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重华 中——墨雪鸢飞

作者:墨雪鸢飞  录入:01-21

不算高明的离间计,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轩辕冷霜也没想真的能把那个人引出来,他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被玄贤气得心闷,而黑翼很不巧地撞到了枪口上,正好被拿来当出气筒而已。

可有时候,无心之过总会有意外的收获,任逍遥折扇轻晃,从容地走上擂台,拱手道:“我便是他的主子,轩辕宫主请高抬贵手。”

“是你?”安珞凝想起那时候在炎天门的匆匆一面,没想到这人竟是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幕后之人。

秋青羽也是大惊,任逍遥在武林中与很多人都有结交,人人称道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亦是百花山庄庄主,是以也没有怀疑他,却没想到一直隐身幕后的人,就是他。

“安公子,我没想过你真的爱上了这个冷血的男人,若是你按计划行事,轩辕冷霜此时就是一具尸体。”任逍遥说得轻巧,但这番挑拨的言辞却没能让安珞凝露出一丝半点的惊惶。

“将计就计罢了,如果按你说的做真能杀得了他,就不会有今天的安珞凝了,轩辕冷霜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哦~”任逍遥想到那至寒心诀正是自己交与安珞凝研习的,不由得摇头叹道,“是我的疏忽,下一次我会注意。”

下一次?安珞凝很想笑,他以为他今天还能跑的了么?莫说潜龙渊的事情,青枫的死已足够他死上千百次,就是设计阴谋引武林各大派围剿冥辰宫一事也足够他受的,轩辕冷霜更不会放过他。

“轩辕宫主。”任逍遥俯身作揖,貌似恭谦道,“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烦请高抬贵手。”

轩辕冷霜停下吹奏,依然是面无表情,沉默的看着任逍遥。

与任逍遥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飘忽,难以捉摸。对于他的出现本不抱希望,现在真的上来了,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任逍遥扶起黑翼,助他调理内息之后,便将他护在了身后,“之前背后偷袭是黑翼的不对,任逍遥在此代为道歉,请轩辕宫主宽宏大量莫与他计较。”

“百花山庄,任逍遥。”

“是,宫主好记性。”

“关于冥翼宝鉴,关于我,关于青丝剑,这些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亡母留下的手札之中略有提到。”

“你以为我会信?”

“不会。”任逍遥笑着摇摇头,“但这是事实。”

“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

“为何?”

“因为你杀不了我。”

安珞凝看着任逍遥自信满满,心生疑窦,反观轩辕冷霜,依然是一副看不出悲喜的表情。

正当安珞凝思忖之时,任逍遥转身面向众位武林豪杰,大声道:“各位,此番不除掉轩辕冷霜,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不如今日大家联手,将其诛杀。”

一句话,便让所有人沉默下来,但凡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人心总会偏向最有利于自己的一方。潜龙渊的事情在场所有门派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当时将山洞层层包围,与青枫的死逃不了干系,此番看来,连玄贤都不能幸免,更别说他们。任逍遥说的有理,一旦己方实力分散,无能可以与他抗衡。

“任兄,你我数年交情,却不知你与轩辕宫主有什么仇怨。”说话的是泰山派掌门。

“是啊,这么多年都没听你提起与冥辰宫的恩怨,而轩辕宫主重出江湖亦无多少时日,从何说起啊?”盐帮老大附和道。

此二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早练就了一身圆滑,任逍遥交友广阔,与他们关系最为深厚也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情,这回他说要围杀轩辕冷霜,自己不出来表示一下实在是枉称好友,今后再见面,也难免尴尬。但同样的,他们不想因此得罪轩辕冷霜,更不想惹上冥辰宫这个烫手山芋,只能站出来说些表面的客套话。

任逍遥哪会不知道这两人内心的想法,无奈道:“各中恩怨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好友,此番若是袖手,逍遥也不会心生怨怼。”

这一说,逼得二人不得不做出决断,与轩辕冷霜为敌固然是自找死路,但是与任逍遥决裂,后果也不是好吞下的。与他交流数年,对他那深不可测的势力虽然不是全然知晓,却也有所感觉,何况武林中多数人受过他的恩,此事说严重了就是今后将会面临很多的麻烦,对自身是大大的不利。

安珞凝听到此便有些急了,见轩辕冷霜依然没有多大反应,不得不出言道:“任先生,你这话说得好生荒唐,说不清恩怨是非,怎可拿着交情二字鼓动好友为你卖命呢?”

“安公子与我并无多少交情,但你的心早已放在了轩辕宫主身上,看事的角度自然和我不同,若是你我交情匪浅,若是几月前在冥辰宫,我这么说你可会与我并肩,一同讨贼?”

安珞凝无言,他无可否认,若是真如他所说,自己必然是会站在他那一边的,只可惜现在……不由得看了看轩辕冷霜,清俊的侧脸,淡漠的神情,这张脸没有半点变化,依然美得让人迷惑,让人心醉,可于己而言,再看时的心境已是大有不同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轩辕冷霜随意地扫过众人,手一扬,一瞬间青丝剑已然在手。

宝剑出鞘,带出一抹渗人寒光,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色泽。

“青丝剑……”轩辕冷霜缓缓地将剑指向任逍遥,“已有多时不曾使剑,青丝也已多时未曾沾染血腥,凝儿看好了,紫宸剑法在青丝剑下有着怎样的威力。”

据说当年,轩辕冷霜是因为青丝剑才创出了紫宸剑法来与之匹配。

安珞凝闻言退到台下,却没有退回人群。

他要看看,那名震江湖的剑法究竟有多么骇人的威力。

第85章

景浩闻言,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犹记得当时听青枫说起轩辕冷霜的剑舞,他脸上那种崇拜向往的神情。能让举世无双的剑圣心向往之,该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其实不单单是他,沈薇昕璃,甚至是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期待着轩辕冷霜将会舞出怎样的紫宸剑法。几乎没有人把心放在任逍遥身上,他们不需要考虑任逍遥是否能够挡下来,也不需要知道任逍遥所说的“你杀不了我”是什么意思,他们需要做的,只是静下心来看一场比试而已。

任逍遥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但仍是小心应付,挥手甩出一条乌黑长鞭,鞭柄是一个龙头的形状,除了鞭子尾部有一点猩红色外,通体漆黑。

“逆龙鞭。”安珞凝骇道,二十年前消失的兵器,据说已经被毁掉,现在怎会在他手上,难不成他真的有神通不成。

轩辕冷霜听到安珞凝的声音,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心道:这鞭子除了长得丑,名字也不好听,不过倒是有意外的惊喜,似乎直到现在,都没有用紫宸剑法和使鞭子的人交过手,真是期待啊……

想到这里,轩辕冷霜右手持剑斜斜的横在身前,左手平举,忽一振袖,整个人顺势腾空而起,在空中舞出三个剑花,不甚华丽,也不甚新奇,更谈不上威力气势,但就是这三个剑花,让在坐的沈薇等冥辰宫三位主事倒抽一口冷气。

天风难离奇道:“你们怎么了?轩辕冷霜的轻功很好,不用这么惊讶吧。”

沈薇摇摇头,“不,这种程度连我都做不到。”

昕璃说:“这是紫宸剑法第一卷的开篇三式,也是最初要学的三招,说不上难,冥辰宫几乎人人都会。”

“那便是了,所以我才说他的轻功不错,舞的挺漂亮。”

景浩打断天风难离,“这三招真的是很简单,但是不用轻功的话,要在空中以这般从容之态完成这三个剑花,没有几十年的功力,谈何容易。”

“你是说……轩辕冷霜没用轻功?”

“是,他借着剑气反冲地面所带起的气劲,才让身体脱离地面。”景浩眼中忽然迸发出熠熠光芒,那是无限的崇敬,“我记得前辈说过,轩辕宫主的舞剑,就真的是在舞剑,夹带着腥风血雨的剑舞。”

沈薇说道:“是啊,他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

天风难离不自觉地将目光定在轩辕冷霜身上,他说要让人看看紫宸剑法在青丝剑下有着怎样的威力,刻意强调了青丝剑,必然有更深的用心。

任逍遥记得母亲的札记上对紫宸剑法的描述,“舞落苍茫,长歌未央”,他并不能明白这八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光是从表面看,写得倒像是声色场所。只是以任灵韵的年纪,不可能见过轩辕冷霜或是宁烨舞剑,而除了这两人,冥辰宫也再没有出过谁将紫宸剑法练得炉火纯青的。以此来看,这八个字很可能是道听途说随手记下来的,以至于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面对紫宸剑法的创始者,却不能掉以轻心,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对手,须伺机而动,一举成功。

正当沉思之时,轩辕冷霜的剑尖已然到了面前,任逍遥一惊,慌忙隔开,人亦顺势退了几丈远。他人虽然避开了,但是不代表剑势落空终结。任逍遥甫一落地,便听得一声惨叫,人群中一片哗然。

任逍遥顺目望去,峨眉派静颐师太头顶的莲冠已被打飞,飞扬的灰发沾染了鲜血,看着异常可怖。而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女弟子,脖子上赫然是一道嫣红的剑痕,鲜血喷出来,溅落在将静颐师太以及周遭的同门身上,而她自己,半身血红,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颓然倒地。

玄贤惊愕地看着轩辕冷霜的背影,原以为他在结束比试之前不会动杀,却没料到正是众人都松口气的时候,杀机已然到来。

“看够了么?继续?”轩辕冷霜长剑指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任逍遥。

任逍遥自诩工于心计,如今见轩辕冷霜这般手段,不得不佩服。这下子台下的看官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尤其是峨眉掌门,轩辕冷霜放了话要杀的人。

“喝!”任逍遥为了不处处受制,先发制人。方才杀人的是剑气,这就意味着不但要避开他的剑,剑所指之处也是危险范围。

黑色的鞭子真的好像龙一般,灵动非常,且速度奇快,缠在轩辕冷霜周身,让他只能抵挡无暇攻击。任逍遥想着,不论紫宸剑法多么厉害,不论轩辕冷霜的冥翼神功练到了第几重,冰心诀作为基础这个事实永远不会变,对付他,用毒仍是首要。

轩辕冷霜立身场中,四面八方都是重重黑影,移动速度奇快,心道:这任逍遥使鞭子的功夫倒是不差。

本可强行突破,甚至断了这鞭子对现在的轩辕冷霜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但是他不想,他甚至不想让任逍遥很快就败下阵去,不为他身后牵扯了多少势力,更不为他所知道的秘密,这些对轩辕冷霜来说都不重要。他选择和任逍遥比试,其一是因为取回了青丝剑,想耍耍许久不练的紫宸剑法,二来,就是让任逍遥简简单单的死了太便宜他,不如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好好折辱他一番,再杀不迟。

银光一闪,青丝剑剑影三分,以鼎立之势破开鞭影锁绕,而后倏地合一,一道白虹向着任逍遥的心口疾贯而出,任逍遥大惊,身子一矮险险躲过,而后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就在青丝剑的正下方,暗恼刚刚避得急了竟忘了应该往旁边退,此时若剑直劈下来,不死也重伤。然而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刚提起鞭子欲挡下随时会劈下来的剑,却听闻一声凄厉的惊呼。

任逍遥此时哪顾得上看发生了什么,只想着尽快从这种困境下脱出。

逆龙鞭振气一挥扫开轩辕冷霜,随即腾身落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这才略有放心,斜眼看向呼声来源。

只见一男子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得比牛还大,瘫坐在地上。而他身旁,正是一具无头男尸。

是刚才那一剑,转眼之间就斩下了那人的头。

任逍遥手心一片冷汗,明白这已是轩辕冷霜第二次放过自己了,所谓事不过三,这最后一次……

“呵,若是任公子刚刚没躲开,而是正面接下,那个人就不会死了不是吗?”轩辕冷霜淡漠道,“况且峨眉派那小姑娘,也正是因为你胆怯,不敢接我的剑招。”

“你!”任逍遥手心一紧,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他这么说分明是要陷自己于不义,不想再有人死,就要硬着头皮接下所有的攻击,如果还是一味地躲闪,那今后全江湖的人都会看不起自己,甚至会有些笨蛋因为打不过轩辕冷霜而将仇恨算到自己头上。

要么死,要么失去这些年辛苦建立的人脉关系和口碑。

“任公子?”

“……”

任逍遥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顿时无言。

玄贤再看不下去,飞身上台,“不要再杀人了!”

“不关你的事,又来掺和!”轩辕冷霜一掌将玄贤轰下台,他不想再见到玄贤的脸,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一剑劈了他。

任逍遥抬头看了看天色,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时辰将近,机会来了,拱手说道:“大师放心,我不会再避开了,只要我不避开,就不会再有人死。”

任逍遥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拍手叫好的,有钦佩的,但更多的却是怀疑,有正面交手的胆识,更重要的是要有接招的实力,无论怎么看,任逍遥都不像是有这等功力的人。

轩辕冷霜像是听到笑话一般,“真久,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对玄贤说道,“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或许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

玄贤很疑惑,很多事情到了他这把年纪的确是忘记的差不多了,但关于他的,还是能记起一些的。

“冥辰宫中是有一片梅林的,有一个雪夜,有琴,有箫,有酒,有剑,那个站在月洞门口的人就是你吧,那一晚我看见了。”

玄贤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件事,但是他现在说出来为什么。

“你很快会想起来的。”

听到这句话,沈薇全身一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轩辕宫主的意思,是要用那个么?”

昕璃不解道:“宫主你在说什么啊,百年前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不是,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你想,雪梅琴箫酒剑,这六样事物放在一起,联系紫宸剑法,我想不出除了那个还有别的值得他特意提起。”

景浩似乎也想到了,补充道:“前辈有一次跟我提起,一整套剑法,轩辕宫主最爱的就是那个,却从不在外人面前使用。”

“沉梅沧海,香雪无涯。”

“对,整套剑法中,唯一提到雪梅的招式。”沈薇敛襟危坐,将所有注意放在了台上。

任逍遥长鞭一甩,凛然道:“宫主请!”

“呵!”轩辕冷霜轻笑,青丝剑垂下来,剑尖点地,白色的霜华自剑尖开始蔓延开来,直至整个擂台被一层白霜覆盖。

风拂过,带起星星点点的白花,安珞凝不禁摩挲了一下手背,深秋时节,此番却像是已到寒冬。

任逍遥扫了眼脚下的霜雪,一时摸不透轩辕冷霜的用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一转眼,一道强劲剑气已经扫到了眼前,被灌注了内力的逆龙鞭反手一挥,将剑气一分为二,剑气锋芒难挡,任逍遥被震得倒退数步,还未站稳第二波攻击已然到来,此番仍是一道剑气,但威力分明增强了不少。心知此回正面接下必然受伤,但此刻他却不能躲,来不及思索,本能的抡起鞭子,顿时鞭影交错,依稀舞出的是一个太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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