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船?”伊斯塔眼睛闪了闪。
怪不得这两天煌如此安静,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还以为煌是想通了,也跟他一样的心情,在期待着。原来,是他想多了吗?
他就说事情不会如此顺利,煌也不会接受得这么快,毫无压力。
“伊斯塔,我再睡会儿,可能有点久,你……”林煌想说,为了不这么难受,他会长时间沉睡,等到了西域,再让男人叫他起来。却不想,这时走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落水?”
伊斯塔看了少年一眼:“煌,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等等,我也去。”
“你也去?”看煌已经掀开被子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伊斯塔连忙走过去,扶住少年的身体。
“你的身体虚弱,还是留在房间里等我吧。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睡得够久了,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反正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回来再睡也一样。”
“煌!”
“海上行船太枯燥了,除了晚上的舞会还是舞会,好不容易有热闹看,我们快去!”
看煌的精神竟然好了起来,连苍白的脸色都因为兴奋有了几分红晕,伊斯塔不再劝说,弯下腰直接勾起少年的膝盖弯,公主抱的抱着少年大步出去,向着人群聚集的甲板走去。
一到那里,用不着林煌他们去特意问,周围聚拢过来的人已经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这落水的是哪家的?看起来似乎很年轻啊。真倒霉,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有人的声音响起,如落水的石头,惊起阵阵水花。
“落什么水,这哪是落水啊,我刚才分明看见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你说笑的吧,谁没事嫌命长自己跳海里去?”
“轻生?还是为情所伤?”众人一阵哗然,左一句右一句嗡嗡嗡的说起来。
“为情所伤个屁,这个人我认识,他可是贵族圈有名的风雅公子,身边从来不缺人鱼对他趋之若鹜,他都能够为情所伤的话,我们这些找不到伴侣的人可怎么办?”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就突然跳海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刚才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我发现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然后一脸惊讶梦幻的表情,之后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往船舷走去了。”
“见鬼了?还是,我听说,有人在这片爱西特里海域附近遇到过海妖,然后……”
海妖?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寒颤。
海妖传说是很美,可他们现在可是在大海上,最怕遇到的,便是这种离奇诡异的事。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永远留在海里了。
而且,据说最近往还爱西特里海域出事的事件,可是有好几宗!全都是这种莫名其妙跳海的。
伊斯塔看了怀里的少年一眼,发现他正若有所思,便抬起头,目光看向普通人类看不见的那座海上宫殿。
不似别人看见的海市蜃楼,带着虚幻飘渺,他看得清楚。甚至,连结界里走着的那些脸上带着平静祥和气息的海族,他都一目了然。
海神的神殿,的确不同凡响,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这时,怀里少年突来的挣扎惊醒了伊斯塔的深思。他低下头,就看见煌挣扎着想下地。
“煌,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放我下来。”
“好吧。”看了看周围,确定煌脸上多了几分精神,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林煌雪白的玉脚踩在地上,他走过去,站在被救上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青年面前,看着面前可能是医生模样的人对他进行救助,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额头上已经有了层层的细汗。
“安瑞,安瑞……”
一个人突然从外面挤了进来,看到地上的青年,他表情一惊,猛地扑过来。
“怎么回事?安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瑞,醒醒,安瑞……”
林煌挑了挑眉:“你是他的朋友?”
“我是!你是?”一抬头,入目的先是一双白玉微瑕的玉足,接着是一身华美精致的华衣,然后是一双潋滟波光的美目。流转间,让人移不开眼的绝丽。
林煌轻笑一声。只听见旁边的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息一声。
“太迟了,我无能为力。”
这下,也顾不得林煌了,自称是地上之人朋友的青年满脸焦急,拉着医生的手就不放。
“你什么意思?你再看看,再看看啊,安瑞怎么可能会救不醒?”
“他掉海里的时间太长,喝了太多水,救起来又错过了最佳救助时间,现在……”医生摇了摇头。
“怎么会……”来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自觉松开了抓住医生的力道。只是马上,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肩膀。
“你再看看,再看看。安瑞他明明会游泳,怎么可能会溺水?你再看看啊!”
“啊!”聚拢在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惊讶,忍不住发出惊呼。
那医生听他这么说,又蹲下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做了一番救助措施,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多可惜啊,还这么年轻!”
“对,听说还是前途无量的贵族公子,就这么死了,也不知道他的家人该如何悲伤。”
“这事,透着诡异!难道,真是这片海域……”众人打了一个寒战,突然说不下去了。
看来,以后坐船的还是绕道走吧,不坐会经过爱西特里海域的航线了。
就在众人噤若寒蝉的时候,一个轻灵优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早春的暖阳,瞬间让众人从刚才的惧怕敬畏中恢复过来,平息了内心的惊慌。
“你真想救他?”
被问的人是落水那青年的朋友。只见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你真的可以救活安瑞?”
林煌微笑不语。他身后的伊斯塔任少年怎么做都不会阻止,只纵容的看着他。
果然,被事情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煌呕吐的情况就好多了。
就在众人惊讶这突然出声的少年拥有何种能力,如此信心满满的说出能够救人,猜测他会怎么做的时候,只见林煌两步走过去,突然抬起脚,一脚踩在了那溺水青年的肚子上。
啊……
众人目瞪口呆,惊讶的张大了嘴,似乎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之际,地上躺着的青年突然咳嗽了几声,猛地吐出几口水来,眼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来。
“安瑞?”
“活了?”
“伊斯塔,我累了,我们回去吧。”林煌却是不在乎别人震惊的目光,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哈欠,走向他身后的男人。
两人相携离开,留给众人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议论纷纷,猜测着刚才那是个什么情况。
是巧合?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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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煌被伊斯塔半扶半抱回房间的时候,他刚才好不容易好点的脸色又变了回来,变得无精打采。
“你刚才使用神力了?”
“一点点。”林煌皱了皱眉,也有点疑惑。
他平时使用再多的神力也不见多累,为何刚刚踩人的那一下却让他有一种神力运行困难的感觉?
是错觉吗?最近似乎都这样啊。
“你现在身子虚弱得很,以后能不用就不用,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去做。”小心翼翼的把少年的身体放在床上,男人拉过里面的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腰腹。
林煌抬起头。
“伊斯塔,你也……”
像是知道少年在说什么,男人低低笑了笑,站直了腰。然后就只见他伸出手,掌心突然冒出一团让人如临深渊的黑炎。
林煌只看到,男人的额头上,在黑炎出现的那一刻,有同样的神印浮现出来,跟那次他在假山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二十一章:原委
豪华宽敞的房间内,林煌背靠着男人,一脸悠闲自在的吃着男人亲手喂过来的葡萄,眼睛却一直看着面前的水镜。
水镜是伊斯塔弄的,反正周围全都是水,想弄一个那简直轻而易举。
要不是伊斯塔禁止他使用神力,这种小玩意儿他随手可以弄出好多个。
水镜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副好戏。
林煌看得兴致勃勃,倒是他身后的男人看了看,有些疑惑。
“煌,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救那个人?这不像是你的性格。”此刻如果有昨天在场的人看见,便会注意到,水镜中映射出的人恍然便是昨天那个落水的青年和他后来赶过来的朋友。只是,本该欢喜的画面此刻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两人不见朋友的亲密,反而气氛带着剑拔弩张。
“亚鲁克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金发的青年唇色苍白,还带着一丝虚弱。
他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好友,只觉一阵讽刺。
他差点,就如此窝囊的死去,沉落海底,葬身鱼腹,不明不白。
“为什么?我亲爱的安瑞大人,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为血统高贵的贵族继承人,你如何能够理解得了小贵族的悲哀。我没有你那样的高贵身份,也没有你的天赋出众,甚至,我连俊美出色的容貌都不及你。”
说到这里,那人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变得愤世嫉俗起来。
“家族里不仅有几个兄弟争权夺利,母父更是偏心我最小的弟弟,当我不存在。每次回去,我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被隔绝在他们温馨和睦的家庭气氛之外,没有关心,只有冷冰冰的寥寥几语。”
安瑞不说话了。他有些尴尬。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实在不好插嘴说什么。
亚鲁克斯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冷静了少许,幽幽的看着对面的青年,他昔日的好友。
“安瑞,你总是那样好运。家世,天赋,容貌,甚至命运。都这样了,你都死不了,还能够有贵人相助,为什么你就不能够成全我,稍微让我也心想事成一下?”
之前的学校,甚至上次的战争,他都暗中动过好几次手脚,可惜,这个人不仅都无知无觉的躲过了,反而在上次的战争中还赢得了无上的荣耀,更加的备受推崇。
辛苦为他人作了嫁衣,他真是气得差点吐血。
那些荣耀本该都是他的!他的!
青年一脸的似笑非笑。
“谦让的代价,就是我的命?亚鲁克斯,你觉得可能吗?”难道他在亚鲁克斯的眼里,就如此的天真和白痴?是什么给了他错觉?
亚鲁克斯阴沉着脸。
“亚鲁克斯,我自认一直对你不错,难道,你就是因为对家族的不满,对生活的不如意,所以看不得我过得比你好,比你悠闲自在?如此,你就嫉妒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我看走了眼,怪不得旁人。”
在青年的自嘲和讽刺中,亚鲁克斯表情扭曲了一下。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我也不会下狠手。当初我们成为朋友,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样。我是真心的和你交往,只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你为什么还要连我唯一的未婚伴侣都要夺走?是你先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没有。”安瑞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抢过别人的未婚妻了?
他可还没有喜欢的人鱼呢!
“是,你没有。你安瑞公子温柔俊雅,家世又显赫,哪里需要夺人未婚妻。可是,只要你站在我的身边,我就是那永远被人忽视的陪衬,所有人都心仪你,你甚至用不着勾勾手指头,就有人自动的送上门来,倾慕你。而我呢?”
“亚鲁克斯……”
“他说,他喜欢上了你,要和我解除婚姻。”青年突然捂住了脸,声音带着异样的呜咽。
安瑞表情软化了下来,很是尴尬。
这虽然不是他的错,却的的确确跟他有关联,难怪亚鲁克斯会迁怒到他的身上。
“这是我最后仅存的尊严。如果连这都失去了,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你走吧,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我们今后将再不是朋友,别让我再见到你。”
亚鲁克斯身体一顿,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然后转身步履踉跄的离开。
“切,妇人之仁。”看着水镜中的画面,林煌漫不经心的吐出葡萄籽,眼帘颤了颤。
“你觉得他不该?”伊斯塔很默契的又剥了一颗葡萄放在少年嘴边,看着他轻轻张开嘴含了进去。
“这次心软的代价,说不定就是留下祸根。我可不觉得那人会感恩,他被压抑得太久,心理早就变了。以过去的印象去衡量他的现在,迟早会吃亏。看着吧。”
能够下第一次手去杀人,那么第二次,他将再无道德的束缚,良心的谴责。
这就好比过了那道线,他的脚已经站在了另一边。
男人淡笑不语。
他本就是军人,看问题一向是以军人的目光去衡量得失。
的确如煌所说的那样,他宁愿斩草除根,也不愿将来面对隐藏在暗处的祸患。
宵小,防不胜防!就跟蚊子一样,它不见得会怎么你,可总归会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吸你几口血。
“煌,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如此关注他们,还特意去救了那个人?”
“他的头发颜色跟你的一样,都是耀眼的金色。不过,他的没有你的好看。”伊斯塔的头发璀璨得如同天上的太阳,是那种不见黯淡的灿金,也是纯血大贵族的象征。让人一看看去,便知道他身份的尊贵。
“仅仅只是这样?”男人似笑非笑。
林煌翻了翻白眼:“你觉得呢?”
“不是为了那位羌笛殿下?”
“关羌笛什么事?”林煌眼睛闪了闪,有些心虚,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伊斯塔叹息一声,也不再咄咄逼人。
煌在意那位殿下在意就在意吧,反正他们是感情深厚的好友,煌会生气别人利用爱西特里海域的传闻来害人也是正常的。有人想往那位殿下身上泼污水,哪怕他不知道这片海域是李羌笛的,也犯了煌的忌讳。
对朋友,煌似乎特别的真诚。
“这件事,要告诉你的那位好友么?这里毕竟是他的海中神殿附近。”
“我等会儿联络他。不过,我想羌笛说不定会很高兴,这片海域要是变得令人忌惮今后再也不敢有船靠近的话,蒂亚维兰的存在便会安全一些不是吗?虽然以羌笛的神力,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不过,我想那些海族说不定会寂寞。哈哈!”
从羌笛的口中知道过一些海族蜂拥上岸来找羌笛闹的笑话,老实说,林煌颇有些想看看那些海族的冲动。
“你啊!”
男人无奈的叹息一声,脸上却带着明显的宠溺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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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拖着一个大口袋来到轮船底层的护栏边。伸手一推,便把口袋推进了海里。
他静静的看着口袋沉下去,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没人,顿松了一口气。
“你也不要怪我,奥德莱伊家族我可惹不起。”
说完,他也不敢逗留太久,怕被人看见,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海水下,有两个海族的兄弟俩在巡逻。看到了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气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