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 下+番外——克里斯的迷梦

作者:克里斯的迷梦  录入:02-06

第五十一章

走出了车站、转搭公车,直到一路抵达墓园的所在地,夏夜臣将晓手上帮自己拿着的花束接回来之后,才肯开口对他进行再教育。

“知道刚在捷运上的时候,哪里做错了吗?”夏夜臣试图用严肃的口吻训道,但一见晓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他却只能直叹气,“就算我不生气,也不代表什么事都能做,懂了吗?”

晓想了想,表情反而越加纯良无辜:“我有克制了。”

“哪个部份?”男人不禁眉一挑,很是怀疑地抬头看着他。

“我只有吻脸颊。”晓非常认真地回答着。

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吻哪里?!夏夜臣简直想对眼前这天才投降了,不仅能力高人一等,连思考逻辑都这么异于常人!

“你还是去向你母亲忏悔吧。”最后,夏夜臣只得无奈地说道,带着对方去寻找此次出门的第一个目的地。

虽然他知道晓的母亲也葬在同一个墓园,但却不清楚当初所葬的地置是在哪里,更不可能到墓前祭祀过。

等夏夜臣和晓在偌大宁静的墓园里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那块刻着“华夕伶”三个字的墓碑时,晓低头看着刻印在上头的照片,一时之间竟只觉得格外陌生。

彷佛那已是几世纪前的过往。

他对华夕伶的印象,是从残忍美艳逐渐转变为冷酷病态,他看着她的精神状态日渐崩毁,唯一不变的,只有中毒似的烟瘾。

对此,会有什么感觉吗?毕竟那是养了他十几年的人……然而感伤、叹息,这些应该有的情绪却不曾存在于他的心中过。

虽然他们在同一间房子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华夕伶只将这被塞到自己手上的孩子当作一件物品,能用来利益交换的物品,连名字都没给过他。

而晓也只是冷漠地看待眼前所有遭遇,除了防备,学会保护自己,他得不到更多的东西。

若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便只有“执着”这一点。

那时他始终看不懂当华夕伶注视着另一名不言苟笑、一年出现不到几次的男人时,她眼神里难得的喜悦代表着什么,但现在他却懂了,用亲身体会的方式懂了。

当他看着臣的时候,就忽然明明白白地知道——那是一种近乎执着的爱恋。

因为自己是那个男人到来的唯一理由,所以华夕伶才愿意收留着自己,更因为那男人对自己显而易见的厌恶,华夕伶才这么对他不闻不问。

他理解了,甚至能认同。

假如今日换作是他和臣,他同样会为了对方,为善为恶。

然而今日他比华夕伶幸运的是,臣是属于他的,完完整整的,只待在自己身边。

他和臣共同度过的日子,远比过去那些日复一日、不断重覆的岁月来得让他刻骨铭心,从前他不会知道爱人的感觉是如此地令人沉沦,连为对方下厨,都是那么地甜蜜美好。

所有的疯狂与执着只为了一个人,简简单单地,就是他的一切。

看着眼前白百合所点缀的墓碑,晓忍不住伸手搂紧身旁的夏夜臣,这让后者不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别难过了,至少她把你留给我,这也没什么不好啊。”

果然还是得带晓来看看他母亲的,虽然平时从没听他提过这些事,但还是多少会有些感情的吧?夏夜臣庆幸地想着,见对方闷闷地没回应,过了一会才又鼓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接下来去看看我父母吧,你都要害夏家绝后了,你这罪魁祸首总要去跟他们道个歉的。”夏夜臣故意有些玩笑似地调侃着。

关于自己母亲葬礼上所发生的事,他并没有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晓,包括上一代之间的纠葛。他总想,实在没必要将多馀的心理负担再往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加。

何况,既然他当初都选择将人接回家里了,那其实就已经没有要怪罪对方的意思,而现在,那更是不可能。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为了晓。

只见晓闻言一愣后,才刚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暗示,就迫不及待地问:“可以吗?”

“可以什么?”夏夜臣一时没意会过来,便随口问着。

“让你们家绝后。”晓绝对没恶意,只是他的语气和视线实在太过于充满期待,单纯认真得让不知情的人听了,绝对会以为他是在挑衅。

而面对如此直白的问句,却直让夏夜臣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家伙!”

自己双亲所葬的位置,夏夜臣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就找到方向了,为了祭祀而准备的六束白百合也正好剩四束,他和晓便各拿着两束花散着步,一路慢慢走过去。

“我有跟你说过,我母亲以前是钢琴家,所以我才学琴的吗?”夏夜臣回想着从前因而被迫与钢琴为伍的日子,现在倒不禁有些怀念,“很小的时候还有跟着她去参加发表会过,后来她身体变差,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住院时我才七岁,刚上小学,那一年我几乎没见过她。”见晓始终安静地在一旁倾听,夏夜臣笑了下,才接着说:“现在想想,你那时刚好在你母亲的肚子里,都还没出生呢。”

这也算是……一种巧合吧?

直到将祭祀用的花束放在臣父亲的墓前,晓看着碑上熟悉的照片和名字,却是全然地平静,毫不意外。

他知道遗嘱的事,因此这两者的关联,他很早以前便猜得到,只是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初那么厌恶自己的男人,会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立下那样的遗嘱。

见臣望着母亲的墓碑仍若有所思,晓不禁握着他的手,柔声关切:“你难过吗?”

“她病了很久,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夏夜臣笑得有些苦涩,随后却执意和晓对调位置,“好了,我也该看看父亲了。”

晓担忧地多看了对方一会,等他终于肯收回目光,回头将手中最后一束白百合放在墓前时,视线却在扫过墓碑的当下凝滞住。

纪悠,对他而言那是个陌生的名字,然而眼前清丽的照片,却和久远记忆中那张不断哭泣的脸庞重叠。

那是……他对自己母亲的唯一印象。

“晓?”注意到他的异样,夏夜臣旋即试着叫唤了声,却见到青年顿时一僵。

等对方回过神来,望向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不禁感到更加疑惑。他从未见过晓有这样的反应。

久久,晓才终于找到了个最适切的词,低声回答:“……没事。”

之后无论夏夜臣再怎么追问,他回答的始终都是那一句没事。

他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更不在乎自己的过往,甚至不在乎臣和自己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在乎,臣是否会在意这件事。

过去他或许不懂,但在了解臣所忌讳的事物是什么之后,他无从选择,害怕得无从选择。

如果眼前的是事实……那他只希望将这事实,永远埋葬。

第五十二章

当学校进入为期二个月的暑假之后,原本照常天天到研究室报到的夏晓,难得地在八月上旬过后便完全不见人影。

这现象让一心想着肯定是自己“劝导有方”的言秋,在开学当天一见到这学生,便立刻关心地主动笑着问道:“夏晓,你哥哥在暑假的时候带你去哪玩呀?”

不料,晓在听见这句话的当下却蓦然一僵,紧抿着嘴不说话。他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那张深邃清俊的脸庞上更满是防备,甚至有了些危险的阴驇色彩。

那一句“哥哥”,在他和臣去扫完墓后,早已成了他心中的禁句。

他绝口不提,更不想再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这个词——任何可能造成自己和臣之间,让关系产生间隙的不安因素,他只想彻底排除。

然而言秋又怎么有办法得知他内心的想法?见青年这般更为疏离的表现,她心里一惊的同时,也忍不住埋怨起从未见过面的夏夜臣。

明明只不过是要他这个为人兄长的让弟弟多一点休闲娱乐,怎么会人一回来,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孤僻了?!

期望落空的言秋不禁满脸忧愁地拄着脸颊,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将这学生“拉回正道”,夏晓却已转移了视线,低头寻起以往自己一进门,就会自动爬到他身上的虎斑小猫。

最后在一张椅子底下发现正在打盹的小小身影时,青年脸上的神情才缓和了些,俯身摸了摸它的头,待小家伙一转醒,随即嗅着他的指尖确认味道,又舔了舔后,没一会就和往常一样蹭到他身上来了。

“真难得你会主动去摸它。”见夏晓旋即将小猫抱起的模样,言秋总算莞薾一笑。看来过了一个暑假,也不见得完全没进步啊。

想了会,言秋也就从善如流地提议道:“夏晓,不然今天你就把小拿可带回家吧,让你们好好聚聚,明天再带来就可以了。”

闻言,晓随即抬头看着眼前的指导教授,黑眸眼底有了那么一些高兴的意味,整个人的氛围却仍显得过于内敛而沉稳:“谢谢。”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这孩子了。言秋见状,也只得好笑又心疼地摇摇头。

如果言秋事先知道,当天她的学生带着猫就旁若无人似地进各教室上课,一路惹来不少授课老师的侧目,那她肯定反而会认为那些老师太食古不化——猫咪那么可爱,只要学生还是有认真听课,为什么不能带?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其他老师太了解言秋的个性了,事后完全没半个人去跟她抱怨这件事。

既然连指导教授都对带宠物进教室这件事不以为意了,晓自然更不认为这行为恰当与否是有待商确的。

因此当他在工程数学的课堂上依旧被点到名,至白板前进行解题时,他肩膀上还是趴着那只难得安份的小猫,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学生。

班上不少同学都认得出那只猫是言教授家养的,也都知道夏晓打从上学期起就已经成了言秋指导的学生,因此见到这一幅和夏晓以往冷漠形象不符的景象时,很多人都不禁在底下交头接耳着,骚动了起来。

他们都有志一同地做出一个结论——凡是进了言教授的麾下,再怎么铁铮铮的汉子,也会变满怀柔情的雅人君子!

随着秩序逐渐混乱,原本就不满有学生将动物带进教室的授课教授,在严声要同学安静后,旋即将矛头转向刚写完解题过程的元凶身上。

只是眼见白板上的答案无可挑惕,这也就代表了这学生刚在上课时仍有认真听讲,那名教授也就不好太过于发作,缓了口气,这才说道:“夏晓,下次不要再把宠物带到课堂上来。”

晓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禁止,他虽不感认同,但由于始终顾念着臣特别交代过的那些禁止事项,最后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像为了小猫、也像为了自己而说:“它什么也没做。”

想起近来自己所担心害怕的事,其实不也是如此?他明明没做什么,为何得为了他根本不在乎的血缘关系,而必须承受可能失去臣的风险?

或许,臣也不在意这件事,更或许,他们之间依旧不存在血缘的问题,只是哪里误会了……

突然的顿悟,让晓不禁紧抓着心中的那一丝希望,等他转身下了台,整个思绪更已迫不及待地想着回家之后,他要听臣亲口说出这个答案。

傍晚,夏夜臣到校门口接晓下课时,一看见他手上系着铃当的虎斑小猫,随即一愣,“你去哪里把人家养的猫抱来的?”

“言教授让我今天把它抱回家照顾。”晓见臣露出一副想笑却又忍着不笑的模样,不禁纳闷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跟我小时候一样,都爱捡一些小猫小狗回家。”忍到后来,夏夜臣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青年的头就笑道:“你看,结果最后就把你捡回家了。”

晓也听得出男人话里拿他调侃的意味,不过对于这一点,他是完全不在意的,也应该说,能被臣捡回家,他除了万分的乐意,也不可能会有其他埋怨了。

当下,他很想开口问臣自己一直闷在心里的那件事,然而他还没出声,夏夜臣就已经想到把晓捡回家,分明就是自己吃亏被压,而心有不平地接着说道:

“你要把猫带回家,我不反对,但是你得自己照顾它,我可不帮你顾。”

晓顿时咽下原本想说的话,转而一脸温和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两个一起照顾。”

“哪两个?”夏夜臣低头看了看正在用前爪拍着车门玩的小猫,不禁疑惑。难不成其实晓带了两只回来?

不料,晓却随即很诚实地回答着:“你跟猫。”

“你把我跟猫相提并论?”听见这话,夏夜臣脸色都黑了一大半,立刻义正严词地反驳道:“我比你大八岁,当然是我照顾你,你照顾猫!”

他也不过就是让晓“偶尔”下厨做饭给自己吃,这哪有到“照顾”的程度那么严重?!

然而面对男人的愤愤不满,晓却始终不置可否,只单纯地笑而不语。

想要照顾臣的渴望,早已随着彼此感情的加深,在他心中成了无法磨灭的使命感。

他也总希望,能让臣越加依赖自己、喜欢自己……直到再也离不开自己。

第五十三章

两人回到家之后,碍于自尊面子问题,男人才刚回房里换下一身笔挺西装,随即下楼不甘示弱地杀进厨房,特地费功夫将鲈鱼料理成生鱼片后,才佐以姜丝等简单的调味,将鱼片炒得鲜香滑嫩,诱得人眼馋不已。

然而,他也只炒了这么一道——而且还不是要让晓品尝,以示自己实力不凡的。

只见夏夜臣端着传来阵阵清香的炒鱼片,从从容容地入了座,也不招呼一下从自己在料理时就站在身旁的青年,拿起筷子,就悠悠哉哉地享用了起来,独留青年在一旁用能吃人的眼神直盯着自己看。

那香味,就连原本乖乖待在椅子上的小猫也不安份了起来,摇着尾巴就想悄悄地往摆着美食的桌面跳,却随后被男人淡淡的一眼瞥来,就反射性地立刻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小猫崽哪禁得起食物的诱惑?它平时就常跟着言秋到处走,根本不怕生,加上主人宠、学生宠,人人宠的情况下,更是半点都饿不得。

这时见摸着来行不通,索性开始喵喵叫,对着男人叫依旧行不通,便改朝青年的方向叫,一见还是没效果,它更是跳下椅子,扑到男人的腿上就开始磨蹭撒娇,全然温驯乖巧、外加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让晓的脸色开始一点一点地在变,夏夜臣反倒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说道:“你带回来的猫跟你还真不像,怎么这么贪吃?”

既然这小猫为了吃都如此不惜牺性“色相”,那他也不介意再更“火上加油”些,让晓知道——他才不是自己不会煮,才叫他去学做菜!

他就是不懂,晓怎么老想着要照顾他?论年纪、论经历、论能力,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觉得自己有哪方面让人感觉起来是需要被照顾的。

好吧,就算从床上彼此的上下位置来看,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那是他让着晓的,才不是因为压不过!

难不成他真表现出很无能的样子来?夏夜臣认真思考着这词用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有多大,手边则将几片鱼肉夹进小碟子里后,就亲手端着,喂给窝在自己腿上的小猫崽吃。

然而小猫低头吃得欢快,晓也蓦然醋劲大发。

刚才男人被猫缠着撒娇时,他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别跟一只小猫计较,否则臣也会跟着不高兴,可此刻见到眼前的光景,却是连同先前忍住的醋意一块回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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