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煜涵了然,一只手突地抓住了湘灵的手腕,脸上的笑意却不改。
湘灵先是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却在听到炎煜涵的话之后,一张脸又瞬间失了血色。
他说:“我不许你动他。”
“为什么?”湘灵急得站起了身,“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炎煜涵一脸莫名状,用玉箫轻敲了几下自己脑袋,最后抵在了额头上:“哦?恕在下健忘,在下与公主之间,有承诺过什么吗?”
“你……”湘灵一脸不解,“当初,不是你让我把萧子琼推进河里的吗?”
“没错。有问题吗?”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然有!”湘灵伸手死拽住他的衣角,“你的意思,不就是想除掉他,好跟我在一起吗?”
炎煜涵耸了耸肩,两手掌一摊,满不在乎道:“我有这么说过吗?”
湘灵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之人,脚下一个不稳,向后跌了两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萧子琼,不、能、死!”
湘灵终于没撑住,跌坐回了椅子上:“他,不能死?他不死我就要嫁给他了!”
“这跟我有关系么?”
“怎么没有?你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话未完,玉箫已抵上她的樱唇,作出一个禁声的动作。炎煜涵俯下身,一张脸贴到湘灵的面前,笑得无限妖娆:“可是,我从来都没把你放在眼里。”说完,还故作为难状,“这可如何是好?”
从没想过,自己竟一直在扮演着一个白痴的角色。付出的真心,却换来了绝情。
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可湘灵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得很。狡兔死,走狗烹。炎煜涵,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这一招,着实玩得漂亮。呵,不过,我也很遗憾地告诉你。萧子琼必须得死。”
成功地见到了炎煜涵微蹙的眉,湘灵满意地继续。
“你以为,我千方百计在皇兄面前为他争取的这个机会,真是为了让他扬眉吐气、光宗耀祖吗?实话告诉你吧,朝廷每年都有拨大笔的款项用于赈灾,可今年临安一带的洪灾却比往年更严重。朝中所有官员,包括皇兄都明白,这笔钱到底去了哪儿。说是去治水,可最难治的,是民心。要知道,暴.民可是比暴.君更可怕。”
说到这,湘灵站起了身,傲慢地抬起头盯着炎煜涵的脸:“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本公主亲自动手。我倒要看看他萧子琼有什么能耐,能从临安活着回来!”
炎煜涵面无表情,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侧过她的脸瞧了瞧:“啧啧~多美的一张脸。”复又转过另一边的脸,“可惜~多丑陋的一颗心。”
湘灵冷笑:“呵~彼此彼此。所以我才说,我们俩,是绝配!”
子琼回到房内,看了一眼下人们早已收拾好的行装。
又重新拿出那幅画,放在床上,展开、铺平。
伸手抚上那双紫色的眸:“小白,不论子琼去哪,都会带着你。”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门没锁,进来吧。”
炎煜涵推门而入。
“大哥?”
子琼未来得及收起画卷,急忙起身迎上前。
“大哥,这么晚来找子琼,可是有事?”
炎煜涵瞥了一眼子琼床上的画,踱步到桌边坐下,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子琼亦在他面前坐下。
“仍不死心么?”
子琼默。
“那日在竹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一只狐。”
“然后呢?”
“他说他叫寒梦狸。”
“再然后呢?”
“没了。”
“……”
炎煜涵无语。这孩子究竟是太蠢,还是太单纯。
强忍着扁人的冲动,炎煜涵咬着牙憋出几个字:“所以呢?”
“所以,我还是没找到我的小白。”
“……”
给自己倒了杯茶,浅酌了一小口,炎煜涵看了看低头沉默的子琼。
“子琼,大哥问你。若是你喜欢的人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子琼不解,为何会突然问他这么个问题。
虽觉无趣,却仍旧礼貌地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炎煜涵窘迫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故作冷静道:“没事,明日你就要出发了,今晚想找你随便聊聊。”
子琼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做法有很多吧。但至少,要先知道对方是否也喜欢自己才行。”
炎煜涵想起了雪影的那个拥抱。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此时他脸上,正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带着略微的幸福和苦涩。
“我想,大概、也许、可能、是喜欢的……吧?!”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问句还是感叹句。
“既然喜欢,那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是身不由己吧。否则,谁会不想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呢?是我的话,若对方真的对我有意,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驱除我们之间的阻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他在一起。”
“那……怎么才算得上是喜欢呢?”
子琼如鲠在喉,眼前仿佛映出了那人的一双紫眸。
“喜欢……就是会不自禁地想起对方。想起他的时候呢,也会不自主地微笑。”
又想起当日见到他留下的狐佩时,自己发了疯般地跑去找他。
“喜欢,就是当你见不到他时,会拼了命地想他。而当你发觉他将离你而去的时候,又会发了疯地想要留住他。”
炎煜涵恍然。原来,自己并非没有感情,只是未曾发觉,一直以来,这种只有对着雪影才会克制不住衍生出来的情绪,便叫做喜欢。
想到这,禁不住笑了:“原来如此。”
只是子琼却惨白了一张脸:天!喜欢?难道,我竟喜欢上了他?
再一看炎煜涵此刻脸上的笑容,子琼更误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瞬间又血气上涌,“唰”一下,脸又变得通红。
炎煜涵此刻的脑子是懵的,所以完全无视了子琼的表情,继续发挥着好奇宝宝的精神。
“子琼,那我再问你。若是有个人,他会主动抱你。虽然有时会对你有些冷淡,但当你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又会哭得很厉害。这,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喜欢?”
子琼刚红了的脸又白了……
想到梦狸临走前的那个拥抱。
想到竹林里他泪流满面的脸。
“应该……是吧……”
炎煜涵的嘴咧得更大了。
而子琼的脸又红了……
就这么红一阵、白一阵。子琼终于暴走,冲着炎煜涵大喊:“大哥,你什么意思嘛?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闹我!”
炎煜涵看到子琼瘪着嘴,表情委屈地竟似要哭出来一般,一脸莫名,满头问号……
因着心情大好,也无心多管他人之事。
似是安慰般地摸了摸子琼的脑袋,走到床边替他收好床上的画卷。
“子琼,明天大哥陪你上路。”
子琼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怔住了。
欲问其因,却被炎煜涵抬手打断了。
“大哥送小弟一程,还需要理由么?”收手,一如往常般笑得云淡风轻,却掩盖不住满面的红光。
子琼一甩先前的不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
子琼在爹娘的悉心叮咛后,上路了。
随行的,是数十名皇上派遣的侍卫,和春风得意的炎煜涵。
第三十五章:一起上路
赈灾巨款被私吞,各地的抗灾设施陈旧老化,却得不到修葺和新建,百姓受自然灾害影响日益严重,众灾区皆是人心惶惶,更是对官僚和富甲之人仇视百倍。
为了减轻灾民对赈灾队伍的敌意,子琼本是不愿意携马车同行的,太过奢华,反会引起灾民们的反感。
再加上灾区内定是洪水泛滥,马车几乎寸步难行,带着只是徒添累赘而已。
可偏偏炎煜涵硬是要了一辆马车,虽是最简陋的那种,子琼仍是觉得太过招摇。
问其缘由,他只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伸出右手食指在子琼面前摇了摇:“子琼,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那些跟着你的人多想着些吧。”
从第一眼见到炎煜涵起,他便是华衣锦服,虽是千篇一律的红衣,但通体尽显华贵之气。所以子琼以为,炎煜涵定是受不了马上的颠簸,想在马车上为自己送行,便也随他了。
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直至一队人马启程上路,炎煜涵都没有上马车,而是随他们一起策马前行,只是在临行前,似是故意般,大声嚷嚷着让下人把行装都搬上马车,还特别叮嘱,没有子琼的吩咐,谁都不许靠近马车半步,更不得私自进入车内。
就这样,子琼带着满腹的疑问,上路了。
行至城门外,子琼停步下马。
“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哥的心意,子琼倍感欣慰。至此就够了,大哥请回吧。子琼会早日完成使命,回来与大哥团聚。也请大哥珍重。”
说完,对着炎煜涵拱手作揖。
正欲重新翻身上马,却被炎煜涵一把拽住缰绳。
“诶,我说子琼,你急什么?大哥在你眼里就是如此不重兄弟情谊之人么?”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炎煜涵轻笑,“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大哥都随你出城了,还是继续随你前行吧。”
虽满心感激,子琼还是摇头拒绝了:“大哥的好意,子琼心领了。只是子琼此次前去并非游山玩水,而是意在赈灾,灾区环境定是万般恶劣。大哥,实在没必要陪子琼……”
不等子琼拒绝完,炎煜涵便已抬手阻止他继续:“子琼,再多说就有伤兄弟情分了。大哥又不是外人,况且,为兄的,还要帮你好生照看行装呢……”
仍想婉拒,却被炎煜涵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装,也不过是普通的随身之物罢了,若不是他坚持,根本没必要置于马车内。况且,也并无什么贵重之物,除了那幅画。不过此画也就对子琼来说,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对于旁人而言,如同一张废纸。
炎煜涵不等子琼回过神,径自带着人继续前行。
虽觉不妥,子琼还是欣慰地跟了上去,待到与炎煜涵并肩之时,衷心地道了声“谢谢”。
马车内。
几只包裹的缝隙中,钻出一个雪白的毛绒脑袋。
额,不对,是两个?
梦狸和雪影挣扎着钻出来,挪到空处之后,抖了抖身上挤乱了的皮毛。
梦狸蹲坐在车内:“呼~差点没憋死我。”
雪影不语,趴在梦狸脚边,一脸鄙视地瞪着它。
梦狸从来神经大条,直接无视它的眼神。
“小影。这次啊,还好有你那贴心的炎大哥了。”
雪影怒视了他一眼:“什么我的?”说完,索性别过头去不看它。
梦狸不理,继续道:“要不是他坚持留下这马车,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一路跟着小破孩,迟早被发现。”说着,低下头蹭了蹭雪影的脑袋,一双狐眼笑得鸡贼。
“而且啊,他还说啦,不让任何人上车,这下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咯。哈,又能一步不落地跟着小破孩,又有顺风车搭,想想就开心,真舒服。”
雪影此时早已一脸无语,满头黑线:梦狸啊梦狸,我是该夸你天真呢,还是该骂你单纯呢?打从你躲在墙角偷看萧子琼起,他就发现你了。那句“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那些跟着你的人多想着些吧”,压根就是说给你听的。还真是……够贴心了。还说什么,因为要替他照看行装才跟着,这……鬼才信!
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满足相的梦狸,雪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我错了,是鬼和你才信……
一行人行至傍晚,子琼下令停下歇息。
众人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捶腿的捶腿,唠嗑的唠嗑。
子琼坐在马上眺望了一下远处。此路虽是一条大道,两旁却都是高山环绕,一眼望去也不见有人家,稍作歇息之后便要加紧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后,可以找到落脚点投宿。
子琼如是想着,下了马,看着坐在树下吹.箫的炎煜涵,微笑着朝他走去。
此处环境安静清幽,却不知道,越是宁静,越是暗藏了危机。
方走两步,便被一道白光晃了眼。
众人瞬间警惕地站起身,只有炎煜涵依旧悠然地吹着萧。
看清楚了方才那道白光的来历。原来是刀光。
只见不远处杵着一队人马,清.一.色光着膀子骑在马上,身旁两侧的山上,也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也同样赤.裸着上身。
带头的是个彪形大汉,脸上从左眼角开始,斜至右唇角,有一条粗鄙丑陋的刀疤。
大汉手持大刀,方才的白光应该就是它闪出来的。
子琼等人还未看清对方的阵容,大汉咆哮着开口了。
“喂!你们!此路……”停顿了一下。
身旁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老大,此路是我开。”
“对,你们!此路是我开!此树……”
“老大,此树是我栽。”
“对,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
“老大,留下买路财……”
“我呸!”大汉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奶奶的什么狗屁玩意儿。公主要老子出场弄得霸气点,结果老子脸都给丢尽了。”
说完,抬起手中的刀指向子琼一行人:“妈的,老子就是一山贼!整不会这些个文邹邹的玩意儿。你们,把值钱的东西统统给老子留下,老子给你们留个全尸。”
子琼皱眉,方才大汉的话,他全听在耳里,不仅是他,身后的侍卫也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看着周围数不尽的山贼。
“公主?”子琼呢喃着。
“喂,小子,嘀咕什么呐?”大汉扫了一眼他们的队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他们身后的马车上。
“弟兄们,给我把那辆马车劫了。至于人,公主说了,一个不剩,给老子上!”
闻言,大汉身周的那些小喽啰蜂拥而上。
子琼这边的侍卫也不敢再有分神,全身心地抵抗着,只是恐怕没人会想到,自己奉命保护这位尚书公子前去执行公务,却遭到上头亲自设下的埋伏,而这下命之人,竟还是公主!
刀光剑影、血色横飞。
虽然侍卫们都是皇宫内选出的高手,但终归双拳难敌四手,对方的人数,已不是子琼他们可以应付的了。
侍卫们将子琼围在中间保护着,子琼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看来公主是铁了心要让我葬身于此。
思忖间,一支飞箭直冲子琼眉心。
“铛——”一道绿光飞过,在千钧一发之际,砸中箭尖,硬生生地转移了飞箭的轨迹,穿进了子琼身边一名侍卫的太阳穴……
而那抹绿,是炎煜涵的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