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日因为他约温舒阳出去而让他受了上,经过这几天的多方打探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杨秋宇实在是忍不住了,必须要亲眼看到温舒阳好好的才能安心。他非常后悔那天因为怕被艾砺寒的人发现,而没有护送温舒阳回去。
“不过,我让你见他。”艾砺寒突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容中底下隐藏的寒让杨秋宇的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艾砺寒这个人太过深沉,太过可怕,也只有在一个人面前,他才是相对无害的,所以杨秋宇一直琢磨不透他,也一直对他心生忌惮。
他以为想要见到温舒阳,会非常困难,甚至想了很多刺激艾砺寒的话,冒着激怒他的风险。可是这么容易,又让他忍不住揣测艾砺寒的心理。他要干什么呢?
艾砺寒深沉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嘲讽的勾起嘴角,转身就向温舒阳住的屋子走去,一边冷冷的说道:“要是害怕,你可以回去。”杨秋宇飞快的跟上。
轻轻地推开门,艾砺寒的脸色已经变了,虽然仍旧因为杨秋宇的存在而微微带着不悦,可是看到温舒阳的时候,已经柔和了不止几度。他轻轻的说道:“师兄,有人来看你了。”
两天前天玄门的人把找来的全武功秘籍送了来,艾砺寒为了讨温舒阳的欢心,想也没想就给了他,没想到他当天就不顾伤势练了起来。好在对伤势也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艾砺寒一定后悔。
温舒阳正坐在桌子胖,聚精会神的翻看那本秘籍,听到他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跟在后面的杨秋宇,激动地站起来,叫道:“秋宇,你怎么来了?”
艾砺寒在看到温舒阳见到这人时一瞬间惊喜的表情时,向来冷酷的心脏狠狠的抽疼起来。
杨秋宇看到温舒阳平安无事时,心才放在了肚子里。缓缓的走上前去,停在温舒阳的面前,杨秋宇低声说道:“那天我应该送你的,还好你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你不要多想。”温舒阳笑了,让他坐下,还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此时艾砺寒也走了过来,问温舒阳说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当着杨秋宇的面,艾砺寒这样亲昵的语气让温舒阳动作一僵,褐色的茶水流淌在桌子上,他一边慌乱的扯过旁边木架子上的布巾,一边掩饰的含糊的说了句:“早就不疼了。”
艾砺寒因为他敷衍的语气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做到旁边的椅子里。
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并没有逃脱杨秋宇的眼睛,看到温舒阳和艾砺寒之间僵硬的气氛,还有艾砺寒隐忍不发的怒气,他突然心里冒出个灰暗的想法。
温舒阳和杨秋宇聊着不咸不淡、安全的话题。一旁的艾砺寒拿着茶杯,不时地啜一口,眼睛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他们两人。
“艾门主,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舒阳说。”
杨秋宇突然在这和谐的气氛中来了这么一句。艾砺寒剑眉猛的一拧,看向杨秋宇的目光中仿佛带着刀子。
第三十九章
“艾门主,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舒阳说。
此话一出,不仅艾砺寒的神色大变,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就连温舒阳也是心里一跳,有些紧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艾砺寒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手中瓷杯的杯沿,黑色的眼底深不可测。而杨秋宇则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
“你要说什么啊?”温舒阳看了一眼艾砺寒的神色,已经知道他师弟恐怕是气急了,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这两人打起来,就在旁边打着哈哈说道:“艾九在这儿也不打紧,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温舒阳说着,暗自递给杨秋宇一个眼神,示意他别乱说,激怒了艾砺寒。可是杨秋宇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哪里会理他。今日他见温舒阳一面都这样费劲儿,更逞论下一次。艾砺寒把温舒阳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看得这样劳。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把全部的热情都用在了一个人身上,温舒阳又是个心软的,也许哪天一觉醒来就被打动了,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儿。到时候他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今天杨秋宇也算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势必要让这两人产生隔阂间隙。
“确实也不打紧……”杨秋宇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话说到一半停了一下,又接着缓缓的说道:“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整个屋子里瞬时没了声响,寂静得可怕。
温舒阳都没敢回头看艾砺寒,只觉得脊背发凉。愣了一下,半天才找到言语,僵笑着说道:“秋宇你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的啊,艾九二叔酿的桃花酒我们带来一壶,今晚留下来我们喝酒……”
温舒阳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这个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有种剑弩拔张,一触即发的感觉,导致温舒阳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诺诺的停下了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看到艾九受伤的眼神,也许是害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这样承认了,自己的心就像是缺了个大口子一样,空荡荡的……
可是其实那天被艾砺寒及时赶到救了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做了离开的打算。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昔日需要他时时刻刻照顾唠叨的小孩儿了,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是江湖中少有的强大,他能为他做的任何事情负责了。放不开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而已。
杨秋宇一直盯着他,眼神异常坚定。温舒阳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今日这样跟杨秋宇走了,也不知道以艾九的脾气今后还会不会原谅自己。温舒阳连头也没有回,背对着艾砺寒,终于缓缓的说道:“这几天吧,等我身上的伤再将养些,就同你走。
一直看着温舒阳的杨秋宇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浮现一丝浅浅的微笑。
温舒阳的话音刚落,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就看到艾砺寒手里的瓷杯已经碎裂,碎瓷片混杂着鲜红的血液被他紧紧的攥着。
“你要往哪儿走?”
艾砺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听到温舒阳说要走的一刻,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拍了一下,脑袋哄哄沉沉的,这句话在大脑里转了几圈,才像是理解了话里浅显的意思。
温舒阳看到艾砺寒苍白的脸色和满手的血时心中一痛,要冲过去的时候强自钉住脚步,让自己狠下心来,语调轻缓的说道:“我要同秋宇去关外。”
“……什么时候回来?”艾砺寒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一般,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温舒阳不敢再去看他的脸,想了想慎重的回答:“一两年吧,……也不一定。”
艾砺寒的眼睛始终盯着温舒阳,漆黑得像是雨天里的夜幕,霾和沉郁那样明显。却是看也没看一旁的杨秋宇一眼。
“那,我陪你一起去……”艾砺寒突然轻声说道。
“不行。”温舒阳马上说道,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生硬,就缓和了语气,柔着声音说道:“你走了天玄门怎么办,而且……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艾九你也年纪不小了,看看哪家的姑娘好,我等你成婚那日,一定回来喝你的喜酒……”
艾砺寒只是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变得非常冷漠,看着温舒阳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温舒阳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在艾砺寒的心上剜了多么大的伤口,把艾砺寒推向了怎样的地狱……艾砺寒从前一直觉得他师兄是这世上心地柔软,最温柔的人,却原来伤起他来,比这世上最凶恶的人都要残忍……
艾砺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觉得他呼吸都困难了,眼睛有些干涩,他马上闭上眼,伸手疲惫的挥了挥,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说道:“你都决定了……别后悔就行了……”
温舒阳并没有多想,仍自狠心的点了点儿头,说道:“你快点儿找个好姑娘,师兄就快点儿回来。”
艾砺寒没有回答,紧闭着双眼,摊在宽大的椅子里,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有那不断起伏的胸膛,能看得出他还有声息。
话都讲开了,温舒阳心里也有点儿难过,又看艾砺寒那副样子,就几步上前,抓起他的手,想要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谁知道艾砺寒拳头握得极紧,任他怎么大力也没掰开,只能眼看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下。
“你松手啊!”温舒阳的声音有点儿急,使劲儿拍了的肩膀一下。
艾砺寒突然睁开眼睛,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温舒阳的,沙哑的开口:“师兄,是否在你心里,我跟那个人是一样的?”艾砺寒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看向坐在桌子旁边面无表情的杨秋宇。
怎么可能一样,艾九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他能抛下一切为他去万尸岛就能说明一切。可是如今的情势摆在这里,杨秋宇又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看着,温舒阳又能说什么呢。
“是……都一样。”温舒阳艰难地开口,不敢去看艾砺寒的眼睛:“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艾砺寒眼中最后一点儿光芒熄灭了,他缓缓的松开手,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
杨秋宇看着艾砺寒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舒阳,那我们何时出发?”杨秋宇问道。
“明天吧。”温舒阳想了一下回答道,心想自己得收拾些东西,再跟艾九好好的说说。
杨秋宇很想说现在就走,可是看着温舒阳小心翼翼的捧着艾砺寒的手的样子,也是不可能的。正想着,艾砺寒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极其沉的看着杨秋宇,嘴角一抹诡异邪佞的浅笑一点点扩大……
温舒阳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杨秋宇被他这一笑笑得毛骨悚然,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飞快的没有抓住。
杨秋宇在温舒阳出门找大夫的时候跟他一起出去了,临走时靠近了他低声说道:“明早我来接你。”温舒阳点点头。
这时的两人都不知道,仅仅是一个晚上,天就变了。
杨秋宇走后,艾砺寒的手也包扎好了。温舒阳看着他沉郁的脸,几次想开口,都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又吞了回去。
艾砺寒离开不知道去干嘛了,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温舒阳正在收拾东西,也没什么要拿的,本就都是艾砺寒为他准备的,所以温舒阳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猛然看到艾砺寒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心虚什么,倏地就把收拾到一半的包裹塞在了被子底下,声音有点儿尴尬的说道:“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艾砺寒眼睛在他塞包裹的地方扫了一圈,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淡淡的说道:“师兄不是明天就走了吗?今天晚上我们喝一杯。”
温舒阳本想说明天要早起赶路,不喝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滑了回去。虽然这件事儿他做的没有错,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挺对不起艾砺寒的,就答应道:“好。”
客栈是天玄门的产业,艾砺寒在命人守住后院,独自站着偌大的空间,只为留下一个他和温舒阳独处的空间。
此刻满是修葺的整齐的花草的后院,正中央摆着一张实木圆桌,玲琅满目的摆满了酒菜。
晚风和煦,吹动院里的丁香花带来一阵阵香气,香馥浓郁。
温舒阳与艾砺寒依次落座,两人也不说什么,直接拿起碗筷开吃。
圆桌的边上放着他们千里迢迢从天玄门带来的桃花酒,路上喝了不少,现在只剩下这一坛,被艾砺寒命人提了上来。
温舒阳想去倒酒,心里有些伤感,以为艾九是想趁着他走之前把这坛酒喝了。前路漫漫,不知道他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喝到这样的好酒。
艾砺寒按住温舒阳要掀盖子的手,沉声说道:“等会儿再喝,先吃点儿饭。”
温舒阳听话的又坐下了,他都要走了,并不想忤逆艾砺寒。
两人相对无言的吃了一会儿,温舒阳张了半天的嘴巴,才艰难的说道:“艾九,你,不会怪师兄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艾砺寒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凝视他半晌,艾砺寒伸手去拿酒坛子。
“我知道的,师兄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夜色正浓,艾砺寒突然这样轻轻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着难得的温柔声音听得温舒阳有些胆寒。艾砺寒一边把酒到两杯,亲手拿了一杯递给了温舒阳。
温舒阳端着酒杯,想说两句什么,却看艾砺寒看也没看他,自顾的端起酒杯就干了。温舒阳无法,心里堵得慌,也就什么也没说的跟着喝了
“艾九,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别整天板着个脸,对属下好点儿,在外面时也装得谦虚点儿,被总是驳人家面子,你这样会让人家都觉得你狂傲自大,还有……”温舒阳嘴巴一张开就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找个好媳妇儿……”
温舒阳觉得头有点儿晕,眼前越来越模糊,说完这句话,就软倒在了桌子上。
艾砺寒眼看着他像是无意识的趴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喝完杯中的酒。高大的身躯一站起来,把月光都遮住了一半。
艾砺寒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轻轻的亲了一下他的额角,眼神却冷酷的吓人,他寒声道:“找什么媳妇儿,从今以后,你就乖乖的给我当媳妇。”
第四十章
在艾砺寒八岁的时候,如果有人问他最想杀的人是谁,他一定告诉你,是包中书。
包中书是谁?包中书是七贤圣人的第八个入室弟子,是圣谷中唯一一个比艾砺寒年龄小的师兄。
包中书是南岭大名鼎鼎的判官笔包家嫡子,虽然年纪比艾砺寒小上三个月,可是他入谷早艾砺寒半年,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师兄。
只不过,十几年里,包中书不管是威逼利诱,哀求恐吓,艾砺寒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师兄罢了。
艾砺寒极高的天赋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来的,他刚刚在圣谷学艺不到半年,就能把早学半年的包中书打得哭得满脸鼻涕。
而艾砺寒最愿意做的,就是师门内切磋时,跟包中书交手,把他满脸赖皮的凡人样打掉。每次包中书哭,艾砺寒心情都很好。
言归正传,说到艾砺寒最想杀的包中书,这仇恨早在他跟艾砺寒抢夺五师兄的时候就结下了。
不过这话如果让包中书听到,他一定大声叫冤。在艾砺寒没来的那三个月里,人缘最好,最温和的五师兄明明是他的。
艾砺寒五岁时父母骤然去世,唯一的亲人二叔把他送来圣谷时,艾砺寒虽然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却已经显示出后来的狼和魔。
七贤圣人让温舒阳多多照顾他。温舒阳怜他父母早亡,每天挂着笑逗他,简直要拿他当成少爷伺候了,给他洗澡、穿衣服、喂饭、还要带他玩。
一时间备受冷落的包中书好大的不乐意,以前五师兄明明是他的,突然来个冷着脸的小屁孩儿,所有放在自己身上的关爱都少了一半不说,这小屁孩儿对自己这个师兄还很不尊重。
刚开始的抱怨,在艾砺寒的武功高到可以对他说揍就揍的时候,变成了强大的怨念。不过这也确实使得包中书在艾砺寒面前,连话也不敢主动跟温舒阳说。
艾砺寒越长大,对温舒阳的占有欲就越强。他甚至容不得温舒阳多瞧上别人一眼,多夸别人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希望他师兄的眼睛里只看他一人,心里也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