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城最近新起来很多漂亮的小区，面积宽敞小区绿化到位，住在里面的都是些摸怕滚打几年闯出些局面的新贵。李铁成每每走在院子里的时候都会有踌躇满志的感觉。想自己当初来天城的时候只有一个小破背包，混到今天事业小成，住着160多平米的房子，30多万的SUV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李铁成的成就感只维持到楼道口，被物业小札和1楼的大妈拦住了。
小札很不好意思一直在为李铁成说话：也许不是他。
1楼大妈一甩手白着脸嘟囔着：我看见了。
李铁成歪歪头，打量这两人，想有什么事能跟他联系上，或者……
小札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铁成哥，是这样，你看，这，是不是，你们……小札指了指手边两个花坑。这是前几天小区物业刚种上的，和水仙很像，一株株栽的，一共两排，楼口的两只被人挖走了，只留下两个黑深的坑。
李铁成皱皱眉，摇摇头，说：我刚下班。
1楼大妈看小札不成事，上前一步，挺着胸脯子说：没说你，说你那个弟弟，穿大花裤衩那个。
李铁成立刻打断：短裤！
大妈脸一红，并不惧色：短裤过膝盖，裤衩露大腿，管你是什么，我早上看见了，他蹲在那儿刨，要不是我喊他，这一排都得让他抠了。
李铁成一抿嘴厌烦的低下头，小札看不过，拦住解围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两只花嘛。明天我叫人再种上。说着转头朝李铁成挤挤眼。李铁成感激的点点头，侧身上楼。
这楼是一梯一户，安全指数高，魏骄阳从不锁门。李铁成进门，果真看见那两只花儿摆在门口，魏骄阳正抱着靠枕侧卧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穿一件略短的深灰色圆领T恤，不经意露出一边儿小腹，明白底碎花绸料短裤，两条细长白滑的大腿搭在前面的茶几上，大茶水杯离他的大脚趾头不到一厘米，旁边是一大堆樱桃核。
看见李铁成回来，魏骄阳高兴地跳起来，喊着：你回来了，我都快憋死了。说着就要往李铁成身上扑，被李铁成伸直胳膊一掌拦住，不知是护着自己的西服，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快速绕过他，没什么表情，说：把桌子收拾好。
李铁成换了一套短裤背心洗把脸，人不再像刚才那么严肃认真，可还是不想理会魏骄阳。魏骄阳倒不在意，跟他进到厨房，从后面搂住整个人贴上来，轻声说：我熬粥了，你看还做什么。
魏骄阳柔软温热的身体密不透风的帖在后背上，浇灭了李铁成一股子怨气，渐渐化成一汪春水荡漾起来。李铁成心猿意马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弄出些酱菜，顺着把蘸酱的手指头放嘴里。
魏骄阳笑嘻嘻立起脚尖下巴枕在李铁成肩膀上，微张张嘴。李铁成忍住笑，只歪着嘴角，侧眼瞧着他，这些年个子长了不少，只这脸还是娃娃样儿，明眸皓齿顾盼流连，嘴唇圆润上翘，偏生了略尖圆的下巴跟着来讨好，李铁成看着看着笑了，把没吮到的手指伸到魏骄阳嘴里。
李铁成不能看见魏骄阳的腰身，否则整个人就跟吃了满桶老干妈一样，烽火连三月那都算轻的。夜已深的不知所措，李铁成也跟着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刚才是不是太禽兽，真弄坏了不好交代。可看着魏骄阳单穿着一件短袖睡衣从浴室里出来，脸上虽然疲惫但还是笑呵呵的，心里面略放心些。意犹未尽，扎着膀子拉魏骄阳到怀里，顺着把他那件睡衣脱了，戏谑着说：都湿了。趁着灯光下看怀里的蒙上一层晕光的身体，毕竟是被折腾累了，人也不跟疯鸟儿一样吓扑腾了，软软缩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快睡着了。
李铁成搂紧他，手上上下下的揉着，魏骄阳被揉的有些难受，微蹙眉头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只侧着头躲过李铁成的亲吻，倒没什么动静。 玩够了，坐起身拿起桌旁边的水三口就要喝光，正要咽下最后一口，魏骄阳睁开眼喊道：我渴！李铁成鼓着腮帮子眨眨眼，放下杯子，从后面抄起魏骄阳的脖子，顺着把水喂到他嘴里，就手一摸自己下巴上的水，看着他又侧头闭上了眼。 很快，魏骄阳就睡着了，抱着杯子撅着屁~股一条腿横着搭在李铁成的肚子上。李铁成慢慢把他摆正，关上灯，离开房间。
李铁成的精力有些超乎常人，一般只用睡3，4个小时。春天时，公司郊游车突然没油坏在路上，大家都走不动了，他一个人横穿两个村，走到高速路的加油站买油再提回来。回公司，正好有个急件，他又在大家都累瘫的情况下，加了2个小时班。如果有项目需要赶工，他能带两队轮班倒，自己连着2天不睡觉，而后也不过补上4，5个小时就够了。就靠着一股子狠劲儿，李铁成很短时间让所有当初明里暗里说他撞靠了魏总的木钟进公司的人闭上了嘴。暗地里，李铁成心里嘲笑那些人实在没见过世面，小时候他帮妈妈到打谷场背种子，30斤走20多里地中间只吃个饼连水不都喝，身上湿透了和着衣服直接睡在田旁边，眼睛都没眨过，那年他不过10岁。相比之下这算什么。 李铁成把书房的灯开亮，把白天带回来的文件拿出来归纳总结，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记录。
看看表快11点了，咬着笔头思考了一下，拨通电话，礼貌的问候：魏叔叔。
电话那头知道是他，问道：铁成啊，他怎么样了？
李铁成撇嘴笑了，声音却非常平静，答道：这几天没怎么出去，要不过几天让他回家住吧。
电话那头有些急：别，别，我是想通了，跟着你我还放心些。造孽啊……
李铁成不由笑了，每次魏胜提到魏骄阳都会下意识来一句造孽啊……
自从魏骄阳从英国回来后，魏胜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亲和很多，原来准备从他手里撤走的项目都原样儿没动，还通过了他新提的一个。李铁成心里冷冷的考量着利弊，发自内心的嘲笑魏胜低估了自己在魏骄阳心中的地位。
李铁成转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灯光找出自己的影子，略显孤独。
2
长夜无事，李铁成手里把玩儿着他和魏骄阳合影的相框，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情境。那时候魏骄阳只有17岁，高中二年级，胡闹且疯狂，远近闻名的出彩人物。李铁成刚到天城十三中，资格不够只帮着带带班，偶尔会找学生谈谈话。他只是例行和魏骄阳谈了一次话，大致告诉他如果再有1门课不及格就要留级了。没看魏骄阳怎么热情，只微笑安静的点点头。
后来接到他爸爸的电话问能不能给魏骄阳补数学。 李铁成一直记得当时他爸爸开出的价着实让他心惊一场，不得不让他重新估计魏骄阳的身价。整个暑假，李铁成都在给魏骄阳补数学，到最后李铁成自己都快疯了，心里暗暗害怕，这么个补法，要是开学后魏骄阳的数学还不及格他爸不得把他杀了。魏骄阳倒是镇定，两人在床上恶补之后喘着气去洗澡，回来喝着水说这次数学考试一定没事儿，要不然李铁成就保不住了。
开学后的数学模拟考，魏骄阳考了单科年级排名第14名，震惊全年级，在这之前他就没及格过一次，当然其他没补的课依旧不及格。李铁成不得不再一次从新估计魏骄阳的智商。 同时，魏骄阳的爸爸开始从新估算李铁成的价值，直接电话过来问李铁成还能补那门。就这样，李铁成在魏骄阳高三那年给他补了物理补化学，补了英语补语文。补那门那门上来，无一例外。那一年，李铁成对魏家来说像神一样存在。李铁成也知道这个天分极高的孩子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去学习去活着，只不幸他总找不到这个理由。很幸运自己成了这个理由。
高考结束的时候，李铁成才发现自己被利用了。本来，魏胜曾经透露过等魏骄阳考完试让他进公司，可真等魏骄阳出了考场，这一切都变的可有可无。 李铁成懊恼之时，魏骄阳的大名又在十三中轰动了，他考了5门，交了3张白卷。魏胜恼羞成怒把魏骄阳打进了医院。魏胜又一次找到李铁成希望他能陪着魏骄阳到北京读几年书。吃过哑巴亏的李铁成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博弈，很简单的拒绝了魏胜的请求，并告诉他自己已经辞职了，3天后离开天城南下。
提了2天心，赢。
魏胜把李铁成留在了自己的公司，条件很简单：让魏骄阳去北京念书。 魏骄阳在北京念书的4年是李铁成最累的4年，一边要在公司里立根基，一边要威逼利诱魏骄阳把书念完。只要北京有点儿动静，他就立刻飞到北京把魏骄阳按在床上修理一顿，再赶着飞机回来。很多人在他背后叫他超人保姆。
魏骄阳毕业后，被送到英国去。魏胜对李铁成的态度又一次松懈下来，可很快就发现自己轻视了这个有点儿乡土气息的小伙子。这4年，他不但把魏骄阳制得服服帖帖，还死死攥了公司举足轻重的两个项目，顺便不忘培养了一批“自己人”，这让魏胜不由想起后生可畏这四个字。若不是魏骄阳这层关系，也许自己会好好栽培他也说不定。他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也不喜欢李铁成这样从底层爬上来事事发狠的后生。
魏胜原以为魏骄阳从英国回来后会变成个大人，不再需要李铁成，到时候慢慢把他剔出第一梯队。事实证明，大错特错。 魏骄阳回来后立刻掀起轩然大波，他在英国这两年根本没学魏胜给自己安排的工商管理，先学了个Horticultural Science 又兼着学了个Chef Certificate in Professional Cookery ，合着把自己培养成了高等的厨子和花匠。魏胜不管这两个专业在世面儿上是不是已经开始抢眼，他要得是个接班人，不是厨子也不是花匠。气急了把魏骄阳赶出门去，打电话叫李铁成来收拾残局。
几经来回，李铁成算看明白了。魏骄阳的胡闹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报答，魏胜对自己的态度一定会随着魏骄阳的所作所为上下浮动，李铁成的心彻底凉了，一股子冲劲儿慢慢演变成心机，攻守进退都仔细思量，一步步稳扎稳打，不再退让。
冬天，魏胜又后悔了。想了个招要把魏骄阳弄回来。他让魏骄阳帮他要笔帐，5万元的小款，就当练练手也想看看魏骄阳的能力。李铁成那天回来的早，看见魏骄阳把家翻了底儿朝天，问他找什么。魏骄阳问他：你的那件军大衣呢？李铁成帮他找出来，那是自己刚来天城时穿的，旧的根本不能穿了还有油污，留着只是个纪念。魏骄阳高兴的穿上，胡乱的摸一把脸和乱蓬蓬的头发，穿上大头鞋走出门去。李铁成这才看清魏骄阳这身赛工人赶农民的装扮，赶问了一句：干什么去。魏骄阳高兴的说：要账去。那天，魏骄阳成功的要回了他爸爸5万元的账，可魏胜已经丢人丢到家了。
魏骄阳直接蹭进人家家里，鞋也不脱脏脏臭臭的直接卧到人家床上，没说话先一口浓痰吐地上，抽着鼻子哼声说自己是魏胜的儿子来要账的。那人彻底懵了，问他儿子不是去英国了吗？魏骄阳点点头指指自己承认就是。半小时后开始人家床上打滚，这人怕了因为魏骄阳的身份又不能报警，混下去这无赖不知道能干什么，赶紧提了5万元又加了1000元把魏骄阳供出门去。
这件事，魏胜没有捞到一点面子，他指望着魏骄阳能像个学成归国的学子，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把事情给自己解决了，真解决不了只要形象好也行。现在好了，所有的人谈起魏骄阳都一脸似笑非笑下巴抽筋的样子，碍着面子还要夸：真不愧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呀。 魏胜拨通李铁成家的电话，把魏骄阳骂了个狗血淋头。魏骄阳把听筒拿很远还能听到魏胜的骂声。一会儿那边骂累了挂了电话，才笑着跟李铁成说：我爸忘了跟我要钱了。李铁成无奈的看着魏骄阳，暗自替魏胜可惜。
3
到了夏天，李铁成算着魏胜想魏骄阳了，找了送文件的借口让魏骄阳回家吃饭。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到了。魏骄阳家是个3层的别墅，前面有个小院，魏骄阳的妈妈在哪里种了很多菜，黄瓜藤爬满一架，阴凉处，魏妈妈带着一宽边儿大檐帽刨地。魏骄阳扶着篱笆高兴得叫她：妈，我来。说着提溜着从小区里抠来的两只花凑过去。魏妈看见儿子很高兴，看着他手里的花儿，问道：哪儿来的？魏骄阳毫不掩饰，说：小区里抠的。魏妈竟也毫不介意，立刻给了魏骄阳一把小铲子，两人开始高高兴兴的种花。魏妈抬起头来笑着对李铁成说：进去找你叔叔吧，先喝点儿水。比起魏胜，李铁成更喜欢眼前这个朴实无华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笑着点点头，径自进屋去了。
魏胜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看见李铁成过来，微笑着让他过来坐，一边往窗口瞟一眼，问道：干什么呢。李铁成笑着说：种花呢。魏胜哎的叹了一声，无不讽刺的说：秋天等着收文凭吧。李铁成假装没听见。
两人自然谈到公事，魏胜不动声色的看着李铁成的项目计划书，心里暗暗惊讶着他的韬略才智，又酸酸的恨不得这是魏骄阳写得，紧接着开始患得患失得希望有个李铁成这样的儿子，一时间心里腾了好几个后空翻，喝了很多水才压下去。轻飘飘的放在桌面上，安抚着说：真不错，难为你能想着这么周全。我星期一拿到懂事会去，好好商量一下。李铁成看着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很失望，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
一家人吃饭，父子两个好像不认识。魏胜等着魏骄阳跟他说话，偏魏骄阳笑嘻嘻的好像魏胜是空气一样，只和他妈妈聊个没完。一顿饭吃下来，
魏胜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放下筷子，正色说：铁成有个很好的计划，你回去也跟着看看，多学学，不行就跟着他上班。
魏骄阳收了笑容淡然的看着他爸爸，眯一下眼，没说话。
李铁成有些尴尬，笑着打外围，说：叔叔，您别着急，也可以问问骄阳自己想干什么，再……
话没说完已经被魏胜打断，不耐烦的说：他能干什么，干的都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魏骄阳垂下眼睛微微笑了，手里玩儿着小勺，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
只是魏妈站起来，笑着说：饱了，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饭桌。这下全安静了。
魏胜憋着脸，胸脯一起一伏，这个家没一个是顺着他的。
两人回到家，魏骄阳一路都没说话，回到家直接回屋去换衣服。李铁成跟着他，站在他背后看他解衬衫的扣子，问道：高旺路那边的天水二期正开始售出，要不你到售楼处去干几天。干不干？魏骄阳突然转身，快脱掉的衬衫一半挂在身上，轻快地答道：干！快点儿。李铁成瞪眼睛愣神半秒钟，一下笑了，一步走过去把魏骄阳往怀里一拽，狠狠吻住，顺着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高旺路是天城比较中心的地带，路两旁曾经有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后来道路扩建砍了一边，另外一边因为高旺楼而保留下来。高旺楼也算是天城的历史建筑了，曾经是个师专，后来文~革的时候被征用过，这里发生过著名的夺楼之夜，住在天城的人或多或少都能讲些它的故事。现在是一个小的博物馆，藏着见证天城历史的一些纪念品。
就在高旺楼的对面建着一个很大的购物中心，购物中心的后面两条街就是目前天城最炙手可热的楼盘，天水相依II期。这是李铁成一手打造起来的，也是魏胜一直想从他手里要回的项目。
李铁成没想到魏骄阳真同意去售楼处，魏骄阳轻巧的笑着，说：他不是想我去嘛。去呗~李铁成忍着没警告魏骄阳别在售楼处捣乱，说也没用。
第一天上班，魏骄阳穿着白衬衫黑西服坐在车里很安静，李铁成看着他这一身打扮清俊秀美的样子不由心痒，只把手当胸口的扣子解开，往怀里探探，轻轻抚摸了一阵，嘱咐道：到了多看少说话，售楼处那帮孩子尖利的很，不像你没心没肺的。魏骄阳转头看着他笑起来，系上好扣子，点点头没说话。 当晚，魏骄阳给李铁成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有人请。语气很高兴，李铁成诧异他才去了一天就开始有人请客吃饭了，不过魏骄阳的性格也很难说。 接下来的几天魏骄阳真的很高兴，说售楼处很有趣，模型很好看，同事也很聊的来，总之一切都好的很。魏骄阳随和的脾气外加上漂亮的脸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连魏胜都忍不住给李铁成打电话问到底什么情况，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可思议，怎么同样一个人在李铁成手里就人模人样的，落到自己手里就连个地球人都不像了。李铁成不动声色立刻顺着提出了他卫星村的计划，把魏骄阳也捎带上。只要魏骄阳在自己手里一天，魏胜就只能依着自己的计划走，想到此李铁成的脸上浮现出深深地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