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端嘴角抽了抽,眯着眼睛问,“你明天跟人约在哪,什么时候?”
刘彦不明所以,老实说:“明天上午十一点,新桥饭庄。”
“我跟你一块去。”凌云端说得极为顺畅,好像他不是要打扰人相亲而是要请人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刘彦傻眼了,“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你说的姑娘到底有多好,你不是说可惜么,我去看看到底有多可惜。”
“你、你、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行不行,小柏去也就算了,你不能跟着,别吓到人了。”
凌云端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想了不到一秒钟,就想出法子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停留这么久么?”
刘彦脑子又跟不上了,只好愣愣地问:“为什么?”
“厂里出间隙了,配方泄露,为此开除了很多人,现在正在招人。你不是说那姑娘能干么,我让她到我厂里工作,工厂里人那么多,单身的人也多,她总能找到合适的吧?再说就算找不到,我给她一份好工作,她父母还要凭什么再逼她?”
刘彦还是不同意,“不行不行,你太乱来了,这都是你个人的想法,别人怎么会同意?”
凌云端信心满满,“你放心,我能说服她,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明天一定要去。”
刘彦无奈了,“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22.刘彦争夺战
本来约好了这次是两个人见面,家长不必随同,可现在刘彦坐在饭庄里,看看左手边掰着指头玩的儿子,再看看右手边含笑端坐的凌云端,突然就想叹气了。
其实也是他脑子太慢,绕不过别人,不然昨天晚上他要是问凌云端一句“你凭什么去呀?”,这不就一切都解决了么。只是他那脑袋就算想到了,这么刻薄的话也说不出口,所以现在受到双面夹击也是自取的。
凌云端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狭长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刘思柏面前,说:“明天开始上课了吧,这是开学礼物。”
刘思柏小爪子蠢蠢欲动,但是没伸出去,而是闪着黑黢黢的眼看他爸,刘彦看了凌云端一眼,不赞同道:“跟你说了,别给他买东西,小孩子容易被惯坏,你要是给他养成习惯了,他下次见了你就会讨的。”
凌云端笑笑,不以为意,“偶尔一两次怕什么,再说小柏这么乖,不像一般孩子,他向我讨我还高兴呢。”
刘彦总是说不过他的,他转头,刘思柏还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他只好摸摸儿子的头,说:“收下吧,谢谢叔叔。”
小孩欢呼一声,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
里边是块蓝色电子表,样式十分漂亮,刘思柏让他爸给他戴上,晃着手不停地问:“好看吗?爸爸,好看吧。”
他这么高兴,刘彦也跟着高兴起来,“好看,很好看。”
刘思柏又问凌云端,“叔叔,我带着好看吧?”
凌云端笑眯眯道:“当然好看。”
他们三人是来早了的,等到十一点钟,袁双双准时坐在刘彦对面。
她看了眼刘彦身边的人,没说什么,倒是刘彦尴尬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给她介绍:“这、这是我儿子,你上次见过的,这位是我以前同学,凌云端。”
凌云端温和地朝她点点头,“袁小姐,你好,总听阿彦提起你,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袁双双的脸色看起来比上次还要苍白些,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无甚表情,她对着凌云端礼貌一笑,说:“凌先生好。”
“我听阿彦说,袁小姐之前是在安城工作,我也在那里生活了好几年,没想我们在那无缘相见,倒是在这里碰上了,也算是缘分。”
袁双双噙着笑道:“您说笑了,方才刘先生提到您的名字,我就觉得耳熟,现在又听您这样说,我才肯定原来您就是安城里大名鼎鼎的凌先生。我虽然在安城工作,但只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每个月领那一点点薪水勉强度日,而您却拥有一整个集团,我和您自然是云泥之别,碰不上也是正常。”
凌云端客客气气道:“是你太谦虚,就我所知你十几岁就出外打工养家,这可比我强上太多,我十多岁时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无知少年,整天只知道读书,是个实实在在的书呆子。”
“多读书跟不读书自然是有差别的,比如现在的您和我,不就是活生生的对比?我十多年前就在打工,到现在还只是个打工的,您当初在读书,现在却有无数人为您打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没完没了了,刘彦无措地拿着菜单,不知道是否该打断他们。他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凌云端和袁双双是这么多话的人?
刘思柏方才还喜滋滋地管自己打量手上的电子表,现在饿了,委委屈屈地抱着肚子,撅着嘴。
刘彦心疼儿子,给他倒了杯水,硬着头皮打断两人的对话,“那个……要不先点菜吧?”
凌云端一见他说话,马上就收敛攻势,点头附和道:“行,小柏饿了吧,咱们先吃饭。”他接过菜单递给袁双双,说:“袁小姐,你是客人你先来。”
他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已经自居为刘彦的自己人了。
袁双双倒没继续跟他饶舌,大大方方接过菜单点了几个菜,而后又送回刘彦面前,说:“我点的都是我自己喜欢的,你也点几个。”
刘彦问了刘思柏跟凌云端的意见,加了几个菜。
菜上齐全了,他跟刘思柏埋头吃,幸好那两个还知道食不言,一顿饭总算能安安静静吃完。
碗碟撤下,换上饮料,现在才到谈话的时候。
刘彦看着袁双双,迟疑着开口:“袁小姐,我知道这个……都是你父母的意思,你本人的意愿大概是跟我一样的,我也——”
“不,”袁双双突然打断他,“跟你见面这是我的意思,跟我父母无关。”
“啊?为、为什么?”
“为什么?”袁双双笑着重复,好像刘彦不是在惊讶,而是讲了个笑话,“这还有为什么,当然是我觉得你不错,而你我又都是单身,这不是正好么,你来相亲难道不是为了找个人一起过日子?”
刘彦傻了,她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可是你不是不愿意么?”
袁双双脸上笑意更深,“我可从没这样说过,实话跟你说,在跟你相亲期间我父母又另外安排我跟其他人见了面,我见过所有人之后,觉得你最不错,可偏偏只有你没给我回话,难道你瞧不上我?”
“不不,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他求助地看向身边两人,凌云端还没说话,刘思柏突然大声道:“爸爸,我要尿尿,你带我去!”
“啊?好、好,你们先坐会,我马上回来。”他逃一般牵着儿子的手往后边走。
凌云端含笑目送两人走远,转过来正色道:“袁小姐,我们谈谈。”
得益于刘思柏的这泡及时尿,刘彦才能一时从无措中解脱,他站在厕所外边等边烦恼,不知待会要如何说才好。
刘思柏出来了,拍着小胸脯说:“爸爸,你放心,等一下都交给我。”
刘彦被他小大人样逗笑了,“你能干什么,大人的事当然要大人来解决。”
刘思柏不服气道:“我也可以!”
刘彦哪能把他的话当真,随口敷衍道:“好好好,你也可以,咱们回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只是等两人回到位置上,却发现袁双双已经走了,只剩凌云端翘着腿不急不慢地喝着橙汁。
刘彦惊讶道:“人呢?”
凌云端起身,轻笑道:“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我结过账了。”
刘彦愣愣的被他往外带,刘思柏虽然郁闷于没有用武之地,但事情已经达成了,他也就欢欢喜喜地捧过桌上剩的大半瓶橙汁,跟在大人后面。
“袁小姐她怎么突然走了?”
凌云端斜着眼调侃道:“她可能是突然认识到你也不怎么样,所以果断放弃了呗。”
刘彦当真了,有点失落,呐呐道:“是么……也好。”
他虽然没那个意思,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怎么样,但是被人直接说出来,到底还是有点伤心的。
凌云端憋了会,终于还是被他像突然就蔫了的花一般的样子给逗乐了,一手扶着额头另一手去牵刘思柏,笑着问道:“小柏,你爸爸是不是很好骗?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刘思柏任他牵着,歪着脑袋打量刘彦,然后道:“是很好骗,爸爸是笨蛋。”
刘彦涨着脸,指着这一大一小说不出话,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窘的。
凌云端逗弄够了,也看得心满意足了,才慢条斯理开始哄人,“好了,不管是为什么,她总归不打算缠着你了,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可是她父母……”
“这个你不必担心,袁小姐她自己有办法,咱们管外人的事干什么,你说是吧小柏?”
“就是,爸爸不要多事。”
这个小白眼狼,都不知道是谁的儿子,总不帮自己爸爸说话。
刘彦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追问。
至于袁双双,她父母逼她逼得太紧,逼到最后,怕是要把女儿逼跑了。
她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什么工作都干过,脏的累的都不嫌,也被人欺负过骗过,她都一个人扛过来了,对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每个月一点工资寄回去大半,自己就天天肯馒头烧饼。后来一边打工一边自学,考了个会计证,削尖脑袋进了家公司,情况才有所好转。其间也曾谈过一两个男友,都无疾而终。看眼年纪一天天变大,家里人催她回家,她舍不下工作,没回。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说她妈妈病重了,快不行了,她慌慌张张辞了工作,一路哭回家,却没想到是个骗局。她父母因为受不了别人闲话,把她骗回来押去相亲。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却能怎么办。家里弟弟弟媳给她脸色看,父母也没了耐心,一心只想把她这瓢水泼出去。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凌云端给她开出个十分诱人的条件,她没多想就答应了。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青春过去大半,是时候为自己活一回了。
23.小吵怡情
没过两天,温丽琴悄悄跟刘彦说,袁双双头天夜里跑了。
是真的跑路了。趁着半夜家里人都睡了,她提着箱子走得不声不响。第二天她妈起来没见到人,行李也不见了,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自己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她爸爸跳上车追到县城车站,哪还有人影。两个弟弟把她落在家中的几件零碎物品丢到院子里当着乡里人的面一把火烧了,这是要跟她断了关系啊。两个弟媳也都不是省油的灯,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一边一个,一有人路过就嚷嚷,什么没良心的白眼狼,不要脸的狐狸精,要多难听就骂得多难听。就一个上午,全村人都知道袁家跟女儿闹翻了,从此袁双双别想进这个家门。
一村人看大戏一样有事没事路过袁家门口瞧瞧热闹,几个妇女上前扶起袁母,个个气愤非常。
一个说:“大嫂子啊,你别哭了,双双她不懂事,走了就走了,你可别把身体哭坏了。”
另一个马上接上,“可不是,要我说呀女儿都是赔钱货,你看你辛辛苦苦养了她二十多年,她一句话不支就跑了,这样的夭寿哦,还不如当初给她淹死在茅厕里!你还哭什么,都是来讨债的,走了就走了,就当这二十来年养了条狗!”
她妈妈坐在门槛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天抢地,“就是条狗也能它给我看家啊!你看看我,我为了给她找个好人家费了多少心思,到处找人,我说什么了?!还不是为她好!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这个没良心的就这么跑了!老天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该挨千刀的呀!”
一群人又那个一言这个一句地安慰,到了快晌午散去,回了家,不免将这事在饭桌上学一通,末了再悲天悯人地感叹一句:“作怪哦。”然后该洗碗的洗碗,该下地的下地,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无关痛痒。
温丽琴将那骂人的话学得惟妙惟肖,一口一个挨千刀的,刘彦听得心里直发寒。
她看刘彦脸色不太好,以为他是介怀这件事,就安慰道:“老二啊,你别担心,这个跑了就跑了,嫂子再给你找一个,找个安安分分的。”
刘彦连忙推脱了,又借口要剁肉馅,才摆脱了她。
他坐在家里,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那天凌云端说袁双双有办法应付她父母,刘彦没想到竟是这样决绝的办法。
他想起他嫂子当初给他介绍人时,说袁双双多么乖巧多么懂事,初中毕业就去城里打工,十多年来帮衬家里盖房子,给她两个弟弟娶亲,多好的姑娘啊。只是一夜之间,好姑娘就变成别人口中该挨千刀的白眼狼和赔钱货了,刘彦又是气愤又是心凉。
夜里见到凌云端,刘彦第一件事便是向他打听袁双双的去向。
凌云端不明所以,等他说了才知道袁双双已经走了,他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她的去处?”
刘彦瞪眼,这不是明摆着吗?他那天是被忽悠了,回到家后仔细一想,要不是凌云端和袁双双说了什么,怎么可能去一趟厕所的工夫她就改主意了。再联系上前一天晚上凌云端说的话,他要是不知道那就见鬼了。
凌云端见他已经想到,也没再隐瞒,直说了:“我让她去安城我的公司上班。本来她找上你就是为了拖延她父母,现在我给她个出路,她好你也好。”
刘彦想问,这样她真的好吗?被父母唾弃,与兄弟反目,受乡里言诟,这一生恐怕都不能踏进家门一步了。这样的代价太大。
凌云端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摊了摊手,说:“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没人逼她,好不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况且难道你认为她留在这胡乱找个男人嫁了就是好?”
刘彦不知道,他做不到像凌云端这样冷静地看待这件事,他脑袋不灵活,做不到置身事外地来分析得失好坏。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十分失落,这比白天听到那个消息还让他难受。
他熄了炉火,闷闷道:“不早了,你上去吧。”
凌云端看他要走,上前一步抓住车头,问:“你生气了?为什么?”
“没有,你放开,我要回去了。”
凌云端怎么可能会放手,他想不清,事情明明完满解决了不是么?刘彦不用去相亲,袁双双不用被逼嫁,他也省得堵心,三个人都满意了,还有什么不好?
刘彦执意要走,车头却被抓着不放,动弹不得,他又急又恼,“你快放手。”
凌云端比他更执着,他盯着刘彦不放,“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刘彦自己也不知道,无由来的就气闷了,凌云端还偏偏要堵着他,更让人烦躁不安,“我没有生气,你放手!”
凌云端静静地盯了他一阵,虽然不明白,但理智告诉他决不能放手,于是他拉着刘彦的手将他拉下车,拉上楼。
刘彦傻傻地被他拽了一路,房门关了才知道要反抗,“你干什么!快放手!”
凌云端原意是想让他坐到沙发上两人好好谈谈,奈何刘彦太能折腾,他几次没抓住差点让人跑了,只好就近一推,将人推到墙上困在两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