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只可惜要找这么一个人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所以啊,既不会赌,便不要来赌坊,家里没金矿的,也不要来赌坊,消遣归消遣,日子还是得照过,钱财身外物,但是没有钱,寸步难行。”
“你这是在说我?”轩辕冷霜说道,“我一不会赌,二身上没钱,岂不是最不该来这里?”
安珞凝咋舌,看他刚刚打赏那四人的阔气,怎么会没有带银子。
“我身上所有的银子可都给了那四人,所以今晚,凝儿若不想冒雨连夜赶回去,就费心找个逢赌必输的人,要是运气好,说不定我们今晚还能在红鸾阁春宵一度。”轩辕冷霜想起门口的告示牌,笑道,“其实去挑战坊主来钱更快,凝儿有把握么?”
“你!”安珞凝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怒意,“宫主客气了,赌博也靠运气,若是今晚运气不好,那……”
“这个自然,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凝儿今天真的不走运,只好写张欠条到凌云庄,让令尊前来解围了。”
“这……为何!”
“是你赌不是我,谁欠债谁还天经地义,不过我也知道赌是要有本钱的。”轩辕冷霜随手拔下头上的发簪递给安珞凝,“这个羊脂玉的簪子,少说也值一千两。”
“唉……”安珞凝叹息,走到门口揭下了告示榜。
安启山会顾及自己才见鬼,他这会儿忙着疗伤和安百川的伤势,哪有时间理会这种事。
第24章
“这位公子里面请。”安珞凝一揭下告示,就有小童上前,恭敬地将两人请上二楼。
“敢问在下要面对的这位庄家是哪位?”
“您可赶巧了,今晚坊主心情好想多玩两把,刚放话说是揭下告示的人直接与他对局。”小童笑道,“公子,您可是今天第十位挑战者了,前九位连咱们坊主的面都见不到。”
“看来我运气不错,不会连面都见不到就灰溜溜地出门了。”安珞凝嗤笑。
二楼东北角一处极大的赌桌前,一个锦衣玉冠的中年人正悠闲地喝着茶,见安珞凝二人过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百无聊赖地站起来,两手撑着桌子,说道:“今晚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个毛头小子。”
安珞凝丝毫不理会金六指话中的蔑视,平静道:“在下安宁,今日也来试试手气。”
“有趣,这话有趣。”金六指终于抬起头,一双眯眯眼定定地看着安珞凝,“试试手气?那来比比今晚谁的手气更好。”
说罢,挥手将赌桌上的赌具尽数扫到安珞凝面前,“安公子要怎么个赌法?”
安珞凝眉毛一挑,笑道:“赌法随便你挑。”
“好大的口气!”金六指说道,“你拿什么赌?”
“金老板拿天一赌坊一天的收入来赌,我自然不能被比下去,如果我输了,就把凌云庄的独门剑谱双手奉上如何?”
轩辕冷霜略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安珞凝的背影。
“好!”金六指大笑,朗声说道:“我们就先赌一盘大小!”
右手抓过色盅在桌上一扫,三粒骰子尽数落入其中。骰子在色盅里急速翻滚撞击,发出噼啪的声响。
金六指的神色不复方才的轻松,变得异常严肃,他从不轻视任何一场赌局,所以自他出任坊主以来,未曾败过。两眼闪烁着精芒,一瞬不瞬地看着安珞凝。周遭围观的众人个个凝神屏息,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撞击声吸引,心跳随之上下起伏,仿佛对局之人正是自己。
安珞凝双眼微眯,完全不避讳金六指的眼神,直视着他,神色淡然,似是稳操胜券。
金六指将色盅在两手之间交相传递,手法极快,忽然大手一抖,三粒骰子顿时旋转着飞出色盅,安珞凝的视线紧随着骰子,看着它们飞至顶点复又下落,在落至半空之时被重新接入色盅内。
金六指虎躯一震,将色盅倒扣在桌子上,笑看着安珞凝,冷声道:“请!”
安珞凝唇角微挑,“一点,小。”
金六指眸光一闪,缓缓移开了色盅。
色盅内三粒骰子上下交叠,最上面的骰子赫然是一点。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暗暗叫好。
“公子果然是行家,下一局赌番摊?”
“好!”
轩辕冷霜静静地站在身后,冷眼旁观着赌局,那人皮面具下的绝色容颜,此刻不知是怎样嘲弄的表情。
赌桌上放着一只青瓷大碗,以及为数不少的白色圆形瓷片,约莫棋子大小。
金六指两手贴着桌面,轻抚过瓷片,嘴角扯开一个似笑的表情,右手瞬间抬起,瓷片竟是被极大的吸力吸住一般,随着手的动作渐次被牵引到空中,仿若轻纱出水连绵不绝,形成一道白色帘幕,忽然左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剩余的瓷片尽数被震到半空。
金六指左右开弓,两手在众多的瓷片中穿梭,每抓一把便将手中的瓷片投入碗中。
安珞凝眉心皱起,眼神一直跟着金六指的手势,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待到所有瓷片即将落回桌面,金六指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迅速将瓷碗倒扣在桌子上,巨大的劲道将瓷碗之外的所有瓷片震飞。
娴熟的技巧再次赢得众人纷纷喝彩。
金六指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安珞凝笑道:“一百八十七颗。”
“那你是买三喽?”
“不是。”安珞凝摇摇头,补充道:“里面应该是一百八十六颗,加两个半颗。”
金六指的神情更加严肃,盯着安珞凝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将瓷碗推翻在桌子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想我金六指纵横赌场几十年,还从未有你这等年轻人能在我手下连胜两局。”
安珞凝将碎成两半的瓷片拼到一处,说道:“你刚才故意将其中一颗震碎成两半,如果你把它们算一颗,那就是一百八十七颗,如果算作两颗的话,那就是一百八十八颗,这样无论我买三还是买四,我都输,而你故意把番摊子抛到空中,是想扰乱我的视线,对不对?”
“安公子果然高明,来人,把今日进账的银子拿来。”金六指拍拍安珞凝的肩膀,“今后若是没地方去了,就到我这儿来,逍遥谷可是人间一处仙境呐。”
“一定一定。”安珞凝回头看了看轩辕冷霜,见对方面无表情,正看着楼下穿梭往来的赌徒。
仿佛是注意到了安珞凝的视线,转过脸浅浅一笑,做了个询问的口型。
安珞凝不自然的别开脸,金六指混迹赌场多年,眼神那是何等锐利,自然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交流,笑道:“安公子赌术高超,那你的这位朋友是否也精于此道?”
“这……”安珞凝心想轩辕冷霜没道理不会赌,但他既说不会,自是不愿在人前显山露水。
金六指觉出安珞凝的犹疑,径自走到轩辕冷霜面前,说道:“今晚金某人兴致甚高,这位公子可有兴趣陪在下玩两手?”
“赌?”轩辕冷霜语气轻挑,看看桌上的番摊,微微摇头,“我不会。”
“不会?”金六指嗤笑,“我看不见得,不过既然公子不愿与在下切磋,在下也不勉强,二位请吧。”
待人群散去,安珞凝问道:“宫主,你真的不会吗?”
轩辕冷霜走到赌桌前,拿起色盅摇了摇,“你说呢?”
说罢不等安珞凝回答,轩辕冷霜便拿着银票下了楼。
安珞凝细细一想,走到赌桌前揭开了色盅,里面的三粒骰子呈一柱擎天,最上面的骰子则是“六”。安珞凝眉头皱得更深,将三粒骰子分开,竟都是六朝上,且四个面点数相同的数字都是朝着相同的方向。
这个技巧虽不难练,但是随随便便就能玩出这一手的人,绝对是赌术高手。
两人前后出了赌坊,立刻有马车驶来,驾车小童恭谨地为两人掀开布帘,“二位公子请。”
雨相较于来时已然小了很多,轩辕冷霜看着安珞凝冷漠的脸,笑道:“凝儿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
“你是在气我利用你么?”
“安珞凝本就是宫主手中的棋子,为宫主身先士卒,去测试天一赌坊金六指的底也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抱怨的。”
“听这语气,怨气还不小。”轩辕冷霜挑起安珞凝的下巴,“来,笑一个。”
安珞凝怒火中烧,本来不是很气愤,却被轩辕冷霜这种调戏女人一般的举止彻底激怒了,忿忿地打掉他的手,远远坐开。
“到了红鸾阁,我让那儿最美的姑娘来伺候你,补偿你方才的辛苦,如何?”
安珞凝看了他一眼,冷哼。
轩辕冷霜也不生气,偏头看着车帘外的灯火辉煌,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红鸾阁,整个逍遥谷最热闹的地方,最大的销金窟。
只要你能想到的美人,都能在红鸾阁找到。
可以说,红鸾阁网罗了全天下各色美人,这里是男人的天堂,也是女人的天堂。只要出得起价钱,你就是大爷。
安珞凝一进红鸾阁大门,就有一对男女侍儿迎上来,拿着棉布细细地擦拭着两人衣衫上的水渍,随后将他们领上了二楼一间布置极为奢华的小间,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没过多久,一名打扮异常艳俗的女子推门进来,脸上堆着客气娇媚的笑容,扭着水蛇腰走到两人中间,手搭着安珞凝的肩膀娇笑道:“这位可是安公子?”
安珞凝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答道:“正是。”
女人捂着嘴笑得更畅快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安公子好生厉害,赢了那老不死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
安珞凝再受不得女人贴的越来越近的身体,不自然道:“这位姐姐就是这红鸾阁的掌柜吧。”
“什么掌柜的,我才不像那老不死的,老把老板俩字挂在嘴边,好像没人知道他是天一赌坊的大掌柜。”女人娇嗔道,“我呀,别人都叫我飞姐,叫‘妈妈’倒显得我飞姐突然老了一辈,呵呵……”
轩辕冷霜早在飞姐进来的时候,已然不自觉的开始拉开距离,他并不讨厌风尘的味道,甚至还有点流连,但是他却受不得如此重的脂粉味。女子爱美是天性,涂脂抹粉也无可厚非,但凡事不能太过,味道太浓郁,那就让人厌恶了。
飞姐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几句话下来已然对两人的喜恶有些了解,很识相地挪开了身子,笑道:“二位公子可需要姑娘来陪酒?还是等竞价开始。”
安珞凝说道:“不必了,我们本就是为看君怜美人而来。”
“知道知道,咱们家君怜就是脸皮子生的好了些,你们这些男人呐为了她一掷千金眼皮都不眨一下,可怜我那些孩子,日日盼星星盼月亮,都不见恩客看上一眼。”飞姐假嗔道,为二人重新沏了一杯茶,“那我先去给二位公子弄点酒菜。”
“还是叫几个姑娘过来吧,干等着也无聊。”轩辕冷霜说着,眼睛却没有看飞姐。
“哎哎好嘞,我呀去给公子找两个玲珑乖巧的孩子来,需不需要弹琴助兴?”
“如此甚好。”
“那二位公子等等,姑娘马上就来。”
第25章
轩辕冷霜今晚的举动,安珞凝心中大为奇怪,待到老鸨离开,才低声问道:“为何要让外人进来,一路上有不少人在盯着我们,那些姑娘说不定都是眼线,我可不喜欢被人监视。”
“监视?他们这么想看何不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凝儿,本座再告诉你一件事,人无论看到什么都没有意义,当然,是在告诉第二个人知道之前。”轩辕冷霜嘴角一撇,“所谓‘孤芳自赏’。”
安珞凝身子一颤,背心冷汗涔涔。
他说的不错,只要在情报传出去之前杀人灭口,确实暴露什么都没有关系。
让一个将死之人知道全部又有何妨,倒是成全了他的使命。
“让二位公子久候实在不好意思。”飞姐领着四个女子进来,其中两个红衫女子分别在房间一隅坐下,开始调弦抚琴。而另两位打扮较为妖媚的女子则分别坐在了轩辕冷霜和安珞凝身边。
“爱爱,惜惜好生伺候二位公子,飞姐我就先行告退了,有什么吩咐唤一声便好。”飞姐别有深意地对爱爱惜惜二人笑着,扭着杨柳腰走出了房间。
惜惜拾起酒盏斟满,递到轩辕冷霜嘴边,娇笑道:“这酒名唤红颜酥,公子来了红鸾阁,定要尝尝。”
“佳人盛情难却。”轩辕冷霜浅尝一口,赞道,“果真好酒。”
“听闻安公子今日赢了金老板两局,真是可喜可贺。”爱爱娇笑,递上酒杯,安珞凝却是闭着眼睛,冷声道,“姑娘还是去伺候那位公子吧,在下不需要。”
“公子这般说话可真伤小女子的心。”爱爱明眸含泪,似嗔似怨地看了安珞凝一眼。
“安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姑娘莫见怪。”轩辕冷霜笑着喝酒,全然不顾惜惜在一边的暧昧举动,任他在自己腰间抚弄。
“公子,若是今日您将爱爱赶了出去,那以后这红鸾阁,怕也没有爱爱的立足之地了。”
美人含泪最惹人怜,平日里自诩风流的安珞凝此刻全无半点怜惜之意,冷冷地将爱爱推开,“女人娇滴滴的哭闹最是可恨,还不滚!”
“公子……”
“罢了罢了,爱爱姑娘你先出去吧。”轩辕冷霜其实也受不得女人娇滴滴的哭声,被这么一闹更是没了听琴的兴致,挥手示意一边弹琴的两个人也下去。
风月场中的人见识绝不会短了去,爱爱见讨不了好,便福身告退,顿时整个房间只剩下惜惜一个外人。
惜惜见几人先后离开,竟无半分不自在,依然倚在轩辕冷霜怀中,为他斟酒夹菜。
“安公子,喝点酒降降火。”
轩辕冷霜亲自递过来的杯子,安珞凝也只是接下,并未动口,将其置于桌上,淡淡道:“红鸾阁的酒可不能乱喝,亦不能多喝。”
“喝酒伤身么?”轩辕冷霜看了惜惜一眼,又是饮下一大杯,笑道,“安公子想多了,难道和我在一起,这么没有安全感么?”
就是和你在一起才危险。
安珞凝腹诽,看了看轩辕冷霜怀中的女人,不屑道:“明明是个大男人,涂脂抹粉的不难受么?”
惜惜脸上的笑容一僵,却也没有因此失态,掩嘴低笑道:“安公子好眼力,能一眼看出惜惜是男儿身的可没几人。”
安珞凝冷漠道:“轩辕公子早就发现了,他不说你以为他就不知道么?”
惜惜惊讶地看向轩辕冷霜,发现他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但手却早已放在自己的胸口。
惜惜心中惊道:什么时候,竟半分都未曾察觉。
“我记得我要的是姑娘,可不是虚凰真凤。”轩辕冷霜将惜惜推开,“你下去吧,告诉飞姐,不用再叫人来了。”
“是。”既被识穿,惜惜也不留下自讨没趣,当下施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