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略眯着眼,头脑一直处于昏沉的状态,沉重不已,疲惫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也是刚到。”
“云暮,你怎么了?”子恒见他说话无力,神色紧张,“是不是在实验室呆久了身体不舒服了?”
他摇头,说没事。
“对了,那天在电话里神神秘秘的,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啊?”
云暮低着头,答非所问,“子恒,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恩,什么问题?”
“从前有一个国家的王子,他的国家处于战乱,天神告诉他,只要他愿意独自去到最远的神山脚下,在山洞中祷告一生,那么他的国家就会恢复安宁,他答应了,于是就动身去神山,在途中,他没有精力看沿途的任何风景,一心就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后来……”
云暮突然感觉到头痛,陷入停顿,“后来怎么了?”
“后来,他途径一个富足的村庄,这里丰衣足食,风景秀丽,并且他遇到一位美丽的姑娘,他们互生爱慕,王子想要娶她为妻,可是他突然想起了天神对他的忠告……你说,王子是该放弃一切和心仪的女子在一起,还是斩断一切情念继续前往神山,从此再无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子恒托腮想了想,“这的确是很难抉择,不过,如果我是那位王子,我一定会继续走向神山,毕竟一个国家的性命更加重要,个人的幸福总会显得渺小。”
云暮听她讲完,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嘴边上扬起一抹酸涩的笑容,“是不是人人都会这么想?”
“应该吧,这是最起码的理智嘛。”
“我知道了。”
云暮脑海中突然闪过阿树的笑脸,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猛烈的撞击,手无力的撑在桌面上,子恒被他的举动吓坏了,“云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云暮摇头,心里这样想着,我是生病了,只是,这病再也不会好了。
“你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啊,”子恒看他的样子越发的疑虑,“你要和我说的事,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吧?”
“原本就没有什么事。”云暮目色清冷,“子恒,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那几日,云暮上课总是不能集中心思,到了晚上,则是整夜的失眠。那日傍晚,他突然想到了阿树先前常去的那家酒吧,索性,宿舍也不回了,直接去了那里。
在那样喧闹的环境,各色灯光闪烁到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云暮出神的看着杯中的酒液,心里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先前阿树会沉溺于这样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任何烦恼都将不再是烦恼,大家一起狂欢,什么难受忧愁都被抛掷到九霄云外。
Mark看到独自饮酒的云暮,笑道,“盛云暮?”
云暮懒散的抬起眼皮,“你认得我?”
“树经常和我提起你,你是他哥哥。”
云暮仔细看了看那张脸,想起来这人正是那天晚上当着他面吻阿树的人,语气不悦,“经常?阿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提我?”
Mark不慌不忙,慢悠悠的说道,“他好像叫你,木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吼出声来,潜意识里,他不喜欢自己和阿树的一切被别人分享,更不希望别人对自己的事情说三道四,他明白自己的火气早已积聚了很久,恰巧今天又是这样轻易的被Mark点燃。
Mark依旧不惊,“我倒是觉得,木头这个称呼,对你再合适不过了。”
云暮醉眼迷离,不想再与他做口舌之争,拿起酒杯想要继续,却突然被另一只手按住,然后将酒杯强行拿了下来,他更加火了,怒眼瞪向那只手的主人,然后,惊住——阿树的站在他的面前,冰冷的双眸没有一丝情绪,与这样的环境很是不协调,“你是要走我从前的路么?”
“你怎么会在这?”云暮望向Mark,“是你告诉他的!”
Mark耸了耸肩,说,“你们聊着,我先忙了。”
阿树拉起云暮,说走。
云暮猛的挣脱开,“我喝我的酒,你管什么管!”
阿树也火了,直接将酒瓶扔在地上,哐当一声,云暮怔了怔,然后听到阿树恼怒的声音,“我在门口等你,来不来随便你!”
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酒吧里呆了很长时间,外面早已是暗夜深沉,云暮看到在不远处的阿树,头微微低着,立身靠着墙角,神情很是落寞孤单。他走过去,扶住阿树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一个人少的拐角处,阿树毫无预料的拉住了云暮的手,云暮转身,看到阿树此时被欲望填满的眼眶,心跳突然加快了。
云暮将身份证递给前台服务员,说,“一间房。”
服务员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抬头看到两个容貌出众的少年,恰巧又是开房,眼神暧昧的笑了,然后将云暮的身份证递还给他,同时给了他房间钥匙。
刚合上房门,阿树从后面迫不及待的紧紧抱住云暮,云暮也早已按捺不住,转过身和阿树吻在一起,吻的异常激烈,阿树甚至感觉到嘴唇上的疼痛,可是快感似乎都是从剧烈的疼痛中产生,两人没吻多久就互相扯开对方的衣服,倒在床边,阿树一只手向下探索,然后,俯身含住云暮的欲望,柔软的舌头轻轻的舔舐,云暮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烫的吓人,趁着自己的意识还算清醒,他一边抚摸阿树光滑的背脊,一边道,“停下,快停下!”
阿树动作减轻,抬头看着云暮,眼底最深处的竟是痛苦和不舍,云暮不知道阿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情,心里却早已被愧疚占据,他让阿树躺在自己的身边,然后自己背对向他,说,这次,我来当0。阿树愣住,声音沙哑,“你真的愿意?”
云暮不再说话,只是点头。
阿树看着云暮的身体,早已不能自持,靠上前紧贴着他,手游离到后穴,探进一根手指,云暮颤抖了一下,阿树明显感受到他的心跳加快了,慢慢的,他探进第二根手指,然后,第三根……云暮从未感觉到这样的疼痛,嘴边发出咝咝的声音,阿树拿出手指,慢慢的将欲望挺入,云暮只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快要裂开,这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早已浑身战栗,双唇也早已苍白,他没有叫出声,神情是疯狂放纵之时的绝望,自己欠阿树的,所以,任何的疼痛都是该承受的!
阿树一边亲吻云暮快要干裂的嘴唇,一边继续身下的动作,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比起以前,这次两人都做的很用力,似乎是不管怎样的痛苦和不适全部都抛诸脑后了。终于,云暮感到体内有一阵热流涌入,他一阵晕眩,眼睛半眯着,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下的床单早已是皱乱不堪,两人就这样赤身躺着,没有去洗澡,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尽管在茫茫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
“对不起。”云暮张开嘴唇,就连这样的动作都倍感吃力。
阿树轻笑出声,带着一丝绝望,伸手拿过床边的手机,然后,按下播放键——……
“云暮,你一向听话,我要你现在就向我保证,马上和阿树断了这种关系!”
“……对不起……爷爷……”
“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求你?”
“爷爷!您这样做是要我不得好死么?”
“我要你答应我!否则,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义!等我死了,你们两个再怎么好也不会有人管你们!”
“爷爷!”
“……”
“您起来,我……
答应您……“
“你,再和我说一遍!”
“……”
“我答应您……我会照您说的做……该断的都会断。”
……
云暮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爷爷居然录了音。
阿树将手机扔回原处,苦笑,“真没想到,爷爷逼一个人竟会这么有筹谋。”
“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曾经说过,永远不会恨你,该恨的是我自己,投入的太深,自作孽。”
“我宁愿你恨死我,那样,我心里会好过一点。”
阿树拉过被子,声音淡漠,“爷爷会单独找你而不是找我,还不就是因为你盛云暮最听话了么,正因为你最听话,所以,你才不会拒绝,所以,你才会放弃。”
“阿树……”
“丁叔将录音发给我的时候,我都不愿相信这里面是你的声音,可事实就是那样,由不得人不信。”
云暮不再说话,也不再解释,他突然明白了爷爷的用意,只是截了录音的最后一部分给阿树,这样,就算自己想要背着他和阿树在一起,阿树却因为这段录音,早已将自己恨在心里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仅剩的自由也被剥夺的一点都不剩下。
原本对盛老的愧疚,现在,荡然无存。
chapter 51
阿树在教室里坐了很久,抱着小提琴,透过窗户呆呆的望着斜对面的教室,空荡荡的,整栋楼都显得异常静谧。
女老师急急忙忙的跑进教室,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阿树,这几天学校有些忙,所以……我来晚了……”她扶了扶眼镜,见阿树并没有焦急之色,松了口气,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女老师道,“你哥哥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不过来练琴了,我想应该是上了大学没有时间了吧。”
“恩,”阿树转过头,“希雅的老师最近都像你这样忙吗?”
“额,是啊,这不学校要选出一批交换生去维也纳的音乐学院,我们最近正在忙着选拔呢。”
“去维也纳……”阿树陷入沉思,“去那里可以待几年?”
“一般是一年,当然如果学生想要继续发展也可以向校方申请,呆个两三年甚至四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阿树不说话了,慢慢将小提琴放在地上,问道,“是不是只能是希雅的学生才可以参加选拔?”
女老师虽说粗枝大叶,倒也不算笨,试探的问道,“你也想去?”
“是。”
“其实阿树……”女老师笑的眉头都有些打结,“以盛家的实力,你若想去维也纳完全可以不依靠学校……”
“如果我说,我正是不想太依靠盛家呢?”
女老师沉默,想了片刻,“再过一个月你就要高考了……”
“我不想参加了,我放弃了。”
阿树回答的干脆利落,“我就问你,可不可以参加希雅的选拔?”
“……可以,当然可以,阿树,以你的琴技完全可以保送过去的!”
阿树垂了眼皮,“那就行了,现在可以上课了。”
直到五月初,云思才知道了阿树打算出国的决定,她在客厅听到阿树和爷爷的谈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后来阿树回了房间,她立刻跑过去问他,“你不参加高考了!”
阿树已经在收拾东西,“不去了。”
“怎么事先从没听你说起过!怎么……现在临走时才让我们知道呢!”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拿到交换生的名单,反正早晚都是要去,还不如早点去。”
云思太过着急,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自己想要挽留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那……爷爷呢?他也同意你出去?”
阿树冷笑,“他怎么会不同意,他巴不得我出去呢!”
“你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可么?”云思只差跺脚了,“在家里呆着有什么不好的啊!”
阿树倒是惊讶于云思这样的着急,笑问道,“思思这是怎么了,这么舍不得我出去啊?”
刷的脸红,云思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转身压低了情绪,默然道,“我就是想不通,你干嘛要突然离开家。”
阿树将箱子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休息,神情也是怅然若失,说,“因为这个地方,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想快点离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阿树闭上眼,“现在也不想想这么多。”
云思回到房间,忍不住失声痛哭,怕被阿树听到,只能小声的啜泣,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将一切都告诉爷爷,那么阿树和云暮就不会分开,如果他们俩还在一起,阿树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决然的想要离开这里。说到底,是自己的嫉妒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如果连阿树都不在自己身边了,那么自己呆在盛家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空荡荡的房子,自己该怎么熬下去!
早知如此,她宁愿阿树和云暮在一起,起码这样,他还会留在自己身边,还会整日的露出笑脸,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她的错!全部都是因为她的自作聪明!到今日成了孤家寡人,全部都是自己活该!
云暮!
她脑中一个激灵,对!现在只有他能让他留下来!飞快的拿出手机,按下那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喂。”
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冷淡。
“云暮哥!我是云思……”
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哦,有什么事?”
“……阿树要走了!他要去维也纳了!他最听你的话,你让他留下来好不好!”
云暮蓦地一惊,他要去维也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从未听说过!
“怎么……突然要出国?”
“我……”云思想起先前的事,一阵心虚,“我也不知道……可是云暮哥,你让他别出去了好不好,他现在肯定只听你的!”
云暮原本还有些着急,慢慢的也平静了下来,“那就让他去吧,出去一阵也好。”
“那他如果永远都不回来了怎么办!”
“……那也是阿树自己的决定,我们都无法干涉。”
云思气急,吼出声,“盛云暮你……”
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声音,云暮已经挂断。
她彻底绝望了。
临走的那日上午,阿树去敲了云思的门,云思没有开门,也没有出声,只是躲在被子里哭。阿树无奈,轻轻拖着箱子下了楼。
丁叔送阿树去机场,盛老一言不发的坐在车内。阿树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建筑物,无一丝的留恋。
丁叔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这个时候去正好,熟悉个一两个月,赶上那边学校开学。”
阿树充耳不闻,什么话也不答。
盛老别有深意,道,“去外面呆个几年也好,出去见见世面,省的总呆在家,迷了心性。”
阿树在心里冷笑,依旧什么也不说。
“盛云暮!”教授有些恼火,指了指屏幕,“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看这儿还有这儿,全部都是关键词拼错了!怪不得总不能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