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父子
顾沅和李修文从外面回来,便看到恒儿揪着耳朵站在院子里高声背诵孝经,顾沅知道,恒儿又犯错被罚了。
“恒儿,又调皮惹爷爷生气了?
顾沅问恒儿。
恒儿一双眼珠子溜溜直转。
郭先生从屋里出来,没好气的道:“这小子跟钱家的少爷打架,把人家脑门上磕了一个大包!”
“你这孩子。”顾沅看着恒儿有些好气又无奈。
“是他先欺负人林越的,我看不过才打了他!”
钱家是镇上的大户,钱家那个孩子也是个小霸王,私塾的孩子们都怕他,不过恒儿不怕,恒儿这孩子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能让他乖乖听话的也只有顾沅和郭先生。
而林越却是一个连私塾也上不起的穷孩子,他的父亲过世早,母亲带着他和一个不足三岁的弟弟艰难度日,林越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总是会帮母亲做家务,闲下来的时候,便跑到私塾里来,隔着窗子听先生讲课。
先生和顾沅很同情这个孩子,但是碍于规矩,也不好让他进课堂,他在外边听着,也都由他。
恒儿和林越倒是玩得来,恒儿很照顾林越,有好吃好玩的也总跟林越分享,也难怪见了林越被欺负,恒儿跟人打架了。
“可你也不能跟人打架啊,万一打伤了人,你要爷爷怎么跟人家交代呢?”顾沅知道,错不全在恒儿,可是小孩子不懂事,是不知道轻重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纵容不得的。
恒儿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小脸上明显有些不太服气的样子。
“我跟他说。”李修文突然说到。“你先进去吧。”
顾沅不知道李修文要跟恒儿说什么,只见李修文把恒儿带到一旁,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
顾沅只当李修文是教育他,也没多想。
小娃娃打架,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钱家也没追究,事情就这么过了。
可是让顾沅想不到的是,一日他去后头井里打水,竟然给他瞧见恒儿抱着那林家的孩子亲嘴儿!
顾沅是真的被惊到了,整整一天脑袋里都是白天看到的那一幕,做什么都心神不宁的!
好不容易等到李修文回来,顾沅便急忙拉了他进屋,还郑重其事的把门给拴上,神神秘秘的样子。
李修文只道是顾沅开了窍,转身便把他一把抱起往床上抱!
“你做什么!让我下去!别!别闹!”顾沅哪里有玩闹的心情,挣扎不休。
“你不是想我了么,不然我一回来你就拉我进屋做什么?”李修文的手滑进顾沅衣衫里。
“不是的!我有事跟你说!”顾沅急了。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李修文坚持不懈的解着顾沅的衣衫。
“真的有事!李修文!别闹了!”顾沅终于恼了,连名带姓的喊出李修文的名字。
李修文终于罢手了,却是压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说罢,什么事。”
李修文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我看见……恒儿和林越……亲嘴……”顾沅话没说完,自个儿脸就红了。
李修文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一听是这么回事,当场失笑。
“就是这事?”
“修文,他们可还是孩子!”在顾沅眼里,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我当是什么事,这事好办啊,改明儿我去林寡妇家把林越要来给咱恒儿做媳妇。”李修文说得轻松无比。
“你说什么啊!林越是个男孩!”都这个时候了,李修文还没个正形!
“你我还不都是男的,只要他们喜欢,有什么关系!”李修文捏顾沅的鼻尖,这小傻瓜怎么尽钻这种牛角尖!
顾沅张口结舌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听着李修文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不对!他怎么给他绕进去了!
“不对!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都还是小孩子,懂什么呢!难不成真要让他们跟咱们一样!那不是害了孩子吗!”顾沅就差没跳起来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害了你?”李修文一听不乐意了,沉了脸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顾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
“恒儿喜欢那个叫林越的男孩,既然是他自己喜欢的,我们为什么要阻拦?顺其自然就好了。”李修文看顾沅紧张的样子,也缓下了脸色道。
“但是……”顾沅还想说什么,突然好像反应了过来,盯着李修文的脸道:“难道是你教恒儿……”
面对顾沅的责问李修文也没有打算隐瞒,很干脆的认了,“我只是跟他说,喜欢就要先下手为强,免得给人家抢走了就晚了。”
“你怎么能教他这个!”顾沅被李修文气得不轻。
“我可没教他去强吻人家,这是他自己做的!”李修文喊冤到。
心里却是在想,这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这脾性竟然随他!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你……你……”顾沅已经气到无语了。
“今晚你跟恒儿睡去!”顾沅着了恼,当真是动气了。
“小沅子……沅儿……不要啦,人家要跟你睡!”李修文竟然不顾脸皮的撒起娇来。
“你给我起来!”顾沅没好气的瞪着还趴在他身上的人。
“沅沅……”李修文要肯轻易起来那就不叫李修文了!
对付他家小沅子,他只用一招,那就是:死~皮~赖~脸!
每每都是战无不胜的!
对了,这招他得传授给恒儿,这小子,他喜欢!
反正只要不跟他抢他家小沅子,这小子喜欢谁都没问题!
给林家的聘礼得要多少呢?他得好好筹备下……
一边扒着他家小沅子的衣裳,李修文的脑子里却在盘算别的事情……
番外三:悔思
李鹤亭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弟弟。
这个素未蒙面的弟弟比自己小两个月,但是却因为自己的母亲是在他出生之后的两个月以妾室的身份被取进李家的,所以,这个小他两个月的弟弟在名义上却是李家的长子嫡孙。
从他懂事起,母亲就告诉他,这个比他小了两个月的哥哥抢走了他和母亲很多东西,包括长子的地位,母亲正室的名分还有继承李家财产的权力……那个时候,他还小,并不懂得这些东西有多么的重要。
父亲很疼爱他,在家里,也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并没有觉得,那个孩子给他多么大的威胁。甚至,他是希望有这么个弟弟或者哥哥在的,这样就有人陪他一起玩耍,他也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
随着他渐渐长大,渐渐的参与到父亲那庞大的家族产业之中,他觉得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父亲是受人尊敬的大商人,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对他恭敬客气,这让站在父亲身后的他感觉无比的自豪。
每一次奉承父亲的时候,那些人也总是会说,他一定会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将来继承父业,而父亲也总是笑着回应。那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在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终于有一天,父亲说,要带他回去认祖归宗。
他懂得那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他会真正成为李家的人!
然而随即,他也突然想起,他真正的身份,是李家的二少爷!
母亲很担忧,怕父亲会把乡下那个孩子接来,怕他抢走属于他们母子的一切!
没有关系,父亲很宠爱他看重他,他是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怎么会怕那个乡下的土包子!
李鹤亭很是自信。
当看到那个笨笨的差点摔倒的青年,李鹤亭更是充满了自信,果真是一脸蠢相笨拙得很!
正当李鹤亭心中自满时,父亲却唤来一个英伟的青年,告诉他,这才是他的哥哥,李修文!
看到李修文的第一眼,李鹤亭就知道,他不喜欢他。
李修文看他的眼神是冷的,充满了戒备和抗拒,完全没有亲人相见的欢喜甚至连假装的欢迎都懒得装出来。
他自然也是不会喜欢他的,只是,他不得不做出友好的样子,毕竟这是李修文的地方,李修文是李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而他只是个还没有入宗祠的二少爷!
所以,不管李修文如何冷淡如何让他下不来台,他都要笑着忍着,让父亲知道,他对兄长很友好,父亲会更欣赏他。
父亲是不喜欢桀骜不驯的人的。
李修文看上去不好对付,他身边的那个小厮也是一样,看起来蠢笨,却处处于李修文周旋圆满,不漏半点,口风严得很。
不过看起来李修文对他并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会给他看到他在花园里难过的样子。
要了解李修文这个人,从他身边最亲近之人下手是最好的。
他就不信,他会搞不定这个叫顾沅的傻小子!
李修文不容易讨好也就罢了,这顾沅也让他很是头疼,他百般示好,不惜降低身份与他称兄道弟,他竟也是无动于衷!从他嘴里根本挖不出李修文的半点把柄来!
李修文到钱庄的第一天就让爹刮目相看,李修文又是长子嫡孙,又如此出色,时日久了还能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他派人盯着李修文的住处,希望能探到些可以利用的把柄,尤其是李修文的弱点。
可是要扳倒李修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把自己隐藏得太好,让人无法摸透他的想法,李修文这样深藏不露的人的确可怕!甚至,他不动声色的就勾搭上了九爷的妹妹!
李修文也不再让顾沅跟在身边,这让他不得不分别派人盯着他们,可是,总归是人力有限,盯住了这个,疏忽了那个,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时日久了,他也渐渐发现,李修文和顾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而这一点被他很快的证实了。
原来李修文做了这么多转移视线的事情,目的就是让人忽略掉顾沅的存在!
真是天也助他!
他只不过耍了一个小小心理战术,就让李修文钻进了套子,失了九爷的信任,轻而易举的就让李修文败下阵来!
但是他没有得意多久,顾沅却突然失踪了!李修文找上他要人,并且威胁他,若是顾沅有事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又不傻,怎么会轻易动顾沅这张王牌!
细查之下才知道,竟是自己的母亲和程盛那个混蛋弄死了顾沅!
原本是必胜的计策却毁在了这对奸夫淫妇手中!
母亲甚至告诉他,程盛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
他是李家的少爷,怎么可能会是一个野种!!
李修文步步紧逼,程盛眼看着就要暴露了,他害怕自己是程盛之子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不惜亲手毒死了疯掉的程盛!
程盛死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全力对付李修文的时候,李修文却先将了他一军!轻而易举的挽回了汪若梅的心,让汪若梅对他死心塌地!
他现在手上没有了李修文的把柄,完全处在了挨打的地位,苦不堪言,只能日日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李修文什么时候会反扑!
李修文却始终不动声色。
然而,钱庄里的变化却告诉他,李修文已经在行动了,正在慢慢吞噬掉钱庄的主控权!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然而天不亡他,竟然叫他在筱青的住处找到了失踪已久以为已经死了的顾沅!顾沅失了忆,什么也记不得了,李鹤亭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反扑机会!
顾沅是李修文心头之人,李修文夺走了他那么多东西,他也要夺走他的东西,并且利用李修文爱的人来重创他!让他尝一尝失去和背叛的滋味!
可是他的计划却屡屡受挫,李修文如有神助,每次紧要关头都被他躲过!顾沅并没有派上一点用处,而且不论他怎么对他好,顾沅却始终对他充满了戒备和怨恨,完全不为他所用!
为什么所有的人和事都要与他作对!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李修文终究会夺走他的一切!!
不公平!这不公平!!
这个时候他得到一些消息,说李修文和舒鸿宇走得很近,而且,筱青曾看到舒鸿宇在李家抓着失了忆的顾沅逼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李鹤亭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反正已经无路可走,倒不如冒险一试,借舒鸿宇的手把顾沅送回李修文身边,如果舒鸿宇有私心不让顾沅回到李修文身边,他就可以从这里下手,破坏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若是舒鸿宇将顾沅送回李修文身边,他也可以从汪九龄处下手,置两人于死地!
谁知,舒鸿宇和李修文都好像完全不在乎顾沅这个人,舒鸿宇把顾沅当成小倌买卖,李修文也竟然完全不管!他的计划又落空了!
一次次的失败让他更为焦躁,可是却毫无办法!
李修文却是越来越春风得意,靠着九爷的关系当上了军需官,一路扶摇直上,连李家的产业都不屑一顾了,大方的全部交给了他打理!
可是当他接手了之后才发现,李家钱庄如今只剩了一个空壳子,根本无力支撑了!
他费尽心思得来的难道就只有人家丢弃的这一块骨头吗!
李鹤亭不甘心!
钱庄岌岌可危,舒鸿宇突然来访,说要存入十万大洋,这对李家钱庄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是可以挽救钱庄的大好机会!
李鹤亭本想借着这十万大洋翻本,并且他多留了心眼,自己并未露面,并且只是存了活期,随时可以取回,然而他还是中了李修文的圈套!
处心积虑换来啷当入狱,李鹤亭当真是绝望至极!
连唯一能够救他的母亲都放弃了他,他还能指望谁?!
除了筱青。
也只有筱青了……
看着在昏暗的屋子角落里为他熬煮汤药的人,李鹤亭的眼角有些湿润。
筱青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正视过他。
筱青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戏子,在他身上,他花了大笔的钱捧他栽培他,他觉得,那已经是对得起筱青了。
如果没有他,筱青只是一个一文不名流浪街头的小乞丐,他能够站在舞台上受人追捧全是因为他!
所以无论他怎么对筱青,筱青总是一应承受,没有半句怨言。
然而,就在他落魄了,失势了,一无所有的时候,唯一还肯来看他,帮他想办法,用尽全力想救他出去的人,只有筱青!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是筱青的能力有限,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最后还被他所累,一同入狱。
在狱中,筱青依然没有怨言,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他服侍着他,狱里的吃食不好,量又少,筱青总是留下自己的那一份供他吃饱……李鹤亭不断的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哪里好,筱青为什么肯如此无怨无悔的对他?
他以前是有钱,现在呢?
筱青到底图他什么?
他病了,筱青没日没夜的照看他,不惜下跪磕头去求狱卒施舍水药,甚至,为了他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无法继续装傻下去了,筱青对他,已经超过了报恩的界限,这一片赤诚丹心,他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李修文不知道做什么打算,竟然放了他们,可是,失去了一切的他们,还可以去哪里?!
筱青依旧是带着他,不离不弃。自从在狱中大病一场,虽然病愈,却落下了咳疾,他又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少爷身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全靠筱青一人撑着,四处卖艺赚钱,不但要糊口,还要为他买药治病!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那一颗早已经变成了石头的心,也渐渐的软化了下来。
筱青真的好傻,为什么他以前没有发现,身边一直有一个这样真心对他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