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墓碑，上面并没有灰尘。
乔群其实算是很用心了，应该是有人每天来打扫。
十年前，一夕之间家人全都离去，是他给了我安身之处，虽然名义上并不怎么好听。十年的时间，除去他对我身体的索取以及尹铭那件事情，他对我算是不错了。
妈妈，你说，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始，我会不会喜欢上乔群呢？
那样的开始，让我对他只有害怕以及厌恶，爱啊什么的，在心中是没有生长的土地了。
还好，乔群要的也不是我的喜欢，他不过是害怕寂寞，想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就如同我当时将云端留在身边一样的心情。
看着他跟尹铭的互相折磨和试探，我微微叹息。既然相爱，告诉对方，平静而快乐地生活下去才是最好的吧。
每个人都想要被爱，但是在被爱之前，要学会爱人，这样才会幸福。
只可惜，乔群和尹铭并不会。乔群不会去爱任何人，尹铭就算是爱了，也不会说出口。
尹铭一直都是将情绪藏在心底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窥视他的情绪，他始终都带着那样一副温和有礼的表情，看似跟每个人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实际上却是不关心乔群意外地任何人。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这样的结局，其实才是对于我和尹铭最好的。
如果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他怕是会被他内心那多年来对于乔群的爱恋折磨至死。
他爱乔群，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他现在所说的爱我，我归结为他累了，在乔群那里找不到希望了，便慢慢放弃了。
对于楚河，我是没有任何愧疚的。我接回了当时还是云端的他，给他我能给的，让他在可以安心的呼吸。现在他每次见到我时表现出来的愤怒，我已经不去理会了。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是不一样的，他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必须要去报仇，我并不怪他，也感谢他当时送给我的云端。
传来轻微打斗声的时候，我贴在哥哥的墓前，看着远处发呆。
“你把溪溪还给我。”这声音是袁一程，语气执拗。
我并没有去看他们发生了什么，依旧看着远处发呆。
袁一程的喜欢，小时候有一些发觉。那个时候，觉得大家都是男孩子，这样好像不太好，于是，趁着出国，就不再跟他联系，想要断掉这样的情丝。
对于感情，我没有想过要逃避。当时，袁一程如果一直坚持，甚至是追到国外去，我应该是可以接受他的。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面上总是冷硬。
在一起的那半个月，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我只希望袁橙紫努力一些，大胆一些，这样总有一天可以将袁一程绑在身边，不再让他离去的。袁一程多么宝贝这个妹妹，我是知道的。
不知道四人最终达成协议没有，我看着他们的打斗，有些困顿，依旧靠在哥哥的墓碑处，微微闭上眼。
他们终究是要分出个胜负，然后让胜利的那一方将我带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只不过，一直以来，胜利的都是乔群。
我不过是一件物品，带回家，只是炫耀他们的胜利。
飞蛾扑火的想要尹铭的温柔，现在却只是感叹自己的傻气了。不过，我还是感谢尹铭的，我从不怕爱错，只怕没爱过。
他让我感受到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的爱意。
今天，他们会分出胜负，然后我被带走，或许会再次搬家，然后，等待他们下一次的相遇，再来一次。
我是厌倦了。
作为物品这样的转来转去，直到他们厌倦这个游戏。
有了这个认知，我微微勾起嘴角，最后一次抚摸了一下哥哥的墓碑。
马上就会见到家人了，这让我很开心。
我站起身的时候，那边的打斗还没有停止，我坚定的朝着边缘处走去。
帽子和围巾有些碍事，我扯下它们，丢在地上，看了一眼眼前的悬崖，却是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
听着脚步声，我知道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追过来了。
我转过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所有的人此时都已经跑到这边，神色是那样的震惊。
跑在最前面的，是乔群。
我朝他笑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感谢他这十年来的照顾。
然后转身跃下悬崖。
“不要！！”身后的声音那样的撕心裂肺，我却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一次，乔群终于不可能再抓住我了。
他手指近在眼前，我却不去触碰，任由自己从悬崖边迅速下坠。
一切都结束了，我微微笑着。
乔群紧随着我跳下，是我没有想到的。那样决绝的眼神，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感知，只剩下耳边冷冽的寒风了。
我希望，如果有下一辈子，再不要遇到这些人，我想要平静一些的生活。
当初如果命运有那么一点点的错落，可能现在的结局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没有如果。
——正文完——
番外一：乔群1
最近会花费很长时间发呆。
似乎很久之前沈礼溪也是这个样子的，总是抱膝坐在窗台上面，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后来，他不再经常坐在窗台了，换成了藤椅，他后来喜欢长时间坐在上面看书。为此，我找来很多书籍，将原本空荡的书柜填满了。
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可能只是为了他看见书时脸上流露出来的笑容，即使是很细微的一点，但是那是他最真实的笑容，比平时他讨好我的时候要真实的多。
我坐在沈礼溪常坐的藤椅上时，祥叔总是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找来医生让我做全身检查。
他可能是以为我在那冰冷的水中伤到了神经，再说明白一点，他怕的是沈礼溪的离去让我神经错乱了。
我还记得我醒来的时候，祥叔抓着我的手，说着“少爷，你要坚持下去。”老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那个时候我已经昏睡了超过两个星期了。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不会再醒来。
笑话，我是乔群，怎么可能有我撑不过去的事情。
对着祥叔点点头，我闭上眼又昏睡过去。
我活过来了。只是，沈礼溪却像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任由我派去多少人，在那崖底都找不到他的一丁点痕迹。
当我能出门的时候，不顾祥叔的阻拦，直接就去了那崖底。
那里是一条溪流。
如今已经过了近一个月，那寒冷的冬季已经悄然走远，溪水边上甚至开始有了绿意。
乔七尽职尽责地带着一群人继续搜寻，我则站在一边，看着那清澈的溪流。
沈礼溪的名字里面也有一个溪字。
跟着澄澈的溪水算是呼应到了。
从日出到日落，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停，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寻找着。
初春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刺骨。
乔七走到我身边，“少爷，我们回去吧。”
他是一个体恤手下的老大。
我看着眼前已经看不清的溪水，缓缓点头。
沈礼溪，你肯定没有死掉，不然，我怎么会找不到你呢？
回家之后，我又开始发烧。这次吓坏了祥叔，他在我身边时刻守护着。
已经年半百的老人，就那样整夜整夜守在我床边，让我过意不去。
于是，后来，我再也不去那小溪边了。但是，乔七却还是依旧去。
一个多月堆积下来的事情有很多，得力的手下帮忙解决了一部分，但是楚河那里的事情却是怎么样都压不下去。
楚河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疯子，他不惜毁掉自家的所有势力，却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他在我对面，说着“是你害死他的。”表情愤怒。
我冷笑。
说起来，我还真没有觉得他已经死了。
我问他，“你到底要什么？”
他愤怒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下来，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承受的话语一样。他极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半响才吐出一口气，沉声说：“我要沈礼溪，我从头到尾要的都是他。”
我继续冷笑。
这真的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楚河要的是沈礼溪？那年云端从家里面离开的时候，我是清楚的看见沈礼溪脸上那失望的表情的。那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感受，当时是刺进了他的内心，而楚河现在却恬不知耻地告诉我他从一开始要的就是沈礼溪。
他可能是直到现在才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只是，已经晚了。
想了一下要怎么解决这个人，可能彻底铲除他的势力才算是真正的解决。
反正沈礼溪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怎么对付楚河都不可能看见他皱着眉头或者低声恳求我了。
乔七说他出门的时候，我点点头，知道他已经解决好楚河的事情了，现在要去那山崖下，继续寻找沈礼溪。
不知道再花上一个月半年或者一年，会不会找到沈礼溪的影子。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是下定决心想要我永远找不到他一样。
祥叔端了杯咖啡进来，然后立在我身侧。
我知道这是他有话要说。
“少爷，三少已经不在了。那么冰冷的流水，您当时都快撑不住，更何况是身体不太好的三少。找了这么久，三少的躯体可能早就随着溪流流走了。您不要那么执着了。三少在这里并不开心，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
不，除非把他绑在我身边，不然，没有什么是最好的结局。
念在祥叔是老管家，我只是将他端进来的咖啡砸了个粉碎，并没有说什么话。
祥叔也不恼，喊来佣人解决了一地的残渣，然后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却是不再说话了。
此时，乔七已经开始带人开始顺着溪流找人了。
我是固执的，秉持的信念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辈子，我没有如此执着的想要将一个人绑在自己身边，沈礼溪是第一个，自然，也是最后一个。好强的性子让我一定得将他放在身边才觉得安定，即使最终乔七找到的是他的尸体，也无所谓。
我要他，无论是活着的他，还是死去的他。
乔群2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乔群习惯性的将手圈紧，结果发现怀抱中并没有人。他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想着可能是那人半夜睡得不安稳挪出了自己的怀抱。
摸索一会儿之后，原本在被窝中温热的手已经有些冰凉了。
乔群坐起身来，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很用力的想了一下，才发现，沈礼溪在三个月之前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梦境里面的一切都很真实。
真实，是因为确实发生过。
乔群小时候其实生活的相当悲惨，每天都要起很早去锻炼身体，学习一些防身之术。小时候，他并没有被区别对待，跟小朋友们还是会一起玩。只是，每天在别人睡觉或者玩耍的时候被强迫去做其他的事情，让小小的乔群不能接受。
七八岁的孩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跟随家人去参加一个宴会的时候，乔群偷偷计划着逃跑的事情。
一整天都乖乖听话，背地里面塞了一些零花钱在口袋里面，计划着到时候趁着父母不在身边就逃跑。
去到主人家的时候还是下午，乔群乖巧地跟随父母，坐在一旁。他的这一变化倒是让乔父乔母惊讶不小。
等到吃晚饭，餐桌上乔父乔母忙于应酬，乔群抓住这段时间，只跟母亲说了一句“我去厕所”，小小的腿挣扎着落到地面上，就一溜烟跑掉了。
这孩子气的举动惹得餐桌上的大人笑开了，“乔兄，你这儿子真是可爱啊，不吵不闹的，比我们家那小崽子好不知道多少啊。”
乔父笑笑，说着“哪里哪里”，内心却笑开了花，谁都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孩子好。
如果乔父知道乔群内心的想法，必定是要将乔群打得屁股开花。
另一边，一路小跑出来的乔群顺着楼梯到楼下，找到偏门。
偏门是关着的，乔群踮起脚，举起肉呼呼的手臂，够了好久才够到门把，又花费了好大精力才把门打开。
门打开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了，小脑袋上面甚至出现了点点汗水。一半是热的，另一半是急出来的。
乔群不敢有任何停顿，父亲从小教导的是：一定要抓住完成那件事情最有利的时间。
关于逃跑这件事，乔群是思考过的，虽然只是在他的小画板上写写画画了一些旁人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这家的后院里面没什么人，前面的却有很多人守着。这是乔群下午时候注意到的。
看了眼一人高的院墙，乔群深吸一口气，决定从那里爬出去。
想法不错，但是实施的时候，无奈身体太小，根本够不着。于是，乔群一次又一次从墙面掉下来，又一次一次再爬回去，小小的西装上面沾满了草和灰尘。
“你在干什么？”乔群正在跟院墙做斗争的时候，身后传来软软糯糯的童音。然后，乔群又掉下来了。
这下，吓坏了他身后的孩子，忙跑到他身边去摸摸他的脸，“你没事吧？”听那声音简直就像是要哭出来了。
乔群有些烦躁，摔的是自己，自己都没哭，这小孩凑什么热闹啊。
刚准备骂，一抬头却看见那粉琢玉砌的小脸上大眼睛黑溜溜的，有晶莹的水珠在眼眶打转，然后，乔群就心软了，到嘴边不耐烦的话语也被押回去了。面前的小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没像自己那样穿着小小的西装，而是穿着一条棕色背带裤，上面是白色的T恤。
小孩见乔群不说话，伸手在自己兜里面掏着什么，掏了好半天才将手掌摊开在乔群面前，上面放着几粒糖果。
乔群顿时就黑了脸，这小孩以为自己还是孩子，糖果就可以骗到自己啊。
当然，乔群显然是又忽略掉了自己本身就是个孩子这个问题，还在装着小大人。
小大人推开眼前白嫩又肉呼的手掌，撑起身体准备继续跟院墙抗争。
小孩急了，“你不要这些吗？”声音急促，哭音已经没有了，估计是被乔群的推开自己的动作吓回去了。
跑到乔群面前，小孩又伸出手，从另一个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乔群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一颗玻璃珠。
又是小孩玩意儿，乔群心里想着，嘴不开心的撇着。
“这个给你，你不要再去撞墙了。”小孩将玻璃珠塞到乔群手心。
小孩的话语成功让乔群撇着的嘴角开始抽搐。
“撞墙？我这是逃跑，哪里像是撞墙了？！”乔群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从小孩手中夺过玻璃珠，想要往墙上砸去。
“小哥哥。”小孩叫了一声，成功让乔群住了手，这一声小哥哥倒是让乔群很受用，至少觉得自己比他大，更明白世事。
“小哥哥，你不要再撞墙了，玻璃珠送给你，你想要什么我找哥哥去要来给你。”小孩认真的说着，握着乔群抓着玻璃珠的手。
温暖柔软的手掌，乔群反常地没有推开，任由小孩握着，也忘记了自己的逃跑大计。
面前小孩虽然将玻璃珠给了自己，但是那双大眼睛流露出来的却是满满的不舍。不舍，却还是坚定地将自己的宝贝给了乔群。
接下来，就是乔群的父母找来，看着乔群一脸的灰尘已经不整的衣衫，生气的不得了。刚刚被夸过的孩子，现在却是一副顽童的样子。
“乔群，你不是去厕所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乔父的语气十分严厉。
乔群看着父亲生气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是自己的逃跑暴露。
小孩这时又站出来了，“伯伯，是我找小哥哥带我出来的，我看见外面的月亮很漂亮，就硬拉着小哥哥出来了，本来小哥哥是不想出来的。”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确实，一轮明月正悬挂着。
可能是小孩软糯稚嫩的话语让大人开心了，于是闹剧就这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