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柏看看他又看看刘彦,爽快道:“好,爸爸到那里坐着不要乱跑,我跟叔叔很快回来。”
刘彦还在迟疑,凌云端对他说:“你放心吧,我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刘彦想了想,只能点点头,“那好吧,我在下面等你们。”
过山车这东西喜欢的人能上瘾,不喜欢的人坐了一次后终生难忘,永远也不会想来第二次了。
凌云端虽然不至于终生难忘,但他下来时也是脸色发白,只有刘思柏依旧兴奋地跑去玩旋转木马。这一次两个大人都没有精力陪他了,只站在场外看着。
刘彦看了看凌云端的脸色,满脸歉意道:“你还好吗?”
凌云端倚着栏杆笑了笑,“没事,让你看笑话了。”
刘彦蹙这眉,说:“你明明也不能玩,干嘛要逞强。”
凌云端却不以为意道:“难得来一次,当然要让小柏尽兴。再说,其他人都有父母陪着玩,难道你要让小柏一个人?”
刘彦皱着眉不说话,凌云端看着他,又说:“阿彦,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
“你伸出来,快。”
刘彦迟疑着,才伸出去一半,凌云端飞快地伸手握住他的,刚才还苍白的脸这时候得意洋洋的,“看,被我抓到了吧,你跑不掉了。”
33.握着你的手
刘彦下意识地往刘思柏那边瞥了一眼,见他玩得起劲没看见这里,才松了口气,又急急地把手缩回来,憋红了脸,“你、你别这样……”
“别怎样?”凌云端斜斜靠着围栏,眯着眼看他,“别亲你?别摸你?还是……嗯?”
刘彦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登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别乱说话!”
凌云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他站直了身体,上前一步堵住刘彦的去路,低头与他对视,“阿彦,你在装傻。”
刘彦慌慌地撇开眼不敢看他,“你在说什么——”
“阿彦,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我都做得这样明显了,你非要我直说吗?可我又怕太直接会吓到你,阿彦,你告诉我该怎么让你明白?你看,我从没有跟谁在一起,我不知道常人是怎么做的,我按照我的想法来,可你却总跟我绕圈子。
其实阿彦,你心里清楚对吧,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要什么、谁又能给我,你都知道,可你不愿意相信,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跟我耗,我就跟你耗,可你总要告诉我期限是多久,终点在哪里,不然我该如何坚持?
阿彦,你不讨厌我对吗?我们都不年轻了,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现在可能在怨我这样逼你,可要是待会我一这个大门就被车撞了——别,你别说话,这只是个比喻,要是我明天就失去了站在你面前的机会,我还能够不握紧今天吗?
日子还很长,可我们的岁月已经过去一半,剩下的这一半反正也是过,你为什么不考虑找个人陪你?你若想要找个人相伴,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你能和一个陌生人相亲,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试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在意我跟你一样是个男人,对吧?可是阿彦,在与你重逢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要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别人说爱情不分性别,这话太酸,也太不可信,我们不说这些空话。阿彦,我向你保证,你若点头答应,我绝不会让这成为你的烦恼,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不出现在你其他家人面前,不会让你难堪,好不好?阿彦,你回答我,好不好?”
凌云端还是厉害的,他抓住了刘彦的弱点,就能将它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刘彦的心太软,凌云端的姿态又放得太低,他看着眼前向他低头的人,即使心里依旧惶恐迟疑抗拒,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凌云端看出他的为难,笑了笑,轻声安抚他:“别着急阿彦,你肯为我考虑我就已经十分高兴,你慢慢想,好好地想,别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刘彦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似乎真是在想得辛苦。
凌云端退开站到一边,场子里刘思柏正好下了木马,向这边奔来,“爸爸,叔叔——我要去看恐龙!”
中午三个人直接在乐园里的快餐店吃了顿快餐,刘思柏又精神奕奕地投身于他的玩乐大事,直到下午五六点钟才被刘彦拉着离开。
回到镇上已经晚上八点多,车子停在小吃店门口,刘思柏枕在刘彦腿上睡得正香。
凌云端下车开了后门,从刘彦手中把刘思柏抱过来。这小子今天玩得过了,一上车就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现在被人这样抱着都还没醒。
刘彦开了门,要把刘思柏抱回来,被凌云端一侧身躲了,“我来吧,你开灯带路。”
他只好进屋打开灯,又以极快的速度铺好床,帮着凌云端把刘思柏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在床边坐下来。
凌云端已经出去,可是刘彦知道他还没离开。他在等答案。
这不是简单的是非题,对或不对干净利落。
刘彦想要干净利落,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想要干净利落地答应还是干净利落地拒绝。若是从前,他肯定不用这样烦恼的,但是时间越长,与凌云端接触越久,就越动摇决心。
他在里屋游移不定地坐着,凌云端就在外边静静地等。终于,刘彦下定决心般站起来,关了灯,往外踏出一步。
凌云端闭目坐在椅子上,听到声响他迅速睁开眼,见是刘彦,便朝他笑了笑。
刘彦这才想起他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又陪着玩了一天,该是很累了。
“今天……太麻烦你了。”他在凌云端对面坐下,两只手在桌上交握,用力得指尖发白。
凌云端垂下眼,视线落在桌面上,“你知道,都是我自愿的。”
刘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沉默却是此刻最不能让人忍受的,他慌慌张张站起来,终于给自己找了件事做,“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凌云端没有拒绝,一碗面花不了多少工夫,刘彦能逃的也就只剩这么一点时间了。
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刘彦又必须坐下来面对他的难题。
凌云端不催他,他慢吞吞吃碗面,又把汤全喝了,放下碗,对面的人还低着头。
他暗暗叹了口气,决定推他一把。他从桌上横过一只手,握住刘彦的一只。
刘彦受惊般抬起头看他,瞪大了眼,满脸惴惴。
凌云端握紧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十分坚定,“阿彦,我知道这或许难以决定,更难以开口。现在,你看着这两只手,咱们做个约定,你若把手缩回去,就是拒绝了,你放心,从此我不会纠缠,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你若不动,我就当你答应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好吧?阿彦,告诉我你的选择。”
刘彦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到两只握住的手,他知道,只要把手收回来,就都结束了。可是这么一个动作似乎就是万千的难,他试探性地动了动,马上被握得更紧。
刘彦不敢抬头去看凌云端的眼,也没再动弹。直到最后,他的手依旧被握着。
34.你给我亲一个
刘彦的这一点头,就像是放开了闸门,让凌云端这池原本就不甚平静的水更加活跃起来。
他原本不开店是为了躲凌云端,现在没必要躲,而且休息了这么久没有收入,他早就闲得难受,于是第二天就把铺子重新开张。
接下来几天里,凌云端基本上就是赖在刘彦店中不离开了。店里人多时他想要帮忙,却不是那块料,越帮反倒越忙,比刘思柏还要笨些,刘彦只好把他请到一边坐着。他长得好,又是一副温和优雅的样子,坐在这小店中格外显眼,客人来了无一例外要看他几眼,甚至还有小姑娘偷偷指着他,等他回头,就叽叽喳喳笑成一团跑了,他倒是仍旧老神在在地坐着,任人参观也不觉得别扭。等刘彦无奈地瞪他,他就好脾气地笑笑,起身进到里屋,坐在床边看刘思柏写作业。
这几天三个人都是一起在店里吃饭的,凌云端一大早过来,坐上一天吃三顿饭,有时还加一顿宵夜,晚了他就很自觉自己回家睡觉,第二天又准时来当门神。
对于这个天天出现在自己家的叔叔,刘思柏倒没什么抵触情绪,主要还是凌云端功夫做得好,能哄得住小孩。他每天陪着刘思柏做作业,不懂的就耐心地教,每次来了他还会带小礼物,一支钢笔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就能轻易讨得一个孩子的欢心,哄得刘思柏天天叔叔叔叔叫得比叫他爸还亲热,把刘彦气得直叫儿子小白眼狼。
从市里回来第三天中午,刘思柏该回学校了。从前都是刘彦把他送到马路边,他自己乘车去学校,这一次凌云端自告奋勇要送小孩去上学,刘彦还没同意呢,刘思柏已经兴冲冲扯着凌云端的袖子催促他快点了。
刘彦又可气又想笑,最后摆摆手让他们快走,眼不见不烦。
凌云端把刘思柏送到学校,没让他马上进去,而是去附近超市网罗了一大袋子吃的给他,刘思柏犹豫着没接,凌云端拍拍他的肩,哥俩好一样道:“拿去吧,我不告诉你爸爸,你也别说。”
于是小孩子就欢天喜地地抱着零食跑了。
凌云端目送孩子进了校门,想了想,决定去厂里转一圈。
等他回去,正赶上吃饭时间,刘彦炒好菜端上桌,看他进来就随口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去洗手,该吃饭了。”
凌云端站在门边不动,看着忙来忙去的刘彦直乐,把刘彦看恼了,“干什么你,洗手去。”
凌云端笑眯眯伸手对准对准刘彦身上比了比,说:“你这样子看起来真贤惠。”
可不是么,刘彦戴着围裙拿着锅铲,在炒锅和饭桌之间来回忙碌,不正像是个贤惠的主妇?
刘彦大概也觉察到了,他扯下围裙一把坐在桌边,端起饭碗气鼓鼓地扒了几口饭,含含糊糊道:“不想吃饭就别吃!”
凌云端见他真要生气了,才陪着笑脸凑过来,一下一下地撩拨顺毛,“生气了?我看个玩笑而已,阿彦?……阿彦阿彦阿彦阿彦阿——”
“闭嘴!洗手去!”
“好。”他笑呵呵跑去洗了手,回来端起饭之前还要补一句,“阿彦,你真好。”
刘彦红着脸埋头扒饭,不知道是恼的还是因为其他。
不过凌云端也只在口头上占些便宜,其他时候都是十分安分的,这也是能让刘彦安心的原因。
吃完晚饭这个点没什么客人,刘彦洗好碗坐在灯下记账,凌云端坐他对面看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其间凌云端起来喝了口水,再坐下时却没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搬了把椅子紧挨着刘彦坐下。
刘彦正专心于算账,发现了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只是往边上挪了挪。计算器滴滴滴地响了好一阵子,才把今天的帐算完。刘彦伸了个懒腰,一转身,被凌云端近在眼前的脸吓了一跳。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凌云端笑眯眯地摇头,“没事,我就是看看。”
他现在是笑得多了,每天都乐呵呵的,有事没事在那乐,跟个傻子一样。
刘彦摇摇头站起来绕过他,把本子收好,关上柜门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回来住了这么久,工作的事不要紧吗?”
一说这个,凌云端脸上的笑容登时瘪了许多,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说:“打算跟你说这事的,今天我去厂里看了,没通知何守屋,只跟总公司派过来的人聊了聊,发现这两年厂里的情况跟上报的不大一样,得让人来查查帐,而且安城的事也耽搁了挺久,我可能这两天就要回去一趟了。”
刘彦担忧起来,问:“厂里的事严重吗?”
凌云端笑了笑,安抚他:“没事的,整个厂子总共也就这么个规模,就算捅破天了又能闹到哪去?再说我估摸了一下,大概就是最近两年才出的状况,不会有大事的,你别担心。”
刘彦皱着眉不满地看他,“你这老板也太不费心,不给员工做个好榜样,别人又怎么会全心替你办事?哪有人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不管事的?你得赶紧回去,晚上我帮你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凌云端登时叫苦,“别呀阿彦,再缓两天吧,反正也不差这几天,我一回安城就没人给我做饭,我得天天饿肚子啊。”
他说得可怜,刘彦却一点不退步,“你也说了不差这几天,早一天回去早一天解决问题。再说,之前几十年也没见你饿坏,现在就不行了?不准找借口。”
凌云端见此路不通,立刻又换了条途径,“我这一走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回来,阿彦,你不会舍不得我么?”
刘彦红着脸嚷嚷,“谁要舍不得你!”
凌云渡却满脸真诚地说:“可是阿彦,我会舍不得你,我想你了怎么办?”
刘彦脸更红了,“你……你别老是胡说八道,我要生气了。”
凌云端凑近了拉住他的手,说:“阿彦,我从不对你胡说八道,我恨不得天天陪在你身边,你会烦我吗?”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烦你……”
“那就好。阿彦,我听你的,明天就回去,你也不用帮我收拾了,本来就没带什么回来,那边该有的都有。”
“那、那好,你快放开我……”店门还开着,两个大男人拉着手,是被人怎么办,幸好凌云端是背对门口坐着的,还能帮着遮一下。
“不行,”凌云端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仰着脑袋看刘彦,“阿彦,我乖乖听话了,你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
“什……什么?”
“阿彦,让我亲一下吧。”
刘彦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窘迫得面红耳赤,话都说不清了,他触电般把手缩回来,结结巴巴道:“乱、乱说!你该回去了。”
凌云端竟跟他耍起赖皮来了,他大大咧咧坐着,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行,你不让我亲一下我就不走,明天也不走。”
刘彦看得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无赖的,然而看凌云端确实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只好放软了话,“你别闹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坐着的人偏了偏头,“不要,你给我亲一下。”
“你、你……哪有你这样的?!”
凌云端厚着脸皮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亲一下?”
刘彦与他大眼瞪小眼,最后败下阵来,“我不跟你开玩笑,你你不能这样,再说……再说,”他左右张望,希望能找个好理由,突然看见大敞的门,眼前一亮,“再说门还开着呢,会被人看见的。”
凌云端站起来往外走,刘彦以为他终于被说服,却没想他大手一摆,把门关上了。
“这样可以了吧,阿彦,快给我亲一个。”
他土豪恶霸一样大踏步向刘彦走来,直把他逼近墙角里,慌得眼角都红了。
然而凌云端的动作却不向他方才的步子那样豪迈,他摸了摸刘彦的嘴角,轻声细语哄他,“没事的阿彦,我就亲亲你,不干别的,我们之前亲过了,你知道没事的。”
他说的之前,就是刘彦迷迷糊糊被他忽悠着亲了的那次,要严格说起来,那甚至不算亲吻,只是两个人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只一下就分开了,但刘彦依旧觉得难为情。在他的认识里,这是夫妻间最亲密的闺房事,只能发生在晚上黑暗中,哪有人会亮着灯,还要大声说给亲一个,羞不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