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事+番外——一袖青花

作者:一袖青花  录入:01-06

见他走近,我浑身一惊,麻木的双脚终于有了动作。我左右张望着,寻找着可以供我躲藏的地方,然而,这条长长的走廊却空旷得没有一个遮挡物。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我该躲到哪里去?!

我急得冒出了冷汗。

而就在这时,一声闷哼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男人迟迟没有走出来,倒是那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造成了诡异的死寂。

为什么他还没有出来?

我不禁有些疑惑。

我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查看情况,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成为我永生难忘的记忆,它就像一个梦魇,在我以后的日子里紧紧缠绕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那个男人确实没有走出来,因为他在临近房门几步远的时候,就以面着地倒在了地上。绯红的鲜血从他的后脑勺流了下来,滑过耳际,最后滴落在地毯上。

在男人的不远处,站着一个混混,他面无表情的举起手枪,对准男人的后脑勺,手还没来得及放下,那淡漠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在俯视一只蝼蚁。

似乎担心男人还没有彻底死透,混混向男人走了过去,他将男人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面部向上,再次扣下扳机,对准男人的心脏连打了几枪。

手枪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显然是消音的。

鲜血,快速聚集在男人的身下,并向四周缓缓过滤,不一会儿,便形成了一个血泊,男人躺在血泊中,双目圆睁,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坐在黑色皮椅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缓缓向男人走了过去,俯视着男人略显狰狞的面孔,惋惜似的摇着头,对他轻声说着:“啧啧,你怎么那么傻呢,答应要你走的方式有很多种啊,比如,要你去黄泉路上的这一种。唉,下辈子还是不要投胎做人了,否则你会被自己活活笨死的。”

说完,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过身去。

那种冰冷的语气,阴冷的眼神,以及没有一丝人性的话语……

那是唐易?

那是……我所认识的唐易?

不、不是的,唐易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明明那么温柔,对谁都很有礼貌,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那张脸明明就是唐易的啊……

如果他不是唐易,那么他是谁?真正的唐易又在哪里?!

眼前有些发黑。恐惧盘踞在我的脑海中,蚀骨的寒意从脚底开始,一直蔓延到我的全身,让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

我几乎忘记了呼吸,腿更是软得不像话,但我庆幸自己此刻还有些理智。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用颤抖的双腿支撑起几乎绵软的上半身,双手扶着墙壁,尽量快速的行走着。恐惧使我的呼吸异常急促,我的嘴唇不停地抖着,为了避免自己发出声音,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很快,舌尖便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我知道自己的嘴皮被咬破了。

长长的走廊,就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让我每时每刻都如同行走在针尖上。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紧盯着那个房间,生怕那些人走出来。

走得越远,我的脚步就越匆忙,急欲逃跑的心情促使我的脚步越来越慌乱,而不幸,总是在自乱阵脚中接踵而至。

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条件反射性的“啊”了一声,然后摔在了地上。

这个“啊”声,在平时听来不轻不重,可在这四周都是一片压抑的死寂中,却犹如一颗地雷,让外表平静的水面溅起阵阵汹涌的波涛。

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我惊恐地捂住了嘴,而下一秒,便听到角落里的房间中传来一声凶狠的大吼:“谁在那里?!”

恐惧加倍,此时的我再也顾不上其他,扔下手中的西装,便慌不择路的奔跑着。

什么也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愿想,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逃!逃!逃!

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窜,我不敢回头看他们是否追了上来,脚再软也逼着自己用尽全力的跑。

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我的运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在我疯狂的奔跑中,我最终跑出了别墅,而那群人,竟然没有追上来。

我瘫倒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早已将我的衣服浸湿,心脏急速跳动着,表达着它的不安。

“啊——!!!”

手臂突然被谁握住,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的神经再次紧绷到极点,恐惧源源不断的侵袭着我的脑海,让我的思维一片空白。

他们追上来了!

他们最终还是追上来了!

我会被杀!

我一定会被杀死!

那一刻,我的双眼布满了绝望。

我不想向后看,一点也不,可是身体却条件反射性的做着动作,让我的头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后转。

然而,我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森少爷,您没事吧?”

身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微微俯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黑色……黑色……又是黑色……

不知道为什么,黑色总会让我想起那些刺目的鲜血。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黑色。

然而,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些人,所以我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尽管如此,我的神经还是绷紧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仿佛只要有人轻轻地刺激一下,它就会断掉。

我缓过神,抬头看着位于我上方的男人,颤抖着声线,问道:“没、没事……你、你怎么、会在、这、这里?”

“我看您自己突然冲了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才紧紧的跟在您的身后。”

男人不急不忙的解释着。

我点点头,只要不提起那件事,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我就会好很多。

“对了,李森少爷。”

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怎、怎么了?”

“少爷让我告诉您……”

咔嘣——

一听到这个敏感的词汇,我便感觉有一道巨雷劈在我的天灵盖上。我异常惊恐的瞪着他,全身如同浸泡在冰水中,冷得我心脏都要冻结。

要来了吗?

要来了吗?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我逃不过了吗?

我扭曲着一张脸,紧盯着他的嘴唇在我几乎快要崩溃的世界中,不急不缓的开合着——

“少爷让我告诉您,路途不安全,请您务必坐我的车回去。”

“少爷让我告诉您,如果您选择不坐的话,他会很乐意的开车送您回去。”

“少爷还让我告诉您,他给您两周的时间,两周后,他会邀您出来见面,当然,如果您不出来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

“——他会亲自过来找您。”

……

第二十一章

浑浑噩噩的被司机送回了家,我都不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勇气坐上车的,而等我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

身后濡湿一片,我将外衣脱了下来,随意的扔到一旁。

手,下意识的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受着它的完好,然后缓缓下移,一直移到左胸口处才停了下来。在指尖触及的地方,有颗小小的心脏在身体内“扑通扑通”的跳着,跳动的频率很正常,仿佛之前遇到的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我还没死……

我居然还没死……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浑身瘫软在了床上。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维在我的脑海中飞速运转起来。

既然唐易知道是我在外面偷看,那么他为什么不杀了我?就不怕我报警吗?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混混会对他那么恭敬?

中年男人口中的“那批货”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些混混可以面不改色的开枪杀人?而那把枪又是怎么来的?在法治社会,这样随意掠夺人性命的行为为什么没有人来追究?政府呢?法律呢?难道就不加以管束吗?

毒品、军火、黑道、地下交易……所有一切负面性的词汇我都一一联想到了,而唐易他占据了多少?一个?两个?还是……全部?

这样的认知让我绝望,让我惊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或许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然后一如既往的将他看作我心目中最完美,最温柔的恋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招惹上这种人?我只想要平凡的生活啊!

我抱着头,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少爷还让我告诉您,他给您两周的时间,两周后,他会邀您出来见面,当然,如果您不出来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

[——他会亲自过来找您。]

突然想起这句梦魇般的话语,我的头更痛了。

两周,他为什么要给我两周?

两周后,如果我去了会怎样?会死吗?

如果不是,那么他为什么要在两周后见我?

未知的命运总是让我恐惧,在撞见那一幕后,唐易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不再光鲜。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噬魂的野兽,将我的命玩弄于他的鼓掌之中,只要我一有什么动静,他就会想也不想的将我碎尸万段。

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折磨着我的脑神经,我爬下床,对着手机按下了关机键,然后发疯似的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锁了起来,努力将他的存在从我的视线中剔除。

两周后,我绝对不要和他见面,绝对不要!

第二天,我用家里的座机给老师打了个电话,并请了两个周的长假,在这段时间中,我都尽量把自己锁在家里,能不出门,就绝对不会迈出去一步。可能是见我在家待的时间有点长,姑姑曾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借口把姑姑糊弄过去。

两个周,也就是十四天。

在这十四天中,我每天都在数着指头过日子。

电视,能不看就不看,因为我怕突然看见“中年男人枪杀致死”的新闻,电话,能不打就不打,因为我怕哪一天打电话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唐易。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并不知道座机的号码,便不由得放下心来。

这几天我过得很颓废,也过得很神经质,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会梦到那个杀人场景,每次惊醒时都必会出一身的冷汗,然后在静谧的卧室里度过难熬的失眠时期。

我曾逼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也试着安静下来看会儿书,可是效果并不显著。我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哪怕我现在身处最安全的地方,却感觉这座堡垒随时都会倒塌,在屋中的每个角落,或许都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让我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我想,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已经在家待了十三天。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分,也就是在我被噩梦惊醒,又即将迈入失眠期的阶段。

床头柜上的闹钟在一片寂静的房间中发出“嘀嘀”的声响,时针一点点的挪动着它缓慢的步伐,就像是催命的恶魔,它每走完一分钟,我的头就痛上几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在缓缓的过去。

如果是以往,我还不至于一直紧盯着闹钟上的指针数时间,可是这次不同,因为再过几个小时,最让我心惊胆战的一天就会到来。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在这十几天中,我几乎将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这最后的一天里,而这第十四天,是唐易定给我的最后期限。

没事,只要不出去就好,而且,所有能让他联系到我的东西都一一锁起来了,没人可以伤害到我,没有人……

身体蜷缩成一团,我一遍遍的将这些话念给自己听。

……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煎熬着,现在已是傍晚七点三十分。

或许是老天在眷顾我,也或许是对方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现在,我还相安无事。突然觉得这几天都是自己在傻傻的演一出闹剧,其实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没将我放在心上,而我却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想到这里,我长松了一口气。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乱如草窝的头发,我慢悠悠的踱到客厅,打开电视,然后窝在沙发上看我最近一直都在看的娱乐节目。

今天姑姑难得的在家做起了晚饭,我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跑到厨房去帮忙,当端着一盘菜走到客厅的时候,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怕对方久等,我就这样端着盘子走了过去,然后接起电话:“喂?”

电话无人应声,只能听到“滋滋”的类似于信号干扰的杂音,感到有些奇怪,我又对着话筒“喂”了一声,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回应。或许是恶作剧什么的吧?我淡淡的想着,正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呵呵……”

一道不轻不重的笑声传入我的耳中,电话那头的“滋滋”声突然消失了,在对方的尾音落下后,留下一片诡异的寂静。

“!”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笑声,我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迅速紧绷起来,全身如同触电般剧烈颤抖着。餐盘从我的手中滑出,“乓”的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最近,过得还好吗?”

对方不急不缓的轻声说着,每一个字都犹如利刃,一刀刀的划在我的心口。

脑海中不自觉的涌现出中年男人被虐杀的情景。恐惧,盘踞在我的脑海中,让我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我颤抖着声线,问道;“你……为、为什么……会知道……我、我家的电话……号、号码?”

“呵,小事一桩。”对方以一种极其轻松的语调回复道。

小事一桩?什么叫小事一桩?

对你来说,手刃一个人也是小事一桩吗?无情的践踏一个人的生命也是小事一桩吗?那么,我算什么?你又为什么会紧抓着我不放?

我突然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好的。

他知道,当这天到来的时候,我会万分煎熬的度过每一分钟,因为他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是怎样胆小的一个人,他也知道,在他长久没有找上门来后,我会认为他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从而彻底的放松自己。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因为他乐于欣赏我恐惧的表情,希望听到我充满恐惧的声音。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我的挣扎,我的恐惧,他都看在眼里,以一种看小丑的心态观赏这一切。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在电话那头的他,听到我颤抖的声音后,嘴角会勾起一种怎样的笑容。那眼神中必定充满了戏谑,嘲讽,以及看透一切的冷然。

逃不掉吗?我还是逃不掉吗?

我绝望的想着。

“小森,你怎么了?盘子怎么会摔在地上?”

听到声响的姑姑突然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我没有动静,她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我的身边,弯腰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

就在这时,噩梦一般的声音再度回响在我耳边:“现在给你三十秒的时间,三十秒后,如果你还没有下来,那么我将会亲自上来‘请’你。”

“不……我不要……求你……求你……”

顾不得身旁还有其他人,我对着电话那头苦苦哀求着,然而,对方却像没有听见那般,在我耳边倒计时着:“30、29、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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