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四公子的赵千竹，身份显赫，由他出面是最好。
沈烁断断续续的把那乌龙事告诉了赵千竹，因为牵扯到庆王叛乱的事他还曾犹豫要怎麽说，不想对方却不当一回事，早就知道了。“梁平那家夥不过是借了庆王的名头，还不是想自己捞好处的，不过是瞎折腾，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会想做这麽劳心有劳力的的，我果然是不能理解啊。”
“原来赵公子你知道。”想著赵家和朝廷的关系，沈烁没再多问。
“让我去喻州找沈焯嘛。”赵千竹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沈烁有些担心怕他不愿意去，这个人要是犯了懒劲，火烧眉毛他都能一动不动。
“好吧。”赵千竹笑了笑，“我就去趟喻州给他提提醒。”
“我哥的安危？”沈烁还是不放心。
“我去了自然不会白去的。”赵千竹翻身趴了下来，他转了下眼珠，看著沈烁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和小王爷到底是什麽关系？”
沈烁被他这麽一问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便说道：“之前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现在我又想知道了。”赵千竹看著他等著答案。
沈烁想了下说道：“我和他是小时候就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没去书院，因为是当今皇上争夺太子时的事了，所以……很多事我也不清楚，也不能多说。”
“我没问你们是怎麽认识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们现在的关系？”赵千竹似乎非要知道真相。
“我们……我们……我喜欢他。”终於被逼著说出了这一句话，这是沈烁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说起他们的关系，说出自己埋在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沈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信任赵千竹，虽然他们是朋友，和秦泱的关系似乎也不错，毕竟官场朝廷的事谁也做不准。但是刚刚自己就托了赵千竹帮忙，而且他们是书院四公子，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最後沈烁说出了“我喜欢他”，从某种程度上是回答了赵千竹所问的那个问题，但如果真有人要借此对秦泱不利，沈烁也可以推脱只是自己喜欢对方，和秦泱本人没任何关系，这样就不会拖那人下水，侮了景王爷的名声。
因为他沈烁说的是，我喜欢他，而不是他喜欢我，也不是我们是男宠情人等确切的关系。
“这样啊。”赵千竹似乎没觉得吃惊，先前他们知道沈焯性向的时候，似乎都已经接受了这类的情况。接著赵千竹笑了，说道：“这样很好，沈烁你这个人啊，其实也很不错。”
对於赵千竹猛地冒出的这句老气横秋的话，让沈烁有些愕然，这家夥也只比自己大一岁吧。沈烁这麽想著，却因为好友的支持，忽然间有些热泪盈眶。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却让他觉得十分的温暖，似乎终於找到了依靠，一句话的肯定如此的简单。
第二十章
赵千竹答应要去找沈焯，沈烁为此放心了不少。
此时他在京城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受限制，很显然秦泱把他当成了恋人，所以对他不可能像犯人一样监视著。
而这样的情况却让他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他在京城还能待多久，这样在一起的日子还会有几天。
就在沈烁这麽想的时候，传出景王爷将要大婚的消息。这事传到沈烁耳中的时候，他正在喂鱼，猛然间心头一抽脸上却毫无表情，手中的鱼饵接著往下撒。他知道迟早会来的，真正面对的时候除了原本就预见的痛苦，还有一份解脱。
晚间秦泱向他说起这事，“我不会成亲的，太後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旨意未下，这事并不是真的。我喜欢的人是你，沈烁你要相信我。”秦泱怕他乱想，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瞒得了他，所幸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如果旨意下了呢？”沈烁问道，无缘无故的忽然说起娶妻这事，虽然说秦泱的年纪的确到了，更深一层的原因怕是他沈烁造成的，他不可能天真的以为自己在王府的事，当今皇上和太後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抗旨便是。”秦泱看著他说的如此简单。
“不可以！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为难，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破坏了你们亲人间的关系。”沈烁坐在桌边低著头，把头埋进了手肘处。“说不定以後你那一天後悔了，便会责怪我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烁！”秦泱忍著呵斥道：“你认为我是这样懦弱自私的人，做出的决定不能自己承担後果！”
沈烁身子一震，“抱歉，我说错话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违抗圣旨，那是大罪，即便你是王爷，也……”
“我喜欢你，所以只要和你在一起怎麽样都无所谓。”秦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分外执著。
一句“我喜欢你”，秦泱说了多少遍，又做了多少事，沈烁不禁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什麽都可以做了。“你为什麽会喜欢我，我有什麽好喜欢的？”
秦泱见他这麽问，思量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喜欢你，只要是你就行。”
“这话我怎麽听著像是推脱，我果然没什麽可以让人喜欢地方啊，什麽优点都没有。”沈烁想著问道：“那你怎麽知道是我就行？我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吗？值得你为了我抗旨不遵吗？我没有你想象的那麽好，我怕你将来後悔，是因为我怕自己让你失望。”
“沈烁？”难道见他如此直白的说出心中所想，秦泱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你在担心什麽？担心我对你的感情吗？你不相信我喜欢你？”
“你说你没我想象中好，怕我後悔失望。呵呵……”秦泱在他身边坐下，笑著把目光移向了别处。“那你觉得我怎麽样？你对我的感情又是什麽？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非常之好？”
“外貌俊朗，王爷身份，文武双全，这些都是世间难得之事，全被我占了连老天也要嫉妒啊。”秦泱显然很清楚自己的外部条件，“可是，你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吗？你知道我是多麽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我虽然生为皇子，却因为年纪小，从某方面来说还很幼稚，所以才能拥有那样快乐的时光。”
“很多人都知道当今皇上的皇位是踩著无数人的鲜血走上去的，而其中有很多便是我下的。所要对付的那些人，最要紧的就是我其他几位皇兄。”
“我一直记得大皇兄在我小时候常常抱我，我第一次随先皇出门狩猎，他手把手的教我拉开了弓箭，射到了我第一个猎物。但最後是我带人抄了他的府邸。”
“我那五皇兄最喜美食，每次有好吃的就会找我去品尝，他说要吃遍这世上的山珍海味，可是他最後入口的食物，却是我送去的鸩酒。”
“我还记得六皇兄和我在太学读书时是坐在我旁边位置，每次夫子问话他都要找我要答案，偏偏还让夫子发现了，我被他拖下水两人熬夜抄了五十遍出师表。那时候他觉得对不住我，还帮我多抄了十遍。但我却看著他病死在他乡。”
“我手上染著至亲的血，这样的我还配的上你吗？”秦泱平静地说道：“我五皇兄死的时候，我忍住了没哭，只是把肚子里的所有食物都呕了出来。那时候我告诉自己，避免自己如此难受的方法就是狠下心，让自己不要去在乎。所以我明知道六皇兄病危，却还能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大皇兄死的时候，我甚至在明月楼听曲。”
“富贵荣华对我来说并没有什麽意义，父兄太後虽是我至亲，但也是造成这样後果的原因。没有亲情，没有友人，更不会有爱人。如果我没有认识你，也许这辈子就会这麽过去了。”
“我喜欢你，我的心知道，至少因为你我想活得像个人。”秦泱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对著沈烁说出了口，即便里面有些大逆不道，他也坦然相告。
沈烁万分震惊，他忽然想到自己在书院的那几年，朝廷的确是发生了动荡，那时身边有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赵千竹更是因为赵勋的事闹了很久的情绪。
那时的沈烁觉得那些国家大事和自己太过遥远，听到哪哪位皇子王爷死了，想著也不过是争权失败後的下场。他从没有想到，在自己安然的读书玩乐时，他曾经最在意的那位好友，身上发生了那麽大的转变，那个人在经历人生中最为痛苦的岁月。
“我……”沈烁抬头看著秦泱，他觉得悲凉，一股没落萧条之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仅仅听到这些事，他就能感受到当初秦泱的痛苦，而这些根本不到那时对方感受的万分之一。他想说什麽安慰对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能说什麽。
“这样的我你觉得还很好吗？还会觉得拖累吗？我所说的抗旨是有著某种觉悟的。所以即便很厌恶那样的自己，还是想让你知道，想得到你的答案。”秦泱看著他说道：“我所在意的并不是什麽旨意，不是什麽荣华富贵，只有你。”
秦泱如此的坦然，说著心中所想，他想要真实的答案。
“我……我也……并不是讨厌你。”喜欢那人的答案同意也来自沈烁的内心，只是……刚才秦泱对他所说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沈烁想要说出心中所想，却因为思绪太多不知道具体说哪个。他开口反复张了几下後说道：“我，是沈家二公子，大哥，大哥他喜好男子已经不能给沈家传宗接代了，而我唯一能做的却只有这个，我不希望让爹娘失望，沈家不能因为我断子绝孙了。”
“只是因为这样？”秦泱一直觉得沈烁虽然回应了自己，但却他们之间却总是有种隔阂。是因为他们彼此的不坦白，造成了这样的情况，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沈烁所说的原因秦泱也可以理解，不管如何沈焯这个人他既然已经抓在了手中就不会再放开。
景王爷娶妻的事传了一阵，但却一直没具体的下文，太後和皇上那似乎在同一时间把这事给遗忘了。
庆王余孽一事已经解决，秦泱安排好京中之事便带著沈烁离开了京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蒿州的沈府。
虽然沈烁极力反对不想让秦泱去见自己的父母，可是对方下定了决心，他根本反对不了。他觉得烦躁，他心底原本打的算盘是等著秦泱对他的厌倦，虽然这事在现在看来似乎在近期不大可能会出现，可是如果牵扯到自己的父母就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一个人的事了。
然後秦泱如此作为，却不能忽视他的心意，他这样的行为很明显是在表示在乎自己的心情。
沈烁不知道为什麽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事态滑向他所不忍目睹的地步。
马车向著蒿州的方向而去，一路走走停停，看秦泱意思并不急著赶路，更像是在等著什麽。
沈烁有此疑问却一直没问出口，可他怎麽也没曾想到他们等的那个人居然会是他大哥沈焯！
第二十一章
被自己连累又被秦泱抓了来，大哥看到他生气是应该的。只是，秦泱找他哥过来是为什麽呢？
意外看见自己亲弟弟的沈焯，也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要你回去娶妻生子。”这就是秦泱给出的答案，沈烁所担心的不能给沈家传宗接代的问题，他就让沈焯去解决，即便那个人喜好男性，但并不意味著就真的不能生孩子了！
一个喜欢女子的逼著和男子在一起，另一个明明喜好男子却又逼著他娶妻生子，沈烁觉得可笑，但身在其中又觉得这荒唐如噩梦般缠著他根本无法甩脱。心头那种不甘的感觉又冒出了头，他想叫嚣著反抗，理智却告诉他这样的没用的。
然而虽然秦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可沈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何况他说自己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宋清明，自然不可能再和其他人结婚生子。
事情就这麽僵住了，而秦泱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根本不可能放弃，离家多日沈烁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去见父母。
第二日，在马车中沈烁终於像他哥说明了情况，连秦泱的身份也一并告诉了他。
其实说到底，最为关键的，不是他们愿不愿意，反对不反对，而是那个人的身份，有著至高无上权力的王爷，他们这样的小小商宦凭什麽反抗？
“他是王爷，既然现在有兴致自然只能陪著他玩玩，谁还敢阻了他的兴致。”对於自己和秦泱的这段关系，在他大哥面前沈烁是这麽说的，不可能和秦泱说出的真实想法对著自己的亲人他说了出来。
其实沈烁心中是想让沈焯反对的，想要让对方肯定他们的感情，想让大哥帮他，就算沈焯责备他对感情太儿戏，沈烁也会好受些。
可沈焯在听完这句话後，却只是附和了一声。“你倒是很清楚。”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沈烁背脊冒出一股寒意，在这件事上他难得的固执，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一份自卑自傲和种种不确定，他提出怀疑，理智地思考著两人之间可能有的未来。他不可能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爱就什麽都不怕了，而这份爱却又如此的矛盾。
沈烁很想告诉自己想多了，他非常讨厌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而现在他大哥的一句话，便证实了他的那些想法都是必要的，秦泱和他的情况，从那人的身份看，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们四人都回到了沈府，对著沈家二老，明明白白地把这事说了出来。
知道爹会很生气，知道他骂著不孝子的自己这次是真的不孝了。沈烁觉得依仗父母的疼爱过著舒适生活的自己，长大成人後非但没能好好孝顺，这次却又逼著他们答应，让他们给自己想要的幸福。
从小看著长大的两个儿子，都和男人在一起，不娶媳妇，没有孙子。这样的事，沈烁想著要是自己的儿子，肯定会一棍子打死算了。
比自己还有疼心的爹娘，他们的心情身为子女不帮著解愁，还要如此逼迫，沈烁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禽兽不如。沈烁握紧了拳头，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我是真心喜欢沈烁，请伯父伯母成全。”秦泱对著沈父沈母跪了下来。
沈烁心头一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他震撼於秦泱的这一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为王爷的秦泱这样的行为到底意味著什麽。可是……
沈烁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两方争夺的货物，两方的拉扯几乎让他崩溃，巨大的压力似乎要把他磨成了粉。
秦泱下的决心越大，沈烁越感动，他的不安就越重。如果，如果在这个时候拒绝了，秦泱说什麽也只能放手了吧，到了如此地步自己都不愿答应的话……沈烁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和那位靖王爷一样，有某种强迫症了，心中知道的所想的和所做的却常常是两码事。
沈烁强逼著自己说道：“爹、娘，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的，我会娶妻生子传承沈家的香火。”
沈烁这话一说出口，秦泱立刻站了起来。“你敢！”
“我为什麽不敢！”沈烁终於正视了他，“你高高在上不顾我的心情，难道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要。”沈烁忽然间悟到，自己是不是还在心底一直责怪著这人当初逼迫自己做的那种事。也许，以後再也不会有了……
秦泱放下架子向两位平民百姓下跪，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还待在这里，所以他转身离开了。
沈父冷著脸，沈母在叹气，沈焯看著弟弟的表情若有所思。
“这麽快就成亲？”沈烁没想到大哥这麽快就要自己履行承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