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因为根骨奇佳被选为药人的明达,
眼中自始至终只看得到一个人那个把他当药人的无命。
十余年的相处,从襁褓婴儿长到潇洒的少年,
无命已经习惯于把明达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控制,犹如牢笼困住可以展翅高飞的雄鹰。
只是无命却忽略了,雄鹰不飞,
并非是无法逃离牢笼,而是因为雄鹰眷恋的心。
关键字:锦绣缘系列,钦定君心,雪鬓
楔子
队伍陆陆续续的前行,有人绝望,有人洒脱,有人释然,还有些人仍旧继续着无谓的挣扎,被阴森的鬼差驾着胳膊,拖到一个垂首而立的人面前。
那人身披连帽斗篷,低垂着头,脸被藏得严严实实,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佝偻的身影和宽大的衣袖。她身旁摆着个大锅,枯枝一般的手里抓着勺子,舀起一碗碗黢黑的药汁。
她就是阴间的引渡者,孟婆。
这是无命第三次见到孟婆,第三次死亡,也即将进行他第四次的转生。
而他之所以清楚的记得——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喝过孟婆汤。
并非他不想,而是没有机会。
每次看到不愿投生的人,挣扎着,被鬼差压着喝下孟婆汤时,他就有些想笑。那人以为不喝孟婆汤便是解脱吗?保留着所有的记忆就是永生了?那他有没有想过,当带着几十年的智力,却身在柔弱婴儿体内时,是何种的无奈与痛苦呢?
真该让他不喝,就投生看看,体会下只有自己才懂的痛苦。
鬼差压着队伍从无命的面前经过,仅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无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在推拒着他,稍稍退让,鬼差便毫无所觉的自他面前穿过。
依旧是看不到他。
在这里,他仿佛是一团空气,一个不存在的灵魂。只有孟婆,每次他经过时都会抬起头看他一眼,苍白的面容从帽子的细缝里透出来,深渊一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一瞬,又移开,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或者正是这惊鸿的一瞥,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勇气。
每一世结束,无命都会在这桥上做一个短暂的总结,开始是怕遗忘,而后,是因为不得遗忘,所以将梦境一般的过去梳理个头绪。
三世的记忆中,无命富有过,也贫困过,被虚假的恭维包围过,也被最低贱的戏谑过,当过善人,也做过了恶人。至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被经历了个遍时,无命终于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轮回。
他仿佛存在着,却又像死了,所以他给自己取名无命。
鬼差队伍渐行渐远,慢慢的被白茫所覆盖,孟婆似有所感的看向无命的方向,苍白的唇低低的呢喃。
无命根据面前白茫和以往的经验推测,自己转生的好时辰又到了。
自知抵抗不过,索性放松的闭上双眼。
白茫渐渐将无命覆盖,然后消弭,只余下惊讶的队伍和鬼差,不解的看着眼前不知因何而起,又因何而落的雾气。
在白茫散去后,孟婆褪下披风,显露出姣好的身段,方才还瘦如枯草的手指瞬间莹润光洁。玉指轻扫了下裙摆,毫不客气的将斗篷抛给身后的人——也是这袍子真正的主人。
“夜锦哥哥,最后一世了……”
01 命起波澜(1)
十八年后:
无命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对男女狼狈的向着无命谷的方向奔来,华贵的衣着,精美的配饰,即使占满了尘污,依旧倾国倾城的脸蛋。无命难得的起了兴味,十分想要知道这对‘璧人’到底是为何而来。
虚谷站在无命的身后,看着来人无奈的摇头。又是一双不知死活的——
在男女即将入谷时,无命迈着悠闲的步子踱了出去,虚谷适时的隔空点穴,封住了那对男女的穴道,将他们定在距离入谷仅有几步之遥处。
无命回头,赏给虚谷赞许的微笑。
虚谷无声耸肩,算是应下,也算是为这对男女的默哀。
无命饶有兴致的看着来人:“你们是想要进无命谷避难?”
男人犹豫的点了下头,穴道如此轻易的被点中,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连过招都没有的惨败,让他来本就不怎么饱满的信心迅速灰冷。常听人道无命谷主性格阴晴不定、做事全凭喜好,所以在没有把握住前,男人决定还是秉持谨慎的原则,少说少错。
“你们可知道,无命谷我便是王法?一旦入了我无命谷,就相当于签了生死文书,生死随我一念之间。”
说完,挑眉轻笑:“这样,你们也肯吗?”
女人似乎已经吓破了胆子,完全没了主见,只知哭泣:“求恩公救我一命,就算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您的!”
娇艳的面容梨花带雨,娉婷的身子微微轻颤,真真是我见犹怜。可惜无命从来不是惜花的人——
“牛?马?”
无命略微思索了一下,转过头问虚谷:“如今我无命谷,有多少只牛马了?”
虚谷温雅的笑容下藏着冰一般的冷酷:“目前共29只,前日刚巧死了一只。”
无命故作为难的摇头:“29只,刚巧缺了一只,就从这两人中间补一个吧。只是,要补哪一个才好?”
说着,狡猾的眸子在这对男女的脸上来回的打量,巡视,仿若在对比货物。
“不如,你们谁先进谷,就选谁好了——”
虚谷深知无命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悄然解开了这对男女的穴道。
男人依旧维持着静立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女人的脸庞却瞬间被欣喜所弥漫,迈开腿,朝着无命谷没命的飞奔,不料,却在一步之遥时颓然倒地。
无命冷笑着撇了眼倒地的女人,有趣的看着面容忧伤的男人:“你到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低下头看着女人。片刻后,他叹息似的向前,将女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素心,你当真是一点也不爱我了——”声音已有些哽咽。
无命和虚谷微微挑眉,好奇的等着男人的下一步动作。
男人定了下神,控制住了情绪,抱着女人走到界限外,动作轻柔而痛楚的将女人放进无命谷内。
“请说话算数,素心,劳烦您照顾了——”
说完对着无命鞠了个躬,颓然的转身离开。
这下虚谷也来了兴致,好奇的踱步到昏迷的女人身前:“这样的女人也能遇到一个如此的痴心汉,世道真的变了啊——”
无命也笑:“不管世道变没变,我说了只要一只牛马,现在倒是进来了两只。你说,留大人还是留小孩?”
说着,视线集中在女人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上。
02 命起波澜(2)
虚谷只是轻笑,没有答腔。
无命想了一会,又道:“依这个女人,断然是不会选小孩的。还是留大人吧,毕竟这脸蛋也是够美的,用来装饰无命谷也不错。至于那个孩子——”
唇角勾起,无命邪魅一笑。
至于这胎儿,不刚巧是他做血樱丹的药引子吗?
三个月后:
素心斜倚在榻上,接过虚谷端上药汁,娥眉轻蹙的埋怨:“谷主今日还不来吗?”
她来此已经过了三个多月,谷主将她安排在谷主夫人才可以住的镜花居,又派谷内仅次于谷主的虚谷来照顾她。向来知道自己的容貌倾国倾城,所以认定无命定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而且当日定是无命看上了自己,所以优先解开了她的穴道,不然,没有武艺的她如何能够争得过皇甫云呢?
虚谷挂着虚应的笑道:“素心姑娘正怀着孩子,谷主怕见了心烦,打掉孩子又太过伤身,谷主自然不舍。所以暂且将姑娘安置在镜花居,等着孩子生下来再迎姑娘过门。”
这想法和素心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脸色一转,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无命谷虽处在偏远的地方,吃喝用住却一应是最好的,恐怕连王府都禁不起这样奢华。不说别的,单说这房间,梳妆柜从钗到簪子就四五十样,链子镯子更是堆了满满的一抽屉,床铺的帷幔都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云锦。对素心而言,这简直就是天堂,她甚至已经感谢这一次追杀,让她得以找到比皇甫云更完美的靠山。
虚谷将鄙夷藏在虚应的微笑后。若是这个女人知道,她留恋的这一切都是江湖中闻名的大盗给偷回来的,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他的大盗情人荣垣,虚谷的笑容里难得的添了几分柔情。
“姑娘,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凉了药效便差了。”
要做血樱丹,必须要取七个月的活婴。在此之前,若是每日给孕妇服食慢性毒药,这药引子便可以发挥更大的功效。素心来到无命谷时已经怀孕三个月,刚好是喂食毒药的最佳时机,从她入谷的那一日算起,至今已经喂食了108天,只需再十二天,便可取出胎儿制药。
素心不满的皱眉:“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也太见外了。而且这劳什子药,天天的喝,反而身体越来越弱,还不如不喝!”
虚谷自然知道素心在抱怨什么,刻意堆起讨好的笑:“是,虚谷疏忽了。夫人,这药房是谷主亲自吩咐的,包含着谷主对夫人的心意,就算对在下不满,也还请夫人体谅谷主的苦心才好。”
虽然讨厌入嘴的苦味,不过被虚谷一口一个夫人哄着,又想到这是无命亲自吩咐的药方,骄傲得意之际,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入口了。
等着素心喝完了药,虚谷端着碗离开,临走时在素心的香炉上轻轻拂了下。才起床不久的素心便又开始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03 命起波澜(3)
无命谷大厅:
无命正悠闲的品着茶,看见虚谷一脸忍耐表情的走近,差一点绷不住笑。能够让一向爱演谦谦君子的虚谷露出如此忍耐的表情,可见这个素心已经白痴到一定的份上了。
虚谷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懒懒的应道:“想笑就笑吧,明明是你自个儿的事,却天天要我去哄着。”
无命狡猾的笑:“等事情结束,给你三个月自由,让你可以日日纠缠荣垣。怎样?”
虚谷笑望着无命,手指轻敲桌面:“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只要我出谷,荣垣定然在谷里躲着。我若是在谷里,他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给不给自由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无命轻抿了口茶道:“入了我无命谷,便是我无命谷的人。我差事自己的人总归是无错吧?大年虽然还远,不过年货嘛,早备下也是应当。而且这出谷的事情,总归是要选两个心腹去做的——”
“成交!”虚谷笑着打断。
无命抬头,取笑的看了眼虚谷,转回正题:“情况怎么样了?”
“素心的身子近两日奇差,按说这只是些慢性毒药,调了香来拖延毒性,又有胎儿分担药性,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才对——”
无命闻言,脸上兴味乍浓:“这种情况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若是那孩子先天体质奇特,三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对药物产生抗性,练就百毒不侵的体质。而少了胎儿分担毒性,母体自然会反映强烈些。不过也只是个传闻——”
无命邪魅的勾唇轻笑,若是真的这样,那胎儿便比母体重要多了,用来做血樱丹有些浪费,做药人用来试药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无命的反应,虚谷不知该感慨这胎儿究竟是幸运留住了一命,还是该感叹他命运堪忧,落在无命的手中,还不如死了痛快。
剩下的日子,素心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甚至已经不需要虚谷添加迷香都可以睡一整天。无命特意降低了药性,免得一尸两命,死个花瓶倒不算什么,不过若是因此导致胎儿无法正常分娩,让根骨奇特的药人白白丧生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一日,无命亲自为素心递上最后一碗药汁。
素心从窗外便看到无命,内心激荡,却故作样子的转身,背对着门把欲迎还拒表演了个十足。
美人斜倚在榻上,纤细柔美的手轻捧着医书,窈窕娇媚,知书达理。无命进门时便看到这样的景象,似乎才被无命的声音惊扰,素心稍稍转过身子,大而明媚的眼睛里闪过哀伤和孤寂。
急急的站了起来:“素心参见谷主——”
无命轻轻摆了下手:“你怀有身孕,就不用多礼了,坐下吧。”
素心娇柔的落座:“谷主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无命轻笑:“前些日子事情多了些,疏忽了你了。不会怪我吧?”
素心羞怯的笑着摇头:“怎么会?谷主对素心的好,素心都铭记在心,也断不敢奢求更多。而且谷主对素心有救命之恩,素心已经不知要如何报答了——”
无命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素心的温婉达理。
素心忍不住得意,应付男人,她可实在是太熟练了,谁能逃出她的手心?
04 诞生(1)
无命将药碗递到素心手上。
“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了,你只要好好的,就再好不过了。来,先把药喝了吧。”
素心想要表现下娇柔,撒撒娇,依偎在无命的肩上,朱唇轻启,略带不满的埋怨:“日日喝药,身子也不见得多好,反而越来越倦,实在是不想喝了……”
无命闻言褪去笑容,换上一副低迷哀伤的表情:“是我不好,医术太差,不喝便罢了。”
说着就要拿回碗,素心方知这药方出自无命之手,只恨刚刚说什么不好,偏挑错了话题,如今看无命的神色,恐怕已经对她有了成见,哪里敢真的让无命把药拿回去?抢过碗,匆匆几口喝掉,苦的小脸皱成一团。
“谷主误会人家了,其实只要见了你,还需要喝什么药呢?身子自然便好了。只是这药是谷主的心意,素心说什么也是要喝的——”
无命这才笑了,轻拍了下她搭在膝上的手表示赞赏。素心见机更是撒娇的依偎过去,可惜无命已经站起了身子,抚平了衣摆的褶皱准备离开。
“无命谷的事物还许多,最近尤其的忙,不能多待了,下次再来看你。”
素心虽然哀怨,却守礼的点点头,站起身子送无命出门。
无命方走出镜花居,便看到虚谷挂着一副碍眼的笑容逛了过来,还故作惊奇的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啧啧称奇。
“看不出啊看不出,我们无命谷主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以虚谷的个性,方才定然是在镜花居看了个过瘾,无命也懒得理他,轻拍了拍手,仿佛在赶走什么灰尘似的,大步流星的向着药房走去。按照药性,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取出胎儿的时机了,他现在可没心情陪虚谷贫嘴。
虚谷也不在意,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回味着刚刚看到的景象,想着,日后要怎么添油加醋的讲给荣垣听。
分娩进行的很顺利,七个月的胎儿本就不大,又有药物催着,很快便分娩出来。分娩完成后,素心被哑仆抬回了镜花居,空坐着谷主夫人的美梦,浑然不知她幼小的儿子正饱受折磨,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吧?
无命将婴儿泡在事先准备好的毒药桶里,若是泡死了,便刚好当药引子做药,若是没死,则证明这婴儿果然已经百毒不侵,留他一命。
虚谷骚包的轻摇着折扇,看着水桶里泡的小脸发紫的婴儿,看着他小拳头不安分的上下挥舞,一时觉得有趣,拿扇子的吊坠逗着他玩。素心的容貌倾国倾城,皇甫云也算是个中翘楚,他们的孩子自然不会差。虽然婴儿的眼睛还不能睁开,不过看他白嫩的肌肤,精细的五官,可以断言日后定可以长成‘伤碎一地女人心’的翩翩佳公子。
若是真这样死了,不免有些可惜,但若是真的可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