在地上只觉呼吸一下都是疼的,然後紧接著,郁凌寒听到了哥哥离开了的声音。

身上依就是难受的,可是心里好像放松了些,郁凌寒心想,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更能打起精神来,去承受哥哥因为要罚做下的孽而给他的种种痛苦。

魔使第二日去让石小玲去唤郁凌寒早起准备赶路时,发现她一夜未归,想起昨夜郁凌寒房中不妥,知道不好,便往他房中奔去。

门一踹开,就见郁凌寒和石小玲双双倒在地上,石小玲面目可憎,看来已经是死去多时,而她两掌还合拽著郁凌寒右手。

一看郁凌寒就是吃了什麽东西不对,正在那里按著腹处苦苦挣命的憔楚模样。而更为诡异的是,石小玲身上东一片西一片地布著荷花花瓣,原本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花却如此可怖地预示著死亡。

他们自是不知那些花瓣是郁凌寂迫著郁凌寒洒上去的,而石小玲既已身亡,自然一夜未动,郁凌寂离去之时也替他掩好了窗,於是又无夜风进来,所以能够存得一夜都是这般模样。

不过不论真相如何,此时都不是探究的时候,於是赶紧将郁凌寒解救下来,将他抱到床上,又给他盖了几床被褥,一边又连忙去请大夫。

郁凌寒缓了一阵,却已经是只有一息尚存了。

这几位魔使历来只承选美之责,不论武功资历来排均不是魔教高手,只是以他们相美的经验来看,这不足十五岁郁家公子定能得到秦永夜的另眼看待而厚赏他们,所以路上也未因郁凌寂的缘故对郁凌寒做出种种为难之事。

现在眼见著送给夜主的贡品在路上即将要坏,就算夜主对於郁凌寂所上贡品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并且出了差错还真交不了差,所以急急去请医来救治。

好在医者总算是在郁凌寒断气之前赶到,迅速给他诊断,发觉郁凌寒看来凶险,其实无碍,他只是被人灌了莫名之药,於是大量的水又接著灌下去,将他倒顷著要他呕,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直到肚中污物全部吐出来为止。

这的确是为了救郁凌寒的命,然则过程却是痛苦无端,待郁凌寒脱离生命危险之後,早已不晓人事。

可忽然魔使却发现不对。

照理来说,常人如他受他这般苦痛,应当早就叫苦连连,可他面上明明是痛苦难忍的模样,却是一声不吭。那心中疑问就不由地升了出来,这疏影阁的少主,莫非是个哑的不成?

第十二章

魔使此念一起,前前後後一对照,更觉他有像,心里不安,於是强将郁凌寒唤醒:“少阁主,少阁主,你醒醒!”

郁凌寒此番挣命,早已将精力耗竭,魔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唤醒。郁凌寒睁眼一看,见是魔使,也知道他们救了自己性命,於是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听他要说什麽。

魔使问:“少阁主,你会说话麽?”

郁凌寒从来不忌讳将自己的哑疾告之於人,於是摇头。

魔使见他如此,一时之间是从头凉到了脚——将这样一个哑人给秦永夜上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送个有瑕疵的货品给秦永夜受用是郁凌寂胆大妄为,但是验货而有失察就是他们的责任了。若是夜主怪责下来,也是难逃干系。

几人又议数回,决定铤而走险,就以命作赌,凭著郁凌寒容貌美豔,性子温婉,赌他能入得夜主倍宠,不再加罪几人。当然若有不堪,就是死,也要拉那疏影阁阁主同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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