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爱（包子）下——低笑

 047.Mr.children AND Mr.adults

 耳边除了尹可奏出的旋律，再无其他。尹一凌眼里，只有台上那个人。那人不是尹可，他没有尹可的幼稚的举止，没有尹可撒娇的言语，以及想做坏事时顽劣的表情。他有的，是在台上的优雅和风度，参杂着半分魅力与成熟。 第一首曲子结束时，台下传来热情的掌声，还有不少人吹起口哨，吼叫的也不少。但这些，都在第二首拉开序幕时结束了，舞池中又恢复了安静。 尹一凌看着尹可满足的神情，心中百味俱全。以至于当尹可的演奏结束后，他还怔怔的站在原地发愣。 “小叔叔。” 尹可来叫他时，尹一凌才如梦初醒。恍然再看向舞台时，音乐早已又变成摇滚，台上，几个少年组成的乐队，正用活力挥洒着青春的气息。他们抱着吉他，贝斯，拿着麦热情唱响，弹奏，就像对生活的回赠。 而尹一凌本身，是一个很早就为了生活而放弃吉他的人。 “小叔叔。”尹可再一次叫道。 “嗯。” 尹一凌简单给个回应。 尹可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向酒吧外走去。 出了酒吧的门，一阵风吹过，尹一凌顿觉领口有些凉意。两人沿着马路走在右边的人行道上，尹可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才开口。 “小叔叔，如果你不喜欢……”尹可说到一半，就停了嘴。原因是，尹一凌突然攥紧了他的手。他只好疑惑的向尹一凌看去，带着询问的目光。 “既然你喜欢，就继续留在那里吧。” “小叔叔！”尹可欣喜的喊出声，下一刻就扑向他，把他搂进怀里。 尹一凌也反抱住尹可，手在他后背轻柔摩挲着，眼中却不见任何轻松，有的只是沉重。 ＊＊＊＊＊＊ “小可，吃饭了。” 将饭菜端出去后，尹一凌喊着尹可。然而喊了一声后，却无人应声。 “小可？” 他又喊了一声，人也向卧房走去。尹可正站在桌子前，手中拿着日历，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吃饭了。” “嗯，好。”尹可连忙应声，将日历匆匆放下，转身向外走去，“好香啊，做的什么好吃的？” “我看是你饿了吧。” 两人说着走到客厅开始吃晚饭。 晚饭过后，尹可又在家磨蹭了一会才出门前往酒吧。尹可前脚刚出门，尹一凌去阳台收衣服时，才发现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看来这场雨也该来了。 提到雨，尹一凌才想起一件事。 “小可好像没带伞吧？”匆匆收了衣服，尹一凌返回卧房，果真看见一把伞正放在桌上，“这孩子，再提醒都没用。” 尹一凌无奈摇摇头，不过幸好他在家也没事，随时都能给尹可送去。 换了身衣服，尹一凌拿伞时，不经意间瞥见日历表，才发现上面不知何时被标注上一个显眼的记号。 “二十三号？”尹一凌斟酌片刻，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不过，他并没想太久，就拿过伞出门了。 ＊＊＊＊＊＊ 下了车，风比之前那会儿更猛烈，空气中还夹杂了一些湿润的气息。尹一凌加快步伐，想趁着下雨前到达酒吧。谁知没走几步，就察觉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尹一凌决定小跑前进。他直视着前方，却没想到，拐过这条街巷，竟看见了尹可。 尹可停在一家店前，看样子站立有一会了。 “笨蛋，都快下雨了，还在那里傻站着看什么。”尹一凌嘀咕一声，正要开口喊尹可时，却被豆大的雨粒趁机滴进了嘴里，雨点儿还有继续增大的趋势。 尹一凌迅速低头撑开伞，再次抬起头时，尹可似乎发现下雨了，此刻正快步向酒吧的方向跑去。 尹一凌在后面喊了一声，但尹可显然没听见，没多久就跑出了尹一凌的视线。 尹一凌只好叹了口气，迈开步伐紧追其后。 雨势不小，再加上有风，鞋子很快就被打湿了。路灯泛着昏黄的光线，在雨中显得有些朦胧，灯周围的光圈处映出密集的雨点。 路旁的部门店面已经关门，但也有一些依旧营业着。尹一凌看着那明亮的橱窗，原本干净的玻璃此刻也不可避免的被扫上雨水。 这是一家经营乐器的店，不大，却很精致典雅。店里的灯光全一色是金黄，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奢华又不失温馨。尹一凌几乎是在第一眼就看见了橱窗内那把小提琴，它被倾斜的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姿态优雅，那种线条彰显着它的美感。 尹一凌本无心欣赏，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因为这里，就是尹可刚才站立的位置。他上一刻还骂尹可是笨蛋，这一刻，他却比尹可更傻。 尹一凌像傻子一样站着，雨水淋湿了他的裤脚，伞被打偏，右肩膀湿了一片，他都无所察觉。 直到店里的店员走到门边，提醒了一句，“先生，您要进来看一看吗？” 尹一凌仿佛听见响雷，这才惊慌回神道，“哦，不用，谢谢。”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那把琴，而后转回视线，接着向前走。 “先生？”店员在身后喊着他，打算告诉他，他的伞打的太偏，根本挡不住雨，但尹一凌压根没给她回应，直直往前走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 到了酒吧，尹一凌直接走进去。湿润的衣服被冷气一吹，身体异常冷，手臂也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令人躁动的音乐并没有响起，反倒是小提琴的声音传入耳内。尹一凌不去猜就知道那个拉琴的人是谁。 跟上次不同，他站在舞池的外沿，人群的最远处。不变的是，舞台上的尹可依旧在认真演奏，舞台下的人依旧在认真听着。 周围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孔，唯一的光线被打在尹可身上，就跟这里只有尹可一人一样。尹一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嘴角的咸味却是再真实不过。好像那些最真实的东西，无论再怎样努力都最终会被剖开，叫人无法视若无睹。 048.橱窗内的小提琴 “诶，是你啊，你怎么站在这里，来接小可吗？” 肩膀陡然被拍了一下，尹一凌转过身就看见一个陌生人正和他打招呼。光线不太好，他仔细一看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阿文大概察觉了他的心思，自我介绍道，“调酒师，阿文，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尹一凌这才隐约有些印象，“哦，你好。” “到那边等吧，小可就要结束了，你站在这里，他不容易看见。” 尹一凌犹豫了数秒，音乐声这时也刚巧停止了，他正要点头接受阿文的建议，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小叔叔’。尹一凌循声看去，就见尹可下了台正往这里跑来。 “你怎么来了？外面正在下雨吧？” 尹可说着边用手摸了摸他身上，果然发现有些潮湿。 “我给你送伞。” “你这小子视力不错嘛，这么远的地方光线又不好，你都能看见。”阿文从中插话，揶揄道。 “他的身形我一看就知道。”尹可说的自满。 “真有你的。”阿文往他胸前锤了一下，然后道，“那我走了，还得去给客人调酒。” “嗯。” 阿文走后，尹可接过尹一凌手中的伞，“小叔叔，我们回家吧。” “好。” 走到酒吧门外，外面雨下的正大，看这形势，似乎短时间内并没消停的意思。 “要不我们打车吧？” “你确定我们能打到车？” 尹一凌看向周围，糟糕的发现尹可好像说对了。 “别看了，没有哦，所以我们还是先走一段路吧。”尹可建议道，语气中竟不难听出一丝期待。 “你好像很高兴？” “你没听人家说过吗？雨中漫步多浪漫啊，所以我也想跟小叔叔浪漫浪漫。” 尹一凌听后，立马忍不住想翻白眼。那也叫浪漫？或许是他比较缺乏浪漫细胞，他认为那种事是愚蠢，既受累又浪费时间。 “走嘛。”尹可撑起伞，拉住他的手，在他不情不愿下拉着人走了。 路上 “我带了两把伞啊。”尹一凌看着自己手中的伞。 这么大的雨，一人一把都遮不住，为什么两把伞就只用一把。 尹可揽住他的肩，又把他往怀里按了按，恨不得让他整个人都进兜儿里。 “小叔叔不觉得这样很亲密么？” “如果身上不湿的话，我会觉得更亲密。” 尹一凌搂着尹可的腰，头贴在他胸前。低头再看看两人的脚，发现步伐出奇的一致。 一二一二…… 他默默数着，不知不觉就走了一段路。周围现在只剩下路灯，偶尔一两辆车开过，也是疾驰而去，溅起一地水花。 尹一凌觉得有些凉，好在尹可的身体很热，他抬眼看向尹可，发现对方嘴角一直翘笑着，想来对这种‘浪漫’很满意。 经过那家店时，尹一凌特意观察着尹可，两人虽然都没有停下脚步，却都不约而同多看了两眼那个位置。 不再明亮的橱窗内，小提琴被摆放在原处，但由于缺乏灯光的照射，淡去了方才的光彩。虽然本身依旧美丽，此刻也显得黯淡。 尹一凌又往尹可身前贴了贴，用脸蹭了蹭他的衣服。 即将到达夜线公车站台时，终于来了一辆计程车。 “打车走吧，我可不希望你生病。”尹一凌边说边挥挥手，等车子停下，两人上了车。 ＊＊＊＊＊＊ 到家后，浑身阴冷潮湿，尹一凌把尹可推进浴室叫他洗澡，自己则去卧房给他找了件干净的睡衣。 尹可洗澡向来很快，几分钟后就头发也洗好出来了。 “过来。”尹一凌拍拍床，示意他坐下。 等尹可坐下后，尹一凌开始给他擦头。尹可安静的一言不发，享受着这份舒服。 毛巾摩擦到脖子时，尹一凌撩开尹可颈部的碎发，一道不容易发现的浅显红痕顺其自然裸露了出来。尹可脖子左侧有一道几厘米长的印迹，那是长期练琴的结果，就像一种荣誉勋章。尹一凌用手指摩挲了两下，尹可大概察觉到了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尹可的事解决后，尹一凌自己又去洗了澡。等他回来时，尹可竟难得睡着了。他躺在尹可旁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尹可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尹一凌知道，他是累了。 尹一凌也很累，很困，但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他盯着尹可，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 ＊＊＊＊＊＊ 白琪再一次找上尹一凌时，尹一凌一点都没感到意外。毕竟，她是这世上最爱尹可的女人。 咖啡的香味飘至鼻端，尹一凌看着白琪优雅的喝着咖啡，双手越发用力的攥住了面前那杯柠檬水。 “小可被破格录取了。” 白琪说的很自然，好似这原本就该如此。咖啡里被加入一勺糖，白琪随意搅动着，耳边是勺子与杯子的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需要再去参加一次评比演奏，到时候会有很多大师，这可以决定小可以后的路。” “所以呢？你是想我离开？还是让我劝小可去维也纳？” 尹一凌捏着水杯，柠檬水似乎也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泛起浅浅波动。 “难道我这样要求你过分吗？”白琪把咖啡杯向前一推，不打算再饮用。 “你以为我不知道小可现在在什么地方演奏？尹一凌，难道你心里就不会愧疚，不会难过吗？”说到激动处，她用手敲打着桌面，发出啪啪的响声，“小可明明可以拥有更加绚丽的舞台，他可以有更好的将来。而不是只在那个小小的，乌黑的角落为一些只知夜间狂啸的人拉琴。” “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再去讽刺别人的不堪。你又了解什么？我有多爱小可，你又怎么知道，为什么你可以残忍的要求我离开他，可以一点不在乎我会多疼。”尹一凌声音颤抖，说出的话，也失去了往日平稳的语调。 谁又能知道，他为了这份感情，究竟承受了多大压力，多少谴责。 “那是因为你只会让小可逐渐褪色。我始终想不明白，即便小可还幼稚，感情用事，你分明早已成熟，小可是男人还是你侄子，为什么你能够接受这种事。” “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白琪攥住他的手臂，用一句句话划破他的坚强，“你是不敢听吗？你真的忍心让小可一直待在那种地方，每天夜间去拉那么一两首曲子去取悦那些人！这样，你还认为自己是对的吗？” 白琪的话落音时，桌子被猛然推动了一小段距离。咖啡溅出去，洒在桌上。倾倒的杯子，柠檬水‘哗’的一声冲出杯外，沿着桌沿流在地上，最后变成一滴一滴。 服务生应声而来，看着一站一坐的尹一凌和白琪，礼貌的提醒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和这位女士，本店禁止喧哗。” “对不起！” 尹一凌道了歉，弯身拿起公文包，不再看白琪就向外走。 白琪站起身，盯着他仓皇的背影。 “这个月二十三号，小可必须去维也纳。为什么你不去问小可，他真正想站在什么地方？如果你的爱这么自私，如果你还自以为自己是对的，那我无话可说。希望你别让他留下遗憾。” 尹一凌突然停下脚步，惊愕的回头，自言自语道，“二十三号。” 白琪蹙起眉，看着他回头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049.淡去的光彩 “小叔叔，你回来啦？”尹可看看时间，“今天有些晚啊。” 尹一凌垂着头，没什么精神的关上门，走了进来。 “小叔叔？” 尹可见自己无人理睬，于是又喊了一声，顺便上前拿过尹一凌的公文包。 “想什么呐？” “哦。”尹一凌稍微提了提神，摆摆手道，“没事，肚子有些饿了，在想待会儿给你做什么。” 尹可不疑有他，摸了摸自己肚子发现还真有些饿。 “随便下碗面吧，反正小叔叔做什么都好吃。”尹可边说边走到卧房，拿了件衣服后转身进了浴室，“我先洗澡，今晚不用去酒吧哦。” 尹可表情有些贼，话中另富深意，可惜满心思被其他事情占据的尹一凌，丝毫没有察觉他想做坏事。 “好啊，你洗吧。” 心不在焉的应和后，尹一凌去厨房下面了。 尹一凌厨艺很好，下面对他而言只是简单的事。尹可洗了澡，没过几分钟，色香味俱全的面就下好了。 “好香啊。”尹可搓搓手，食指大动。 “快吃吧。”尹一凌把筷子递给他，尹可接过面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尹一凌坐在他旁边，一边吃面一边看他，连吃饭都有些分神儿。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尹可咽下口中的食物，挑着眉戏弄道，“待会上了床我让你看个够。” 尹一凌先是回避了尹可探寻的视线，等听了他第二句话，转而斜了他一眼。 饭后，碗筷都还没来得及清洗，尹一凌就被尹可积极推入了浴室。 “那些明天再弄，你快去洗澡，赶紧上床睡觉。”尹可说的头头是道。 尹一凌才不信他的话，尹可打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 “那待会儿你得乖乖睡觉。” 尹可立刻不满的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想做什么，快点，别逼着我来硬的。” “……” 尹一凌接过他手上的睡衣，不再同他胡闹，转身进了浴室。 ＊＊＊＊＊＊ 洗澡出来后，小客厅的灯已经被关上，所以尹一凌直接回了卧房。 意料之外的是，尹可并没有躺在床上等他，而是站在桌旁。尹一凌默默的走过去，待看清状况后，瞬间就明白了。 “23号。”他缓缓开口，表情有些伤神，“是什么日子？” 尹可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丢下手中的日历，下一刻抱起他。 “没什么。” 把尹一凌扔上床，尹可很快压了上去，“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说话的同时，尹可的手已经钻进他睡衣里，抚摸起他平滑的皮肤。 “早知道刚才洗了澡就不让你穿了，现在还得脱。” 尹可解着他的衣扣，伸出舌头开始舔他的脖子。 然而事情才刚开始，尹一凌竟阻止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尹可不解的问。 “小可，我有件事想问你。”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现在……”尹可立刻截断他的话，继续扒着他的衣服。 “23号，你会去吗？” 尹一凌盯着尹可的表情，察觉到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去哪里？”尹可不是装傻，只是想确定尹一凌指的跟他想的，是否一致。 “维也纳，我都知道了。”到了这个时候，尹一凌不打算再隐瞒了。 “是谁告诉你的？”尹可却显得很平静，“是不是我妈？” 尹一凌点了点头。 “以后她找你，你不必去见她。反正她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 从尹可这番话中，尹一凌已经听出了端倪，想必白琪也是找过他的。 “你猜得到是不是？她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去维也纳，她更想让我离开你。只要我离开你，我就能过以前那样的生活，继续走我的路。” 尹可说的一点也不避讳，他握住尹一凌的手，眼神异常认真，极力要传达对尹一凌坚决的态度。 “可你觉得我会离开你么？” 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会离开小叔叔，从和你一起离开家那天，我就已经做了选择。”尹可埋头在尹一凌颈子里，灼热的气息喷洒而出，把尹一凌烫的生疼。 “小可。” “只是……”尹可显得很沮丧，“我想成为小叔叔的依靠，不希望你辛苦，但后来才发现，我其实很没用。” 尹可的话一丝丝沁入尹一凌的心脾，他揉住他的头发，任凭尹可趴在他颈窝。即便到了此刻，尹一凌还是分不清尹可究竟是幼稚还是成熟。 幼稚的尹可，让他只想把他当个孩子，成熟的尹可，总是能在心里为他撑起一小片天。可他却让一个原本优秀，一直被人仰视，又甘愿给他依靠的人，逐渐潜藏了自卑…… 当晚，尹可想做的事最终还是没继续下去。尹可看得出尹一凌疲惫，于是只好搂着他，乖乖的不再动。 反观尹一凌，岂止是疲惫，更多的是心事重重。 夜间，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回荡的，总是白琪那些话，那种谴责的语气，以及愤然的表情。 ＊＊＊＊＊＊ 尹一凌开始每晚都去酒吧接尹可，听尹可演奏。他总是等尹可走后，自己再随后跟上。到了酒吧也总是站在远处观赏，从不在近处。观察每多一天，他心底就越发沉重。 每次经过那家店，尹一凌都会停下来，盯着橱窗看很久，却从来不进去。 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店员已经对他不陌生，现在又看见他，笑着招呼道，“先生，进来看看吧。” 尹一凌一如最初，摆摆手道，“谢谢，不用了。” “如果再不进来看，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明天这把琴店长就会收起来。”店员好意提醒。 尹一凌果然停了下来，盯着橱窗看很久，第一次踏进了这家店。 店员引着他来到那把琴的放置处，还不忘介绍。 “这是前段时间店长带回来的展品，因此只是在店里展示，并不售卖。听店长介绍，这把琴是由名师手工制作，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打造出来的。” 尹一凌只是听着，观摩着琴，并未开口应和。他是外行，吸引他眼球的，是它纯粹的精致。即便是不懂的人，也看得出处处细致，几乎叫人找不到瑕疵。 更何况，他坚信只要是尹可看中的琴，一定不会差。 “明天就不再展示了么？” “这么好的琴，一直摆在那儿才浪费呐。”店员微笑着，随口道出自己的观点，紧接着去招呼刚进店的客人了，“您先随意看看，有事随时叫我。” 尹一凌好似没听见，但又像点了点头。 旁边没了人，尹一凌继续盯着琴。金黄色的灯光下，它还跟当初第一眼见到时一样，华丽，优雅。可尹一凌知道，灯光褪去后，它就会变得暗淡。因为它需要待在适合的地方，增加自身的光彩，而不是一味的止步不前。否则最终的结果，就是褪色。 050. 第二天，尹一凌再去看时，那把琴果然不在了，原本放琴的位置，此刻换了把吉他。他看了一会儿后，最终转身离开。 ＊＊＊＊＊＊ 距离23号越来越近了，尹一凌也不知为何，总会在心里数着日子。看了看时间，近十二点，尹可大约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 尹一凌走过去拿起日历，这是尹可这几天经常做的动作，他无意间看见很多次。但尹可从不会在他面前这样做，但该知道的，始终隐瞒不住。 红色笔画出的椭圆特别显眼，整张日历也就只有这一个标注。尹一凌察觉得到，随着时间的推进，尹可内心的躁动越发频繁。一言一行，尹一凌都看在眼里，躲不过，也逃不脱。 “我回来了。”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尹可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尹一凌默默放下日历，给尹可找出换洗的干净衣服，走出了房间。 …… 尹可洗澡出来后，尹一凌正躺在床上。尹可轻声上了床，惯性的把他搂在怀里，脸又往他头上磨蹭了几下，才闭上眼准备睡觉。 尹一凌反手环住他，窝在他怀里，总算安心了些。 秒钟嗒嗒的响着，好像永远都不知疲倦。 夜间，尹一凌迷迷糊糊就醒了，最近睡眠质量一直不好，总是睡不安稳。他眨了眨眼，虽然看不清，但也能确定旁边没了尹可的气息。 “小可。” 尹一凌起身下了床，打算去倒杯水喝，然而打开房门时，却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儿。 小客厅的灯没有打开，因此一片昏暗。但他隐约中还是看见了那一点橘红的火光，在黑暗中透出妖冶的颜色，一闪一闪，却一直不愿熄灭。 他走过去打开灯，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步伐，但尹可还是在灯光笼罩住客厅时，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小叔叔！” 尹可立刻掐灭烟头，用手扇着周围的烟气。 “小可，你是不抽烟的。”尹一凌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尹可坐在沙发上。 “你想去是不是？”尹一凌问道，却在尹可张口要答的时候，阻止了他说话。 “小可，你真心告诉我，你其实很想去维也纳，对吗？不要骗我。” “我……”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尹可看着他的眼神，终是坦然道，“是，我想去。至少再去参加这一次评比演奏，否则我会不甘心。”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无论从最初被逼的厌恶，还是后来的纯属习惯，最后总归是真心爱上小提琴，这么久的路，他都走过来了。 “好。”尹一凌站起身，“我知道了。” 尹可紧张的拉住他，“小叔叔，你是不是生气了？你要相信我，对我来说，只有小叔叔最重要。” 尹一凌摇摇头。他有什么理由生气，小可想追求的东西，也是他一直期待小可走的路，这才是小可该走的，正确的路。 “我不生气，既然你想去，为什么不去呢？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维也纳，以后要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么？” “小叔叔。”尹可敛下眼，“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你想去，才是最重要的。” 尹一凌拉住他的手，“先去睡吧。” 两人再次回到房间，躺上床。 尹可依旧伸手揽过他，“只要能跟小叔叔在一起，其他真的都无所谓。” 由于头闷在尹可胸前，尹一凌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嗯，好。” ＊＊＊＊＊＊ “欢迎光临！诶？先生，是你啊？” 尹一凌虽经常出现，但极少进店，今天主动进来，店员看见他明显一怔。 “你好。”面对对方的热情，尹一凌首先礼貌回应，然后才问，“请问，如果我想买之前那把琴，你们能把它卖给我么？” “啊？”店员露出错愕的表情，“先生，您想买那把琴啊？可是它只是展品，站长从开始就交代我们不售卖。” 尹一凌一听，不免有些着急。 “那，真的不能卖给我吗？我小侄子的确很喜欢那把琴，而且他近期需要一把好琴。” “这个……我不能回答您。况且那把琴已经被店长拿走了。”店员也很为难。 尹一凌失落的低下头。 “看来，真的不行啊。” “先生。”店员想了想，给了他一个建议，“还有一个办法，或许您可以试试。如果您真的想要那把琴，就直接去找我们店长谈。” “你们店长？”尹一凌即刻又来了精神。 “对，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哦。”店员说完，神神秘秘的小声道，“千万不要说是我出的主意啊。” 尹一凌愣了一下，“嗯。”语毕，他又问，“那我要如何联系你们店长？” “他昨天刚出去，估计要一两天才能回来。你把手机号留给我，他偶尔会来店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不过你要尽快赶到，如果他走掉，我就没有办法了。”店员说完，跑过去拿了纸笔。 “让你费心了，谢谢。”尹一凌道谢后，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以后多光顾光顾我们店就OK了。”店员俏皮的冲他眨眨眼，将号码收了起来，“何况先生长得这么帅。” 对她突如其来的夸赞，尹一凌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待反应后，脸噌的一下就热了。 “谢谢。”他迟钝的道谢。 “您是谢我给出主意呐，还是谢我夸你帅？”店员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脸红，明明看上去是很成熟的人。 尹一凌一时语塞，心道现在的小丫头可真不好应付。 等离开时，他又再三道了谢，才踏出店外。 051. 前往约定地的路上，尹一凌有些忐忑。 这次不是白琪主动找上他，而是他思虑良久，主动找的对方。他觉得，他有必要向白琪做个交代。 “欢迎光临。” 招待生拉开门，尹一凌走了进去，他站在门边将整间店扫视了一圈。 白琪比他早到，此刻正坐在右方一个安静的拐角处。他一眼就看见了对方。 “来了？” 白琪见到他来，开口打招呼。尹一凌点着头坐到她对面，却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状态。 “真是难得，你会主动约我。” 尹一凌琢磨了片刻，“我觉得，有件事我应该向你交代。” “关于小可么？” 除了这个话题，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是的。”尹一凌再次陷入思量。 “说吧。” “小可会去维也纳。” 这个消息，终于令白琪脸上露出一丝喜悦。 “我会和他一起去。” 然而，尹一凌第二句话又让她之前的雀跃消失殆尽。 片刻后，她发出冷笑，“以前我总认为你很成熟，没想到你考虑问题这么简单。” 尹一凌撇嘴苦笑，他来这里之前，就知道白琪知晓他的决定后，会是这种反应。 “小可他想去，对吧？”白琪说的自信满满，“他是我儿子，没人会比我了解他。即便是你，也一样。” 看着尹一凌沉默不语，白琪心里痛快了许多。 “同样，小可是放不下音乐的，无论为了谁为了什么，他都放不下。”说完，她抿了一口水，“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我没说让他放弃。”尹一凌轻缓的开口，却显得有些勉强。 “但是你能给他什么？你只会在这条路上成为他的阻碍罢了？”白琪语言犀利，说的一点也不客气，“我知道你爱小可，可你有让他轻松幸福的能力么？” 尹一凌不予回答，却暗自攥紧双手。 气焰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此消彼长的状态。 白琪话说到这里，几乎就等于挑衅，有力的挑衅。 “还是说，你仍旧天真的以为，只要你们在一起，他就能得到满足，就能够高兴？” 白琪继续讽刺，尹一凌听得出，那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我今天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他无力的反驳一句，再次申明自己的来意。 白琪摇了摇头，脸上也多出一丝无奈。她认真的看向尹一凌，头一次用这种态度耐心的劝慰。 “尹一凌，接受现实吧。你不是非要走这条路，小可跟你始终是错的，现在放手对你和小可都好。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起去维也纳以后呢？该怎样过？”说到这里，白琪放下空空如也的杯子，又让waiter舔了一杯水。 “小可虽然任性骄纵，但却很懂责任，偶尔也会非常体贴人。” 白琪抿嘴笑着，发自内心的笑，好似想到了尹可之前的种种。 “他不会让你为了他辛苦，我想他宁可为你放弃想走的路。但他心里究竟能不能放下，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 尹一凌一直静默着，白琪说了不少，算是他们认识以来，两人交谈最多的一次，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你也希望小可站在适合他的地方吧？”又是一杯水喝完，白琪的话也结束了，“可那时，你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在他身边呢。” “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 尹一凌垂着眼，并没有去看她。 “对不起。” 说完，他站起身，主动买了单。 白琪并未阻止他，最后看着他安静走出了视野。 尹一凌现在很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白琪虽已不在他对面，但她的话犹在耳边。他的心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做不到听了那么多后仍保持不受影响。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必须相信，尹可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感到幸福。所以只要他不离开尹可，他便什么都不需要想。 ＊＊＊＊＊＊ “小叔叔，是不是还有一周啊？手续能不能办好啊？” 尹可在客厅里，冲着厨房里的尹一凌问。 尹一凌先怔了一瞬，才又‘嗯’了一声。他转头看向客厅，尹可正窝在还不及他长的沙发里听着音乐，双手也时不时做出拉奏的动作，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回答。 “小叔叔，23号我们真的会一起去维也纳参加评比演奏吗？” 尹可继续问，语调中充满期待的喜悦。尹一凌不是没有发现，自从那晚他说两人可以一起去维也纳后，尹可脸上的表情又逐渐丰富起来。 白琪说的对，即便尹可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放弃自己想走的路，但尹可心里，始终有着放不下的某份执着。 尹一凌突然发现，原来最了解尹可的，真的是白琪。同时，这也让他对自己那些认知，产生了质疑。 而去维也纳以后的路，他从开始就不能保证，能不能一直走下去。 ＊＊＊＊＊＊ 乐器店的店员打电话来时，尹一凌足足惊愕了数秒。也许正是因为太期待，所以才会觉得突然。他原以为还要再等一天，也好让他有充分的时间，理清心绪。 “尹先生，你要快点，我们店长很快就要走，这次一走，说不定要好几天。” “……” 尹一凌握住手机，原本的期待，不知为何，此刻在心里竟酝酿成了不知所措。 “尹先生？你听见了么？” 大概见他不答，店员再次重复。 “是，我知道了。” 尹一凌回得心不在焉。 “那你快点来，我先挂了。” …… 收起手机，尹一凌坐回沙发上。某些自私的念头一旦萌芽，就很容易发酵。 既然去维也纳以后的路，他无法预料。 那么…… 只要维持原状，至少他们还能像现在这般在一起。虽然小可会有遗憾，可是小可也说过，在他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尹一凌迷茫的陷入自己的杂想中，最后也没选择去那家店。之后那位热心的店员又打来电话，他看着手机，终是没了接通的勇气。 ＊＊＊＊＊＊ 距离23号倒计时的几天里，尹一凌差点要把自己逼疯。原来精神上的分歧能够让人如此沉重。 与他恰恰相反的，是尹可。随着天数的逼近，尹可的期待就会增加。尹可有时会把酒吧的琴带回来，一练就是一上午或一下午。 有那么几次，尹一凌差点想冲过去夺下他的琴，再告诉他，让他放弃。但每当看见尹可充满希望的表情，尹一凌都强压住了那股冲动。 而情绪平复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那种想法有多令人厌恶。 …… 卧室里的床吱呀作响，从晚饭后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尹一凌躺在床上，正面对着尹可，双腿大张接受着他大力的贯穿。尹可按住他的肩膀，跪立在他腿间，强烈的摆动腰部，不住的发出叹息。 “啊……” 几下狂热的抽插中，尹可在他体内射经，之后又恋恋不舍的来回出入数次，才把自己拔了出来。 两人搂抱着躺了几分钟，尹可下床，简单冲洗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今晚我会早点回来，小叔叔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尹一凌点了点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尹可低头吻了他两遍，才去了酒吧。 尹可前脚刚走，尹一凌就起来收拾了晚上的残羹。东西收拾好后，他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尹可，结果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酒吧 “小可，要不要喝杯酒再走？” 经过吧台时，阿文推过来一杯酒。尹可看了看，最后摇摇头。 “不了，我得早点回去，小叔叔肯定没睡觉还在等着我。” 对于尹可和尹一凌的关系，阿文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他从未见过，哪个叔侄间相处的这么……亲密。 “嗯。那明天见。” “好。” 提上琴后，尹可向酒吧外走去。 一切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尹可想着尹一凌，因此就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然而走到拐角处，尹可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前面毫无预兆出现的几个人，眉间皱了起来。 “怎么？不认识了吗？尹可！” 对方从几人中走了出来，一步步靠近尹可。等他到了身边，尹可才看清他的样子。 说实话，尹可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那张脸也不陌生罢了。 曾经，他们打过篮球，对方败给了他，两人打球过程中也三番两次产生冲突，差点没打起来。但尹可认为这应该不算结下梁子吧？然而，看这形势，对方似乎并不像他这么想。 把琴挎在身侧，尹可并没有退缩。 “有点印象，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 对方嚣张的笑了起来，“别问这种把自己显得很愚蠢的问题。” “是要打架吗？” 既然对方都那么说了，尹可只好直接问道。 “看来你还不算笨。想不到你现在竟然在酒吧演奏，啧啧，拉的还不错，真不愧有着一双巧手。”对方说完，危险的盯上他的手，“不过，要是它以后再也不能拉琴，不晓得还有没有其他用处？” 尹可听后，立刻眯起了眼睛。但是不可否认，对方这种挑衅，的确踩中了他的尾巴。 “大言不惭！” “是吗？”对方招了招手，其他人瞬间将尹可围住，“待会儿你可别求饶。” 说完，几个人冲上去动起手来。 052. 尹一凌猛然睁开眼，下一刻舒了口气。他低头看看时间，竟然已经两点。可是，尹可还没回来。 这边刚站起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尹一凌连忙走过去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尹可，被一个陌生男人搀扶着，他身上多处是瘀伤，手上也有被简单包扎的痕迹。 “小可！” 尹一凌喊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惊慌。 “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了？”他抓过尹可的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锐。 “小叔叔。”尹可往前一靠，整个人搭在他肩上。 尹一凌把尹可扶进来躺在沙发上，心疼的摸着他的脸。 “真是糟糕，好像被无视了啊。”把摔破的琴放在桌上，随后跟进来的男人不满道。 闻言，尹一凌才抬头仔细看了眼对方。 尹可坐起身，同样看向今晚救了他的男人。 “刚才医生说我的手没事，是不是？” 对方轻松的耸耸肩，“对，所以你很走运。哦，应该说你保护的很好。” 尹可听后果然松了口气。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发自内心庆幸着，“还好没事，否则我就不能去参加评比演奏了。” 尹一凌怔怔的望着他，尹可盯着自己的手，不断仔细检查着。 “人我已经送到，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对不起。”尹一凌回过神，站起身送对方到门边，“我叫尹一凌，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秦科。” “秦先生，谢谢你。”尹一凌真诚的道谢。 秦科皱了皱眉，“虽然你说的有点晚，但是我接受。” 这种抱怨的回答让尹一凌有些尴尬，但了解秦科的人都知道，这是秦科另类的风趣。 “对了。”秦科指着桌上的琴，“那把琴恐怕不能修了，如果想换琴，可以到这里找我。” 秦科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尹一凌。 “谢谢。”尹一凌连忙道谢，随手接过名片后却没有细看。 秦科点了头算是道别，尹一凌客气的把他送到楼下，见他的车开远了，立刻心急的上了楼。 尹一凌进来后，关上门。 尹可正坐在沙发上，两手拨弄着琴，但最终还是挫败的放下它。 “是不是不能用了。” 尹一凌走过去。 此刻没了外人，尹可见他靠近，拉下他就趴到了他身上。 “小叔叔，要是以后我都不能再拉琴了怎么办？” 尹可的声音在他胸腔上响起，听得格外清晰。 “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尹一凌拉过他的手细细打量，以前他就喜欢经常摩挲尹可的指腹。这双手，就好像专门为拉琴而生。 “我刚才真的有怕过，当那些人冲上来，不断想折断我的手时。”尹可咬着牙，整个身体都在发出愤怒的吼叫，“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敢想象，我以后都不能继续拉琴。” 所以他拼命的打，拼命的护住手。 尹一凌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重复摩挲他的手指。他把尹可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后又枕在脸下。 “没事的，都过去了。” 他轻声安慰，脸上却是捉摸不透的表情。 尹可这才逐渐平静，窝在尹一凌身上，没几分钟就犯了困。 “睡吧。”尹一凌拍了拍他，“等天亮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尹可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应了一声后，就疲倦的站起来，拉上他一起回了房间。 尹可熟睡后，尹一凌起身出了卧房。他关上房门，去了客厅。 从酒吧带回的琴正孤寂的躺着，无声无息，好似永远都不能再被奏响。尹一凌窝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尝到了咸味。 他虽然不顽强，但也不是不堪一击的人。决定跟尹可在一起时，他就做了很多准备。谁知最终，却还是被一种名为追求的东西，打的节节败退。 原来到头来，白琪始终是对了。 这段时间的点滴开始在尹一凌脑中流窜，原本混杂的思绪此刻他才看清。看清后剩下的，却只有悲伤跟无奈。 如果他自私的让小可为他放弃一切，维持现状和他一起生活，小可就会永远留下遗憾。况且他自己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再承受，本该耀眼的小可在他面前一点点暗淡无光。 既然小可无法放下对音乐的执着，而他又只能让小可这条路走得更加困难，甚至随时都有放弃的可能。 那选择，已经再明显不过。 所以…… 他终究，是错了。 ＊＊＊＊＊＊ 尹一凌拖着疲惫走到店外时，看了好一会都没敢进去。之前的做法，是他太懦弱了。现在再来找别人，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了这么久干嘛不进来！” 店员双臂抱胸，斜眼看他，看样子十分不悦。 “对不起。” 尹一凌首先想到的就是道歉，随后才进了店。 “上次你怎么没来？电话后来也不接。” “上次的事……”真实情况，尹一凌当然难以启齿，于是只好给出一个笼统的答案，“有急事耽误了。” 店员瞅了瞅他，明显是不信，不过，她并未再往下追问。 “那你今天来？” “我还是想买那把琴，希望能见你们店长一面。” 店员停下擦橱窗的手，佯装思考了一番。 “店长昨天刚回来，估计这两天都在，你可以碰碰运气。”她话刚说完，就听有人走进店里。 “诶？”店员睁大了眼睛，笑吟吟道，“尹先生，看来你还是比较走运的。” 尹一凌有些不明所以。 “店长来了。”她提醒一声后，往门边跑去。 尹一凌转过身，视线瞬间就落在了那张面孔上。 “是你？” …… ＊＊＊＊＊＊ “小叔叔，你今天怎么又不上班？” 这两天，尹一凌一直在家，不仅如此，晚上还陪他去酒吧。两人一起去，一起回。 小叔叔时时刻刻陪着他自然是好，但这难免让他起疑。 “啊？小可你说什么？”尹一凌一直在发愣，因此没听清他的话。 尹可不满的揪了揪尹一凌的脸，“这两天你还总是盯着我发呆。” 说完，他邪恶的笑着，“想不到小叔叔竟然这么迷恋我。” 尹一凌听后，盯了尹可两秒，随即搂住他，埋首在他胸前。 “嗯，我很迷恋小可。” 往常尹可不正经时，尹一凌总会冲他翻白眼。因此这次，尹可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 “小叔叔！”尹可先怔了一瞬，才又回抱他。 过了片刻，尹一凌又问，“小可，维也纳好看吗？” 他虽闷着声音，却不难从中听出某些憧憬。 尹可点着头，胸腔处发出震动，“明天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尹一凌没再回应，却突然揪紧了他的衣服。 “怎么了？”面对尹一凌过度的反应，尹可也升腾出一股异样。 “没事，只是感觉很向往。”尹一凌抬起头，眼中倒映出尹可的影子。 “嗯？”尹可突然笑起来，摸着他的头发，最后又将他整个人扛起来，“明天就去了，有什么好向往的。不如趁着这会儿时间再做些其他事。” 语毕，扛起他进了房间，随即关上了房门。 ＊＊＊＊＊＊ 机票是上午10点多的，尹可第二天醒的很早，但是，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太激动的缘故。 看了看身侧，尹一凌已经没了踪影。 “昨晚做了三次，想不到小叔叔的体力现在这么好。以后可以考虑再往上加加次数。” 尹可摸着鼻子，自言自语后出了房间。 “小叔叔。” 尹可惯性的喊着尹一凌，走到客厅时瞥见桌上除了做好的早饭外，还留了一张便条。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证件和机票在你换穿的衣服旁边，你先去机场等我，我稍后就到。」 “这么早去哪里了？” 尹可罗嗦了一句，也没再多想就放下便条进了浴室。洗漱好回房间换衣服时，干净的衣服果然跟往常一样正摆在床头。旁边，是证件和机票。 「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它小叮当……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尹可皱着眉按下闹铃。 “竟然还帮我定了闹铃，小叔叔真是细心呐。” 得意的把尹一凌赞美一番，尹可优哉游哉的去吃早饭了，吃完后还难得自己刷了刷碗筷。 出门前，他给尹一凌打个电话，但却无人接听。无奈之下，他只好按照尹一凌的安排，一个人先去了机场。 “行李还真轻。” ＊＊＊＊＊＊ 手中提着琴，尹一凌走在路上。他知道，他该尽快去跟尹可会合，好争取多一点的相处时间，但他始终不想太早赶去。 尹一凌摸了摸琴盒，他从没想过，原来这把琴是这么重。 由于心不在焉，尹一凌不小心撞上两个人。 “抱歉。”他有气无力的道歉，连头也没抬。 对方却啐了一口，打量他好一会，讥笑道，“想不到是你？” 尹一凌莫名其妙的看向和他说话的人，却根本想不起对方是谁。 “我这两天盯尹可时，你可是寸步不离他啊。” 尹一凌心里咯！一下，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退开一步。 “小海，看。”另外一个人用手肘撞了撞一直跟尹一凌对话的人。 小海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就看见尹一凌紧抱的琴盒。 “怎么？上次那个废了，这么快就换新的了？”小海说着，靠近尹一凌。 尹一凌就是再蠢，也嗅到了些许危机。何况，这种意外坚决不能在这时发生。他又退开一步，两眼看看周围，最后转身迅速跑开。 然而身形原本就不占优势的他，此刻抱着琴就更不占优势。那两人追上他后，把他拉去了一个拐角处。 …… “店长，这是尹先生的手机吗？” 秦科闻声看了看。 刚才尹一凌的手机的确有响，但他却没有接。 “估计是落在这里了。”秦科拿过手机，“我去看看能不能追上他。” ＊＊＊＊＊＊ “把琴给我。” 尹一凌被两人按在墙边，由于反抗，嘴角吃了一拳，此刻有些裂伤。 “想不到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 小海脸上挂了彩，颧骨肿的老高。他说完，使劲往尹一凌后背上踩了一脚。 “虽然我是不太懂啦。”小海从琴盒中拿出琴，随后用手摸了摸，“但这把琴好像比之前那把好吧？报废了确实可惜。” “你为什么要跟小可过不去。” 尹一凌忽略了疼痛，盯着手腕上的表，计算着时间。 “为什么？我就是讨厌他那种气焰嚣张的模样。” “我……”尹一凌攥起双手，“我代他跟你们道歉，所以，把琴给我。” “道歉？”小海冷嗤了一声，“我可真是没看出一点诚意。” 小海收起按在他身上的脚，蹲下身与他对视。 “你好像很在乎这把琴啊？” 说完，他把琴放在尹一凌面前，用鞋子踢了踢。 尹一凌提着一颗心，紧张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两手抱住他的小腿就把他拉倒在地。随即抓过琴，用手臂尽全力撞开另外一人，迅速爬了起来。 “竟然敢摔我。”小海愤怒的站起身，跑过去就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想要琴是不是？我现在就摔了这破玩意儿。” 尹一凌死死的护住琴，小海一时间没抢过去，他气红了眼，看着尹一凌紧攥在地的手，想也没想就抬起脚狠狠的踩下去。 “啊……” 尹一凌瞬间发出惨叫，响度遮去了指骨移位的声音。 小海虽气急了，听了他这声痛呼也吃了一惊。他抬起脚低头看去，尹一凌的手正不断抖动着，手指几乎直不起来。 “你，是你自找的。”小海向后退开，一时间忘记了夺琴。 却在这时，秦科的声音传了过来。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看来你对这个拐角情有独钟啊。” “又是你。”小海看着走近的秦科。 “还不快滚，或者，你想跟我去警局？” 面对秦科的威胁，小海虽有不甘，但还是悻悻的走了。对方的实力他见识过，他根本打不过。 秦科没再理会他们，迅速走到尹一凌身边。 “你没事吧？”说完，看了看他的手，不禁皱起眉，“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尹一凌额上渗出细汗，疼的眼泪都止不住。他费力的站起来，把琴交给秦科。 “拜托你，帮我把这琴送到小可手上。” 这是他为小可，最后能做的了。 “他叫尹可，人现在在机场。”尹一凌左手几乎没了知觉，他用右手掏出纸笔，在秦科的帮助下才把各项信息写出来。 对于尹一凌和尹可的事，秦科一概不知，因此他只问道，“如果他问你，我要怎么回答？” 尹一凌垂下脸，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他问起我，你就说我不小心伤到手，需要去医院检查。” 他还是决定再赌一把，谁叫人对于特别想得到的东西，总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秦科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无法理解尹一凌的用意。他原以为，尹一凌会连同这次突发事件一起，暂时隐瞒住尹可。 “好。”秦科把手机塞进他口袋里，“你先去医院检查吧。把琴给他后我会给你打电话。“ “等等……” 看着离开的秦科，尹一凌还是叫住了他。 “怎么了？” 尹一凌低下头，不愿让对方看见他的脸，然而那一滴滴落下的东西还是没能逃过秦科的眼。 “请你直接告诉他，让他自己先登机。我明天会赶去找他。” 秦科默视了他几秒，最终什么也没问，随后前往机场。 ＊＊＊＊＊＊ 尹可不断看着表，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越发心急。 “小叔叔怎么还没到？打电话也不接。” 这边嘴里正嘟囔着，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尹可高兴的转过身，失望的发现来人并非尹一凌。 “还好赶得及。”秦科跑到他身边，将琴递给他，“这是你小叔让我交给你的。” 尹可蹙着眉打开琴盒，一眼就认出了这把琴。他抬头看向秦科，“我小叔叔呢？” 秦科沉思片刻，直到尹可没了耐心再三询问时，他才道，“他不小心伤了手，需要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尹可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会不小心伤到手？” 尹一凌既然有意隐瞒，秦科也就没多嘴。 “他说让你先登机，明天他会去找你。”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到尹一凌刚才的样子，于是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可以自己选择。” 尹可紧了紧拳头。 秦科知道他在思考，看了看时间后提醒道，“你要快点做决定，Check－in时间很快就要过了。” 尹可挣扎的看了看值机处，片刻后，面向秦科问道，“我小叔叔的手严重吗？” 秦科怔了一瞬，随即又耸了耸肩。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么？”秦科拍拍他的肩膀，“这琴可是他从我这里花高价买去的，祝你好运。” 尹可看着秦科走远，低头注视着这把琴，然后往怀里紧了紧。 办理了登机手续，又通过了安检，尹可在距离登机口不远处拿出手机再次给尹一凌打了电话。但结果，还是无人接听。他不死心的继续拨打，一直打到广播提醒登机时，尹可看了看窗外，犹豫数秒后，最终关了机。 ＊＊＊＊＊＊ 尹一凌躺在和尹可居住的卧房里，左手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颤抖的手掌，食指依旧蜷曲着。他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片刻后，给白琪拨了个电话。 挂线后，他关机取出了手机卡，然后丢进了垃圾桶内。 这条原本就不该，而他硬是要走的路，终是不能走下去。 053. 天幕一片漆黑，偶尔几点星亮也被灯光掩去了华彩。 然而此刻，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内却灯光璀璨，处处弥漫着金黄的奢华气息。近万平米的剧院正掀起一片热潮。 一眼望去，每一层观众席皆是满座。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盯着今晚的主角，静心等待着旋律的响起。 月池中，乐队已经准备就绪。质地轻巧的指挥棒悄无声息的扬起，银白的色泽在灯光的辉映下泛着神秘又美妙的光彩。首席指挥家微微侧头，台上，尹可一身简单的银灰燕尾服，无尽彰显着他此时的成熟与魅力。 尹一凌双眼盯着台上的尹可无法回神，他感到自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音乐不知何时响了起来，竟是那曲他熟悉的‘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尹一凌的视线始终锁定着尹可，临摹着尹可成熟深邃的五官。他想看清尹可现在的模样，但偏偏，几秒过后，尹可的脸就开始模糊，他焦急的眨眨眼，几欲再次看清，不料尹可却又变成了十七岁的样子…… “一凌？一凌？”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尹一凌不自觉皱起眉。 “一凌？下班了，快醒醒。” 直到身体被大幅度晃动，尹一凌霎时睁开眼，他茫然的看着对面的同事，随后又环视着四周。 “你总算醒了，很累吧？”同事看着他还没回神的呆愣样子，不由想笑。 尹一凌也不知听没听见对方的话，喃喃自语道，“原来又做梦了。” 同事见他一脸失落，问道，“干嘛一副失落的脸？” 尹一凌赶紧冲对方一笑，忙解释，“没什么。”说完，再次看了看周围，“下班了吗？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同事摇摇头，“之前的工作你可立了大功，经理说要多放你一天假你偏不接受，现在知道累了吧。” “别这样说。”尹一凌无奈的收拾着东西，“这是大家的努力，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做。”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要谦虚。” “我没谦虚，我只是实话实说。” 收拾完东西，尹一凌拿起公文包，然后看了看时间。 “哦，对了，你还要去接小乐吧？” 尹一凌点点头，有些莫名的望向他，“你不是也要去接美美么？” 同事摆摆手，“不用，美美今天没去上音乐课，跟她妈妈去外婆家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去接小乐了。” “还不赶紧去，要是让小乐等急了，他肯定又得跟你发脾气。” 尹一凌一听，用力点下头，随后迅速的朝公司外飞奔而去。 ＊＊＊＊＊＊ 音乐室内隐约传来一些声音，断断续续的。尹一凌一步一步走到门外，向里望去。 整间音乐室此刻没几个人，仅有一个老师和两个学生。 “小乐。” 尹一凌对儿子喊了一声，面带微笑走了过去。 尹乐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转过头来，精致的脸上却透着一丝不满。他放下手中的琴，走到尹一凌面前，撅着嘴抬起手就往尹一凌身上打了一下。 尹一凌做出一副疼痛的表情，摸了摸他的柔软的头发，“我错了还不行么，不是故意来晚的。” 尹乐依旧撅着嘴，细长闪亮的眼睛瞪了他一下，随即骄傲的扭过头去。 这时老师走了过来，“让老师看看，小乐是不是又要跟爸爸发脾气了。” 尹一凌尴尬的站起身，“抱歉，我今天来迟了。” 女老师一身粉色连衣裙，一头柔顺的长发齐腰，看上去端庄又贤淑。她笑道，“没关系，尹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尹一凌报以感谢的一笑，而后又看向尹乐，“把琴收拾好，我们回家了。” 尹乐点点头，一双小小的手迅速的将琴收好。 尹一凌帮他拿着琴，两人跟老师道别后离开了音乐室。 ＊＊＊＊＊＊ “小乐，过来坐到爸爸腿上，把座位让给阿姨。” 公车上，尹一凌放下琴，示意尹乐腾出一个座位。然而尹乐却没什么反应，继续看着车窗外。 尹一凌皱起眉，又喊了一声，“小乐？” 尹乐还是没反应，就像是没听见，依旧注视着窗外。 尹一凌怔了几秒，不安的用手拍了拍尹乐的肩膀，这时，尹乐才转过头看他。 尹一凌没再说话，对尹乐一笑后直接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尹乐靠在他胸前，抓起他的手胡乱摆弄着，玩的不亦乐乎。 尹一凌低着头，一脸愁容的看着他，最后在他头顶上亲了一下。 054. 到站后，尹一凌提起琴，一手拿包，一手牵着尹乐下了车。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距离站台不近，但也并不算远。 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区，一看就知道是多年前的工程，因此环境及各项设施都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附近邻居比较多，人也都热情。其次，近处还有一个菜市，方便买菜。 “一凌，刚接小乐回来啊？” 尹一凌听见招呼声，抬头就见琴姨走了过来，“嗯。” 琴姨住在他们附近，平日里相处的不错，偶尔尹一凌有事，也会将尹乐放他们家看管。 “小乐在学校有没有跟其他小朋友打架？”琴姨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尹乐软嫩的脸。 尹乐从不怕生，更何况是熟人，他看着琴姨，随即摇摇头，小嘴一弯像月牙一样笑了起来。 “乖啦。”琴姨从袋子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他，“要好好学琴哦。” 尹乐不客气的用左手接过苹果，举起右手朝对方做了一个谢谢的手势。 “你们刚回来，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去我那里一起吃，你王叔喜欢吃鱼，我刚好熬了些汤。” 尹一凌忙摆手，谢道，“不用了。” “你别跟我客气，来吧，只有我跟你王叔两个人也怪寂寞的。” “可是……” 尹一凌低头看了看尹乐，见他正高兴的把玩着手中的苹果，最后盛情难却之下，便去蹭了饭。 琴姨家平时也就两个人，她和王叔。孩子们都有工作和自己的家，回来的时间自然就少了。说起来，两个老人确实寂寞。 尹乐见谁都一副笑脸，在尹一凌的教育下看起来非常有礼貌，因此附近的老人都格外喜欢他。琴姨跟王叔每回见到他，都高兴的跟中奖似的。 饭后，尹一凌坐在一旁，见尹乐献宝般的把两位老人哄得开怀大笑，自己也逐渐泛起了笑意。 由于玩的太高兴，一时忘了时间，等尹一凌再次看表，已经将近二十一点。好在他们家离得近，因此回家特别方便。 “小乐，跟爷爷奶奶道别，还要记得说谢谢。”临走时，尹一凌牵着尹乐，提醒道。 尹乐听话的和两位老人一一道别，道谢。 琴姨慈笑着又摸摸他的头，对这孩子的喜爱不言而喻。 “没事就带小乐来玩，反正我跟你王叔都清闲。” “嗯，我会的，你们早些休息。” 等琴姨关上门，尹一凌拉尹乐回了家。 到了家，尹一凌第一件事就是给尹乐洗澡，然后叫他先上床，再整理自己的事。 等尹一凌上床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尹乐还没睡，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乐谱。 “小乐。” 尹乐见他上来，立马挤到他身旁。 “最近能听得清声音吗？” 尹乐点点头。 “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好不好？” 尹乐一听医院俩字，连忙摇摇头。 尹一凌爱怜的搂过他的肩膀，说道，“又不给你扎针，怕什么。” 尹乐一皱眉，伸出小手就往他身上猛捶一下，表示抗议。 “好好好，你说不去就不去还不行么。你是老大，什么都是你说的算。” 尹乐这才喜上眉梢，像条虫子一样撒娇般的在他身上拱来拱去。 尹一凌被挠的有些痒，于是便陪着他在床上胡闹了一会儿。 “好了，睡吧。” 尹乐过足了玩瘾，乖乖点头后在他怀里睡去了。 尹一凌安静的看着他，先前的笑容不复存在。他拿下尹乐耳上的助听器，再次搂紧他。 尹乐的出生，是尹一凌做梦都没想到的。六年前他离开尹可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了尹乐。虽说他体质特别，可他从未想过能跟尹可有个孩子。 那段时期，他整个人都在担忧跟期待中度过。后来，尹乐出生了，但却不能说话，听力也存在障碍。这个认知，曾经一度令尹一凌崩溃。 但是好在，也许是遗传了尹可的基因，尹乐从小便对音律极为敏感，对乐器的领悟能力非凡。因此，尽管条件不宽裕，尹一凌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让尹乐学习小提琴。 这六年里，尹一凌总会留意报纸，电视，杂志，期待能偶然间，从中看到尹可的信息，哪怕一点，都是好的。但可惜，终是一无所获。 他偶尔会做梦，梦中的情景相似。梦里，尹可成熟许多，虽然尹一凌看不清他的脸，但也知道他正神采奕奕的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站在他应该站在的位置。 尹一凌总想试着捕捉尹可现在的模样，但每次都会看着看着就模糊了，然后，尹可又变回了十七岁那般。也只有这个时候，每当尹一凌第二天醒来，才明白他竟是如此想念尹可。 055.华云的CEO 华云集团大厦 正是上班时刻，一楼的大厅人来人往，自刚才那几个人走过去后，周围的员工才敢起了骚动。 “那位就是新调派来的CEO。”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以为会是个老头子……” “没有理由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还这么迷人！” “好想吃掉他。” 几个女同事围着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旁边的男同事有些吃味道，“八成是爬着上一代的成绩上来的。” “多嘴，我看人家就是有实力。” …… 一直到快过了上班时间点，众人才停止八卦，纷纷涌入电梯。 专用电梯在23层时停了下来，门打开后，尹可直接沿着办公室的路线走去。秘书急忙跑过来，用手拖了拖梁上的眼镜，公式化的向他报出今天的行程安排。 尹可面无表情，只偶尔点头应上一声。秘书再次拖了拖眼镜，口中吐出一大早就拼命背了几个小时的东西，心里却冷汗淋淋。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会烧到谁家，在还未摸清上司的品性前，她还是小心为上。 尹可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秘书说道，“下午的会议取消。” “取消？可……” 尹可的眼神猛然往她脸上一扫，顿时一阵冷风吹过…… 秘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是，那尹总想改到什么时候？” “算算我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什么时候有空当再安排吧。” “好的。” 对话结束后，尹可扭头进了办公室。 秘书终于松了口气。 “不要紧张，你做的很好，美丽的小姐。”说话的人面带微笑，外表看上去相当绅士，只是言辞间的腔调略带调戏。 秘书听后，不由抬头看了看他，见他长得俊，便又红了一张脸。 “我叫席律，尹总的助理，那么……以后合作愉快。”他简单的自我介绍，学着秘书刚才的样子拖了拖自己的眼镜，镜片的反射光线非常合作的闪了一下，隐藏掉他三分的精明。 秘书傻傻听着，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就发现席律已经推门而入。门关上前，他突然又回头添了一句，“齐韵？你的名字真好听，回聊。”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秘书怔了几秒，满脸通红。 “聊得很开心吧？刚来这里就忍不住沾花惹草。” 席律耸肩，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坐，双臂一伸露出他博大的胸怀，“博爱是我的特长。” 他边说又转头看向尹可，“你也别总是阴着一张脸，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似的，这样会吓跑美人的。” 尹可对席律的话嗤之以鼻，随后却又不觉想到，很久之前的自己也是处处留情，只是后来，他为一个人学会了专一。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他得到了什么？被抛弃的下场！ 尹一凌，这三字每每想到都让他产生一股锥心的疼痛，他不断的用其他方式麻痹自己，以为这种痛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久而久之竟真的缓和很多。只是那个裂缝始终无法愈合，这一点，尹可清楚的明白。 “为什么要取消下午的会议？你有事？” “没事。” 席律斜眼看他，尹可接收到他的眼神，不甚在意道，“挫挫那些人的锐气，我刚过来，难免有些人不服气，怎么说也得让他们明白这里现在谁说的算。” “你摆明了耍他们。” “对，我就是耍他们，可是那又怎样。”尹可不屑的嗤笑，“谁敢有意见。” “你真是个差劲的上司。” 席律啧啧有声，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之前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啊哈，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席律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把资料拿给你过目，这家广告代理公司虽没太大规模，但我查了下，他们每年的业绩都稳定呈上升趋势，且合作过的客户都十分满意，另外，他们也可以全面服务。公司内部结构安排，根据我的经验，决策人并不是泛泛之辈。还有，我看了他们市场调研部的工作记录，觉得他们对广告目标及市场的确立拿的也较为稳妥，所以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你在汇报成果时一定得顺带吹捧自己么？” “呀呀，都是老朋友了，别这么客气嘛。” 尹可才不吃油嘴滑舌这一套。 “限你在五分钟内把资料摆在我面前。” “万恶的资本家！！就知道奴役我。” 话刚落音，席律就一溜烟儿窜了出去，过了四分零五十三秒后，又推开门直直的冲到尹可面前，随即‘啪’的一声响将资料摔在他桌上。 “请尹总过目。” 尹可高调的‘嗯’了一声，说道，“为了嘉奖，今晚给你准备好节目。” 席律顿时来了精神。 尹可早就熟识他的德行，只低头翻看手上的资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大字。 海伦凯勒广告有限公司。 056. 大约花了一个钟头，尹可看完了手上的资料，随即就通知秘书叫来席律。 席律双手抱在脑后，就那么优哉游哉走了进来。 “看好了？” “嗯。我决定新的广告策划就让这个公司接手。” 席律似乎早已料到结果，因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明天你抽个时间，去找他们负责人谈谈。” 席律指着自己的鼻子，皱眉问，“我？你很大材小用诶。” “好吧，新品广告的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算你狠。” “都是老朋友了，别这么客气嘛。”尹可套用他的原话，差点没把席律的鼻子气歪。 两人正僵持之际，秘书敲门而入。她进来后首先往席律身上看了看，随后低下头走到尹可面前。 “尹总，几个有空当的时间段我都标注了，请您看看选择什么时间开会。” 尹可随便扫了一眼便做了决定，“明天下午。” “好的。” 询问妥当后，齐韵就出了办公室，临走时又不自觉看了眼一旁的席律。 “她看上你了？” “我向来很受欢迎，这太正常了。”席律甩了甩额前的碎发，自恋的态度不言而喻。 “明天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我现在是公务缠身。” “不参加会议也可以，公务完成就行了。” 尹可眉梢轻挑，眉下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没了曾经的纨！，反倒多了份阴沉。 他的嘴角突然勾勒出一抹微笑，看向席律道，“蒙娜丽莎知道么？” “你指的一定不是那幅画。” 尹可点头，“本市最大的不夜城，今晚不必我给你安排节目了，有人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 “谁？” “李向东。” “那个老头子。”席律撇了一下嘴，“我以为他会不爽你，没想到还给你接风洗尘。” “他老了，每年拿些福利早该偷笑了，做人得识时务，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尹可说完，往椅背上一靠。 席律赞同的吹了一个口哨，“既然安排好了，不妨去享受一番，省得别人误以为我们不领情。” “我看你是很想领这种情吧。” “得了，不偶尔找些乐子，你也一样憋得慌。既然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 尹一凌正埋头手上的工作，旁边的同事突然推了他一下。 “一凌，是不是你的手机在震动？” 尹一凌仔细一听，发现还真是自己的手机，“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你赶紧看看什么事吧，已经响了挺久了。” 尹一凌拉开抽屉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尹乐的老师，心头莫名一沈。 他赶忙接听。 “你好，是。什么？！我马上赶过去，请帮我照顾一下他，谢谢。” 结束通话，他立刻站起身，拿起包就要离开。 一旁的同事见他形色匆忙，关心道，“怎么了？” “帮我跟经理请个假，我得去趟学校。” “是不是小乐出了什么事？” “他突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我……”尹一凌一脸焦急，嘴上已说不出话来。 “那你赶紧去，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尹一凌只点下头回应，就迅速冲出部门。 赶到学校时，尹乐的班级已经停止上课，老师跟小朋友都围在尹乐旁边，而尹乐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双闪亮的眼睛含着水汽。 “小乐。”尹一凌也顾不得失礼，直接闯了进去。 尹乐一见他来，原本忍住的泪水雨点儿般砸了下来。每一滴都砸在尹一凌心头，叫他揪心不已。 “没事的，不要哭，爸爸带你去找医生叔叔，然后小乐就能听见了。” 事实上，他说什么尹乐根本就听不见，但尹一凌仍是不断安慰。 “抱歉，影响大家上课了。”他说完又转向老师，“谢谢你帮我照顾小乐，我先带他去医院检查。” “尹先生，你不要担心，快带小乐去医院吧。” “好的，谢谢你。” 尹一凌再三道谢，随后抱着尹乐迅速前往医院。 数个小时后 尹一凌看着哭了许久此刻已熟睡的尹乐，把他放在床上就出了病房。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尹先生，实话说，情况并不太乐观。” 尹一凌一听，心中一紧，脸色瞬间就变了。 医生见状，又赶忙道，“你别担心，我们会尽力帮他提高听力的。” “需要怎么做？” “他是先天性听力障碍，之前并未动过手术吧？” 尹一凌摇摇头。 “平时与人交流有明显感到吃力么？” 尹一凌垂下眼，显然不太想提到这种话题。尹乐天生聋哑，在学习与交流方面必然不如正常人，因此吸收和理解能力上也稍有吃力。唯独对音律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天赋。 “偶尔会。” “孩子现在还小，正是接收各种信息和知识的时候，千万别耽误了。他现在需要做个小手术来提高听力。” 尹一凌愁眉不展，看了眼病房，才道，“一定要手术么？他有些害怕。” “这样做对他会更好，你尽量给他做些心理建设，如果他同意了，我们随时可以手术。” 虽然有些犹豫，尹一凌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你现在去看着他吧。” 结束了与医生的对话，尹一凌回了病房。 尹乐还在睡，浓密的睫毛由于刚才哭过的缘故，部分粘住了下眼皮。尹一凌伸手给他擦擦眼部周围，动作轻柔又缓慢。最后在尹乐听不见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突然又想起了尹可，原本压抑的心又添了一层堵。 057. 宽敞明亮的房间正上演着火热的镜头，已持续数个小时之久。从浴室到沙发，从床上再到窗前，两具躯体交缠不断。 尹可不似东方人的壮硕体格强劲而有力，古铜色的皮肤在汗水的侵袭下露出野性的美。他迅速挺动腰肢，狂猛的动作将身前的人顶撞的前后乱晃，那人甩着头发，早已迷乱不已，屁股随着尹可的操干时而夹紧时而放松，口中吐出的呻吟明显既痛又爽。 “跪下。”尹可拉下他扶在落地窗上的手，按住他的头将他压在地上，摆出屁股高高翘起的姿势，继续在他身后操他。 两人相连的地方由于抽插太过用力，导致有些红肿，尹可却丝毫不顾及对方，仍旧狠力攻击，粗长坚硬的物件轻微颤抖着，即将高朝的操弄频率将人捣弄的欲死欲活。 “嗯……”直到一声低吼破口而出，尹可急速拔出自己，滚烫的经验一股股射在对方背部。被糙了太久的洞口无法闭合，他皱起眉嫌恶的看了一眼，随即一脚踢倒对方，自己转身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房间多了一个人。席律懒散的坐在沙发上，只在下身围了件浴巾，上身一道道红痕说明了他之前的战况也同样激烈。 “兴致不错嘛，玩了这么久。” 尹可没理会他，走到酒架拿起一瓶酒用开瓶器打开，随后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随后感慨道，“待会儿再回去睡个觉，其实这种生活也不错。” “你现在意识到还不算太晚。” 尹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拿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他们处在这所娱乐城的最高层，看夜景是不错的选择。他盯着重影交错的灯光，瞥见镜中自己此刻高大的身影，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个人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抚摸他头发的样子。 小叔叔…… 这三个字，原来已经这么陌生。 会议厅 “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 正当尹可要宣布结束会议时，终于有人提出了不满。他转头看向开口说话的人，报以一笑道，“林副总有何高见？” “我们公司的广告策划向来都是交由HT负责，合作多年，他们对我们各方面的要求也十分了解，相比之下，海伦凯勒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操作力度上远不及HT，所以我不认为他们有能力做得更好。” 林民强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同样也正是不少人心中的疑虑，只是鉴于尹可的身份地位，大家纷纷敢怒不敢言。 “你这么有自信HT能做到最好？”尹可问道。 “新品的广告策划并非小事，大家都是为公司好，我选保守方式相信尹总也能理解。” 林民强谨慎回答。 尹可点头，表情似笑非笑，而后又拖着长腔道，“没错，我能理解。不过，既然林副总也觉得选择HT只是保守方式，说明它的确还有待进步。我们不妨勇于尝新一次，说不定能有新的收获。” 林民强拉着脸，正欲再次开口，却见尹可直接站起身。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华云会跟海伦凯勒合作。散会。” 尹可说完，就要走出会议厅，林民强显然不甘心，趁他出去前，又道，“跟HT的合作董事长一直都是知道的，尹总临时决定更换合作对象，是否询问过董事长的意见？” 他摆明就是拿人压尹可，尹可原不打算再与他废话，但见他说到这份上，便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啊，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稍后我会告知董事长我的决定。虽说他将华云大中华区的权责交给了我，但为表尊重，这是应该的。” 不去看林民强好笑的脸，尹可大步离开会议厅。 回到办公室时，秘书通知他刚才席律来过。 “席助理说他已经见过海伦凯勒的负责人，对方表示很荣幸能与我们合作。” “嗯，你出去吧，详情我会直接问席律。” “好的。” 秘书退出后，尹可拨了席律的电话，开口就道，“这么忙么，也不等我散会。” “是要问工作的事吧？我今天跟负责人谈过了，放心，有我在，一定尽量为你省钱，起码比HT便宜。”席律说的很通俗。 “质量保障呢。” 席律干笑两声，“不看好它你干嘛选它。”说完又话锋一转，正经道，“我明天会见见创作部的总监，毕竟广告的最终成效决定于他手下的那批人。我觉得你最好一起来交流，怎么样？我的上司，赏不赏脸？” “好。” 尹可没想太多就直接答应了。 尽管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海伦凯勒创作部仍是热闹非凡，原本下班时就该一哄而散的成员，此刻却聚成一团。 “消息绝对不假，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这个万灵通。” “我也觉得我们公司要更上一个档次了。”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华云为什么会考虑我们。” 尹一凌左听一句右听一句，听明白大概后就拿起公文包打算回家。尹乐还在等着他。 “一凌你现在就走啊？不留下来再讨论讨论？”其他同事明显还没过了兴奋劲。 “讨论啊？如果真的能跟华云合作自然是好事，对我们公司在业内树立形象跟地位都有利，所以一定要努力做出令对方满意的成绩。” 大家听后也都斗志昂扬，不过很快又闹了起来。 “小宝，如果我最后发现你这条消息是假的，我们一定会大刑伺候你。” “拜托，有没有点良心。” 尹一凌见他们乱成一团，脸上挂着无奈的笑，随后道别众人就离开公司往家赶去。 058.遇见 深夜 尹一凌搂着尹乐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是心烦手术费的事，二是尹乐现在听不见，两人交流十分困难，因此对于去医院这件事，尹乐仍是极为排斥。他虽然心疼，但也知手术对尹乐更加有利，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人生活在一个无声无言的世界里，别人又怎能理解他的苦楚。 隔日，尹一凌刚到公司就听见一片闹腾。 “怎么了？这么高兴？”他问。 “一凌，华云要跟我们合作的事好像是真的。”美美的父亲李阳走过来，通知他这个好消息。 “真的？那太好了。”尹一凌闻言，也是喜上眉梢。 “今天徐总监穿的好正式，领带都打的有模有样。” “不仅如此，那条领带还是华云旗下的品牌，看来徐总监是煞费苦心啊。” “可不是嘛，你没听徐总监说么，华云的人昨天见了总经理，今天就要求见徐总监，这说明什么？摆明是看重我们创作部。” 讨论展开后，大家似乎忘记了工作，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李阳拉过尹一凌，暂时脱离群体，问道，“听美美说小乐没去上课，很严重么？” 尹一凌面露愁色，“医生说要手术。” 李阳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那我们就听医生的建议，小乐会没事的。”随后，他又添了一句，“若是手术费有问题，我跟你嫂子这里有些积蓄，不要客气开口就行了。” 由于美美跟尹乐是同班，又一起学琴，因此同事中，他跟尹一凌关系算是最好的。当然，两人的年纪在创作部也算‘成熟’的。 尹一凌十分感激的点点头，连说了几声谢。他正为此事心烦，这几年虽一直工作，却没什么积蓄，李阳肯在这种时期帮他，怎能叫他不感激。 临近午休时，大家正打算一同前往员工食堂，不料徐总监突然杀了过来。 徐文直接走到尹一凌面前，“一凌，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去见华云的人。” 徐文一句话，令整个创作部炸开了锅。 “去见华云的人？” “嗯，听总经理说，是华云的席助理点名要见你。” 尹一凌更加莫名其妙。 徐文笑了笑，解惑道，“他看了我们为其他公司策划的一些广告，比较欣赏你之前为艾路构思的那个沉静，后来制作合成时你不是也参与了一点嘛。” “原来是这样。”尹一凌还有些后知后觉。 徐文催促道，“快点整理整理形象，我们可不能迟到。” 这么一说，尹一凌总算反应了过来，连忙拿起员工制服跑进洗手间整理形象。 等他出来时，发现大家都还站在原处。 “怎么都不去吃饭？不怕被其他部门的人抢光啦？” “我们要目送你跟徐总监离去。” 徐文见尹一凌整理完出来后，笑道，“一凌，我以前没发现你小子还挺帅的。” “徐总监，我家尹叔是公认的美男子，你不知道么？” 开口说话的是创作部年龄最小的梁心月，刚刚大学毕业年仅22岁，由于成绩出众，学校举荐给了他们公司。 其实尹一凌宁愿她喊一声哥。 徐文看看时间，眼看差不多时，便跟尹一凌一起出了创作部。尹一凌原本以为只有他和徐文去，没想到他们总经理今天也陪同前往。总经理杨枫是个处事严谨，为人谦和，又懂得为下属着想的人，因此在员工心中拥有良好的口碑。不过尽管如此，一路上，尹一凌还是难免有些不自在。 约定的地点是一间环境不错的商业餐厅，想当然，三个人到时，华云的人还没到，他们提前了十分钟。 大约距离约定时间仅有两分钟时，席律潇潇洒洒的出现了，随后四人公式化的寒暄几句。当席律看见尹一凌时，不由露出一丝意外和惊喜。 “想不到尹先生不仅工作出色，外表也叫人眼前一亮。” 尹一凌原本就不习惯被夸，更何况对方还是他们的大客户，因此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但他不好驳了对方的话，于是只好道，“感谢席先生夸奖。” “不客气，我就是喜欢实话实说。”席律说着冷笑话，冷风过后，又道，“抱歉，恐怕我们还要稍等片刻才能进行工作上的交流。” “席先生有事？” “不，不。”席律摇头，“我们尹总昨天说会过来，不巧临时有点事，所以才会迟到，他还托我向各位致个歉，他稍后就赶来。” 迟到，是商业聚餐十分忌讳的事，好在是他们本没想到会到的人物，因此徐文跟尹一凌除了惊讶外并未思考对方的失礼，而杨枫则一直是一脸沉稳。 尹可叫司机去停车，自己便下车先前往餐厅。虽说正是午餐时刻，餐厅并不显嘈杂，环境氛围良好，很适宜谈公事。 由服务生领着路，尹可向约定的房间走去，他的外表引来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请问，洗手间怎么走？”看着路过的服务生，尹一凌礼貌问道。 “您好，从前方左转就到了。” “谢谢。” “先生，您怎么了？”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尹可，服务生疑惑的开口询问。 尹可一张脸如遭雷劈，僵了数秒后立刻越过他走到前方，在拐角处向左看去。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一个转弯不见了。 是他。 真的是他。 尹可在心中咆哮着，全身的血液和细胞几乎要炸开，可是四肢却无法行动。 059.还是想要他 尹一凌从洗手间出来后就只想着尽快赶回房间，但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看去，见身后无人，他莫名的摇摇头，又继续往房间走去。 尹可见他走远，才从拐角处现身，高大的身影有些僵硬，双目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背影，直到他推门而入。 尹一凌推开门，见房间内仍是只有席律杨枫和徐文三人才舒了口气，幸好那个大BOSS还没来。 他刚坐下，席律就接到一个电话，只听席律简单应付两声便结束了通话，随后遗憾的看着他们。 “实在抱歉，尹总今天走不开没办法来了。” 三人听完，反应不一。杨枫依旧面不改色，笑道，“没关系，请他不要放在心上，既然这次的合作由席助理全权负责，我们跟席助理谈也是一样。” 徐文可没杨枫那么大度，因此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公司跟华云是不能比，甚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也不用这么耍人吧？既然不能来，干嘛不早说，浪费时间。 当然，抱怨归抱怨，这种话，徐文打死都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尹一凌对于这事倒也不甚在意，对他来说，谁来谈工作无所谓，关键是，双方要配合努力把工作做到最好。 “想不到杨总经理这么善解人意，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席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精致包装盒，“这次的广告策划的主角就是它。” 尹一凌定睛一看，华丽的包装下，打开盒子后是一款典雅的领带。他知道华云旗下有许多品牌，涉及的领域也众多，想必这次要推广上市的新品，就是这个了。 “大家都是男人，相信很容易就能理解领带的魅力所在。举个简单的数据，即便是普通的上班族，只要是有男人存在的家庭，几乎都会存在一两条领带。”席律拿出领带，悬在手中，接着道，“约三英尺宽，五十四英尺长，稍后会有设计师从这款产品的质地，纹样，色泽上给大家详细解说。” 尹一凌细细听着席律的话，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款领带上，他不是个追求时尚的人，对穿着打扮也没太认真的讲究，但是看着那款垂悬感十足的领带，也知质地精良。 “不知有幸为这款新品拍摄广告的人是谁？”杨枫问道。 “米歇尔菲列，他大概两天后会到，到时候你们可以进一步进行交流。我会让人把所有需要的资料送到贵公司。” 杨枫了解的点点头。 而后双方又针对一些问题作了分析，尹一凌整个过程中很少说话，但却记录细致，听得格外认真。 这是第一次跟华云合作，他们必须抓住机会，努力做到最好，只有这样，以后才会有更多合作的可能。 ＊＊＊＊＊＊ 跟海伦凯勒的人道了别，席律就开车直奔华云。然后乘电梯上了23楼。 齐韵见他脸上没了往日不正经的笑脸，而是鲜少的瘫痪。眼看他直直往尹可办公室走去，她犹豫着要不要提前通知尹可。 席律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就跟进自己办公室一样。尹可惬意的躺在沙发上，手中还优雅的托着红酒，那副闲散的样子让席律更加冒火。 “你有没有搞错，分明没事竟然临时改变主意，你可是华云的门面，出尔反尔对方会怎样想我们？” “我刚才去了。”尹可淡淡答道，随后无视好友抽动的表情，继续道，“海伦凯勒去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尹一凌的？” “你认识他？” 尹可闻言，脑中闪过无数个曾经的画面，短短几秒内，表情已是变幻莫测。他攥紧手中的酒杯，险些将被子捏碎。那些被时间沈淀已久的情绪再次大量涌出，他这时才明白，本以为消耗殆尽的痛感，其实不过是还没遇见那根导火线。 而长久以来，桎梏着他让他无法痛快的导火线，就是尹一凌。 “何止认识。”说完，他仰头喝光一杯酒。 席律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幅表情，除了他们在美国拼命读书奋斗的几年。尹可那消沉又不要命的拼劲儿，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一直都知道尹可心里有着一个坎，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心脏令尹可痛苦万分，却不清楚那根刺究竟是什么。 “你是因为他今天才没有露面？”席律大胆的揣测。 尹可默不作答，只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走到席律面前，面色带着几分挣扎，然而，最终还是说道，“我想要他。” 席律盯了他几秒，“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 “我想的很清楚。” “别告诉我他就是一直让你消沉的根源？”席律虽只见了尹一凌一面，却完全不觉对方是这种圈子里的人。他年纪明显比尹可大不少，更何况，两人即使有段关系，也该是几年前。想不到尹可这家伙在早恋时就已经搞了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真是没节操。 尹可对席律的问题避而不答，很显然不愿多提这件事。 席律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尹可冷笑着看了看他，阴冷的目光让人轻易就联想到了蝎子，还是很毒的那种—— 060.循循善诱 海伦凯勒接手华云的案子后，夸张到整个公司好像都忙活了起来。尹一凌在这种时期也不好开口请假，可他又得照顾尹乐，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新定制的助听器已经到货，尹一凌给尹乐戴上，尝试跟他交流了几句。 “小乐，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尹乐睁着明亮的眼睛，表情有些茫茫然，过了两秒才不太确定的点点头。 尹一凌欣喜的搂过他，再次问道，“明天想去幼稚园么？” 虽然换上新的助听器，但始终是治标不治本，尹乐的听觉明显不如之前，反应较为迟缓。尹一凌见状，眉间紧锁。 尹乐听闻要去幼稚园，高兴的拿脑袋蹭蹭尹一凌的脸。 隔日，尹一凌就送尹乐去了幼稚园，不少孩子见了尹乐都上前陪他玩耍，尹乐脸上也是神采奕奕。尹一凌看到这种情形，便放心的去了公司。 华云之前委派专人对本次要推广的新品做了十分详细的介绍，目前工作处在策划前期，因此他们部门现在还不是最忙的时候。 “一凌，你觉得小李那个创意文案怎么样？”李阳喝着茶，绕到尹一凌旁边。 “想法是不错，但若是结合这次的目标群，就不大适合了。” 李阳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而且成本肯定要超出预算。” “调研部的报告出来了么？” “应该差不多了。” “你可以去给小李讲解一番，那孩子的思维还是非常好的。” 李阳指着自己，“我？你干嘛不去？” 尹一凌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我也不知道。” “……” “听说徐总监担任这次广告策划的执行总监，是不是真的？” “真的，我刚听媒介部的人说过。”小李啃着苹果补充能量。 几个年轻人聊了起来。 李阳走过去一一往他们头上敲了一下，“赶紧结合定位和这次的广告目标再想几个创意文案出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干活，要是其他部门完成工作，我们没完成，导致公司没法按时交出策划书……” “哇……李哥好恐怖，别吓人了，我们这就去工作。” 李阳见几人各归各位，无奈摇头。尹一凌见状，在自己的位置上偷偷笑。 下班时，尹一凌收拾好东西，见李阳还在忙，问道，“今天嫂子去接美美？” 李阳这才抬头，看了看时间，恍然大惊，“已经下班啦？我得赶紧去接美美。” 尹一凌叹了口气，等他把东西收拾好，两人一同赶往幼稚园。 路上，李阳又问起尹乐的事，“决定让小乐手术了么？” “之前他一直听不见我说话，很难沟通，我这两天再努力努力吧。” “多哄哄他，小孩子也容易哄。” “嗯。” 两人坐着车，聊着聊着就到了幼稚园。然后往音乐室走去。 音乐室里仅剩下几个孩子，美美正和另一个女孩子玩耍，尹乐正乖乖的坐在老师面前学琴。 “小乐，你爸爸来喽。”老师看见尹一凌后，站起身对尹乐说。 尹乐放下琴，朝尹一凌跑了过去。 “尹先生，我正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请跟我到这边来。” “好的。”尹一凌把尹乐暂时交给李阳。 “是这样的，小乐虽听力不好，但在这方面有难得的天赋。所以我们协会想把他推荐给一个人，希望他有更好的引导，将来有更多的机会。” 尹一凌听后别提有多高兴，差点激动过头，“这是好事，我想小乐他一定也很高兴，我更加不会反对。可是……” 他吞吐道，“是不是需要很高的费用？” 老师恬静一笑，“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对方如果承认小乐的天赋，他不会计较的。因为不了解你对小乐学琴抱有的态度，所以才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小乐情况特殊，尹先生如果只是想让他多份兴趣爱好，不打算让他往这个领域发展，我们也不能勉强。”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顾忌对方是位女性，尹一凌可能会兴奋的抓住她的手。 “不客气，说不定小乐以后就是位艺术家哦。”老师说着看向不远处的尹乐。 尹一凌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尹乐正往这边看来，于是他喊了一声，“小乐。” 尹乐听不大清楚，见他嘴唇动了动，就跑了过来。 尹一凌摸着他的头，看着他可爱的样子竟想到了小时候的尹可。他还是那个他，只不过年龄大了一些，而眼前的孩子，却早已换了人。 让尹乐走进尹可的梦想，也许尹一凌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没有尹可在身边的生活，尹乐就是带他接近尹可的桥梁。他感激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当晚回到家，尹一凌做了晚饭后，开始喂尹乐吃饭。 “小乐，想不想以后有很棒的老师来教你学琴？” 尹乐边吃边点头。 “小乐，想不想以后成为小提琴艺术家。” 尹乐似懂非懂。 “会有很多人听你拉琴，你可以站在舞台上哦。” 尹乐又点了点头。 “小乐，想不想换更好的琴呢？” 尹乐再三点头。 “那你要答应爸爸去看医生哦。” “……” 061.试探 昨天软磨硬泡了一晚，尹乐仍是没同意接受治疗，尹一凌把他送去幼稚园，叹息着去上了班。 华云集团 席律两手拿着资料边走边看，随后推开尹可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头都没抬，走到尹可跟前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说道，“清清白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就跟长相一样，你到底要查人家什么。” 尹可拿过资料，也不知听没听见他讲话，自顾自动手仔细翻看起来。 席律又把手上的那份翻了一页，忽然又想到什么，“他有一个孩子，但没结婚记录啊。” 他皱着眉一边分析，口中滔滔不绝，而旁边的尹可早已因他这句话终止了所有动作，满脸错愕。尹一凌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以对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找女人，而男人…… “孩子多大？确定是他的孩子么？”尹可的声音有些不稳。 “大概五岁，你自己看资料。”席律指着被他的手压在下面的那份资料，尹可忙抽出打开来看。 资料上面写的很详细，尹一凌有个儿子，叫尹乐，今年五岁。尹可细致的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直到看见「患有语言听力障碍」几个字时，瞳孔骤然睁大。 过多的因素令尹可不得不多做设想，那种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涌了出来，且挥之不去。 “怎么了？别发愣啊。”席律不明状况的打断他的思绪。 尹可回过神正欲朝对方发火时，却又听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也没看号码就接通了。 “嗨，好久不见。”对方在那段说。 “是你！”尹可显然有些惊讶。 “不错，还没忘记我。过两天我就回国，去看看你们，大约下午两点半到，给你个机会为我接风洗尘。”对方丝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 尹可竟也没生气，只道，“别罗嗦了，到时候我去接机。” 看了一眼席律，他又提议，“或者让席律去接你。” “他？别别别，我哪敢劳驾他。” 席律耳尖的在旁边听着，叫嚷道，“是不是那个家伙？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 尹可露出坏笑，他知道他们俩不对盘，所以才会那样提议。 “咳咳。”电话里传来两声轻咳，“我先挂了，回见。” 断了通话，尹可收了手机，把目光再次定在桌上的资料上。 “他是不是要来这里？” “嗯，到时候你接还是我接？”尹可应着，心思却没放在这件事上。 “谁也不去，他自己不会打车。” 尹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片刻后，把尹一凌的资料又递给席律。席律从他手中接过，不经意却瞧见他手上的疤痕，又是一阵惋惜。 “你不是想得到他么？想怎么做？”他问。 尹可托着下颚斟酌了一会儿，才叫他附耳过去，两人一阵交谈才又分开。 尹一凌不大理解席律为什么要单独约他见面，而且地点还约在这么浪漫的餐厅。虽然想不通，但对方毕竟是大客户，他也没拒绝。 席律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显得相当满意。之所以会约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因席律本身就是个喜欢享受情调的人。这次两人见面不为公，只为私，虽然跟他个人没什么关系，顶多他只算是个跑腿的，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反正有人报销，他又不用花钱。 哦，对，席律虽喜欢享受，却不怎么喜欢自己掏腰包享受。 “席助理……” 尹一凌刚开口，席律便打住他，“叫我席律吧，今天不谈工作。” 听他这么一说，尹一凌更觉诧异。不谈工作？那他们干嘛见面？ 席律盯着菜单，豪爽的点着餐，旁边的美人waiter笑意盈盈。他点好后，便开始催促尹一凌，尹一凌不好搅他兴致，便低头看了看菜单，捡便宜的点了一份，之后就开始算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 虽然未必是他买单，可他怎好意思叫客户请他吃饭，所以还是掂量掂量为妙。 “席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工作……” 虽然席律准他直呼其名，可尹一凌还是用了尊敬的语气。 席律摆手，“不是为工作，今天请你出来纯粹是想交个朋友。” 说真的，席律的话着实把尹一凌吓了一跳，跟华云的人，从商业合作关系质变为朋友关系？他可真没想过。 由于摸不清对方的想法，他只好官方道，“华云愿意跟海伦凯勒合作，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席律闻言，从容一笑，随后自来熟问道，“一凌，你多大了？” 尹一凌对他突然转变的称呼有些难以是从，语气略显尴尬，“三十六了。” “真看不出来，这个年纪该有孩子了吧？他肯定跟你一样优秀。” 一想到尹可，尹一凌便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是的，我有个儿子。” “我之前还以为你单身呢，你的太太一定很幸福。” 席律故意将话题继续深入。 尹一凌怔了一下，明知不好解释，还是如实相告，“我没有太太。” 虽说跟席律顶多只算得上认识，可他从来不喜欢撒谎骗人。而他骗过的，却是他最爱的人。 062.强硬措施 想起尹可，尹一凌便有些走神，因此忽略了席律脸上那耐人寻味的表情。 “你没有结婚？” “嗯。” “哦。”席律略作恍然大悟状，“那就是还是女朋友了？可以理解，现在也有人先生孩子再结婚。” 尹一凌没再作答，只摇了摇头，这举动不知是指没有女朋友，还是对这个问题倦于回答。 席律右手托头，食指摩挲着下巴，斟酌片刻后，佯装开玩笑道，“难道你在做义工，帮别人代养孩子？” 尹一凌错愕了一瞬，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误会，于是说道，“席助理，你误会了，小乐他的确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只是在开玩笑，别放在心上。”席律笑说着，为他倒了杯酒。 尹一凌连忙拒绝，却不忘感谢他的好意，“我待会还要去幼稚园接儿子，不能喝酒。抱歉！” 席律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大方的耸肩道，“没关系。” 两人点的餐很快就送了上来，用餐的期间，席律原本还想继续尹一凌的私人话题，但尹一凌很明显不想再谈，无奈之下，席律只好作罢。 这个时间吃晚饭，其实相当早，席律虽点了很多东西，两人实质上吃的并不多。用餐结束后，尹一凌主动要买单，却被席律阻止，迅速拿笔签了单。 尹一凌只好点头道谢，随后看了看时间，说道，“我要去接小乐了，席助理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先告辞了？” 席律先是爽快的点头，“哦，好啊。”随后又突然说道，“干脆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从这里坐车就可以了，很方便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别跟我客气，又不是什么浪费时间的事。” “真的不用。” 尹一凌再次看看时间，跟席律道别后就往餐厅外走去。 席律跟上去，问道，“小乐在哪个幼稚园？”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尹一凌还是回答，“小天使。” “这么巧！那你就更应该搭我的顺风车了，反正顺路，一起走吧。” “顺路？” “是啊，我今天要帮朋友去接的孩子，就在小天使。”席律拿出钥匙，走向停车的地方，“我去取车，你在这里等我。” “席助理……” 席律迅速走开，只冲尹一凌摆了摆手，根本就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车子停在身边，席律坐在驾驶座帮尹一凌打开车门，尹一凌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道声谢，上了车。 车子虽然舒适，可尹一凌却坐立难安，尽管席律说有意跟他交朋友，可两人公事上的合作，还是给了尹一凌极大压力，让他无法自在的面对席律。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拘谨，席律笑道，“别那么紧张，放轻松，又不是在谈公事。” 尹一凌原本只是有些拘束，听他这么一说，就立刻又多了一份尴尬。 “嗯。” 然后两人就再没交谈。席律专心开车，只是表情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很是不解。尹一凌则一直很局促，扭头不停看着窗外。 索性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尹一凌舒了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好似摆脱了一场苦难，随后等席律把车停好。 “好了，进去吧。” 尹一凌点下头，两人进了幼稚园。 “席助理，你朋友的孩子是学什么的？” “嗯？”席律不明所以。 “这个时间幼稚园早就放学了，只有一些学习艺术课程的小朋友还在。” “啊。”席律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指这个，他是学琴的。” 他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尹一凌疑惑的看他一眼，不再多问。 “那小乐学什么？” “小乐学习的是小提琴。” “小提琴……” “是啊，怎么了？” 席律很快恢复常态，说道，“没什么，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学小提琴的，而且非常有天赋，只可惜……” 话说到这里，突然就没了下文。两人虽还谈不上多熟，可好奇心谁都多少有些，尹一凌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便问，“可惜什么？” 哪知席律的回答只是一个耸肩。 尹一凌看出他不想多提，所以这个话题很快就打住了。 “我到了，小乐就在这间音乐室。” 尹一凌指了指音乐室的门，对席律说道。随后又开口提醒，“你……还不去接朋友的孩子？” “哦，对，我打电话再问问他在哪间音乐室。” “好的。” 席律拿出手机，走到别处，拨了个电话，只说了几句就收线，又走回尹一凌身边。 “已经有佣人接走了，哈哈，可能是我来的太晚了。” 尹一凌并不觉得这个冷笑话有多搞笑，反倒古怪的看了席律一眼。他不是迟钝的没有发现席律有问题，他只是猜不到问题在哪里。 尹一凌走进音乐室，喊了一声小乐，尹乐这时已经收拾好琴，见他过来，直接拿起琴背上书包跑了过来。 “这个就是你儿子，小乐？”席律走到尹乐面前，一双眼睛仔细观察着尹乐，很快便眉头一皱。 “是啊。”尹一凌帮尹乐拿着琴，牵着他的小手，看了看席律，斟酌片刻后，对尹乐介绍道，“这位是……席叔叔。” 尹乐露出微笑，伸出一只小手向席律打招呼。 “乖啦。”席律蹲下身，跟尹乐打招呼时又仔细看了他两眼，随后若无其事起身，对尹一凌说道，“很可爱，跟你很像。” “谢谢。” “那我们走吧。” “好。” 三人出了幼稚园，席律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家，尹一凌却婉拒了。而席律这次也没有特别坚持，跟他们道别后，便驱车离去。 车上，席律拿过手机，再次给尹可拨了电话。尹可这时候正要离开华云，于是两人就约了一家休闲会所见面。 席律到达会所时，尹可已经到了，还帮他点了一杯酒等他。 “能享受你这种待遇，一定有很多人羡慕我。”席律往沙发上一座，拿起酒杯就品尝起来。 “怎么样？有收获么？” “我亲自出马，当然有。”席律卖起了关子。 “说来听听。”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尹可看上去虽仍是一派悠闲，实际上，心里却迫切想知道席律的收获。 席律故作神秘的抿了一口酒，随后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尹可皱起眉，不解问，“什么问题？” 席律放下酒杯，贴身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小声问道，“老实告诉我，尹乐是不是你儿子？” 尹可面色一僵，重新靠回椅背，手中摇晃着酒液，盯了席律几秒后，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我见到尹乐后，发现他跟你有些神似。况且你好像很关心这个孩子的问题，如果你只是想针对尹一凌，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让我去探口风。还有，我差点忘了，他也姓尹，而且，他也学习小提琴。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都只是巧合？”席律坦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没人告诉你，对待朋友要坦诚么？” “你是说，那个孩子也学习小提琴？” “没错。” 尹可看向别处，一副深思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是。”过了好一会，他才回应席律，“理论上来讲，你分析的很对，只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孩子。” 尹可虽没给出肯定答案，但席律已经很满意。最起码，尹可这句话证实了一点，那就是，他同样也在怀疑尹乐是他的孩子。 “你怀疑他曾经偷去了你的精子？” 不怪席律会这样联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尹一凌身体的特殊性，而关于这点，尹可并不打算告诉他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收获了么？” “跟我们之前查的资料差不多，他确实没有结过婚，而且也没有女朋友，可他却说，尹乐的确是他的孩子。” 对于这点，真正费解的人是席律。尹一凌说自己没结婚，没女人，却说尹乐的确是他的，那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后来我再问他有关尹乐的事，他很明显不愿多提。” 席律边说还一边百思不得其解，而尹可心里却隐约有了底。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以他了解的尹一凌，是不会去抱女人的，至于让男人抱？尹可摇头，也不会。 他并非自负的认为尹一凌这些年有多爱他，多忘不掉他，甚至还为他保守贞操。只是他依然记得，尹一凌有多在乎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残缺，就像当年他想抱他时，他抗拒的厉害，尽管最后还是妥协了。 “你在想什么？”席律见他想事情想的出神，便开口询问。 “明天再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尹可突然露出一抹微笑，笑的令人毛骨悚然，席律突然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等尹可说了自己的想法，席律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我真是搞不懂你，既然想要他，何不直接去找他？威胁这种事，真是有够伤人。” 席律虽然也爱玩，并非什么专情户，但对待情人自问还算体贴温柔，大家你情我愿，彼此快乐享受比什么都重要。 “当初他离开我，现在，我要他亲自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他。” “看不出你报复心里这么强。” “人总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负责，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 席律见他不像开玩笑，表情也比以往更加阴沉，就知道他又钻了牛角尖。尹一凌那个人，能够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而且还持续影响了这么多年，看来这根刺，始终要对方亲自拔掉才行。 尹一凌刚看完手上一份新的创意文案，就被总监叫进了办公室。 “徐总监，什么事？” “华云的席助理想简单了解一下目前的进度，你去跟他汇报一下。” 尹一凌闻言，不禁皱眉，昨天他刚见过席律，对方没有提及任何工作上的事，现在又想了解进度？更何况，他们公司还没向华云交策划书呢。 “哦，好的。” “他在附近那家kopi luwak咖啡馆等你，你快去吧。” “他已经到了？” “嗯，听说刚好路过，就顺便了。” “我这就去。” 出了徐文的办公室，尹一凌收拾了一些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便匆匆赶去了约定的咖啡馆。 那种地方他几乎不去，因此具体位置他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每天来回经过，多少有些印象。但他担心耽误时间，所以出了公司就直接打车去了。 由于路程近，十分钟就到了。尹一凌下了车，直奔咖啡馆，刚走到门外就有人为他打开门。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两位，我……朋友已经来了。” 尹一凌环视了一周，刚巧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席律。他直接走了过去。 “席助理。” “来了，坐。”席律指着对面的位置。 “谢谢。” “想喝什么？来杯咖啡？” “不用了，徐总监说你想了解一下我们的进度？” 谁知席律却一笑，说道，“借口而已，目前为止，你们的策划书还没交呢。怎么样？能在约定的时间完成么？” 借口？尹一凌有些摸不清席律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会完成的，能跟华云合作，大家非常开心，每个部门都很努力。” 席律听后，暗自叹了口气。 “席助理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席律轻咳一声，在心底骂尹可给他安排了两个反差如此大的角色。昨天见尹一凌，要在他面前百般装友人，岂料今天，就要翻脸不认人。 “虽然很难开口，但我还得直说。尹先生……” 席律恢复了先前的称呼，没有再亲切的直呼他的名字。 尹一凌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老板想要得到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席律自认为他的话已经说的非常坦白，他也相信，尹一凌应该能够理解。 “席助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尹一凌的声音有些僵硬不稳，不知道是在纯粹的表达气愤，还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真的不明白么？需要我再说的详细点？” “不必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老板是男女老少，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怪异的条件，我都不会接受。”尹一凌站起身，拿起东西就要走。 “我的老板，是位年轻的男性。” 尹一凌侧头看他，“我也是位男性。”说完，又讽刺道，“昨天你说你想和我做朋友，原来对你来说，这就是朋友。” 这么明显讽刺，席律当然一听就了然，可奇怪的是，他竟没感到生气。 眼看尹一凌要离开，席律也站起身，“你不希望因为一个人而连累整个公司。” 就跟席律想的一样，尹一凌听到这句话后，果然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我们有签合约。” 席律轻笑着摇头，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对我们而言，不过是浪费了些时间，最多再赔偿一些违约金。虽然会有些麻烦，不过，如果想让海伦凯勒在业内就此沉沦，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吧？” “你疯了，这对你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尹一凌攥起拳头，两人的对话，引来近处几个人侧目。 “所以希望尹先生不要做让大家都没有好处的事。” 尹一凌嘴唇紧抿，上下两排牙齿撕咬着，数十秒后，他突然冷笑道，“我不会受你威胁，我会向公司辞职。” 语毕，他转身离去。 却听席律仍在身后说，“不用那么快就下决定，你有一天考虑时间。” “不用考虑！”尹一凌说的果断，最后一个字被门阻隔在咖啡馆外。 席律坐回椅子上，给尹可拨去电话。 “跟你想象的一样，果然够倔呢。” 尹可却没显露出情绪，只道，“来我家里，他已经到了。” 席律当然知道他口中那个他是指谁，于是佯装淡淡道，“知道了。” 随即又补充说，“你最近要好好安慰我受伤的心。被别人当面讽刺的滋味可不好受，你也知道，昨天演朋友，今天又要在别人背后捅一刀的事，我不是很拿手。” “所以我正给你学习的机会，让你多练习练习。” “shit！！尹可，你还是不是人。” “快点回来，我们等着你。”尹可顾左右而言他，随后便挂了电话。 席律叫来服务生买单，之后迅速驱车前往尹可家。 尹一凌出了咖啡馆就返回了公司，放下手上的东西后，直接去了徐文办公室。 “请进。” 尹一凌推门而入，徐文见他回来，放下手中的笔，问道，“怎么样？” 尹一凌低头沉默数秒，待深思熟虑后，才回道，“很抱歉，徐总监，我想辞职。” “辞职？为什么突然要辞职？是不是刚才……” “不，没什么，但我的确不能再继续这份工作了。” “给我一个原因，你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不会在这种时期突然要求辞职。”徐文认真的看向他，尹一凌被看的只想逃避。 “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所以，徐总监，也请你不要再问了。” 大概看出了他的坚决，徐文只能无力以对。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暂时还不能离职，我会尽快调人过来接手，你把工作交接一下。” “谢谢。那我先出去了。” “嗯，这两天你再仔细想想，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告诉我。” 尹一凌听后，只看看他，便推开门出去了。 063.威胁 从徐文办公室出来后，尹一凌像平常一样继续工作，并没有跟同事提及自己要辞职的事，以免被大家询问原因。 下了班，在跟李阳去幼稚园的路上，他一直心事重重，李阳见状，问道，“一凌，你怎么了？” “没什么。” “看上去一副心烦的样子，还说没什么。”李阳笑着揭穿他的谎言。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反正能看得出来。” 尹一凌闻言，抬手揉揉自己的脸，希望面部表情能看上去柔和点，别显得那么凝重。 “你到底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发现你不对劲了。” 由于对方是李阳，面对他的关心，尹一凌最终坦白道，“我辞职了。” 李阳错愕，“为什么？” 尹一凌逃避般的转向别处，说道，“没什么。” “不要只说一半啊，你现在辞职，肯定是有特别原因，否则不会辞职的。”在这种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年代，能找到一份稳定，而自己又喜欢的职业不容易，何况尹一凌现在的生活状况他多少了解，选择这个时候辞职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实在不像是尹一凌会做的事。所以李阳几乎敢肯定，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真没什么，李哥，你就别问了。”他并不是非要刻意隐瞒李阳，只是那个原因，着实叫人难以启齿。 李阳见他不愿多提，于是就没再问下去。 席律到达尹可家时，由于有他家的钥匙，于是便自己直接开门进去了。 推开门，就见尹可和秦科正坐在吧台旁畅饮，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大概是听见了动静，尹可向门口看去，秦科见状也扭过头。 席律在他们的注视下走来，还不忘跟尹可抱怨道，“干嘛约在你家，八成没得吃又没得喝。” 尹可习惯了他的性格，因此懒得理他。秦科却笑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琴箱和行李箱，“想去喝酒吃饭也要先把这些东西搞定再说啊。” “你没订酒店？”席律说着走过去，自觉的拿过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有你们两个在，我还用住酒店？” 席律闻言，立刻声明，“我先说好，我那里不方便。” 秦科料想他会这么说，于是非常坦然的接受。 三人闲聊了片刻，秦科突然对尹可说道，“你调到这里后就住这？” “嗯。” “怎么挑了这么一套不大不小的公寓？”秦科站起身，打算随处看看。公寓的位置虽处在黄金地段，居住环境也良好，但以尹可现在的条件，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地方。 “地方太大有时候只会让人觉得空荡而已。”尹可说话的语气平淡，好似完全没有话中那种寂寥的意思。 “会在这里待多久？” “还不确定，应该不会太快回去。”秦科看完了书房，回头问道，“不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我睡哪间房？” 说着，他打开一扇门。 尹可起身走过去，“这是我的房间。” 这时秦科已经向房内看去，一眼就瞧见了柜子上摆放的琴。 “从你那次出事以后我就没见过它了，原来你还一直留着。” 秦科关上门，看向尹可说道。 “没太在意，可能就一直放着了。”尹可简单回应，随后推开隔壁那扇门，“你住这间房。” 秦科明明看见那把琴保养的很好，但是不打算把话戳破。那把琴对于尹可存在什么意义，这个世界上除了当事人外，恐怕没人比他清楚。 “你们聊好了么？选个地方出去吃饭？”席律摸着空空的肚子，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另外两人没反对，三人统一意见后，便出去吃饭了。吃了饭又找地方喝酒，一直闹到深夜。席律选中一个还算满意的对象，决定一夜春宵，临走时，尹可却拉过他，小声说道，“明天还有事情要你办，今晚别玩得太凶。” “放心，不会误了你的‘正事’的。”数落他一句后，席律拉着今晚的拍档去了酒店。 而尹可，自然是和秦科回了家。 秦科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发现尹可正坐在吧台朝落地窗外望去，手里捧着一只酒杯，里面已经没有液体，看样子是已经喝光了。 他走过去，坐在尹可旁边，故作轻松道，“嘿，这么多年了，该忘记的就忘记吧。有些东西得学着放下。” 尹可是明白他说什么的，于是果断摇头。 “不会结束的，我跟他之间是不能这么容易就结束的。” “你这样只是一直束缚自己。”秦科抬手拍拍他的肩，无奈不语。 “以后不会了。” 尹可握紧酒杯，双眼锁住窗外，秦科听了他的话还以为他是想开了，心里正觉可喜却瞥见他面容冷峻，当下便知自己八成理解错了。 果不其然，尹可紧接着又说道，“被束缚的人，不该是我。” 秦科挫败的用手抚了抚额头，直觉此刻无法再继续跟他沟通。 “别再喝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你还要上班，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秦科起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到门口时，又回头提醒，“不过，不能像以前学习时那样不要命的拼法。” 尹可听后点点头，却并未把他的话收在心里。因为他心里，现在满满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事。 尹可所说的，第二天要席律办的事，自然是继续紧逼尹一凌。由于没有正式离职，尹一凌仍要去上班。当天工作结束后，他刚出公司，席律就开车从他后面跟上，按下车窗，伸长脖子对他道，“上车。” 尹一凌见来人是他，不加掩饰生出一抹厌烦之色，再没了先前的和颜以待。 “席助理有什么事？” 面对他前后的反差，席律有些小小的不适应。 “上车再谈。” “如果是公事，我们可以去公司的办公室，如果是私事，我现在没时间。”直觉并不是尹一凌的强项，但他现在有极为强烈的预感，席律来找他，不是为了公事。 席律因为他的话而怔了一瞬，等回神时就见他抬起脚步正欲离开。 “是不是准备去接你儿子，他真的很可爱，你要时刻盯紧他才行，万一不小心走丢了多可惜。” 他的话刚落音，就见尹一凌转过身，表情和眼神里全是惊慌。尹一凌并不是什么都还不懂的纯真年纪，席律这种明显的威胁，他一听便知。 “你们好卑鄙。”他走到车窗前，微微弯腰，对着车内的席律道，“如果小乐有事，我会跟你拼命的。” 席律听见他的反威胁，微笑着给他打开车门，“上车。” 尹一凌知道自己的威胁根本起不到作用，他从对方轻蔑的笑容里就能看得出。虽然他很不想上车，但最终还是乖乖上了车。 “别那么紧张。”席律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尹一凌却感受不到他的笑意。 “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昨天提的那件事，你再仔细想想。你可以选择对大家都好的方式。小乐那么可爱，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 “停车！”尹一凌大喊一声。 “尹先生，做人有时候要识趣点。在伤害还没发生时，你要考虑清楚。”席律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有些难听，但尹可明显对眼前这人势在必得，若是再遭拒绝，势必会继续出招，他这样劝告，只是想让尹一凌更明白自己的处境。 “在伤害还没发生时？难道你们不觉得已经对我造成伤害？”尹一凌嘲讽一句，发出冷笑，“停车！” 席律看了他一眼，依言停下车。尹一凌即刻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想好后可以打电话通知我。在这之前，看好你儿子。” 尹一凌用力的关上车门，将席律的话阻隔在车内，随后大步离去。 064.凌叔，好久不见 晚上吃饭时，尹一凌老是走神，好几次饭都喂到尹乐鼻子上，终于在第三次，尹乐忍无可忍，推开他喂饭的手跳下椅子，不高兴的跑到电视机前看卡通片。 尹一凌自知自己理亏，于是放下碗筷走到他面前，“刚才的确是我不对。” 尹乐瞥了他一眼。 “小乐，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跟陌生人走，不能离开老师和其他小朋友的视线，还记得么？”尹一凌抱他坐在自己腿上，想起席律的话，感到很不安。 其实他真的很想不通，华云的老板为什么会对他提出这种条件。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种人物，也没见过对方，对他来说，这种灾难简直是从天而降，打得他措手不及。 送尹乐去幼稚园后，尹一凌慎重叮嘱老师一定要帮他好好看着尹乐。得到多次肯定回答，他才放心去公司。 可是到了公司，他却无心工作，整个上午都在摆弄手机，几乎每隔半小时都会往幼稚园打个电话询问情况。每次听到没事，他都会松口气，但又不免担心接下来会不会有事发生。他听得出，幼稚园的老师起初心平气和，到现在都有些不耐了。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他真的很担心。他跟尹可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无可挽回了，所以他不能让尹乐有事，尤其是因为他而有事。 尹一凌时常在问，对于当年的放弃和不告而别，现在后不后悔，每次他都回答自己不后悔，却越来越多想象若是那时没离开，此刻是不是还跟尹可过着开心的生活。只是如果再选一次，他恐怕还是会那样做。 他是那么喜欢尹可，喜欢到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献给他，即使明知他是自己侄子，他们是不对的。 尹一凌盯着手机出神，连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都不知道，直到李阳走过去喊他一声。 “一凌。” “啊？什么事？”他像是刚醒过来。 “可以去吃午饭了。” “嗯。”尹一凌说了个嗯后，却丝毫没要站起身的意思。 “那我们快点去吧。” “李哥，我突然想起有个很重要的电话要打，要不你先去吧。” 李阳见他神色古怪，便说道，“我先去等你，你打完电话去找我。” “好。” 李阳走后，尹一凌拿起手机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见茶水间没人，他才进去。随后找到席律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想通了，担心受怕没有用，与其担心尹乐有事，不如自己承担下来，不让他有任何危险的可能。失去了尹可，除了尹乐，他已没什么可怕的，不敢接受的。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电话接通后，尹一凌对那端的席律说道，“不过，华云跟海伦凯勒的合作希望不要出现问题，最重要的是我儿子。” “这点你放心。不过我得纠正一点，这不是我的条件，是我老板的条件。”席律边说边向尹可的办公室走去，“今晚八点你到威尼斯酒店，1204号房。” 推门而入时，席律已经挂断了和尹一凌的通话。尹可正埋头工作，并未察觉有人闯入他的领域。 席律熟练地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去，“你的条件，他同意了。” 尹可闻声向他看去，等吸收了他的话，神情瞬间变了番模样。 同意了。他同意了！ 笑意缓慢爬上尹可的嘴角，可惜未深达眼底时，又被他压了下去。 “我已经吩咐他今晚八点去威尼斯。”席律盯着他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兴奋？” 尹可低头去看手上的文件，“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兴奋的。” 虽然他伪装的很成功，几乎没有破绽，但席律却笃定，现在的尹可处在极度兴奋以及压抑兴奋的状态。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午我要放半天假。”席律说完，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尹可看着他出去，见门合上，立刻抬手注视了一眼手表。随后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尹一凌从幼稚园接回尹乐，陪他吃了晚饭，之后便把他安放在琴姨那。大约七点时，他告别琴姨一家，往威尼斯赶去。前去的路上，尹一凌心里一直很忐忑，有好几次都想调头回去，但只要一想起尹乐，还是硬着头皮熬了下去。到威尼斯时，他在前台报了姓名，由于席律特别吩咐过，于是领班直接带他去了1204号房。 领班走后，尹一凌站在门口看着偌大的套房，心知过了今晚，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想起曾经跟尹可同居的那段时光，他恍然不自觉的笑了笑。看看时间，尹一凌走到床边，然后主动褪去全身的衣服，背对着门躺在床上。 这只是一个交换条件，赤裸而又直接。他无所遁形，只能试图减低自己的被动及被支配感。流走的时间里，尹一凌僵固如石，等了许久，直到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今晚不会有人来时，终于听见有人开门而入，然后落锁。他瞬间揪紧床单，任命的闭上眼，却还是无法控制心里那份排斥的异动，睫毛紧颤。 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知道，那人已经走到床边，此刻恐怕正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眼皮不断颤抖，他却不敢睁开，身体诚实的逐渐让自己蜷缩成一团。他就像一道菜，呈现在桌面上，剥光了被人欣赏。这让他觉得难堪，可自己选择的事，就没资格说抱怨。 房间寂静无声，他等着那人先开口，或者直接对他提出要求，再或者下一刻步入正题。然而没有，他等来的只是突然急促的浓重喘息…… 而且越发清晰。 然后，一股陌生的气息骤然袭来，让他绷紧了全身。那近在咫尺的人背对着灯光，在他身上印下了一片暗影。最后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说，“凌叔，好久不见！” 他在那一刻僵了，血液瞬间凝固，轻颤着嘴唇，险些忘记呼吸。 温热的触感濡湿了他的耳垂，随后，那阴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么多年，你老了。” 065.庆幸还是不幸 身下的床单被撕扯的皱巴巴，尹一凌的手指不断伸直又蜷曲，无法合拢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一只大掌探上他的腰侧，他猛然一颤，随后一寸寸的转过身。 眼前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五官，陌生的神韵，原本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形下，变成了俊美冷毅的男人。明明曾经很多次幻想过尹可此刻的样子，却没有一次是这般。 “瘦了很多。”尹可边下结论边将手从他腰侧移到锁骨。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尹一凌不知哪来的力气，霍然起身抬起双臂就搂紧了尹可。 “小可！”刚喊出他的名字，他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尹可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怔忡片刻，眼中无意识的流露一瞬温柔，但挣扎过后，还是被漠然取代。 尹可掰开他紧搂的手臂，表情中是一种讥讽，“遇见我，你好像很激动。” 被说中心事，尹一凌显出些许尴尬，随即又愕然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成为华云的人？你明明，明明……”他明明去了维也纳学音乐，然后理所应当成为一位音乐家。 “明明怎样？”尹可反问，语气瞬间冷了下去。 “……” “明明去了维也纳？继续学琴？做一位音乐家？”尹可突然拔高音调，面如土灰，每说一句就靠近尹一凌一分，“开音乐会！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 尹一凌随着他的逼近，不断向后退开，虽然尹可说的每一句都是他心中所想，心中所望，他却从中听出了不尽的讽刺，只能默默摇着头，手足无措。 尹可攥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再继续退后，声音有些黯哑，“六年了，尹一凌！你知不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陈旧的痛苦破土重生，再次袭向尹可，尹一凌痴傻般的望着眼前念念不忘的人，听着他愤怒的喊出自己的名字，整个人被阴郁笼罩。他不知道尹可看上去为何如此难过，这跟他想象中的差别实在太大。 “我不知道，可是……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尹可捏住他的双颊，三根手指愈发用力，见尹一凌露出不适的神色，心中划过一丝痛快，然而痛快也只是一刹那，转瞬即逝后却是更深的惆怅。 他一把推开尹一凌，像是想要挥开那股由他而起的狂躁。 “原本我是打算今晚享受一番的。”他的眼神在他身上不断游移，认真又仔细。 面对他坦白的视线，尹一凌这才得空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全身赤裸。而他今晚前来的目的，也那么不堪。他想拿东西遮住自己的身体，等揪到被子时，却觉得这个举动由于面对的人是尹可而变得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突然没了心情。” 尹可站起身，面对他直言道，“不过我们的条件依然存在，也许我什么时候有心情了，会突然找上你。” 尹一凌怔怔的望着尹可，听在耳朵里的话更是让他难以置信，再遇的激动稍作平复后，他才来得及想到自己面临的现状。 “为什么这样对我？”用公司和尹乐逼迫他屈服。想到这里，尹一凌不由一僵，随即望向尹可。他突然意识到，如此说来，尹可应该已经知道了尹乐的存在，可他为什么没有提起呢。 尹可并未与他对视，甚至连他的问题都未回答。 “什么时候遇到我的？”尹一凌又问。 “那次与海伦凯勒创作部的商业聚餐，还记得么？” 尹一凌想了想，时间似乎是华云刚表示要与海伦凯勒合作时。他还记得当天席律说华云的尹总会到，谁知对方最后却没去。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要等的人，竟是尹可，而那次，会让尹可遇见他。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幸。若是那天他没去，尹可就不会遇见他，他们现在仍是分道扬镳，但也正因他去了，现在才能再见尹可。 尹可一直盯着他出神的样子，见他闪过懊悔的神色时，心中顿时一阵激荡，拳头狠狠的握在一起。躁动让他错过了尹一凌脸上最终那抹庆幸。 “怎么？是不是后悔那天出现了？你与其后悔那天的事，不如选择后悔自己六年前的决定。”说到自己的痛处，尹可不怒反笑，“不过可惜啊，这些已成定局。”定局就是，尹一凌当初离开了他，而他现在，绝对不会放过他。 提起以前的事，尹一凌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你气我，可我也是为你好。” 尹可如同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仰头干笑几声，随后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暴动的情绪。 “我不气你。”说完，他又一字一顿道，“我恨你。” 简短有力的三个字，将尹一凌彻底打入无底深渊。他惊愕的看着尹可，口不能言。 尹可低下头，直视他的眼睛，说道，“收起你那愚蠢的为我好，等着接受我给予的一切吧。” 当尹一凌看着尹可开门走出去后，他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066. 站在徐文办公室外踌躇数秒，尹一凌才扬手敲门，得到里面一声回应后，他推门而入。 徐文见他进来，打量他一番，便对他前来的目的有了几分了然。 “徐总监。”尹一凌颇为尴尬，“我……上次说的辞职的事。” 他有些说不出口，工作不是儿戏，不是说辞职就辞职，反悔了就能再次任职。 徐文知道他正反省，索性故意不回话，全当是一顿教训。片刻后，见尹一凌还是组织不好语言，才说道，“是不是决定不辞职了？以后不能这么冲动，回去工作吧。” 尹一凌正愁着该怎么开口，徐文的话无疑令他心口的重石落下。他赶忙谢道，“谢谢徐总监，我去工作了。” 见徐文笑着点头，他才安心的转身离开办公室。 午休吃饭时，尹一凌跟李阳面对面而坐。他嚼了几口嘴中的食物，看着李阳问道，“李哥，问你个问题。” 李阳边吃边答，“你问。” 尹一凌细细斟酌后，才问，“如果有一天，嫂子什么都没说突然离开你，你会不会恨她？” 李阳听罢，便皱起眉头，似乎在仔细思考。尹一凌见状，有些紧张，于是又补了一句，“她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离开？总是有个理由的吧？” “这个说不清，牵扯的有些多。” 李阳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才道，“因为你只是假设，所以我不太确定真实情况发生时会怎样。但是我可能不会接受。” “为什么？” 李阳的回答令尹一凌难以镇定。 “为我好这种话是不能成为离开我的理由的。我只是觉得，每个人应该都希望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吧。” “是么？”尹一凌变得有气无力。 李阳见他脸色难看，直觉跟那个问题以及自己刚才的回答有关，于是又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他联想到尹一凌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状况，于是揣摩着小心询问，“干嘛突然这样问？该不会是你？或者弟妹？” 虽然很没有心情笑，尹一凌还是被‘弟妹’俩字威慑到了。 “不是。”他急忙辩解，后又继续问，“那如果嫂子离开后，你又再次遇见她，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问她为什么离开我。”李阳想也不想回答，可说罢，他又突然自我反驳，“不，也未必，也许什么都不问，两人从此形同路人。” 尹一凌听后，垂头拿勺子搅着碗里的汤。无论是哪种情况，李阳的两种回答都跟尹可不同。尹一凌失笑，他这是在做什么？问卷调查？其他人不是尹可，可是他想要的答案，只有尹可能给。 尹一凌不打算再问，李阳却反倒陷入了假设中，还自言自语道，“既然她选择离开，就已经抛弃了我，我干嘛还主动去问为什么，摆出死也要死得明白的姿态。她如果有理由，想解释，何不主动来找我。” “抛弃？不是这样的！”不料李阳无意中的话竟惹来尹一凌这么大的反应。 在李阳印象中，尹一凌向来是和气沉稳的代表，可偏偏这个代表这段时间似乎有些反常。他不明所以，只好扶额重复道，“我用错词了，用错词了。” …… 尹一凌到达幼稚园时，比往日晚了将近二十分钟，他匆忙赶到音乐室，竟发觉里面空无一人。 “小乐。”他喊了一声，见无人回应，就慌张出了音乐室。谁知刚走出门外便碰上迎面而来的音乐老师。 “齐老师。”他快步跑过去，“抱歉，我来迟了，小乐呢？” “小乐在我办公室里，尹先生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提的那件事么？协会今天刚巧请来秦先生做学术交流，之前我们在举荐中提到小乐，所以我特地带小乐见了他。” 尹一凌闻言，不免激动道，“那对方觉得小乐怎么样？” 齐老师回以一笑，然后竖起大么指，“我们果然都没看错，小乐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哦。” “真的么？那太好了。” 两人聊着便走到了办公室外，齐老师不自觉的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和衣摆，这才笑着推开门。 尹一凌察觉她的举动，不由发笑，接着跟上她的脚步，走进办公室。 秦科半蹲在尹乐旁边，口中一边教导，手上还时不时比划着，尹乐也十分专注的吸收着他的指导。听见有人走来，秦科转过身，尹一凌原本是看着尹乐，待看向他时，两人视线相撞，皆是一愣。 067.不愿松手 秦科首先反应过来，紧接着便直直走向他。宛若老友见面般，说道，“真是好久不见。” 尹一凌正欲脱口而出的‘是你！’瞬间被塞入喉咙。 他挤了挤声音，勉强附和了句，“好久不见。” 相对于秦科的坦然，尹一凌则显得惊讶局促得多。他们不算熟识，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也许淡淡的招呼，甚至是一笑了之比较适合。 身侧的齐老师见状，问道，“尹先生跟秦先生认识？” “是啊，好多年呢。”秦科回答，尹一凌只是简单点头。 尹乐走到尹一凌身边，高兴的用手拉着他的衣服。他则宠溺的摸着尹乐的头发。 秦科敏锐的察觉到非比寻常的气息，诧异问，“他是你的儿子？” 尹一凌顿了两秒，再次点头。 “一起去吃个饭？” “嗯。”尹一凌以为秦科八成是跟他谈尹乐的事，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尹乐坐在尹一凌左侧，秦科坐在他们对面，三人点好饭菜就等着人上菜。气氛有些微妙，秦科不语，只是偶尔看他一眼，尹一凌被看的莫名，于是只好主动找话题。 “之前听小乐的老师提起过你，没想到你对音乐有那么深的造诣。” 秦科对他的夸赞似乎不以为意，反倒回了句不相关的话，“你好像过的不错。” “嗯。”尹一凌应上一声。至于真实情况，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还记得他么？”秦科怕他不懂，干脆说的明确点，“你侄子是么？” 秦科说这句话时，语气和表情中竟生出一些打抱不平的意味。尹一凌眉头紧蹙，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但秦科会向他提及尹可，也让他颇为奇怪。 尹一凌沉默不语，明白人一看便知他不想与旁人讨论和尹可相关的话题。 秦科却偏要继续，“当初你让我去机场送琴给他，我看出你神色怪异，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你打算就此离开他。” “你，怎么会知道？”尹一凌错愕。 “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直觉他口中那些事跟尹可有关，尹一凌问道，“你知道什么？” “很多。”秦科吝啬道，“关于他的。” 尹一凌看了看身边表情懵懂的尹乐，压低声音迫切地问，“能不能告诉我？” 岂料秦科却摇头拒绝，“我这样直接告诉你，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何况他所经历的一切不是我说出来你就能感受得到的，如果你想知道，就应该亲自找到他去问他。不过……”他再次摇头，说道，“我宁可你不要去找去问，也别让他再见到你。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放下你，还有以前的事。” “……” 秦科一席话让尹一凌的心逐渐揪成一团，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离开后，小可究竟怎么了。他用尽心力爱的那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见过他了，就在昨天，可是……”尹一凌陷入无尽的困倦中，“他却什么都没有提。” “你们见过了？” “是。” 惊讶过后，秦科叹息道，“可能这就是注定的。” 尹一凌不晓得自己离开后，秦科和尹可怎么会认识，但他了解，秦科知道许多他想知道的，关于尹可的事。 于是他不死心再次追问，“我真的很想知道小可的事，秦先生，拜托你告诉我。” 秦科却不知怎地，坚持守口如瓶。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就直接去问他吧。既然他又遇见你，想必是不可能轻易罢休了。” 尹一凌听后，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尹可昨晚离开酒店套房时对他说过的话。 与秦科接下来的对话，没有再涉及尹可。这次并非尹一凌刻意回避话题，反而是秦科不愿多与他谈。 晚饭结束后，他们道了别。尹一凌回到家一翻手机，赫然发现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他并未多想，就直接给对方回了过去。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通话那端的人竟是尹可。 “说话啊，知道是我后为什么就不说话了！” “小可……”尹一凌握紧手机，嘴唇紧抿，心脏跳动的厉害，明明有很多东西想问，却不知该先说什么。 最终，他只得问了个略显笨拙的问题，“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我打电话给你，需要向你交代么？你只要二十四小时确保开机，随时准备接我的电话任我吩咐就对了。” “……” 通话沉默数秒后，尹一凌才若有似无的说道，“知道了。” 谁知尹可下一刻就切断了通话。 尹一凌发怔片刻，随即把他的号码存了下来，接着便放下手机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他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见尹可和尹可纠缠下去，虽然现在的状况是，选择权不在他。可如果叫他就此不过问尹可的事，他一定无法安心。 尹可回来时，已是凌晨一点多，秦科还未睡，就是在等他回来。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流入鼻端，秦科皱着眉头，问道，“喝了很多？” 尹可嗯了一声，越过他就要往房间走去，却半路被秦科拦截下来。 “我有话跟你谈。” “我累了，明天再谈。” “是关于尹一凌的。” 尹可听见那三个字时，身体果然一僵。 秦科紧接着道，“我今天遇见他了。他还有了个儿子，听说你们昨天见过面了？” 尹可抬手揉着额角，面露倦色，似乎头痛的厉害。 “我不想提他。” “是么？”秦科反问，“我以为如果让你再遇见他，你不会轻易罢休。” “我的确不会轻易罢休。”尹可摆摆手，似乎在纠正自己的错误，“不，是绝对不会罢休！” “尹可，何必非要这样，让一切过去不好么？他过他的生活，你过你的生活，你只有放下他才会放过自己。” “放下？哈……”尹可突然发出嗤笑，笑秦科说的容易，笑自己有多傻。 他摇着头，手搭在秦科肩膀上，“你不会明白的，你肯定从来没有迷恋过一种东西，明知抓在手心会被刺痛，却还是不愿松手。” “你不明白的。” “你不明白。” 尹可不断的苦涩重复，最后哼笑着推开门，深感无力的走进房间。 柜子上那把琴，如同珍贵的艺术品被主人冷漠以待又千般呵护着。尹可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琴弦，上下细致的滑动着，用指腹的皮肤感受它的触感。 “小……叔……叔！” 低哑的声音如同提琴演奏出的旋律般，镇魂，饱含怀念。 068.解释 眼看下班时间就要到了，尹一凌还在矛盾中纠结着。 “打？还是不打呢？”他盯着尹可的号码，心中摇摆不定。 “等谁的电话呢？”李阳多次看他留意手机，便生出了好奇心。 “没等电话。”他迅速收起手机，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脑屏幕，没过几秒又主动跟李阳搭话，“李哥，如果两个人之间有事情没有解开，是不是应该努力去解开呢？” 李阳古怪的看他一眼，明明确确的答道，“是。” “那，如果逃避的话……” 李阳突然斜他一眼，摆出严肃的面孔，像老师一样谆谆教诲道，“我们必须得相信，大部分情况下，事情一旦发生，逃这个行为是没法避掉责任的。” “……”尹一凌这才想起，李阳曾说过，他当初一直都想当老师。 “李哥，一会下班我可能有点事，能不能请你先把小乐接到你家，我晚一点会把他接回来。” “当然可以，你尽管去忙吧。” “那谢谢你了。” 这边刚下班，尹一凌正准备收拾好东西给尹可打电话，熟料尹可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快点下来。”尹可在那边发号施令。 “什么？”尹一凌这边却摸不着头脑。 “我在你公司楼下。” “……” 尹一凌怔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公文包就往外冲去。 “我这就下去。” 尹可果断收了线。 尹一凌出了公司，果然看见尹可正站在马路对面，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那高大挺拔的身形显得异常卓越，强大的气场总能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尹可显然也看到了尹一凌，两人的视线在距离中拉近，而后相遇。 尹一凌发觉自己鲜少有过大起伏的心跳瞬间失律，他佯装镇定的笑了笑，也不知尹可看没看见。此刻正是下班的人流高峰期，马路上穿梭来往的车辆不少，可尹一凌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想着迅速到尹可身边，以免对方等急了。所以当一辆车在距离他不到一米处猛然刹住时，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车上很快传来驾驶者的怒骂，“有没有搞错，过马路不知道看车么？想死也不要害我！” 对方言辞有些过分，明显是刚才被吓着了，毕竟车祸这种事，无论是撞人或是被撞，任何一方都不希望发生。 尹一凌这才找回点意识，可他并未理会驾驶司机，而是直直的朝尹可望去。两人一个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一个站在马路上。 尹可像雕塑一般，站着一动不动，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尹一凌对他这种反应生出一股失落，却由于事出的突然和过远的距离忽略了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僵硬的身体和惨白的表情。 “你还走不走，快点过去！！”司机又开始发脾气。 尹一凌知道这次的错在于自己，于是小声向对方说了句抱歉，就匆匆跑过马路，不过这回，他有仔细看车。 终于到了尹可身边，尹一凌只扫了一眼他的脸便把视线停留在他肩膀上。 “等很久了么？” “……” 等了数秒，却没听有人回答。 “小可。”尹一凌喊了尹可一声，疑惑的将视线向上抬去。 尹可却在这时突然转过身，什么话都没说就一个劲往前走，连停在一旁的车都忘记开了。尹一凌见状，只好跟上去。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阵，尹一凌见他脸色不好，只能在心中品尝苦涩。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有话想跟你说。”他主动建议。 尹可总算转身看了他一眼，但又很快转回去。路旁刚好有家餐厅，尹可就直接走了进去。不用说，尹一凌自然也跟了进去。 点餐的时候，尹一凌一直在考虑着待会怎么开口，可惜等点完餐，他还没想出个好的询问方式。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么？” “嗯，对。” “……”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尹一凌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尹可走到这一步，两人竟会长时间冷冷的无言以对。以前他们总是恨不得黏在一起，在一起时不是伴随着尹可活力四射的嬉闹声，就是伴随着音乐的旋律。即使安静的坐着，尹可也会放些音乐，他们也会做些无声却亲昵的小动作。 过了好大一会，尹一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几年……” 然而尹可并未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 “我不想提以前的事。” 尹一凌挫败的凝视他，见他神色决然，就打消了再问下去的念头。尹可不想提以前的事，这点太明显了，即便不听，他也能从他神情中看得出。 尹可不想说以前，却对他的离开抱有怨恨，可又不质问他为何要离开他。尹一凌想起李阳说过的话，也许，不该是他等着尹可问，而该是他主动向尹可解释。可是，他要解释什么么？他能解释什么呢？现在的情况，分明不是他一句为你好能解释的了的。然而他还是想解释，因为对方是尹可。 “小可。”尹一凌在桌子下的手互相揉搓着，“我知道解释可能没用。你恨我当初的离开是不是？可事实上我也很痛。我接受了跟你的关系，放开了性别跟血缘，但是却不能忍受你会因为我一点点失去光彩。” 他盯着对面，却没把目光集中在尹可身上。而尹可这次，也没再阻断他。 “你可能不懂我看见你去餐厅为别人演奏，去酒吧跑场会是什么感觉。你那么耀眼，明明该是接受最好的引导和教育的年纪。你放不下音乐，心里有梦想，也有舞台。”声音无法自控的开始不稳，尹一凌用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没哭出来，“你妈妈说得对，你对音乐有着执着，无论你那时多喜欢我，愿不愿意为我放弃，你心里都有执着，我的确只会对你造成阻碍。原来她才是那个最理解你，最爱你的人。对于前面的路我开始迷茫，甚至害怕，担心你会不会有一天怪我，因为你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尹一凌说着，不自觉陷入往昔的困顿中，而他的解释，不仅没让尹可的脸色缓和，反而比先前更加难看。 “不要说了！” 尹可忽的站起身，双拳紧紧的攥着，表情异常冷然。 “你听好了，我说过不想再提以前。现在，就是我对你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时候。而且，不会结束！” 尹一凌僵坐在原处，发不出声音。他没想过解释能让他们冰释前嫌，只希望尹可能少怨他一点。却万万想不到，尹可会是这样的反应。 069.见缝插针 食不知味的熬过一顿晚饭，出了餐厅，尹可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尹一凌沉默不语的跟着他，走了一小段路抬腕看了看表。已近九点，他差不多该是时候去接尹乐了。 “我得回去了。” 尹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转头看看他，步伐依旧。尹一凌没有得到准许，也不安心直接离去。又陪他走了一段路，尹一凌发现自己回到了公司对面。尹可走到车前，紧接着就上了车。 “上车。” 尹一凌见到尹可有开车来，颇为诧异了一阵，随后就走到车旁。他原本想坐在后面，谁知尹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无奈之下，他只好坐到前面。 “我们去哪？我还有点事。” “你不是要回家么？” “我……”尹一凌犹豫道，“我得去同事家接孩子。” 他其实并不想在尹可面前提及尹乐，对于尹乐的事，他也并非刻意要隐瞒尹可。只是以他们两人现在的情况，以后还不知会怎样，他不想多生事端，起码目前还不是说的时候。 “地址。”尹可发动车子。 “不用了，你应该很忙……” “我说地址。”尹可重复道，特意加重了‘地址’二字。 尹一凌只好将李阳家的地址报上。 一路上很是安静，尹可似乎不准备主动说话，而尹一凌是找不着话题，恐防一个不小心又触怒尹可。以前他有信心了解尹可的心思，现在却连一丝一点都看不清。 一直等到了李阳家，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是李阳来开的门，门打开后尹乐就跑了出来，似乎早料中门外是尹一凌。尹可没有下车，在车内看着他们寒暄几句，就见尹一凌带着尹乐朝他这里走回来。尹一凌给尹乐拉开车门让他坐到后面，自己则依旧坐在前面。 车内虽然多了个人，却安静如初，尹乐不能说话，因为是第一次见尹可便好奇多打量了几眼。往常遇见陌生人，尹一凌总会主动介绍给他，叫他打招呼，可这回是个例外。 而此刻的尹一凌心里早已是七上八下，准备好被尹可询问关于尹乐的事，他甚至编好了措辞。只是不料，尹可竟未对尹乐的事发表只言片语。 尹一凌心中百味杂陈。 看着窗外熟悉的路线，尹一凌方才寻回心神，他没有告诉尹可他的住址，可这行驶的方向竟丝毫不差。 到楼下，尹一凌下了车，尹可也跟着下来了。他看着他，终于还是问了句，“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用了，我会再找你。” 半晌，尹一凌“嗯”了一声，随后牵着尹乐进了楼道。尹可站在车前，一直等他们进去才收回在尹乐身上的视线。 回了家门，尹一凌悄悄跑到厨房，打开窗户向楼下望去。由于是年代已久的破旧小区，所以并没有路灯，楼下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看来已经走了。” 这边刚结束自言自语，转过身就见尹乐正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他走过去，半蹲下来，脑中反复思考后说道，“他是我们家乡的一位亲戚，你第一次见他。” 说罢，用手挠挠他的头发便哄他去洗澡了。 次日去上班时，尹一凌牵着尹乐走出楼道，经过尹可昨日停车的地方时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去，双脚踏及的地方好多烟蒂。 尹乐见他停下，小手晃了晃他。他什么也没说，强笑着拉尹乐走了。 海伦凯勒拟好的广告策划书由杨枫过目两遍，才正式交给华云。虽然尹可把这件事交由席律负责，自己仍是详细翻看了一遍，并且亲自去参加了两方关于这一策划的商讨会。尹一凌尽管也作为其中一员出席，但只沉默着坐到尾，讲解及演示部分全部由李阳出面。 会议结束后，华云对媒介，创意草案及费用预算几方面做了些细小修动，但总体而言，这份策划书令他们还算满意。 “我需要了解工作进度，不知贵公司能否指定一个人定期向我汇报。”尹可坐在椅子上，双臂置在胸前，十指交叉。 席律闻言，富有深意的朝尹一凌看了一眼。 “当然没问题。”杨枫看向徐文，“那就从创作部选出一个人吧。” 席律眼角带笑，见尹可睨他一眼，立马揣摩到圣意，说道，“那这件事，不如就劳烦尹先生吧？” 尹一凌自听到尹可那句意有所指的话时，心里就起伏不定着，这会儿一听席律这么说，更是抬不起目光，可即便盯着桌面，他也能感受到众人投到他身上的视线。 070. 徐文转向尹一凌，问道，“一凌，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尹可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会议结束，差不多是下班时间，因此杨枫大方的主动请客，大家都很高兴，吵吵嚷嚷着想着去哪吃饭。尹一凌由于分不开身，便一个人离了队。 接回了尹乐，两个人正吃晚饭，突然有人来敲门。尹一凌闻声去开门。 “你是？”看着门外陌生的中年女人，尹一凌问道。 “是尹一凌尹先生么？”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尹可先生请来的。” 听见尹可的名字尹一凌便把对方请了进来，可是他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回事？” “尹可先生说你需要一个保姆给孩子做饭，接孩子上下学，所以他就请我来了。” “……” 坦白来讲，他的确需要多个人帮他照顾尹乐。但碍于这项支出会让他吃力，才一直自己勉强下来。 “我自己带孩子已经习惯了，麻烦你帮我谢谢他。” 那人闻言，什么话都没说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尹一凌不知她给谁拨去电话，等听见那句‘尹先生’才恍然大悟，她是给尹可打的电话。 “哦，好的。”她把手机递给尹一凌，“尹可先生请你接电话。” 尹一凌从她手中接过手机，放在耳边，说道，“小……” “既然我叫她去了，你就把人留下。” “我自己能顾得过来。” “顾不顾得过来我比你清楚。” “……”尹一凌哑口无言。 半晌，说道，“我知道了。” 收了线，尹一凌望向对面的人，略显尴尬。 “那你就留下来吧，以后还请你多帮我照顾我儿子小乐。” “尹先生客气了。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叫我朋姐就成。” “朋姐。” 朋姐笑着走到尹乐跟前，游刃有余的跟他沟通起来。尹一凌不好意思的跟过去，琢磨着怎么跟她开口商议月薪的事。 最后，他只好直接问，“朋姐，关于月薪……” “尹可先生已经付了我三个月的工资。哦，忘了告诉你，我之前是负责给他收拾房屋的钟点工。” “是，是么。”尹一凌心不在焉的答道，想着要不要给尹可打个电话道声谢，虽然这样做有些见外，可尹可现在见到他的态度比对外人还外。 不过再三思索后，他还是没打这个电话。 从那天开始，尹一凌就彻底明白了尹可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给他找保姆照顾尹乐，以及那句‘顾不顾得过来我比你清楚’的深刻含义。 策划书双方都没有异议后，就代表工作正式开始。尹一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下班后还要再应付一个擦不透心思的人，等晚上回到家又要照顾一个小的。这简直叫他筋疲力尽。 抬腕看看表，又到了下班时间，尹一凌抚着额头，想不通时间为什么过的这么快，他今天的工作还落下很多。 以前因为尹乐，没有特殊情况他很少加班，只能趁着午休加把劲或者把能带回家做的工作带回家做。现在尹乐多个人照顾，他反倒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至于这个原因，当然是尹可。 手机响了起来，尹一凌惯性的丢掉工作，匆匆收好东西就拿包往外冲。 “一凌，你的手机没拿。”李阳在后面喊他。 他赶忙返回，接过手机，“谢谢。” “你是不是去见华云的尹总？他把工作逼的很紧么？” “你怎么知道？” “我听小月说，她前天看见他在对面，你去见了他。她以为是凑巧，谁知昨天又见到他。我见你最近下班就急着走，所以问问。”李阳皱着眉头有些想不通，“这个尹总也真奇怪，居然这么清闲，他想随时了解进度，一个电话叫你去不就成了。更何况，哪有一天一问的，他这么急，上次开会干嘛不提出来。” 尹一凌差点被李阳说红了脸。他跟尹可最近见面，根本没一次提到工作的。 “其实，不是急……也许只是……对工作很细心……”在李阳的注视下，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尹可的电话再次打来。 尹一凌如梦初醒，“李哥，不说了，我先走了。” 看着他急忙冲出去的身影，李阳摸不着头脑的挠挠头。 依然是老地方，他穿过马路，上了尹可的车。附近的地方已经被两人转遍，没什么可散步的了。因此尹可开始驱车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不过总是找到停车位就随时停下，两人下车后漫无目的的走，什么时候饿了，就找地方吃饭。 尹可话还是很少，不怎么爱搭理他。尹一凌也不是擅长找话题聊的人，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两人都是沉默走着。 尹一凌越来越迷糊，尹可见了面摆明了对他爱理不理，却偏偏还是要每天来找他。他也想试图改善两人的关系，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071.按捺不住的吻 “欢迎光临，两位请进。” 服务生拉开门，请他二人进去。 尹一凌根本就没留意这家餐厅，对他而言，只要是跟尹可一起吃饭，去哪都是一样。 倘若真的要选，他其实很希望能回家亲自给尹可做顿饭吃。 他已经很久没吃他做的饭了。 “还有包间么？” “有的，两位这边请。”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尹可和尹一凌去了包间。 “两位请点餐。” 尹一凌看着菜单，习惯性的随便选了一份便宜的。 “还有其他需要的么？” “暂时没有了。”尹可说道，又追加一句，“把他那份去掉，来份跟我一样的。” 服务生奇怪的朝尹一凌看了一眼，好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按照他说的做，请把我那份换成跟他一样的。” “好的，两位请稍等。” 服务生出去后，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尹可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没有任何躲避，望的他不知该看向何处。他永远也做不到像尹可这样，能够长时间直视对方的眼睛，还依然保持镇定。 “咳。”他只好轻咳出声，说道，“你的口味，好像没变。” 这是他得出的结论，因为最近几天每次吃饭时他都有仔细观察。 “是没变。”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 尹一凌看看桌面又看看他，目光飘忽不定，假装自然道，“改天抽个时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尹可沉默不答，看他的眼神却更加深邃。可惜尹一凌没看见，还继续往火上添油。 见他不答，尹一凌以为他是有意拒绝。 “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我只是想谢谢你帮我找了朋姐照顾小乐，所以想请你去吃个饭。” 说完以后，他自己就心虚起来。 幸好服务生此刻推门而入，将他们点的餐送了上来。 刚才的对话没再继续，两人默默吃着饭，跟前几次一样。尹一凌垂着头食不知味的把食物送进嘴中，嚼两下再咽进肚子，甚至连自己吃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时不时抬眼偷看尹可一眼。 没人说话的用餐时间显得过得十分慢。尹一凌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虽然味觉上而言，尹可点的食物很好吃，也蛮符合他的口味。 他拿过纸巾擦嘴擦手，擦好后转眼就见尹可正盯着他看。 “怎，怎么了？”他本能的抬手去摸自己的嘴角，还以为是不小心沾上什么东西了。 “我去趟洗手间。”他站起身就要去洗手间。谁知刚走两步，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尹可便放下筷子，迅速一步跨上前，长臂一伸把他拉了回来。 等尹一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尹可用力箍紧在怀里。 “小可。”他刚喊了一声，抬起头就见尹可压下脑袋，下一刻他的嘴唇就被吸附住。 阔别已久的吻有些激烈，暗藏着尹可长期压抑的渴望，他像是要把他吞噬，不断地辗转于他的唇舌间，逼他张大嘴，占据他的味道。舌头不由自主的越舔越深，席卷而来的力度险些快把尹一凌整个人碾碎，交融的唾液互相传达着对方的气息，令人一度疯狂，只想占有，占有，再占有，直到把他的一切都吞并。 “小，嗯……” 尹一凌只能趁隙发出一两个单音节，自始至终却没反抗过，甚至没多久双手就自然而然搂住了尹可的后背。 他知道，内心深处，他是渴望尹可的。比任何人都渴望。 磨人的吻持续很久，尹可的体温直线攀升，直到他低吼一声，才困难的离开尹一凌的嘴唇，埋首在他颈间喘息。 尹一凌被他抱着，双手有些无力，眼睛盯着上面的灯，双唇打开不停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尹可终于抬起头，手也松开他，随后理了理自己褶皱了的衣服，表情是一片淡然。 “走吧。”尹可说道，然后拉开门首先走了出去。 尹一凌还沉浸在刚才的吻中，听见他的话才抽回神，见他什么都没表示，若无其事般的走出去，心里竟万分失落。 路上尹可也没提起刚才的吻，好像那根本不值一提，尹一凌自然也没问。也许对尹可而言，那只是心血来潮的行为，他不敢抱有其他奢侈的想法。 072.试着对他好一点 自那次的吻过后，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尹可从那天开始就没再找过他。尹一凌坐在自己的工作位上，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李阳用手敲敲他的工作桌，提醒道，“去吃饭了。” 他这才收回点心思，半拉着声音道，“哦，走吧。” 打了饭又找个位置坐下，李阳边吃边问，“最近小乐的情况还算稳定吧？上次说的手术的事，是不是不打算做了？” “我跟他沟通好多次，他就是特别抗拒，虽然知道手术对他好，可我还是心疼。所以，暂时还是等等吧。” “你可别溺爱过头了。” 尹一凌点头，“嗯，我了解。” “对了，你那个色彩效果图弄好了么？” “咳咳……”尹一凌突然被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后才回道，“还没，我下午会抓紧时间的。” 说来丢人，他今天一上午效率低下，而且不是为别的，还是因为私人感情问题。 “你急什么，我只是问问。” “没有，我怕会影响进度而已。”说罢，他低头快速吃起饭。 下午，尹一凌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低效率过错，拼命告诫自己要端正态度集中精力，只不过可惜，这告诫似乎不怎么有效果。 晚上下班时，他翻出手机看了看，依旧没有尹可的来电，这令他心里更加躁动。不过躁动归躁动，看着面前落下的工作，他叹了口气，决定加一个小时的班再走。 手刚碰到键盘，手机竟响了起来，尹一凌眼睛一亮，拿过手机就赶紧看来电显示。谁知却是个陌生号码。 他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你好。” “我是秦科。” 尹一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嗯，有什么事吗？” “下班了吧？想请你出来吃个饭。” “哦，在哪里见，我现在就去。” 秦科似乎在那端想了想，然后才选定了一个地点。 “好的，我很快就到。” 收了线，尹一凌拿起公文包便出了部门。 跟秦科约定的地点离他们公司并不远，坐公车可以直达，但尹一凌怕秦科早到等太久，于是就搭出租车去了。 到达约定地时，秦科还没到，他便找个位置先等着。没几分钟，秦科就到了。 “点餐了么？” “还没。”尹一凌摇头。 秦科叫来服务生，两人简单的点了些吃的。 “突然找你出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听小乐的老师说，你给他辅导了两次，我还没找到机会谢你呢。” 秦科不甚在意的笑道，“这点你不必谢我，小乐他的确很适合这个领域。” “是么？”尹一凌感觉很欣慰。 秦科点点头。 两人喝着茶，没人说话的期间，尹一凌好几次看向秦科，想问他尹可最近是不是很忙，可话到嘴边又怕不妥。 “你有话要说？”秦科大概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主动问。 “小可……这几天是不是很忙？” 秦科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笑，说道，“他每天都很忙。” “哦，是么。”得到这样的答案，尹一凌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如此他还能安慰自己，尹可是因为忙才停止了找他。 “前段时间他是不是每天下班都去找你？” 秦科既然这样问了，尹一凌深知无需好隐瞒的，于是答道，“嗯。” “所以你会觉得他很清闲么？” “不，我没这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他除了睡觉，把其他能空下来的时间都挪动到去见你的那两三个小时了。” 尹一凌听后，吃惊了片刻，胸口溢出一股难以言明的饱胀感，其中夹杂着一丝欣喜。 “他这几天去美国总部了，你不知道吗？基本上不外出的情况下，晚上一下班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推后，赶着去见你。”秦科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席律还以为他中邪了呢，工作狂都知道准时下班了。” 尹一凌在他的注视下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不自在问道，“他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秦科喝完了茶，又叫人上了一杯，转头才回道，“你想知道干嘛不去问他，我不知道。” “……” 尹一凌沉默两秒，端起杯子不语的喝了口水。 饭菜上来后，两人开始吃饭，相比对面坐的人是尹可，秦科要令尹一凌心里轻松许多。可他还是宁可自己对面坐的是尹可。 饭后，尹一凌提前结的帐，秦科也没说什么。 “明天我要回趟美国，事情处理后大概会来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到时每周给小乐做一次辅导。” “谢谢，小乐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从这里坐车就能到。”尹一凌不好意思的推却道。 “走吧，我不赶时间。席律的车油多着呢。” 等秦科把车开来，尹一凌开门上了车。车厢里很安静，两人看着前方，各有所思。 不一会，秦科突然问道，“你还爱尹可么？” 尹一凌没想到他会这么直言相问，一时难以作答。问题的答案倒是很清楚，可他却不能无所顾忌的坦言相告。 “算了，你不必直接回答我。”秦科又道，“虽然我比较希望你们从此分道扬镳，但这似乎不可能。” 他抬起食指敲打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如果你还爱他，就试着对他好一点，我想他其实很在乎的。” 尹一凌默默听着，半晌，车窗内照出的影子才点点头。 073.嘴硬 到了楼下，秦科停下车，尹一凌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临下车时，才问出一路上想的问题。 “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小可，是不是不拉小提琴了？” 听到这个问题，秦科的眼神突然一暗，似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尹一凌见状，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嗯。”过了好大会儿，秦科才从嗓子里吝啬的回应一声。 “为什么？我想知道。” “我刚才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想再回答了。 尹一凌虽然有些失望，还是道了声谢，然后下车。两人道了别，尹一凌走进楼道，秦科停了一会才开车离去。 …… 会议结束后，刚出了会议厅，席律看见尹可的身影就连忙从后跟了上来。 “结束了？” “嗯。”尹可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尹可怔了一下，随即道，“再说吧。” “我还以为你会急着赶回去。”席律揶揄道。 尹可料想他是意有所指的指向尹一凌，便不打算搭理他迈步向前走去。席律却步伐轻快的跟上，八卦道，“出来这几天吃不到，有没有感到很嘴馋。” 尹可受不了他的嘀咕，于是刹住脚步，说道，“我应该早发现了，你是八卦周刊派来的卧底。” 席律忙竖起食指左右晃了几下，“NONONO，我可不是对任何人的私生活都感兴趣。你别过河拆桥，之前是谁让我趟浑水的。” “那就把你的兴趣留给别人吧。”说罢，尹可继续往办公室走去。 席律虽碰了一鼻子灰，但向来脸皮较厚的他只一秒就将灰扫净。 关上办公室的门，尹可直接走到沙发上一趟，这几天可把他累坏了，虽然这六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分时间的工作方式。 抬腕看了看表，尹可的心思不由自主就飞到了远在中国的尹一凌身上。 这个时间，那里正是深夜。他大概已经熟睡了吧。 清晨，尹一凌起了个一大早去公司上班。 昨晚得知尹可去美国出差后，他躁动的心情缓和很多，起码能静下心认真工作了。因此这天效率不错，不仅补上了昨天落下的工作，还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虽然一天下来，他坐的肩酸颈疼。 “明天不上班，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下班后，李阳走到他身边询问。 “对啊，我差点忘记明天是周日了。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带小乐出去玩了。” “那一起去吧，我跟你嫂子打算带美美去海洋馆。”李阳热诚相邀。 尹一凌考虑几秒，最后答应了。两人之后又约定了时间地点。 周日这天，天气相当好，近六月的阳光甚至有些热。尹一凌牵着尹乐，拿起之前收拾好的东西就出了门。 他们到约定地时，李阳一家已经到了。几人排队买了票，由于是周日，人不少，两个孩子却十分兴奋。尤其是进馆以后，到处乱窜，三个大人一刻也不敢跟丢。 李阳带了相机，担当摄影师的职责不停给他们拍照。凑巧赶上有海狮表演，他们看了全程。中午是直接在馆内的休息区吃的饭，尹一凌深知里面的东西不划算又不好吃，于是来前就聪明的从家备了饭。虽然不够五个人的分量，但勉强都吃了个六分饱。 饭后，他们继续逛，尹一凌其实有些累了，可见尹乐仍旧精神的样子，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结果五个人一逛逛到即将吃晚饭时才出来。 “爸爸，我很饿。”美美拉着李阳的手，捂着肚子撒娇。 “我想你也该是时候饿了。”李阳笑着对她说完，又询问其他人，“找地方吃了晚饭再散吧？” 李阳的太太也附和道，“是啊，一凌，一起吧。” 尹一凌看向尹乐，见他玩心未退，只好答应了，“嗯。” 这个时候车不好打，他们走了一段路聊了一段路，索性两个孩子能作伴，路上就没闹不满。不久看见一家不错的饭馆，他们就进去了。 此刻吃饭有些偏早，并非高峰期。老板不忙的情况下饭菜很快就上来了，这对饿了一天的几人而言自然是好事。刚吃了几口饭，尹一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放下筷子赶紧掏出手机，见是尹可的号码后，差点呛到嗓子。 “咳咳……我去接个电话。”说罢，迅速跑出去。 “喂。” “你在哪？” “在外面跟朋友吃晚饭。” “……” 尹可突然沉默下来。 之后才又说道，“找个你附近的地点，吃完饭后去那里等我。” “你回来了？”尹一凌难掩高兴，先前他一直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给尹可打电话询问他何时回来。 尹可怔了一下，疑惑尹一凌为什么知道他出差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需要先休息么？”秦科上次说的话，尹一凌谨记在心，其实他早就明白，以尹可现在的工作，该有多忙。 “已经休息好了。”尹可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尹一凌听后也没怀疑，往附近扫视了一眼，说道，“约在西街公园你方便么？” “嗯。”尹可也不多说，嗯后就收了线。随即跟快要笑岔气的席律出了机场。 “哎呀，在飞机上也没见你睡觉啊，刚下飞机你就休息好了？” 尹可拿出眼镜戴上，转头对他说道，“要不海伦凯勒合作案交给别人，派你去非洲替总部拓宽下市场怎么样？” “……” 074. 吃完饭，一行人出了饭馆。尹一凌看了看时间，想着要不要把尹乐送回家再来西街公园见尹可。可刚才吃饭就花了不少时间，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挺远，来回恐怕又要耽误些时间。现在到了人流高峰期，万一再打不到车或者遇到堵车就更不妙。 尹一凌在心里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意外因素都考虑了一遍，最后瞅瞅尹乐，又瞅瞅李阳，决定把尹乐先丢去李阳那儿。 “李哥，能不能麻烦你跟嫂子一件事。” “有话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尹一凌笑笑，随即把尹乐往李阳身边一拉，“我待会有些事要办，带着小乐不方便，所以想让小乐先去你那，晚点我再去接他。” “没问题。”李阳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倒是尹乐拉拉尹一凌的衣角，露出疑惑的神情。 尹一凌蹲下身，与他保持齐平，“先去李叔叔那玩会儿，爸爸很快就去接你。” 尹乐这才被安抚了些，点头算是答应。 跟李阳他们分开后，尹一凌就过了马路去斜对面的西街公园。正是去吃饭娱乐的时刻，因此公园门外来往的人并不多。尹可似乎还没到，尹一凌便找了个明显的位置等着。 他的心情有点特别，期待又排斥，就像是情感与理智的背道而驰。盯着地面，他不觉神游起来。直到一双干净的皮鞋突然出现在视线范围，他猛然抬起头，发现等的人已经来了。 “来啦？”尹一凌主动说道，声音有点干涩。 尹可似乎留意到了他刚才的出神，揣度般打量他两秒，才说，“嗯，进去吧。” “好。”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公园。 尹可比尹一凌高出近一个头，腿自然也比较长，走起路来十分快，若是他有意等尹一凌倒还好，若是他刻意走快，尹一凌就会跟的颇吃力。 可是吃力总归是身体上的，心里上而言，尹一凌还是很享受这番情景。从身后看着尹可修长却健硕的体格，尹一凌深感欣慰。 他的小可，真的长大了。比小时候少了份活力张扬，却多了份内敛沉稳。 “你笑什么？”尹可正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尹一凌刚听他的话落音，鼻子就撞到一块硬邦邦的肌肉。下一刻，他就意识到那是尹可的胸膛。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尹一凌说的小心翼翼，顺便观察着尹可的表情。他知道尹可不喜欢提以前。 岂料这次，尹可竟没有对那两个字眼产生过激反应。不过，现在的尹可心思深不可测，因此他还是观望了许久。 尹可却一直面不改色，最终又转回身继续向前走去。尹一凌困惑的摇摇头，跨步跟上。 公园里除了主路道，更多的是用石子儿或砖石铺成的小道。由于小道走得人相对较少，也显得安静许多。他一直跟随尹可的步伐，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了很长一段路。 直到尹可再次停下，他才快迈两步与他保持在同一线上。 “怎……”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完，尹一凌就注意到前方的道路，右侧种了一排鹅掌楸。 树干虽不粗壮却笔直，绿色的叶子像一个个张开双臂等着热情拥抱的人，一如尹章院子里那两棵有着他们太多回忆的鹅掌楸。 尹一凌走上前，从草坪上捡起一片落下的叶子低头看了两眼。 “真怀念啊。”非常怀念，怀念尹章，怀念在那里的时光，怀念跟尹可的过往。 尹可走到他跟前，伸手打落他手中的叶子。他错愕的抬头，瞬间就撞进尹可深黑的眸子。 “小可……”他情不自禁喊了他一声。 明明已经是极近的距离，尹可依旧缓慢挪动脚步靠近他，尹一凌想向后退，却发现自己抬不起脚步，全部精力都已投注在尹可身上，再无一丁点可以支配。 尹可把他推到树下，后背贴着树干，低垂的视线锁定在他脸上，让他再无路可逃。 身体内的细胞开始暴动，这是只有看见尹一凌时才特有的现象。尹可深知自己有多渴望他，就像在沙漠中干渴许久的旅人，突然又在绝境中遇见绿洲时那样。 他想抱他，却在每次悸动时都退缩了。因为每当这时，他都会想起很多东西。那些凌乱的画面，父亲失望痛恨的眼神，像无数个巴掌生生刮打在他脸上。 尹可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神中扑朔迷离，像是勾勒着种种情形，尹一凌想深入探索进去，最终却一无所获。 “跟我来。”尹可猛然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大的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尹一凌五指发麻，硬是被他连拖带拉拉走了。 075.热夜 尹可带他来的地方，竟是酒店。这是什么意思？答案不言而喻。尹一凌十分矛盾，知道现在逃开还来得及。可尹可似乎不打算给他机会，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他。 拿过房卡，快速进入电梯。楼层的指示灯随着上升不断变化，把尹一凌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只有两人乘坐的电梯安静的连呼吸都听得见，他的手心出了层层细汗。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尹可捞过他往房间走去，呼吸粗重又快速，听得尹一凌心跳更加强烈。 “小可，我们……” 这边开了门，两人刚进去，尹可就把他按在门板上，托起他的下颚就强行吻上他。嘴唇散发出柔软炙热的触感，湿润灵巧的舌头不断吮吸他两排牙齿。身体上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口腔，最后由口腔烧至全身。尹一凌被他有力的双臂圈在中间，那种熟悉的氛围，就跟很多年前，他无数次吻他时一样，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尹可突然扛起他走到床边，顺势把他丢在床上。尹一凌头脑发昏，直觉理智正要一点点溃去。尹可毫无遮掩的在他面前脱去所有衣服，那健美的裸体，令他的身体发热发烫。 “衣服脱了。”尹可匍匐在他身上，弯身在他耳边说完，双手就主动替他除去衣物。尹一凌推拒了几下，可那明显犹豫的动作，根本硬不过尹可。 心里头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呐喊。一个赞同他继续贪图尹可的怀抱，另一个则提醒他，他们不该再如此。 而尹可就在他优柔寡断间彻底断绝了他的后路。他再次吻上他，两具躯体密不透风的贴合着，皮肤贴着皮肤在大床上来回翻滚抚摸。尹一凌轻哼着，大脑越来越混沌，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冰，在尹可的爱抚亲吻下逐渐融化，化作了一滩水。 尹可向下吻着他的脖子，手指玩弄他的乳尖，把它们弄的挺立坚硬。他仰着头急促喘息，感觉要溺毙。 身体被翻过去，四肢跪趴在床上，尹可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伸出的舌头不住的舔吻他的耳后根。 “啊……”他低叫一声，声音婉转，拖着长音，显出几分撩人。尹可听后，闭上眼迷乱的在他身后吻着，吻他的后颈，后背，一直到后腰，双手也揉捏着他的臀瓣，时不时可见其中两处销魂地。 尹一凌脸上泛起欲望的潮红，只要想到与他亲密的人是尹可，身体就敏感不已。直到臀瓣被明显掰开，许久没被开发的后茓传来湿润的触感，尹一凌身体一僵。 “小，小可……”意识到那是尹可的舌头，他的声音都哑了。 尹可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声音，专注的做着眼前的事。下身硬邦邦的荫净，象征着漫天的欲望，只想把尹一凌焚烧成灰。 “嗯，啊……”空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尹一凌把细啐的呻吟埋入嗓子。 待洞口的褶皱松软下来，尹可再次贴上他的后背，转而用手指深入内部探索，灼热的嘴唇在他后颈点火。 当手指被抽出，后茓口顶着一个热物，尹一凌下意识的往前倾去。尹可却攥住他的腰，低头道，“你逃不掉的。”说罢，腰部对准位置用力一顶，粗壮的部位顿时插入一半。 “唔！”尹一凌弯曲双臂，双腿打颤，隐蔽的地方传来一股胀痛。尹可抚摸着他的后背，那适合的力度缓解了他的紧张。埋在体内的东西还在一寸寸逼进，给尹一凌带来压迫感，吸紧的内部却令尹可发狂。 他瞬间按下他的背，使他趴在床上，腰部开始隐隐抽动。尹一凌感受着他的活力，那捣弄的越来越快的分身像饥渴许久的野兽，一点点将他的感官聚集，再吞噬殆尽。插入抽出的动作渐渐顺畅，尹可抬起他一条腿翻过他，让他们面对面。两道目光的接触划过电流往四肢百骸窜去，尹可的阳物又壮大几分，情欲更加不可收拾。 尹一凌抚着他的手臂，被撞击的宛若风中凋零的叶子，无法自由决定降落地点，满屋都是一阵阵潮起潮落的叫床声。他盯着尹可黑色的眼眸，紧绷的表情，见两者闪过一瞬痛苦的挣扎，心头骤然一沈。 尹可凌乱的情绪转瞬即逝，剩下的，全是扑不灭的情欲烈火。而尹一凌，就是他的灭火器。他揪住他的头发，啃噬他的乳尖，手指竟毫无预兆滑入他两腿间，插进那个已经自动分泌出液体的入道内。 “不要用那里，小可……”尹一凌摇着头，刚才还松懈的身体立刻显出僵硬。 尹可听见他的要求，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模仿性交的动作在那处抽干数回，最后在尹一凌紧张的注视下，意外撤了出来。 “扭扭你的腰，我就考虑考虑。”他往他耳边吹着气，用威胁和略带蛊惑的口吻说道。 尹一凌全身一个战栗，回忆起曾经做爱时的动作，前后轻摇起腰，配着尹可来回操弄的动作，显得更加契合。尹可对此很满意，见他张开腿款摆腰部的风情模样，再也无法控制疯狂抽插起来。 虽然刚出差回来，尹可仍是跟他做了三次才罢手。每当圈住他压在他身上抽动时，他才能真切意识到，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又把他攥在手里了。 余韵过后，那被情欲暂时压下的苦闷又占据心头。尹可看着沉睡的尹一凌，甚至有想过，干脆杀了他。可是，他不甘心，就像逼自己忘了他放过他一样，不甘心！ “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我，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当初明明说好的，明明为了他，他什么都可以选择不要。可如今，还是成了这个局面。 076. 阳光透过窗子扑洒而入，尹一凌先是眉间颤了两下，随后才睁开眼。明亮华丽的天花板告诉他这不是在自己家，眯了一小会儿，脑海中终于浮现昨晚的种种。下体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想法，求证般的收缩了两下，果然感到一股不适。 尹一凌头痛似的抚着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糊涂。越活越没自制力。 不过，谁让那个人是尹可呢。 眼睛不经意扫到时钟，他一个激灵坐起身，下一秒又落了下去。 “完了，早就过了上班时间。”且不说上班，貌似小乐昨晚被他丢在李阳家了？ 想到此，尹一凌头都大了。他翻出手机，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关机了，开机才发现有几个李阳的未接来电。顾不上那么多，他赶紧先给徐文打电话说下情况，谎称临时有事，晚点才能到。挂了通话，他进浴室洗了澡，回来后捡起衣服穿上，接着便离开了房间。 小乐那边，其实不用太担心，因为李阳一定会安排好的，所以他回家换了身衣服就即刻去了公司。部门同事见他迟到，都非常讶异，原因是，他真的太少迟到。 “怎么现在才来？昨晚也没接小乐。”凑巧李阳刚从茶水间出来，路上遇见他。 “昨晚突然有事，没来得及。”他说的吞吞吐吐，明显有所掩饰。 “那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这不像你的性格。” 李阳把他问的毫无对策，只能低着头展露忏悔般的态度。幸好这时有个同事叫李阳，他这才暂时躲开劫难。 尹一凌舒了口气，想也没想就往椅子上一坐，谁知屁股一疼，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弹跳起来。 “怎么了？”邻桌的同事问，上下打量着他。 “没什么，刚才腿不小心抽筋。”他不自在的假装收拾桌面。 “没事吧？” “没事，一阵一阵的。”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坐回椅子，尽量将重量集中在一端。 “不热么？”同事指指他竖起的衣领。 尹一凌尴尬的摸着脖子，冲对方摇摇头。之前洗澡时他发现脖子上有几处吻痕，无奈之下，只好将衬衫的领子竖了起来。 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尹可从文件堆里将头抬起。 “请进。” 秘书推门而入，在他不远处站定，随即拖了拖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尹总，立邦的赵老板想约您今晚见个面，洽谈续约的事。” 尹可将头垂下，继续看手上的文件，简单回道，“明天中午。” “这……”秘书欲言又止。 尹可抬眼看看她，说道，“有话直说。” 秘书吞了吞口水，才直言不讳道，“您之前回总部，已经拖了人家一个星期。” “……”尹可想了想，似乎根本就忘了这件事。 “知道了。” 秘书终于松了口气。 “那我出去工作了。” 尹可没有应声，轻微点了点头。秘书出去后为他带上门，他放下笔，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正要喝时，却发现里面已经露底。 把杯子放下，尹可揉了揉眼角，闭上眼的瞬间大脑又闪现许多凌乱的画面，耳中像是回响着尹一凌昨夜的呻吟声，他柔软的内部吸附着他，整个身体似乎都融化了。 尹可甩甩头，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然而大脑仍是不受控制，越是告诉自己别再想，画面越是一个个涌现，他大手一挥，打掉了近处的咖啡杯，杯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这种不由自主的情绪他太了解了，好像每晚下班他就会推掉一切，急着去找那个人，即便见了面冷眼以对，想着不想再看见他，第二天却还是会重复找他。 若非今晚得去见客户，尹可想，自己恐怕还是会那样做。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六点，尹一凌放下鼠标，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过手机等一会，尹可并没有来电找他。他既轻松又低落的收拾东西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尹一凌特意转车去尹乐喜欢的那家甜品店买了一份补丁。赔罪的诚心可谓天地可表。 刚到家门，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插进钥匙孔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别看尹乐不能说话，脾气实则不小，看见尹一凌后二话不表示，抬手就是一小拳。 尹一凌苦笑着摸他的头发，抬起手上的礼物向他示好，“爸爸买给你的，别生气了好么。” 尹乐正要第二拳下去，看见礼物后就突然停下了，随即转身向屋里跑去。尹一凌知道作战成功，关门走进房。 朋姐刚做好饭，正往外端着，尹一凌把布丁放桌上，走进厨房帮她的忙。饭菜碗勺准备好后，三人才开始吃晚饭。 尹乐指着布丁，撒娇的示意尹一凌打开喂他吃。 “先吃饭，饭后再吃。” 尹乐拉下脸，嘴一嘟，头一摇。尹一凌见状，料想若是不答应，他估计连饭也不吃了，于是只好照办。朋姐在一旁笑，不做声。 看着满足的吃着布丁的尹乐，尹一凌不知不觉又想起尹可小的时候，心里顿时溢出一抹甜意。 077.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又是下班时刻，尹一凌收拾好东西出了公司。刚下完台阶，手机随即想起，他拿出一看，是尹可。像有惯性似的，他直直往马路对面看去，结果并未看见尹可的身影。 “喂。” “过了马路，往左走。” 尹一凌不自觉的往他指定的方向看了看，“哦，好的。” 简单的对话结束，尹一凌收起手机，过马路后按照尹可的吩咐往左走，果不其然见尹可的车停在那里。 他走过去，尹可从后视镜见他走来，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等红绿灯时，尹一凌略显不自在，因为看见尹可，他总会想到那晚的画面。直到车子继续前行，尹可拐了好几条道，眼睛时不时看着路旁经过的餐厅，眉越皱越深。 “是不是要找地方吃饭？” “嗯。”尹可答着，视线依旧留意着窗外。不可否认，找吃饭的地方比工作还累。 尹一凌犹豫片刻，吞吐的开口问道，“要不，买些材料，我给你做吧。” 尹可扫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不过，尹一凌大概也明白了答案。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再做提议。 车子停下，尹一凌以为尹可决定了吃饭的地方，不料下了车才发现近处是家购物超市。 “进去买些材料，我家什么都没有。” 尹一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了数秒才说道，“好，你想吃什么，我做些拿手的。” “随便。”尹可假装没看见他像是中奖般的表情，自顾自抬步往前走去。 尹一凌傻傻的摸了摸头发，心道：其实随便是最不随便的意思。 逛了一个多钟头，购物车推着越来越沉重，尹一凌将所有东西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时，购物车早已塞满，甚至累了高高一层。结了帐，两人拎着四大包物品返回车上。然后驱车去尹可所住的公寓。 尹一凌一路上高兴不已，对他而言，无论他跟尹可之间目前的关系如何，哪怕不能再有曾经那份爱情，他们始终还该存有一份亲情。 惶恐不安的害怕与尹可再靠近，却又想给予他更多关怀和照顾，这就是尹一凌此刻最真实的心态。 打开公寓的门，尹可首先走了进去，尹一凌想了想，还是换了双拖鞋后才踏进去。 “厨房，卫生间。”尹可为他指了指这两个地方，“其他房间不要乱进。” 尹一凌闻言，心头划过一丝苦涩。然而却只能道，“好。” 说完，他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厨房里很干净，也很空荡，甚至连油盐那些最基本的东西都没，一看就知从未被主人使用过。索性他早猜到这种情况，以防万一之下全都买了回来。 把需要的东西拿出摆放好，该拆开的拆开，尹一凌折起袖子，开始了忙活。 尹可回卧室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后就打开电视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躺，位置刚巧能看到厨房的全景。大荧幕上是什么画面，他根本半眼没看见，尹一凌擦个汗的动作，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买材料的时候，尹可不发表任何意见，尹一凌只好按照记忆选他曾经爱吃的。由于什么都要现洗现做，需要花不少时间，尹一凌一刻都不敢停，忙了这边忙那边。 再次抬腕看表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尹一凌着急的往外望去，担心尹可别等急了。岂料他一转头就见尹可正躺在沙发上，往他这边看着。他只眨了一下眼，再看尹可时，发现对方分明正闭着眼睛睡觉。 尹一凌抬手擦擦额上的汗，莫名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眼睛拉开一条缝，见厨房里的身影又开始忙活，尹可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问道，“还要多久？”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厨房此刻又比较吵，尹一凌就没听见他的声音，等见他站在厨房外时，才错愕道，“你醒了？” 尹可像是嗓子不适的吭了一声，说道，“怎么还没好。” “就好了，你再等一会，马上就好。”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 尹可见他忙的满头大汗，怔怔的盯了他片刻，转身又回了客厅。 又过了十多分钟，尹一凌终于舒了口气，“可以吃饭了。” 关掉火，尹一凌洗了洗手，然后将饭菜端了出去，不大不小的餐桌上竟也摆放了满满一桌。尹可洗手回来后，往椅子上一坐，尹一凌把筷子递给他，双目观察着他的表情。只见他将桌上的菜一一扫视一遍，而后虽没给出表示，却夹菜吃了起来。 尹一凌会心一笑，又给他盛了碗汤，才坐下吃饭。 “合不合口味？” 尹可顿了一下，嚼了嚼口中的食物，简单嗯了一声。尹一凌闻声，笑着点点头，自己也吃了起来。他原本想趁尹可心情不错时问问一直以来卡在心头的问题，最后还是担心会破坏现有的氛围而作罢。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钟头，尹可吃饱餍足后放下碗筷非常不自觉的出了饭厅，尹一凌把碗筷碟子收拾进厨房，洗完后又擦了擦桌子。清理干净一切，才去了客厅。 尹可正躺在沙发上看书，见尹一凌走来也没招呼，只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把视线转回书上。既然主人选择漠视，尹一凌只好自发娱乐。 从进公寓到现在，他刚来得及观察这套公寓。由于被尹可限定了活动范围，他只能看着客厅，装饰虽然精美，东西摆放的却有些乱，应该是好些天没收拾了。衣服，书籍，报纸，酒杯，丢的相当随意。 尹一凌没多想就整理起来，三两下把衣服丢进卫生间待洗，酒杯洗好放入吧台旁的置酒柜，书籍财经报则暂时放茶几上。 他看了看那些书籍，发现全部都是金融及管理类的。以前的尹可并不喜欢学习，可现在…… 尹一凌看向那个还在看书的人。时间真的把他改变的太多。 盯着书发了几分钟的呆，尹一凌回神后看看墙上的时钟，察觉时间不早，于是走到柜子旁拿起自己的包，说道，“我先回去了，卫生间有些衣服要洗……要不，我拿回去洗了再给你。” 尹可听后把手中的书一丢，人突然就站了起来，直直往尹一凌面前走去。尹一凌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可惜不待他问清楚，尹可就夺过他的包一扔，顺势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压了上去。 078.还不滚 两人一上一下交叠着，尹一凌身体紧绷，呆呆的望着尹可，把尹可望的心烦意乱。他扯住他的衬衫，往两边用力一拉，扣子随即崩落，一大片光滑的皮肤裸露出来，尹可盯着他起伏的胸膛，上面两粒乳头在他前天夜里的摧残下，周围还残留一些印迹。 尹一凌心如鼓噪，一时无法平静，双手抓着尹可的手臂显然很无措，不知该有何反应。尹可抓住他的后脑勺，修长的颈部弯出一道修长的弧度，他低头在那喉结上咬了一口，紧接着又变成舔舐。 “小可。” “不要说话。”尹可一声下令，尹一凌立马噤声。 衬衫只剩下两条袖子，松垮的挂在手臂上，皮带被拉开，内裤连同长裤一起被扯下，尹可动作急躁，像是憋了很久。左边的乳头被啃咬的泛疼，尹可掰开他的腿，不由分说就一根手指头插进了他紧窄的穴内。 尹一凌闷哼一声，拉长了脖子，张嘴喘息着。这回尹可没有吻他，急速的动作透着强烈的性欲望，显得很饥渴，根本就毫无耐心可言。尹一凌被按在沙发上，下身时进时出的抽干一点也不停歇，不大会儿，尹可就抽出手指，拉下自己的拉链掏出肿胀的分身，正准备插入时，手机竟响了起来。 这种关键时刻，他原本不打算接，谁知天意弄人，手机就在眼皮底下，他只是不经意扫了一眼，看见来电显示后，整个人都僵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尹一凌立刻就察觉到，见尹可既不接电话，也不说话，像雕塑般愣在那，他只好推推他。 尹可这才有了反应，却仍没有接电话，而是冷下脸起身，把自己的下身整理好。方才的热情，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可以走了。” 尹一凌此刻正胸前大开，衣衫凌乱，双腿微张，听见他的话后，只能仰躺在沙发上，一阵愕然。 “还不滚，欠操是不是！” 尹可再次下逐客令，是真正意义上的逐客。明明遭辱骂的是尹一凌，他这个骂人的人却反倒困苦的揉着自己的头。尹一凌看了他几眼，最后垂下眼皮，默默的起身整理起自己的衣服。裤子很快整理好，衬衫的扣子却已经不能用，只能用手攥住。他拿起包，没再看尹可就离开了公寓。 尹可看着被关上的门，抬腿往沙发上踢了一脚，然后颓然的躺了上去。 数着日子过，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尹一凌看了看日历，拿起杯子，打算去茶水间倒杯水喝。李阳见状，说道，“还去喝水啊？要开会了。” 尹一凌这才想起还有一场会议要开，他这几天总是不在状态。 “片前最后一次例会，应该没什么问题，走吧。” 广告即将进入拍摄阶段，华云跟他们的人针对整个拍片计划已经开了两次会议，就差最后的确认了。 华云与会的代表依旧是席律，尹一凌坐在会议桌旁，像往日一样沉静内敛。双方就时间，特殊镜头及置景等一系列的细节问题作出确认，并协商出了最终执行方案。 会议进行两个多小时才结束，席律临走时，别富深意的看了尹一凌一眼，尹一凌低下头，好似没看见，不做任何表示。出了会议室，一行人各自回不同部门。 创作部最小的梁心月伸了个懒腰，说道，“接下来终于可以轻松几天了。”说罢，又看向尹一凌和李阳，嘿嘿一笑，“不过，尹叔跟李叔就没那么舒服了。” “小鬼，就想着舒服。”李阳往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 一切确认后，接下来就是拍摄阶段，拍摄工作由摄制组负责，创作部并不参与。只是，为了能让广告创意呈现出尽可能完美的广告影片，选取一两个创作人员参加拍摄是常有的事。想当然，较资深的尹一凌和李阳就成了有力的强盾。对此，尹一凌其实没什么意见，不仅没意见，反倒还很高兴。因为这件case是属于华云的，华云对他来说，就是尹可。所以他想最大限度的参与其中，属于自己分内的，争取双倍做好，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也希望能做出一点帮助。 累了一天，尹一凌终于回到家中。尹乐已经吃了饭，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朋姐给他洗澡。意思是害臊。 无奈之下，尹一凌只好拖他去洗，洗好后又给他换了衣服才抱进卧室。拿过自己的睡衣，尹一凌也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后就见尹乐正拿着他的手机，冲他招手。 “有电话？”尹一凌从他手中接过手机，一看还真有个未接来电。而这来电，竟是席律。 他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拨了过去。 “席助理，这么晚有事么？” “现在方不方便出来？”席律的声音很大，尹一凌听得出那边十分嘈杂。 他看看旁边的尹乐，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你过来就知道了，来帮我把这头猪送回家。” 不等尹一凌回话，就听尹可在那端冲席律嚷道，“你还喝不喝，不喝就滚。” “你听见了么？快来吧，我受不了他这脾气了。你要是不来，我就找人快活，把他一个人丢这了。” “你们在哪？” 席律爽快的报上地址，随后挂了电话。尹一凌长叹了口气，迅速换掉睡衣，跟尹乐和朋姐交代一声后就立马往目的地赶去。 079.小叔叔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周围乱糟糟的，席律看着又灌了一杯酒的尹可，对调酒师说道，“给他一杯水。” “喝什么水，给我酒。” “待会我可不送你回家，谁让你心情不好你找谁去。” 尹可一听，自然就想到了尹一凌，顿时不再说话。 眼看尹可拿起不知是第几杯酒喝了起来，席律深感无奈。 “累死我了，壮得像头牛。”席律一边抱怨，一边拖着走不稳的尹可出了酒吧。 “以后出来喝酒，你就别叫我了。” “我自己回去。”尹可晃着身体，准备去路边打车。酒精虽将他的双脚麻痹到有些不稳，但头脑却异常清晰。 “乖乖站着等人来接，我可不想你出事，你要是出了事，我饭碗也难保。”席律说着尖酸刻薄的话，抬腕看看表后，嘴里咕哝道，“那家伙怎么还不来。” “谁啊？你找谁来了？” “你的老情人啊。” 尹可缓了两秒，眉头深锁，显然对席律的做法有些生气。 “你找他来做什么，为什么要找他来！” “尹可，你别小孩子气了，我的确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是个男人就干脆利落点，要么跟他拜拜，要么就在一起。你这样拴着他又拴着自己，明明在乎偏偏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看他迟早也受不了。” “受不了他也得受！”尹可长臂一挥，把席律挥出一步之外。 “狗屁逻辑。” “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尹可眼前突然一晃，身体摇摇欲坠。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明明都做好了背弃一切的准备。从带他离开家那一刻，我就决定是他了。可他就是不懂，最后连选择的余地都不给我。” 尹可痛苦的揉着头发，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席律只能站在一旁，无从安慰。 尹一凌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连忙跑过去，扶住尹可。 “小可，你喝多了。” “滚，多管闲事。”尹可甩开他的手，晃悠晃悠的走到马路旁，胡乱招手拦车。 “你先看着他，我把车开过来。”席律说完就去开车了。 照顾一个人对尹一凌而言并不是问题，但前提那人能够乖一点。像尹可现在这样，他实在无力招架。 “别靠近我，站到一边去。” 跟醉鬼没什么道理好讲，尹一凌只好退后几步。 “我退后，你别再往前走了。”虽然这个时间车辆不多，但站在马路边，还是很危险。 尹可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不过，倒真没再往前走。 直到席律把车开来，两人一起把尹可硬推进车厢。尹一凌也紧跟着坐了进去。 行车的方向是尹可的公寓，没花太多时间就到了。 尹可在车上时还算好，没怎么折腾，下了车就又不老实起来。推这个推那个，就是不让人扶。 等到门外，连钥匙孔都插不进去，席律二话不说夺过他手中的钥匙，打开门后，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别给人找麻烦，真受不了你。”说完，把钥匙丢给尹一凌，又道，“我走了，你走不走随便。” 尹一凌接过钥匙放到桌上，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尹可正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什么，手像是很热似的，撕扯着领带，衬衫上面几颗扣子已经敞开。 “你帮我把他弄上床再走，我一个人估计很难，但睡在地上会生病的。” 席律一听，脑子转了个弯，大悟道，“原来还真有人受得了他。你俩真是绝配。”所以说互相喜欢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巧合。 尹一凌尴尬的没有说话。席律打开尹可卧室的门，两人一起把他拖上了床。尹一凌累的气喘吁吁，还没等喘过气，无意间就瞥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他走到柜前，看着上面宛若艺术品般的提琴，眼中不受控制浮现出往日许多影像。席律见他神色恍然，手不断摸着琴弦，不由转头看了看尹可的手。 “唔，好热，小叔叔……”尹可扯掉领带，在床上滚来滚去，面色潮红，看上去很不舒服。 久违的三个字重重的敲打在尹一凌心上，一旁的席律也是一愣。转而略带吃惊的看向尹一凌。 “你是……”问题最终并没有问出，席律只要仔细一想，便能猜到答案。同姓尹，原来不是凑巧。 那他们这段关系，早已经非同性和年龄的问题这么简单。 他看看尹可又看看尹一凌，终是长叹一声，说道，“我先走了。”之后，便转身出了卧室，离开了公寓。 080.双重折磨 尹一凌去浴室接了温水，把毛巾浸湿后才又返回卧室。他在床沿坐下，尹可这会儿已经不再翻来覆去，只是闭上眼平躺在床上，衣裤都皱巴巴的。 尹一凌细细给他擦脸，见他眉间缩成一团，就用手指从眉心向两边抚了抚。尹可似是感觉很舒服，长长舒了口气，呼吸也平稳很多，不多久，竟逐渐睡去。尹一凌给他脱了鞋子，又拿被子盖他肚子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不知不觉坐床沿看了他许久。直到严重感觉到困乏，他才走出卧室，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 深夜的温度还是有些凉，他睡得不太安稳，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意图取暖。尹可睡了两个钟头，酒意退去不少，喉咙却干热的难受，辗转反侧后醒了过来。 整间公寓黑乎乎的，没有一点亮光，他打开床前的灯，甩了甩头起身去厨房倒水喝。路过客厅的沙发时，上面的黑影立刻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凑近一看，终于确定那人是谁。 出酒吧后的凌乱影像如同幻灯片一个个播放而过，直到他被拖进卧室，迷糊中有人拿东西给他擦脸才结束。他有力的手臂一伸，立马攥住了尹一凌的衣领。 尹一凌本就睡得不熟，这番下来，一个惊魂就睁开了眼，一双黑而亮的眼眸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让他心中一紧。 “你进了我的卧室？”可能是夜间太过安静，尹可的声音显得清晰又阴冷。 “你醉了……” “我问你是不是进了我的卧室，别说其他废话！” 响亮的声音差点震碎尹一凌的耳膜，他点头，说道，“是。” 尹可把他揪起来，两人面对面，脸近在咫尺，尹可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个字。 “小可。”尹一凌看着这样的他，不由悲从中来，想抬手搂他，却被拒绝。 “我明白你不想提以前，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放弃小提琴。” 尹可闻言，突然把左手伸到他眼前，在他的惊愕下，说道，“你离开不久后我这只手就不能再拉琴了，它现在只是个半残品，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去碰琴。”说到这里，他发出冷笑，“你很失望吧，可是我很高兴。如果不是因为它，我就不会失去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说到高兴时，尹一凌分明看见尹可无法抑制哭了出来。他心里绞痛，看着尹可泛湿的脸，以及那只天生就该是音乐家的手，不能自已的哽咽出声。 “你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我才对。”尹可晃着他的肩膀，情绪愈加不稳定。 尹一凌不断摇着头，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他用力抓住尹可的衣服，颤声道，“小可，你还爱我么？” 尹可呼吸粗重，一吸一吐间，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回答尹一凌的问题，只是嘶哑着反问，“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说啊，为什么要离开！” “我……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放弃想走的路，太沉重了，我害怕以后你后悔时会怪我。你那时才十七岁，我已经二十九了，你可以年轻气盛，我不能不顾一切。”尹一凌脸上凄然，那化不开的浓愁，一直滋扰着他的内心，“我也想过自私一点，你去维也纳那天，给你取琴的路上，我的手被人踩伤了。我请秦科把琴送去，想让他告诉你我受伤了，希望你会放弃去维也纳，赶回来看我。可是……” 他哭的快要说不下去，“可是，我还是放弃了。我让他转告你第二天会赶去，其实包里，只有你一个人的行李。”其余的话，全都淹没在眼眶里。 尹可想着六年前，那天登机的场景，攥着他肩膀的手，已经颤抖的难以收紧。 “为什么还要留着我送你的琴。” “琴？”尹可往房间看一眼，随即拉近他，呼吸喷洒在他皮肤上，烧的生疼。 “我当然要留着，留着时刻提醒自己有多愚蠢！”话结束间，已经接近咆哮，他把他推在沙发上，两人差点滚下去。 “愚蠢，太愚蠢了！”尹可摁住他，跨坐他之上，不停的自嘲般重复着愚蠢。 “你可以有各种理由离开我，我却为了你做愚蠢的事！” “还害了，害了……”尹可的声音消沉下去，痛苦万分。可是下一刻，他却甩开回忆，毫无预兆剥下尹一凌的裤子，敞开自己的衬衫，“我现在很热，很多火，既然留下了，就该做好被操的觉悟。” 拉链划过皮肤，在腿上留下一竖痕迹。尹一凌上衣整齐，下身被剥的干干净净。他躺在沙发上张开腿，从正面接受尹可蛮横，泄欲般的撞击。 草草的润滑根本不足以承受如此大的抽插，臀间传来一丝湿润的触感，隐约能够闻到一股血腥味。萎靡的分身不济的躺在小腹上，没有一点活跃的迹象，尹可像只凶兽只知道前后狠狠的摆动有力的腰，烙铁似的硬块一下又一下出入他的双腿间，臀部被击打的拍拍作响。 他转过他的身，让他摆出屈辱的姿势，从后面骑上他，继续操干，手捏着他两臀瓣挤压，刺激着自己的火热，不知疲倦的插进他小小的洞穴。 “我操死你！” 身体和心里上的刺激让尹可陷入癫狂的境地，手被酒瓶扎伤的痛楚，满眼的血红，理想的破碎，白琪痛心疾首的神情，尹柯从不轻弹的眼泪，最终都随着一声坠落，全部坍塌，变得苍白。 081.不能承受的事实 秦科开门而入时，尹可刚从尹一凌身上起来。瞥见客厅里的人影，秦科吓了一跳，随即走过去打开灯，见到是尹可后才松懈下来，转而却发现沙发上还有一个人。 尹一凌被撕开的衬衫松垮的挂在手臂上，下身则是光裸，很明显有被侵犯过的痕迹，脸上是一片湿润。秦科凭着良好的素养才没使自己表现的过于震惊。 “你疯了是不是？”朝尹可低斥了一句，他连忙翻出自己的衣服给尹一凌套上。 尹可暴力的对待让尹一凌下体泛着疼，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呈现自己难堪的一面，只好撑起身费力的穿上裤子。身体和心里的打击让他看上去比往日单薄许多。 “滚吧。”尹可指着门外，指尖颤抖着，“现在就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尹一凌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最终闭上眼，提了一口气后，脚步不稳的往门外走去。 秦科见状，跟了上去。 “我送你去检查一下。” 尹一凌摇头，“不用了。” 虽然被拒绝，秦科想了想，还是跟着他出了公寓。 尹一凌排斥去医院，这种身体状态下又不好回家，便只好在酒店先订了一间房。秦科坐在沙发上，等他从浴室出来，此刻时钟已经显示凌晨四点。 尹一凌从浴室出来后，精神萎靡，整个人像被抽干空气的气球，瘪瘪的，毫无生气。 秦科想起刚才的事，问道，“怎么回事？” 尹一凌先是沉默，而后突然走到秦科身边。 “秦先生，请你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为什么小可的手不能再碰琴，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秦科见他痛苦的样子，生出一丝不忍，最后全都化为无奈。 “你真的想知道么？全部？” “我想知道，可我没有勇气再去问他。他恨我，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恨我。”尹一凌摇着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为什么会这样……” 秦科沉默了一阵，终于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 “虽然他叫你小叔叔，不过你们的关系，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还记得你让我帮你给他送琴那天么？” 尹一凌点头，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开始你让我告诉他，你的手受了伤要去医院检查，可后来又让我告诉他，叫他先登机，你第二天会去找他。我见你神色异常，却不明白你是何用意。在机场找到他，他向我问起你，我斟酌后还是告诉他你受伤的事，我看的出他很担心，想去找你，却又犹豫着要不要登机。”说到这里，秦科露出深深的懊恼，“后来他还是选择先一个人去维也纳，因为你叫他登机，说第二天会去找他，我想他根本想不到你其实是想离开他，同样我也没想到。” 尹一凌苦笑，尹可当然想不到，因为他离开前，他们一直都在幻想着一起去维也纳后的生活。 “跟他告别后，回来再打你手机，总是关机状态。直到第三天，他突然跑去店里找我，我接到店员的通知去见了他。他张嘴就问我你在哪里，整个人看上去焦躁不安，甚至有些疯狂，一个帅气的青年一下子就没了光彩。”想到那时的尹可，秦科仍有些惆怅，“可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不过，对此我有点自责，所以就帮他找了几天，他拼命找你，跟家里闹得很僵。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再次遇见他，是两个月后，我陪母亲去维也纳参加学术交流会，那时我才知道他后来去了维也纳。可是跟我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样了，酗酒打架闹事，整所学校吵得沸沸扬扬，原本一个顶着许多光环和期待的未来音乐家，短短时间内就那样被毁了。你离开的方式太残忍，根本就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秦科说到这里时，看了尹一凌一眼，对下面的内容，欲言又止。 “然后？”尹一凌颤抖着声音，皮囊下的五藏六府都翻搅着。 “他打伤了一个同学，仅仅因为那个人动了你送他的那把琴。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校方对他也只能感到惋惜。之后……”秦科十指交叉，头低下又抬起，凝声说道，“他的母亲听说此事，只好来维也纳劝说，返回的途中，飞机坠机了。” 坠机两个字像是一声巨响阵痛了尹一凌的耳膜，他的表情瞬间凝固，呆视着秦科，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仿佛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被掏空了。 半晌，眼泪才似是刚反应过来，争抢着流出眼眶，他攥着双手，指甲扎的肉生疼，无尽的嘶声被吞下肚，成了沉痛不止的抽噎。 “还要让我说下去么？”秦科沈声问道。房里的气氛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说，说下去……”尹一凌抖的像凋零的枯叶。 秦科知道，他形同自虐，只好叹道，“这又何必。”但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将知道的告诉了他。 尹可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疯了。尹柯对他彻底失望，甚至决裂了关系。痛苦像是一根根水藻缠绕着尹可，无法找到宣泄的出口，直到一点点在深处变得扭曲。秦科与他在酒吧喝酒那天，他突然摔碎酒瓶，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左手。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一双手，还有那所谓的，天赋。 猩红的血液顷刻间弥漫了尹可的双眼，那一刻，亲人，爱人，理想，全都化为乌有，他的人生就此遮蔽了，看不见丝毫未来。 那年的他，只是刚满十八岁。 082. 尹一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秦科把话说完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为了尹可的未来而放弃尹可，却不想，不是每件事情都会按照人的期待进行下去。终究是敌不过一个命运弄人。 三天后，尹一凌才踏进公司去上班。无神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都说明了他此刻的状态有多不佳。无论是谁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淡淡回应，并不多言，问他怎么了，他也仅摇头，随后是牵强到快要扯不出来的笑容。 广告的拍摄依然在进行中，又过一周，才接近尾声。自那天尹可说过不想再见他的话后，他们果真没再见面。尹一凌过得浑浑噩噩的，这天下班，他收拾了东西刚要走，手机就响了。打来电话的人是朋姐，语气听上去很是急切。 “尹先生，刚才尹可先生来把小乐带走了。” “你说什么！”尹一凌立马站起身，拿起包就往外走。 “尹可先生把小乐带走了。”朋姐重复着，“小乐不愿意走，硬是被强行带走的。” “他有没有说什么？”尹一凌心里乱成一团。 “没有，什么也没说，我说要不等你回来，他脸色很吓人，根本就不听。” “我知道了。”话刚说完，尹一凌就挂了电话，然后找到尹可的号码，拨了过去。可是拨了好几次，根本就没有人接听。他不知道，尹可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接他电话。更不知道尹可为什么要突然带着尹乐，难道…… 打车急匆匆来到尹可所在的公寓，门卫见他面生，不让他进去，他焦急的解释着，却起不到作用。拿出手机，他又给尹可拨了几次电话，但结果都一样没人接。幸好最后瞥见秦科的号码，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存上的了。 “喂，秦先生。”尹一凌急的揉了揉头发，“你能不能联系到小可？” 秦科听出他很着急，于是问道，“怎么了？” “他刚才什么都没说，去我家里把小乐带走了，我打他手机没人接，联系不上他。” 秦科似乎没料到这种情况，顿了一下，才说，“你别急，等我电话。” “好，好。”挂上电话，尹一凌站在入门处左顾右看，不安的等待着。 十多分钟后，秦科的电话果然打来了。他迅速接听，不等秦科说话就问道，“怎么样？” “你现在在哪？出来说吧，电话里讲不清。”秦科说道。 “我在小可公寓外。” 秦科闻言，选了个折中的地点，两人约好见面。 尹一凌到广场的时候，秦科也正巧感到。他看见琴科的身影，连忙跑过去。 “秦先生。” 秦科见他样子有些狼狈，手里还拿着公事包，无奈问道，“吃饭了么？” 尹一凌摇着头，“我不想吃，小乐怎么样？在哪里？” 秦科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看着他皱眉问，“有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小乐是尹可的儿子？” 尹一凌吃了一惊，秦科见状，眉头锁的更厉害。看样子，尹乐的确是尹可的儿子。 “是小可，让你这么问的么？” “他没有叫我这样问，而是直接断定。” “……” 断定…… 尹一凌脸色原本就差，这会儿的时间变得更不能看，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他在哪里？”虽然很怕面对，可尹一凌学会了，有些东西永远逃避不了。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秦科道，“坦白讲，尹可现在就像个疯子，你去找他，事情只会更糟糕。但是我保证，他是不会伤害小乐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秦科的话让尹一凌更加没法安心，已经分不清是忧心尹可多一些，还是忧心尹乐多一些。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他竟只能束手无策。 “我不能找他谈谈么？”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尹一凌问道。 秦科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但是，如果他一直不放小乐……” 关于这点，秦科就不能向他保证什么了，尹乐毕竟是尹可的孩子，而尹一凌跟尹可之后会怎样，他根本不晓得。 “往好的方面想。”以他所见，尹可虽撂下‘不想再见’的狠话，实际上对尹一凌还是无法放下，如此一来，他们是不可能断了关系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不好。 083.家乡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就下起了雨，尹一凌没有带伞。出了公司，冒雨走到站台，下了车还有一段路要走，等他到家时，身上已经湿透。 家里就他一个人，尹乐被带走后，他让朋姐暂时也先回家了。屋里很沉闷，压得人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他放下公事包，走到窗前打开了两扇窗。 雨滴并不大，却细细密密的，令人看了就觉得心烦意乱。他走到厨房，拧开煤气，准备简单下碗面。不经意间看见尹乐常用的小碗和小勺，竟发起呆来。直到锅里的水嘟嘟冒泡，细微的声响提醒他水已经沸腾，他才拿过面，有一下没一下的丢进锅里。 只有一个人的家变得很安静，连细细咀嚼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虽然平日里尹乐也不能够开口讲话。 尹一凌边发呆想事情，边吃着嘴边的食物，等吃不下去时低头才发现原本就不大的碗里还有一大半没有吃。最后只是浪费掉。 去浴室简单冲洗一下，他就早早上床睡了，一夜辗转反侧，到凌晨不知几点才睡。 早上不到七点醒来，雨昨夜就停了，此刻外面晴空万里。因为是周日，不用上班，原本该高兴的日子，尹一凌却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连早饭都没吃，在电视机前静坐半个钟头后，他突然换上衣服，拿起钱包出了门。 索性不是长假日，通往A市的列车班次又多，因此车票很易买。在候车室待了四十多分钟，才坐上通往家乡的火车。那种久违的心情，有些像他曾经去支教时，过年回家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心中添了几分怅然。 十个小时的车程，他就到了这个离开几年的地方。城市发展的很快，火车站附近的变化也大，可他却没感到陌生跟不安。只是不晓得公车的路线有没有改动。 其实他可以直接搭乘地铁，速度会比较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需要转车的公车。 天色已经黑了，眼前这栋复式楼在路灯的光线下看出些许陈旧，雕花的大门紧锁着，花园里倒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看上去应该有人在住，就是不知现在的家主是谁。 远处的车渐渐驶来，尹一凌由于想事情想得正入神，因此就没注意。直到车在他旁边停下，他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车灯照的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住。车门被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尹柯。 尹柯的出现太突然了，导致尹一凌良久没有回过神来，又或者是太害怕面对，潜意识里想逃避。 尹柯面无表情，慢慢走近他，双眼直视他的眼睛，无声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在尹一凌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憎恨，没有咆哮。 尹一凌还没来得及体会他平静中彻骨的寒意，就被一巴掌狠狠甩在脸上，身体连退了两步，脸颊发烫，几乎要烧起来。 尹柯冷眼旁观着他的狼狈，自始至终表情都没变。 “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说罢，他转身开了门，关上门后走了进去。 “对不起。”尹一凌站在外面，从镂空处看着他的背。尹柯没有停下脚步，直直的消失在他的视线。 不知不觉，已经近十点。尹一凌向徐文打电话请了一天假，随后找个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坐上了通往郊区的巴士。 很多地方都变了，跟曾经大有不同，若是再过个几年回来，说不定会摸不到路。尹一凌下了巴士，沿着那条轻易就能看出岁月的柏油路直直的往深处走去。 新房子盖了许多，一层的建房此刻变成了两层小楼，还有些原本种着地的土地也盖了房子。尹一凌边走边看，而后加快了步伐，偶尔有人从他身边走过，他就会低下头，或者捡小路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连声招呼都吝啬与人打。 走了不少路，终于看到了这个老房子。真的破旧很多，却仍保存着。附近原本与这差不多的房子，都在房顶又接了一层。尹一凌走过去，院外的铁门已经被时光硬生生的蚀锈，一把破旧的锁紧紧锁着，把他锁在了外面。 值得庆幸的是，院外那两棵鹅掌楸还在，叶子茂茂密密，像足了互拥的小人。 “你是？一凌……” 意外的，透着苍老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尹一凌诧异的转过头，就见一个头发花白，七十出头的人缓步向他走来。 他细细一瞧，待看清来人是谁时，一股惆怅突然涌了出来。 “张大叔！” “真的是一凌啊。”张大叔走到他身边，背部由于经常干农活，年迈后变得有些佝偻，印满岁月的脸上满是折痕，深浅不一。 “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自从你爸去世后，就很少见过你了。” 尹一凌还记得以前他们一起料理葡萄园的事情，时到今天，他口中的张大叔，已经由中年步入老年。这么多年过去，小可长大了，他自己变得成熟了，若是尹章还在，怕是也这么苍老了。 084. 回去的火车是晚上八点始发，第二天凌晨六点就返回了工作几年的城市。尹一凌出了火车站，拐回家把自己打理一番后便去了公司。 广告的后期工作，以前他也偶尔参与，这次更是不例外，甚至还向徐文特别申请了深入参与。 虽然之前的创意文案顺利通过，但不代表制作后呈现出的效果客户会满意，因此大家丝毫都不敢松懈，最近都在加班加点，力求以最好的状态完成工作。 胶片目前已经过了TC，根据进度的安排，再过两天就要将A拷贝交给华云那方的负责人过目，粗剪方面的工作，尹一凌不算内行，所以只有凭感觉和视觉从旁观察，时不时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朗，你觉得这个地方如果这样会不会更好一点？”尹一凌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伸手指着其中某一点，建议道。 剪辑师会意后，深思熟虑的思考数秒，最后点点头。 他们虽不在同一部门，但交接紧密的两部门，同事间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以彼此都蛮熟识。最重要的是，阿朗跟尹一凌部门的梁心月是情侣关系，可想而知，他们平日里闲聊的机会就更多了。 阿朗一边动手，一边说道，“尹叔，你对这次的工作好像特别上心哦。” “还没结婚就开始跟着心月叫我尹叔，我没比你大几岁，是不是嫌我老的不够快。” 尹一凌反驳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脑。 阿朗笑了笑，是那种据说女人一看就喜欢的温柔爽朗笑容。 “我说的是真的嘛，感觉你比我们还认真。” 尹一凌看了他一眼，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这是我们共同的工作，快点做。” “我今天从到了公司就没有停过啊。” “……” 一直加班到九点，尹一凌才拖着疲惫回到家。推开门，满室黑暗，静无人声，他瞬间觉得更累。门内门外，完全不是一个人。 晚饭是他请客，帮其他同事叫的外送蛋挞和披萨，自己只嚼了几口，到现在却都不觉饿。 洗澡换好衣服，他躺在床上看着尹乐常用的琴，一个人又开始发起呆来。 尹可那边还是没有给他半点回应，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很想见尹乐，也想念尹可，他们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像他的全部生命。终究到头来，他根本从未放下。 次日趁着午休时间，尹一凌终于忍不住来了华云。看着眼前极具现代化的建筑物，他吸了一口气，提步拾阶而上。 感应门大方的向两边打开，尹一凌走了进去，视野开阔的大厅干净明亮，由于是午休时间，偶尔有人走过。尹一凌不再专注其他，直直向前台走去，前台小姐画着精致淡雅的妆容，仪表整洁得体，面带笑容，看上去十分亲和。 但尽管如此，尹一凌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点点的局促。 “你好，我想见尹可尹先生。”虽然没有预约，尹一凌还是抱着一丝希冀，希望尹可会同意直接见他。 “您好，先生贵姓？” “我……”尹一凌顿道，“姓尹。” 前台小姐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又拾起自己模范式的笑容，“尹先生您好，如果您要见尹总，我会帮您预约，不过，尹总昨天刚前往尼斯，估计两天后才能回来。” “他现在不在么？” “是的。” 尹一凌垂下眼，稍稍退后一步，说道，“那，不用了。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走出华云。 下午的工作，尹一凌难得走神了，阿朗见状，觉得比梁心月主动为他做饭还来得惊奇。 “尹叔，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尹一凌匆忙摇头，“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是这样么？” “嗯。”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他示意阿朗继续工作，自己拿过手机往安静的地方走去。看到是秦科的电话，他的心一提，反射性就接通了。 “秦先生。” “现在有时间么？” “我在工作。”尹一凌想了想，还是把中午去找尹可的事告诉了秦科，“不过，他不在。秦先生，你这几天见小乐了么？他怎么样？” “尹可昨天去了尼斯。你别担心小乐，有我照顾他，你可以放心。” 秦科的话无疑是场及时雨，浇灌了尹一凌此刻火燎的心情。 “你能不能让我去见他？” “这……”秦科犹豫了片刻，“过几天吧。” “为什么？趁着小可现在不在，我真的很想见见他。” “我明白，不过，这次你就听我的吧。小乐你不必担心。”秦科叹了口气，转而道，“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尹可才对。” 尹一凌知道秦科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所以心里略微有些不安。 “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去获取他的原谅。”他的声音消沉下去，“我在想，是不是我跟他之间就只能这样了。” “不会。”秦科不知为何，语气十分笃定。也许是因为他太了解尹可，太清楚尹可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所以直觉告诉他，尹可是不可能放下尹一凌，让两人就此别过的。 虽然他也不清楚他们两人最后会怎样。 085. 工作依旧持续着，三天后，粗剪进入了尾声。 其他同事不知不觉都走光了。天色逐渐暗下来，公司的灯没有开，尹一凌坐在电脑前，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眼前播放的无声影片。 电脑屏幕散发的微弱光线只照亮他上半身。不大精神的脸，抿起的嘴唇。唯独一双眼睛印满认真，叫人想一探究竟。 大约又从头到尾看了近十遍，尹一凌仔细记下不太满意的几处地方，然后才关上电脑。屏幕一黑，整个写字厅昏暗无光，尹一凌也没特意开灯，拿起包，用手机将就照着亮便往外走去。 刚出电梯到了一楼大厅，手机就响了起来，由于周围太过安静，铃声便显得有些张狂，尹一凌自己也反射性被吓了一跳。 他匆忙按下接听键，也没看是谁。 “你好。” 秦科由于他生疏礼貌的招呼反怔了一下，随即直接说起正事。 “尹可在医院，你要不要来看他？” 尹一凌脚下顿停，面容一僵，“什么？” 秦科却不见紧张的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他的胃病是常事。” 尹一凌却没他那么轻松，一边询问地址一边迅速到路旁拦车。 他心情忐忑的感到时，秦科给尹可拿了药，放入病房后刚走出来，转身便看见他。 他走到秦科身边，还略微喘着气，扭头看了看关闭的房门，问道，“怎么样？” 秦科无奈一笑，“你用得着这么急么，死不了人的。” 尹一凌被他说的尴尬的不知该回什么。 “他刚从尼斯回来，我去接机发现他不对劲儿，硬是把他载到医院了。” 尹一凌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神时不时瞟着病房。 “他太累了，所以就没再折腾，让他在医院待一晚吧。”说完，秦科又暗示道，“他睡着了，你现在进去应该没事。” 尹一凌听见最后一句，手不自觉的搓了下公事包，然后点头嗯了一声。 病房内看上去干净整洁，设备甚至比家里还要齐全，不过尹一凌仍是不认为这是个好地方。 尹可仰躺在床上，左手打着点滴。 他脚步轻慢的走过去，在床边站立了一会儿。最近这段时间，他吃的不怎么样，睡得也差，再加上心事重重，因此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状态不佳。可是看见尹可，他才明白，原来精神不济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个。 如果说仅有一个人让尹一凌既爱又歉疚，希望他过的比任何人都好，那个人无疑只能是尹可。 所以他现在的惩罚，就是尹可的不快乐。 尹可似乎睡得很熟，鼻息间均匀的呼吸着，眼圈周围蕴出些暗青色，明显是作息不好导致。他的睫毛不算太密，但很长，大概稳稳的能放下一支牙签。尹一凌看着看着，不由叹了一口气。 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尹可毕竟在医院躺着，尹一凌这个时候即使回家，八成也是睡不着。因此他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直到秦科进来示意他出去，他才起身离开病房。 “你不回去么？” 尹一凌这才下意识的抬腕看看表，“是不早了。” “你怎么还拿着公事包？不是从公司赶过来的吧？加班了？” “嗯。” 秦科见他这样，便猜测他肯定连晚饭都没吃，于是邀道，“跟我去吃点东西再走吧，正巧我也饿了。” 尹一凌虽然没吃饭，但真没觉得饿，可也没好拒绝秦科，于是就答应了。 医院附近就是这点好，便利店花店水果店餐厅样样不缺，他们随意进了一家餐厅。 尹一凌简单点了一份什锦面，秦科可能是真的饿了，要了不少东西。这个时间出来吃饭的人不多，所以饭菜很快便上来了。 两人各自吃着饭，没怎么说话。原因是，尹一凌早就不知道神游去了哪，秦科见状也没打扰他。 大概吃的差不多了，两人结了帐离开。出了餐厅，尹一凌才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小乐啊？” 秦科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思考两秒后，说道，“我现在带你去见小乐。” “现在？”尹一凌压下那份窜出的激动，往医院的方向看了看，“小可这里没人看行么？况且你不担心被他发现我见了小乐？” “没事，走吧。”说完，他领着尹一凌往停车场走去，“我之前不让你见小乐并不是担心尹可那边不好交代，而是小乐那个时候不适合见你。” 尹一凌不大听得懂他的话。 “因为之前他在接受治疗。” “治疗？” “对，要不然你以为尹可抓他去是为了虐待他啊？他毕竟是尹可的儿子。况且还有我监督着呢。”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害我担心这么久。”尹一凌难得抱怨。 “我说过小乐没事，叫你不要担心。”秦科叹息着摇头，“如果真告诉了你，你肯定你就会放心？” 尹一凌被看穿般的撇开头，半晌，闷声道，“不会。”秦科若是告诉他，那时他肯定又要左思右想治疗的事。 “不过现在你可以安心了，治疗刚结束，他现在很好。” 两人穿过马路，秦科让尹一凌等着，他自己便去取车，片刻后，他开车过来，给尹一凌打开车门，尹一凌上车后，他们驱车而去。 086. 秦科这边刚打开门，尹一凌就想直接冲进去，但碍于礼貌，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整间套房除了其中一个房间的灯亮着，其他地方都昏暗无光，尹一凌瞥见那亮着灯的房间，直觉尹乐一定在里面。 而秦科的话立刻证实了他心中所想，“就是那个房间，进去吧。” 尹一凌这会儿再顾不得其他，直直走过去，打开门。 小小的台灯安静的亮着，尹乐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安稳。尹一凌走过去，见他正安然无恙的熟睡着，既感到安慰又不乏错愕。 他原本以为，尹乐不见他肯定会闹腾的厉害，不料竟会是这样的状态。 尹一凌低头看着尹乐，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不由一声叹笑，心情纾解了许多。 “我还以为他离不开我呢？没想到会这么乖。”他轻声说道，转而抬头看向秦科，竟开起了玩笑，“我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秦科却不怎么赞同他的说法，苦着一张脸道，“他闹的时候你没看见。尹可还以为自己是在拐卖儿童，如果不是有我在，他才不会安分。” “小可什么都没说就带走他，小乐闹也算是正常反应吧。”尹一凌话刚说完，余光就扫到一件熟悉的物品，他站起身，伸手拿过那把琴。“这琴不是在那套公寓么？” 秦科摸了摸琴弦，说道，“它现在属于小乐，尹可把它送给了他，成功收买了小家伙的心。” 尹一凌沉默数秒，摸着琴沈声道，“是么……” 两人刚停下对话，刚才还在睡觉的尹乐突然醒了过来。他显然没有看清身边的状况，一双迷蒙的眼睛眨了两下，等看见尹一凌时，立刻坐起身揉了揉眼，直到尹一凌放下琴笑着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他整个人就扑了上去啊哦个不停。 “小乐……” 尹乐搂紧他，脸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笑的十分开心，可没几秒，脸上的笑容就被眼泪汪汪的表情取代，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尹一凌苦笑着揉着他的头发，不间断的出声安慰。秦科神态闲淡的抱着双臂斜靠在一旁，似乎习惯了尹乐这么闹腾。 过了好几分钟，尹乐的哭声才渐止，只是钻在尹一凌怀里不出来。 尹一凌轻抚着他的后背，转头问秦科，“你之前说小乐接受了治疗，现在他的听觉怎么样？” “我跟小乐沟通过，似乎好了很多，尹可请了这个领域的专家，治疗还包括心理和沟通方面的技巧，对于他的成长和信息的接收都比较有帮助。”秦科这才走到尹乐身边，捏了捏他的脸，尹乐见到是他，略微从尹一凌怀里挪出来了些，看样子与秦科还算亲近。 “因为要从心理和思想上进行辅导，手术后我好不容易把他安抚，那时候如果让你见他，肯定会影响到他。”秦科说着，看向尹乐又道，“小乐，我没有骗你吧，治疗一结束就让你见到爸爸了。” 尹乐仰头看了看尹一凌，随后才朝秦科点点头。 “可是……”尹一凌忧虑道，“我能带走小乐么？” 由于尹乐在身边，他尽量说得小声，没想到尹乐还是听见了，瞬间揪紧他的衣服，口中咿呀不断。 “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决定的。”秦科也皱起眉，“小乐现在倒没多大关系，我一直比较担心的就是尹可。” 尹一凌垂下头，“我知道。” “你们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我觉得我必须得跟他谈。”尹一凌撇开视线，最终将视线定在那把琴上，“虽然他也许不想跟我说话。” 秦科思酌了数秒，最后只好道，“你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谈。” 心平气和？尹一凌暗思，他又何尝不想。 “我会的。” 尹乐听不大懂他们的对话，只好动手摇摇尹一凌，然后不自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很晚了，你今晚睡在这里吧，我想你是走不掉了。”秦科提醒道。 尹一凌思及尹乐，只能答应下来。秦科自觉的走出房间。尹一凌给尹乐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上床搂着他睡了。 尹乐有了尹一凌自然睡得很安心，而尹一凌，却一夜迟迟未睡…… 087.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秦科以为自己醒的算早的，毕竟医院里还有一个不怎么听话的病人等着他伸出友爱的双手。谁知刚打开房门，一阵清淡的粥香味就扑面而来。 他立刻就知晓了是谁比他还早。 顺着香味走去，果不其然见尹一凌正在厨房忙活的身影。 “早啊。” “早，秦先生怎么不再睡会儿。”尹一凌边答边做手上的事。 秦科了然的看着用饭盒装好的粥，说道，“我跟你想的一样啊，不过看来还是被你捷足先登了。” 尹一凌用手摸了摸盒子，撇头看向锅里剩下的，顾左右而言他，“这里还剩下一些是留给你跟小乐的，我先去给他把饭送去。” 秦科点点头，见尹一凌拎起饭盒就走出厨房，问道，“小乐还没醒？” “嗯，待会儿他醒来就先拜托你了。”说完，他看看表，匆匆拿起钱包就出了门。 秦科盯着被关上的门，抬手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你倒是溜得快，见大的丢小的。” …… 双手捧着粥，尹一凌缓慢又心急的向病房走去，心里惴惴不安。距离尹可的病房越近，他越是紧张。 “我现在就要出院。” “先生，出院不差这一会儿，要不还是等秦先生来了再说吧。”护士努力劝阻着。 尹一凌刚走到门外就听房内一片闹腾。 紧接着又是尹可的声音。 “是我出院，又不是他出院，为什么要等他来再说。现在，立刻，我要离开。” “先生，你听我说。” “你如果再耽误我的时间，延误我的工作，对我造成损失，就等着收我的律师信吧。” 最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尹可看见尹一凌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东西，脸色像唱脸谱般立马就变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一定又是秦科多管闲事。”尹可语气虽不好，脚下却没再执意往外走。 护士见状，走过去向尹一凌低声道，“先生，你们认识吧，那快帮我劝劝他，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以后真的就没救了。” 尹一凌心想，这护士也太看得起他了，他说的话，尹可要是肯听，哪里还有那么多事。不过想归这么想，他看了尹可一眼，还是冲护士点点头。 护士走后，病房瞬间安静下来，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尹一凌呆板的站着，被尹可看的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扬手示意一下粥，说道，“喝点粥吧。” 语毕，走过去打开盒子，拿出餐具给他盛了一碗。 尹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不见得感激他。 “你不必在这里讨好我。” 尹一凌垂下眼，拿勺子搅着粥，希望能够凉一些，“我没有讨好你，我只是想这样做。” “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见……”尹可沈声道，“我的儿子。” 尹一凌手下一顿，但想到尹可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此刻便不觉有什么了。 “小乐也是我的儿子。” 尹可冷哼一声，讥笑着在他身上暧昧的打量一眼，“没有我，你生的出他么。” 尹一凌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反驳的话都忘记说了。 片刻后，他把粥递到尹可面前，“我已经见过小乐了，谢谢你找医生为他治疗。” 尹可因他的话一动不动，冷眼的看着粥。 “我为他做的那些是应该的，你来向我道谢，不觉得很没有立场么。” 虽然尹可没有接过粥，尹一凌却仍是端着。 “小乐的事，你要怎么做。”尹一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道，“我需要他。” 尹可沉默的回视他数秒，心里涌上一阵酸痛，进而又被愤恨取代。他突然将粥打翻，揪住尹一凌就往墙上摔去，尹一凌一时不慎磕到了眼角，口中闷哼一声，还来不及缓解疼痛，就被尹可再次抓起，转眼便看见他满汉怒气的眼睛。 “你果然还是为了他。” “小可……” “我跟你之间的事和孩子没有关系，我并不想把他牵扯进来的。你别忘了，我们的事还没有个论断呢。” 尹一凌顾不得眼睛的不适，抓住尹可的手臂，绝望般求助的问向尹可，“那你究竟想我怎么做？”他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他看不透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尹可对他，对以前的事释怀。 “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对，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如果可以，我怎么愿意是这样。” 尹可并没有因他自责甚至后悔的言语消气，只是一个劲儿盯着他。 “这几年我其实也会经常问自己，我到底后不后悔。”擦伤的眼角被咸咸的液体蜇得的更疼，尹一凌这时候却只晓得看着尹可。 “我知道你很难再接纳我，也许以后都不会有这一天……” “你不知道。”尹可推开他，脚下不稳的向后退去，“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尹可退到门边，看了看他后，最终一个转身离开了病房。 “小可！”尹一凌喊着，却还是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跑远。 088.完结倒计时 尹可刚推开门走进公寓，就看到脚下被丢的乱七八糟的玩具，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他眉头皱得更深。 尹乐住的房间隐约正传来秦科软言软语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孩童的抽噎。尹乐边哭边抹泪，压根就没在听秦科说什么。直到尹可高大的身影直立在他们面前，生硬的说了句，“哭什么！”他才转过头抽泣的看向尹可。 秦科站起身，往尹可身后瞄了一眼，见没有尹一凌的身影，便知情况不可观。 “我就料到你在医院待不过今天。” “以后我跟他之间的事，不必你管！” “我现在还真懒得再管你，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尹乐见他二人说起话来，走到柜子旁拿过琴箱，拔腿就向门外跑去。可惜前脚刚迈出门，就被尹可一扬臂提了回来。 “你去哪！” 尹可一手拿着琴，一手扒着尹可的手臂，口中咿呀不停，眼泪又哗哗往下流。 “他要去找尹一凌。”秦科解释说。 尹可把尹乐放回床上，夺过他的琴，大声斥道，“在家待着，不准去找他。” 尹乐从生下来，尹一凌几乎没对他发过火，其他人更不用说，所以尹可此刻的语气和面色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冲击，导致他惊怕了两秒后才大哭出声，接着便四肢打滚着要下床，尹可虽气愤，也没失去理智到想动手打他，于是只能拦住他，还得控制着力度恐防伤及他。 一时间，卧室满是吵嚷的声音。秦科站在一旁，突然发觉找不到机会插手。 尹乐的倔脾气像足了尹可，一旦闹起来就非得天翻地覆，或者碰了强钉才肯收手。力气比不上尹可，尹乐只能用手抓，结果一个不小心，细小的指甲往尹可脸上一刮，刮出一道印子。 尹可其实不怕这点疼，只是心烦意乱之下，又被他这么一搅，火气全冒了出来。 “你听着。”他固定住尹乐的肩膀，清清楚楚的说道，“我是你的爸爸，听到了么？！” 尹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小小的身体僵直了片刻，就在尹可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一会时，想不到尹乐比先前更加激烈的动起手来。尹可一时不慎，竟被他溜下床去。 索性秦科反应快，拉住了他，“小乐，你一个人不能出去。” 尹乐这个时候哪肯听劝，依旧挣扎个不停，尹可再次走到他面前，脚步看上去异常沉重。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想待在我身边？” 秦科看着他心力交瘁的样子，不安喊道，“尹可……” “想离开是不是？”尹可伸手指向门外，冲着尹乐吼道，“离开吧，全都给我滚！我一个也不想看见，滚！我谁也不需要！全部滚！” 尹乐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疯的样子，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小乐，别怕。”秦科一把抱起尹乐，腾出一手拍了几下尹可的肩膀，“你自己先冷静冷静。” 说完，他转回房拿过琴，抱着尹乐离开了公寓。 尹可站在门旁，左手扶着门，右手抚着自己的太阳穴，双眼盯着地面，许久没有动弹。 “一凌，你的眼怎么了？” 尹一凌刚进部门，就被眼尖的同事看见了脸上的异状。 他抬手摸了摸眼角紫红的地方，回道，“没事，早上不小心磕到了，已经擦了药。” “磕到了？下次要小心点。” “嗯。” 尹一凌刚坐到工作位上，就见李阳跟小李从徐文办公室走出来，随后直直向他这里走来。 “咦，一凌，你这眼怎么了？” “没什么，磕到了而已。” “抹了药了吧？” “抹过了。”他看了看徐文办公室的位置，问道，“徐总监叫你们有事？” “哦，按照计划，我们今天下午就得把粗剪后的成果交给华云的人审核。” “那……我不用去了吧？” “你，我，小李，创作部我们三个得去。” “可是……我不想去。” 李阳闻言，一皱眉头，“为什么？先前你不是一直很卖力很关心这次的工作么？” 尹一凌看着别处，迟迟没有回答，最后只道，“还有几点地方我昨晚看了不太满意，我再去跟阿朗交流一下。” “诶？一凌？”李阳见他匆匆跑走，只能一个人在那奇怪。 结果下午去华云时，尹一凌果然缺席，没有去。去的几个人一路上都有些紧张，倒像是去战场。留在公司的同事则比较期待，期待战果。所以一下午，谁都没心情安心工作。 临近下班时，杨枫领着徐文等人才从华云回来。大家纷纷涌上去询问情况，结果却是，“明天才会给消息。” “还要等到明天啊？” “他们今天没有评论一番么？有没有说什么不满的地方？” “……” 一群人围在一起，问题一一而上。 最后还是杨枫暂且结束了这一话题。 “今天都累了，下班了，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既然努力去完成了工作，就不要再想那么多。况且对方今天并未提出大方向的不满。” “这倒是，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梁心月真心的说道。 就这样，所有人抱着期待缓慢而散。 尹一凌回到家时，万万没有想到秦科和尹乐正守在门外。尹乐一见到他，就抓住他不愿意放手了。 “秦先生，这……”尹一凌边抚着尹乐，边疑惑的抬头看向秦科。 “你别问了，只要小乐回来，对你来说就是好事。” “小可怎么了？”尹乐回来，尹一凌固然高兴，可又不免忧心尹可的情况。 “你让他自己再疯一阵子，我就看他什么时候能看清楚问题。”秦科说完，看了看时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哦，对了。”走了几步，他突然又折回身，低声对尹一凌说道，“尹可告诉了小乐，他才是他爸爸。” 尹一凌双唇一抿，露出凝重的神色，随即低头看向尹乐。 “回见！” “好。” 秦科走后，尹一凌便开门抱着尹乐回了家。再次回到这里，尹乐看上去很高兴，不时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刚才哭花的脸现在笑意盛放。 尹一凌把琴放在沙发上，走过去摸着他的头。 “小乐。”尹乐仰头看着他，手里还捏着一个卡通拼图。 尹一凌望了他几秒，反反复复，犹豫过后，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没事。”他站起身向厨房走去，“饿了吧？我给你做些爱吃的。” 尹乐开心的点点头，揪着他的衣服跟他进了厨房。 房间里漆黑黑的，看不见一点光，身边是尹乐熟睡的浅浅呼吸声，尹一凌坐起身，打开门走出了卧室。琴箱还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尹一凌蜷在沙发上，恍惚看了半夜。 第二天，尹一凌让尹乐恢复了正常的学园生活，再次踏进了幼稚园，顺便还打电话叫回了朋姐。叫回朋姐，并不是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法照顾尹乐，而是尹乐不在的期间，朋姐曾多次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看得出是真的关心尹乐。 到了公司，大家还在围绕昨晚遗留的问题讨论，尹一凌只是听着，虽没发表言论，心里也同样抱着期待。 一个上午过去，临近午休时，徐文突然从办公室走出来，拦住了众人去食堂的步伐，随即举拳轻咳了两声，无比淡定又郑重的宣布道，“总经理刚才收到消息，说是……”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华云一方对展现出的成果相当满意。听闻这个消息时，整个海伦凯勒几乎都沸腾了，吵闹欢呼声处处皆闻。徐文当即决定，拿杨枫的钱今晚请大伙一起吃饭喝酒。 如果说工作积极，那么对玩乐只有更积极的份儿。下午下班时间一到，所有人都已提前准备完毕，大家你一行我一行的出发去定下的地点。 “一凌，你也去？” “嗯，难得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也想感受一下氛围啊。” “小乐不是刚从你亲戚家接回来么？你不用回去照顾他？” “有朋姐在呢。走吧。”拿起公事包，尹一凌随李阳一起跟在其他人后面去了。 “对了李哥，今晚陪我喝几杯。” “啊？”李阳露出古怪的表情看向他，“一凌，你没事吧？” 在李阳的印象中，尹一凌跟酒是很少打交道的，除非有时候不好推拒才喝个几杯。 “没事啊，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么？”尹一凌对他的反应一笑了之，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道，“就是突然想喝了。” “好吧，我今晚舍命陪君子。” “哪用这么夸张。” …… 089.忘不掉 大都市的夜晚灯火呼应，足够宽阔的马路上只有寥寥的行人车辆穿梭移动。 繁华地段，夜色低垂，酒过三巡。几个特别善于交流的人喝喝闹闹，喧吵不停。尹一凌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他们互相调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他今晚一改形象，喝了不少酒，此刻正面色微红，只是嘴角微扬，却没有笑尽心底。窗子只拉开一点，稍凉的风就趁势而入，撩起额前本是垂下的刘海，进而透过毛孔钻进皮肤里。 “一凌？”李阳走到他跟前，用手推了推他。 “嗯？”尹一凌有些迷糊，下意识的回应一声。 “你酒量又不行，怎么喝那么多，我送你回家吧。” “待会儿不是还有节目么？” “得了，你还想去唱歌啊。”李阳挖苦道，“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家吧。” 尹一凌晕晕乎乎的想了几秒，最终才点下头，然后在李阳的搀扶下站起身。 “徐总监，我先送一凌回去，他今晚喝多了。” 徐文一早就看出尹一凌今天反常，于是想也没想就对李阳吩咐道，“好，你负责安全把他送回家。” “嗯。” 拿过两人的公事包，李阳跟众人道别后才拉着步伐有些不稳的尹一凌出了饭店。 刚出饭店迎面就吹来一阵晚风，尹一凌顿觉头脑清醒许多。 “好舒服。” “这里不好打车，我们往前面走走。” “好。”尹一凌压了压太阳穴，随李阳的脚步沿路旁走去。 “一凌，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一直不大对劲儿啊。”李阳一手拉着他，边走边问。 “没什么，没什么……”他含含糊糊的答着，结果一个不小心脚底被绊了一下，李阳眼疾手快的丢下包，这才稳住他，解了他倒地的危机。 “小心点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稳重。”李阳眉心紧蹙的说道。 “唔。”尹一凌闭着眼睛，不大舒服的摇了摇头。 李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尹一凌身上，而尹一凌此刻又迷迷糊糊的无法集中精力，所以当一辆车靠近他二人时，他们都没有察觉。直到那辆车在两人身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毅然出现，李阳抬起头就看见尹可不怎么好看的脸。 “你，你……尹……”他惊愕的只吐出几个单音，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时，就发现手中的尹一凌被迅速夺了过去。 尹一凌虽意识有些乱，却还是能分得清感觉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唯一亲近过的尹可。他立马仰起头，双眼看向尹可，眼神有些迷离。 “小可，小可……”他不断重复着。 尹可却对他的叫唤充耳不闻，眼睛盯着李阳，冷峻的像冰。 李阳终于察觉出一抹怪异，怪在尹一凌对尹可的称呼上，怪在尹可把尹一凌拉进怀里的行为上。 可惜尹可并没有给他看清事实的机会。只听尹可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说罢，转身拉开车门，将尹一凌塞进车里后，果断驱车而去。 车厢里充斥着安静，尹一凌仰靠在椅背上，不似往常的刻意避讳，而是赤裸裸的盯着尹可。车子虽然舒适，但密封的环境下空气显得极为沉闷，他只觉得嗓子更加干热。 “小可……” 尹可仍是未理他，眼睛透过上方的镜子与他对视了一秒，随即转开。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依旧不多，路旁和停车场停的却不少。 车内静无人声。 尹一凌挪动了下位置，面朝尹可勉强坐直身体。 “小可，我想和你说说话。”身上虽沾染着酒气，意识却从见到尹可后清醒起来，也许他现在这种糟糕的形象并不适合跟尹可说话，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太多。 尹可突然踩下刹车，一个右转沿着路旁停了下来。随即面无表情的看向尹一凌，“你想说什么。” 尹一凌将目光定在他右手上，接着伸手把它拉过来，低头凝视。尹可的手宽大厚实，手指修长，指腹有力分明，十分好看。前提是，排除那无法消去的伤疤。 尹可知道自己应该收回手，然后把尹一凌拉下车，随他爱滚哪就滚哪去，他只需冷眼旁观。可是事实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我到现在都不想承认这些都是事实。”尹一凌语气轻缓，指尖摩挲着尹可的手背，“你不能再拉琴，大嫂不能再回来，大哥放弃了你。” 尹可的手明显颤抖了两下，尹一凌却用力的捂住它，抓的紧紧地，不肯松手。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回头，也知道不管是由于什么原因离开你，都不能获得你的谅解。”尹一凌一直没有看尹可的脸，只是一个劲儿的低声说出心里话，“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心一点，再爱惜自己一点。” 短暂的死寂之后，尹可觉得脸颊凉凉的，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会哭，在这个人面前，为了那些过往，不像话的，可怜的流泪。这不该是他，他早已不是那个成天围着别人转的小子。只是为什么，他竟会哭。 “我对着自己的手刺下去时这里有多疼？你知不知道？”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往事历历在目。“我在学校闹事，我妈特意来看我，我知道她对我很失望，可最后还是没办法只能妥协。她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回去就默认我和你在一起。可说完这些话后，她就去世了。” 而他在得知这个噩耗之前，正幻想着找到尹一凌，两人在一起。 “六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是十二年。我为什么能拥有现在的地位，因为我每天都比别人努力。其他人每天花八个小时看书，我就用十六个小时，他们用十个小时，我就用二十个小时，他们用十二个小时，我就每天不眠不休。”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最爱的那个人，却是他心口的一把刀。 尹一凌一字一字的听着，最终紧紧闭上了眼睛。他跟尹可之间，再次正视时，竟是满目疮痍。 “我从没想过，自己最想呵护的人会被自己亲手毁掉。” “呵护？”尹可苦涩的拉开嘴角，“秦科说我应该忘了你，只有这样才能不再束缚自己。”说完，他摇摇头，即便到了此刻，他都做不到忘了他。 “可是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忘了你，放过你？你说，我应该忘了你么？”尹可反问他。 让尹可忘了他？ 尹一凌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给了自己答案。 “可是不忘你，见到你，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哈……” 不想放手，又不能真真切切的拿在手里，他究竟能怎样做，连他自己也迷惘着。 尹可看着尹一凌，然后一点一点收回了自己的手。 尹一凌觉得手心空荡荡的，连带心口的位置也逐渐空了下去。他多想告诉尹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说什么都不会再离开他。 090. …… 一大清早，海伦凯勒的人就精神抖擞的来上班了，昨晚虽玩到很晚才散伙，依旧没影响大家今天的状态。 徐文进办公室前，往整间创作部扫了一眼，大概对工作氛围颇为满意后，才踏进办公室。 李阳看向尹一凌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人。他拿起杯子打算去倒杯水，途经梁心月身边时，敲了敲她的桌子，问道，“心月，一凌没来吧。” 梁心月反射性的往尹一凌那儿看看，随后仰头对李阳说道，“对哦，尹叔的确没来，八成请假了吧，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来上班的。” 李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朋姐送尹乐去幼稚园后，自己紧接着便去了菜市，东三家西三家的对比后，才挑选了几样合意的菜色。 回到家拿钥匙打开门，朋姐一扫沙发，发现尹一凌的公事包还在，她把菜和钥匙放在桌上，疑惑的走过去拧开门他卧室的门。 “尹先生？你怎么还没去上班？”朋姐看了看时钟，早就过了上班时间。她本以为，她前脚送尹乐离开，尹一凌后脚也该去公司了。 窗帘被拉起，尹一凌正站在窗前，背对着朋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先生？”无奈之下，朋姐只好再喊一声。 “……”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发呆。”朋姐自言自语着走到他旁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尹一凌终于如梦初醒，身形一顿后转身看向朋姐。 “你没事吧？” 他摇头，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去，“没事，在想一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朋姐突然笑起来，从他身后跟上，还不忘道，“你们年轻人就爱胡思乱想，以后的日子比前面长，你不去想以后，想以前有什么用。” “朋姐就不会想些以前的事么？” “我年纪大了，经历过的比可憧憬的多，怀念一下是正常，可你还年轻啊。”朋姐解释道。 两人说着走到客厅，尹一凌拿起尹乐玩剩的拼图，有一下没一下的拼着，朋姐拿过菜择了起来。 “上午不去上班了？” “已经请假了，下午会去。”尹一凌答道。 朋姐看他心不在焉的状态，皱起眉头打量着他。 “朋姐。”毫无预兆的，尹一凌抬头喊她一声。 “嗯？” “之前……你不是说你在小可……”他改口继续道，“就是尹可，你在他那里做过钟点工么？” “对啊，怎么了？” 尹一凌放下拼图，问道，“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他？”朋姐虽然好奇尹一凌为什么问这个，还是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尹先生看上去不大容易接近，不过这大概是性格问题，他人还是不错的，从来没为难过我。我跟他交流不多，但他其实挺好说话的。” “是么？”尹一凌听着，脸上不自觉洋溢出一股暖意。 “嗯。而且他应该是个注重隐私的人，卧室从不让人进去清扫。”朋姐说完，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尹可先生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亲戚？” 尹一凌怔了一下，最后只能回道，“是的。” “……” 看到朋姐得到肯定回答后更加奇怪的脸，尹一凌苦笑问，“怎么了？是不是不像？” “是不大像。”朋姐实话实说。 “的确不大像。”尹一凌从后附和一句，不知不觉，声音渐沈下去。 下午去公司时，尹一凌刚迈进公司大厅，就与从外办事刚回来的李阳碰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谁也没开口就上了电梯。 进了部门，尹一凌把公事包放好，坐下才整理齐资料，李阳就手里拿着杯子过来了。 “一凌，你跟我来一趟。” 尹一凌看了看他，“好。”随即也拿起杯子，两人往公用的茶水间走去。 滚烫的开水伴随着嘟嘟嗒嗒的声音落入杯中，一股醇香的咖啡味随之散发，弥漫而来。 李阳盯着杯子，上面冒着细缕近透明的白烟，他迟迟没有开口。 “李哥，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尹一凌接好水，打破僵局。 “那个……”李阳想着到底要不要开口，说到底这也是别人的私事，其实他问不问都没什么所谓。反正，无论答案如何，他都不会改变对尹一凌的看法。 “你是不是想问昨晚的事？” 李阳点点头，“你跟华云的尹总……你们……”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尹一凌并没有瞒他，只是也不打算告诉他除爱情之外的另一层关系。 “原来你，真的……”虽然昨晚就已经有点觉悟了，但李阳还是不乏吃惊，可惊讶之余，又只好摇头叹道，“难怪，如果是这样，那你这段时间的反常就足以解释了。” 尹一凌低头不语。 “还真是因为他啊？”李阳搅了搅咖啡。 “是。”尹一凌喝了口水，脑中又想到了昨晚跟尹可的对话。 “那你们现在……”李阳话说一半就停下了，原因是觉得自己问的好像有些多了。他其实并不是个八卦的人啊。 尹一凌摇摇头，似乎不愿多提。 “我曾经做了件错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了。我也想不到办法去获取他的谅解。” 李阳见他露出困乏的神色，料想这其中的事肯定错综复杂。 “我看不一定吧。”李阳想了想尹可昨晚的表现，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但…… “起码他还关心你。” 尹一凌眉头深锁。 李阳为了给他提神，笑着一拍他的肩，揽着他往茶水间外走去，边走还边说，“不要想太多有没有可能，主要是你想不想做些什么试图获得他的谅解。他对你而言，很重要么？” 尹可对他而言？ 很重要么？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我说，也许是最重要的呢。” 李阳闻言，怔了数秒，良久，了然的点点头。 091.心不在焉惹的祸 日子看似平静的过着，等尹一凌细细一算时，竟已过了一周，自那晚过后，尹可便没再找过他。 是结束了么？尹一凌这样想着。可尹可明明说过，他不甘。 尹一凌不想承认，这个时候，尹可放手会比纠缠更令他心慌。 “一凌，下班了，你想什么呢？”李阳将纸屑丢进废纸篓，边收拾桌子边提醒一脸呆滞的尹一凌。 尹一凌连忙放下手中握了许久却不曾动过的笔，装模作样的甩了两下肩膀，好似很累的样子。随后才转头看向李阳，“没想什么啊。” 说完，又赶紧收拾东西，“等我收拾好，一起走吧。” 李阳似笑非笑的撇撇嘴，也不揭穿他的谎言。两人收拾好后，共同出了部门。 等电梯时，李阳见身旁人不多，便压低声音问道，“你和‘那个人’这些天都没联系吧？跟华云的合作已经进了尾声，广告片总经理正在审核，等合作结束，你就更没机会找他了。”李阳说着摸了摸头，纳闷儿道，“以前他不是常来找你么，最近都没找你？” 李阳虽说的隐晦，没提及尹可的名字，尹一凌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周围，见没人留意，才对李阳摇摇头。 紧接着电梯门开了，几人前后踏入电梯。直到到了一楼，出了电梯，李阳才又开口道，“你怎么也不着急啊。”两人上次谈话后，他对尹可在尹一凌心里的地位算是明白了。这几年相处下来，他深知尹一凌内敛又不喜言表的性格，所以能够当着他的面坦白说出那种话，定是真的重视对方。 尹一凌看了看他，本想回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着急？”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着急又能怎样，他只是干着急。 没有得到回应，李阳也不在意，又在尹一凌耳边说了几句，两人说着走着，出了公司。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话说到这里，李阳发现原本在左侧的人不见了，他转身看向毫无预兆停下脚步的尹一凌，问道，“怎么不走了？” 尹一凌没有答话，眼睛盯着某处，微微皱着眉头，表情中透露着不确定。李阳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车和行人，没什么特别状况。 “一凌？” “李哥，你等一下。”尹一凌说完，也不多做解释，匆匆从他身边跑过，急着要过马路，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车辆纵横，一时间过不去。他焦急的扭头看着一辆车，直到那辆车开走，等他穿过马路跑过去时，那车已经远远的追不上。 紧随其后的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看见谁了？” 尹一凌这才转过身，神情失落的泄了一口气，抬步往站台走去。 “其实我也没看清，只是觉得那辆车像他的。” 李阳一听见那个‘他’，恍然大悟，还不忘再三回头看看他刚才看的那个方向。 “肯定是他。” 尹一凌此刻正有些沮丧，听见李阳笃定的说辞后，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你怎么这么确定？”话刚落音，手机响了起来，尹一凌的神经瞬间紧绷，想也不想就手忙脚乱的打开包拿出手机，那期待的模样令李阳感慨万千。可是下一秒，尹一凌的心又低落下去，因为来电显示是朋姐。 他尴尬的冲李阳一个苦笑，随后漫不经心的接通了电话，“朋姐。” “尹先生，你下班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回去，有事么？” “没有，小乐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只好打个电话帮他问问，省得他一直闹我。” 尹一凌听后不由自主笑了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 挂了电话后，他和李阳默契的没有再继续尹可的话题，两人向站台走去。 由于搭乘不同的公车，李阳坐的班车来后就先上车离开了。李阳一走，尹一凌就不自觉的开始思考他刚才看见的车。由于心急，他只想看清车内的人，忘了先看看车牌号。现在一想，真是后悔的要死。 就这样在‘是尹可’和‘不是尹可’之间徘徊了好久，尹一凌见有车来了，只心不在焉扫了一眼，车门打开后便跟随大部队上了车。 这个时候人特别多，公车的拥挤度跟地铁不相上下，尹一凌已经习惯了这种满眼全是人的情况，因此并不觉有什么问题。他走到后面，找个位置站定后，又神游起来。 092.若即若离（上） 一路上上来不少乘客，又下去不少乘客，等尹一凌意识到自己差不多该下车时，回过神来刚巧听见报站：‘下一站，西街公园……’。 西街公园？ 他大脑懵了一瞬，仔细向窗外一看，这路线……似乎不对啊。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尹一凌扫了一眼路线图，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坐错了车。 “错了！”尹一凌眉头一皱，抬手往脑门儿上拍了一下。 抵达西街公园这一站，他立刻下了车，原本打算到对面乘车再按原路返回，可经过公园门外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两眼，思虑数秒，最后竟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整座公园的范围不小，岔路口也多，尹一凌停下脚步，看着面前左右两条道，最后还是选择依着那次与尹可同行的路线走了小路。 尹一凌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挺没有意义，挺傻的，可终究还是顺着自己的思想进行着。 明明那次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尹可身上，想不到路线仍记的那么熟。 即将步入七月的季节，鹅掌楸的叶子比上次明显茂密许多，树干像挺直的脊背，仿若永远都压不垮的样子。想必院子里那两棵鹅掌楸也正如这般，只可惜时至今日，树下再不会有曾经的尹可和他。那个总是在他怀里撒娇，吵闹着要玩环游太空的孩子，也不会再回来。 回忆总是显得特别冗长，而且要格外认真才能产生越过时间回到当初的错觉。尹一凌像块石头一样，胸口处却觉得暖暖的，好像怀抱着另一个人的体温。那感觉，让他眷恋不已。 尹可站在他的侧身后，高大的身影直直的伫立着，从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大概数分钟后，尹一凌才回过神，谁知一扭头，大脑里的人竟出现在视线内，他瞳孔一缩，因陷入回忆而略微带笑的脸，一瞬间僵了下来。 尹可此时此刻实实际际的出现，令刚才还飘渺幻想的他无法言语。 不过尹可似乎没打算给他仔细考虑言辞的时间，眼神扫了一眼树，又扫了一眼他，便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尹一凌完全是出于本能，脚步跟着尹可迅速走了两步，匆忙唤道，“小可，别走！” 尹可像是顿了一下，可始终没转回身，脚步依旧迈出去。尹一凌再顾不得那么多，一直跟在他身后执着的不愿放弃。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尹可不耐烦了。他转回身，看着有些狼狈的尹一凌，声音浑厚有力的道，“别跟着我。” 尹一凌盯着他，好一会儿摇摇头。他并非要逆尹可的意思，为什么会想也不想跟上，仅仅因为想那么做而已。 “那你想说什么？”尹可问。 尹一凌再次摇头。心里纵是有千言万语，他却没什么好说。可没什么好说，为什么又要跟着，不要这样问他，他只是不想刚见着面就要分开。 尹可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上前两步靠近尹一凌，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距离，还是尹可的问题，都给尹一凌带来一股压迫感，逼的他想向后退开，可他终是抑制住了脚步。心里七上八下乱的厉害，他想了想，抬头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尹可的眉毛不易察觉的挑动一下，“我没必要向你交代。” “那……”尹一凌将语言整理了一番，这样问道，“你刚才有没有从我工作的地方经过？” 尹可凝视了他两秒，嘴角划过一道讥讽，“你想太多了。”这种态度和回答像一根针落在尹一凌心上，虽轻，还是扎疼了一下。 尹一凌终于沉默下来，无话可说。而尹可，还是走了。 尹可走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最起码对尹一凌来讲，他从没想过会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席律。 “嗨！”席律还是那副老样子，看上去有些没心没肺。 尹一凌怔怔的望着他，好大会儿才想起回应，“席助理。” 席律熟稔的一拍他的肩，说道，“别那么见外嘛，大家都是自己人。” 尹一凌知道他话中带话，但也只是回以不自然的一笑。 席律做出对他的态度不大满意的样子，嘴上却说，“我说尹可这些天怎么这么准时准点的下班就往外跑，原来还是出来见你啊。” 尹一凌闻言，不复刚才那低落的样子，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说，什么？” 席律一副诧异的表情，若是熟悉他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故意伪装。 “难道我猜错了？听说广告片已经出来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为快，结果到你们公司时，不小心看见他的车停在对面。” “席助理，你，你确定么？”可尹可明明说…… 席律耸耸肩。“其实不大确定，如果你想知道，不如多观察观察吧，有些听在耳朵里的话，未必是真心实意的。” 尹一凌微张着嘴，竟答不出一句话。对方已经给了他这么明显的暗示，他若再不懂，就太浪费别人的好意了。 “谢谢。” 093.若即若离（下） 回到家已经近二十一点，尹一凌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想起先前在电话里跟朋姐说的那句‘我很快就回去’。 皱眉抚了抚额头，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两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一起从卧室走了出来。 “尹先生，你怎么才回来，去电也不接。” 朋姐说着，就见尹乐跑过去抱住尹一凌的大腿。 尹一凌见状，真是受宠若惊，他原以为尹乐会对他发顿脾气。“你又打我手机了么？”他掏出手机，一看还真有俩未接来电。 朋姐见他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便不再去追问，只道，“给你留了饭菜。”说着往厨房走去。 尹一凌放下包，坐在沙发上抱起尹乐。 “朋姐，你别忙了。我吃了的。”他撒谎说。 “已经吃了啊？”朋姐闻言，又返了回来。 “嗯。” 见他二人说个没完没了，尹乐扬手往尹一凌脸上扇了几下。 尹一凌这才看向自己的儿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只觉得疲惫一扫而空。 “对了，只顾着说话把小乐的事儿都给忘了。”朋姐进房间把洗干净的睡衣拿出来，边忙边道，“尹先生，小乐放暑假了，你打不打算让他学点其他的什么？” “这就放假了么？”尹一凌恍然大悟，仔细一算时间，才发觉的确到了该放暑假的时候。这么一想，他俨然成了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有了朋姐做后盾，他把心思全用来想尹可了。真头痛！ “是啊，前几天吃饭时，我就跟你说他快放假了。”朋姐只得叹气，“你没放心上啊。” 面对质疑，尹一凌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即抱起尹乐拿过朋姐手上的睡衣往浴室走去。 “我去给他洗澡。” “……” 浴室内，尹一凌边给尹乐洗澡，边问，“除了学琴还有其他想学的么？” 尹乐玩鸭子玩的不亦乐乎，闻言只是摇摇头，一双手把水溅的到处都是。 “秦叔叔定期给你辅导，有谢谢他么？” 尹乐抬眼看了看尹一凌，很肯定的点点头。 尹一凌摸摸他的脸，顺便给他洗洗嘴角，“乖啦。过几天带你去游乐园。” 尹乐直接丢掉捏的呱呱叫的鸭子，往尹一凌身上一扑，弄得他一身湿。 将最终成果递交给华云，这就意味着此次合作进了尾声。起码对创作部而言是如此，以后的交接全面转向媒介部。 这一次的合作促使他与尹可多年后的再见，不知道，合作的结束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的结束。 尹一凌心里有些惆怅。 下班时，他特意晚走了半个小时。整座写字楼除了一些需要加班的人，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离开。尹一凌走进电梯，并非像往常一样按下一楼，而是按下二楼。 二楼是属于媒介部和财务部，他不怎么来，因此跟这两个部门的人不算熟。索性现在没几个人在，他算了算位置，偷偷摸摸进了公用茶水间。 从这个房间的窗子望去，轻易就能看见楼下的车来车往，当然，还有路对面的概况。 尹一凌这样做，并非没有缘由，昨天尹可虽否认了他的猜测，但他还是抱着希望想亲自求证一下。席律说的对，有些话听在耳朵里，未必就是真的。 所以事实证明，很多事情留点心是正确的。那辆熟悉的车虽然换了位置，但仍是没逃过尹一凌的眼睛。他想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尹可，却由于距离及角度问题，没法看到车牌。 拿出手机，尹一凌找到尹可的号码，盯了片刻，提起勇气拨了过去。 尹可并没有拒绝接听，可接听后却没有开口讲话。 无奈，他只好主动开口，“小可，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 尹可停了三秒，尹一凌紧紧的握着手机等着。 “我没时间。”果断的四个字，说的一点也不留情面。 尹一凌还想再说些什么，尹可却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并且几分钟后，那辆车也调头离开。不过正因为如此，尹一凌才看见车牌。他对着窗户傻气的笑了笑，苦涩又满足。 …… 确定那个是尹可后，尹一凌便有了下班后去二楼茶水间的习惯，并且乐此不疲。为了避免有人突然进来察觉到奇怪，他总是端着杯水，却只直直的站着，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外面。 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及尹可待他若即若离的态度，同样也是令他患得患失。 他有过下去找尹可的冲动，但又担心这么做后，连现在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科打电话来时，尹一凌并不想接听，无奈手机响了太久，他扫了一眼，见是秦科，才决定接。 “秦先生。” 秦科的声音有些莫名，问道，“你辞职了？离开海伦凯勒了？” “没有啊？”尹一凌对他的问题更加摸不着头脑。 “我想你也不可能辞职。”秦科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干嘛这么问？” 秦科坦白道，“尹可刚才打电话向我发脾气，质问我你是不是辞职了。” 尹一凌一怔，又看向窗外的某个位置，正巧见那辆车开走。他瞬间往前跟一步，头‘咚’的一声撞到玻璃，由于撞的太狠，眼前晃了一瞬。 “什么声音？”秦科问。 “没什么。”尹一凌捂着额头，“你告诉他我没辞职。” 挂上电话后，头还有些泛疼，尹一凌收起手机磨磨蹭蹭的出了公司。 等车，坐车，再下车，尹一凌沿着回家的路线走进年代已久的小区。最后上了楼。 他没有看见不远处一辆熟悉的车开过，在倒车镜映出他的影子时，车立刻停了下来，片刻后，又再次开走。 094. 朋姐刚挂了尹可的电话没多久，就听见尹一凌开门的声音。她解掉围裙，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走出了厨房。 “刚才尹可先生打电话来了。” 尹一凌忙抬起头，“他说了什么？” “没说太多，就问问小乐的情况。” “没其他的么？”尹一凌也诧异自己竟然还能抱有期待。 朋姐摇摇头，进房间把尹乐的琴拿了出来，转头对尹乐道，“小乐，练琴了。” 尹一凌将自己的失落掩饰下去。抬腕看看时间，提醒道，“还好不算晚，练一会就去睡吧，要是吵到邻居就不好了。” 尹乐听话的点头，跑到朋姐面前开始练琴。 尹一凌走进卧房，拿出手机把公事包随手一放，随后就坐床上盯着手机看，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手机，拿过睡衣去了浴室。 即使是时不时抿一小口，杯子里的水也已见底。尹一凌这才发觉，他竟站在这里等了近一个小时。楼下对面的马路边，并没有尹可的影子。 没有任何预兆的，尹可今天没有来。尹一凌料想他大概有事，因此并未纠结太久，就离开了公司。 然而接连数天后，尹可都不曾再出现，尹一凌的心就不大安宁了。 “唉……” 在他第三次叹气时，朋姐终于忍不住了。 “年纪轻轻的，老是叹气可不好。” 尹一凌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她在说谁，但仔细一想，这里就他们三人，朋姐又不可能说尹乐，那就只有说他了。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说来听听。”朋姐将正在播放动画的电视声音调小。 尹一凌却摇摇头，“太长了，总觉得怎么说都说不完，也许只是天意弄人吧。” 话刚落音，此时坐在他大腿上的尹乐把原本放在电视上的视线转向他，明显懵懂的看了他几秒后，又继续抓起他的手捏来捏去。 尹一凌也不管他，随他折腾。 朋姐不再多问，起身进房给尹乐拿睡衣。 尹乐打个哈欠，手上却不闲，掰开尹一凌的手使之摊开，观察了一会后，又伸开自己的手看了看，最后皱眉贴上去比了比，发现自己的手比父亲的手小了许多。 他不满的砸吧两下嘴，把手往上移，让两只手的手指保持齐平，却发现手腕在父亲的手掌内，等他把手腕对齐，手指又跑进父亲的手掌内，他翻来覆去好几次，总之无论如何，两端都没法两全。 尹一凌见到他笨拙的动作，不由泛上笑意，可笑着笑着，笑容又收敛了下去。 很多年前那个夏天，也有一个人固执的拿着他的手比来比去，说他的手比他大。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了，唯独那些画面，反倒刻的越来越深。那个院子里，藏了太多简单又幸福的日子。不管他再怎么割舍，都割舍不去。 好似永远也不会分开的两棵树，湛蓝的天，白色的云，木砌的板凳，整齐的蝉鸣…… 还有父亲体贴的关怀，单车上笑声清脆的尹可…… 尽管时光匆匆，社会喧嚣，那些长久以来上了锁的东西，始终还是趁着某个缝隙破盒而出。 尹一凌突然抓住尹乐的手，仿若神经抽搐般，来不及逃离的小手就被他抓进了手心里。他望向尹乐，半晌，问道，“小乐，我们回家好不好。” 尹乐头一歪，似乎不大明白他的话。尹一凌也没多做解释，豁然开朗般的松开他，进而扬手揉弄他黑亮的碎发，脸上轻柔的笑意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深。 好似一个歪曲狭窄的巷子，他不小心犯错走了进去，里面阴雨潺潺，如何走都走不通，他迷惘过，难过过，原本以为不会再有出口，却在偶然回头的刹那，发现最初那处巷口为他留守至今。 095. 尹一凌看了看时间。他从下班后就一直等在这里，天已经黑了，有不少车辆进进出出这片公寓区。他不知道尹可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会不会回来。但守株待兔目前对他而言，是最好的方式。 门卫已经不止一次看向他，尹一凌不准备跟对方打招呼，于是往旁边走了走，眼睛继续盯着前方，恐防一个不小心错过了尹可。 前方忽然射来车灯的光亮，尹一凌眯起眼，不知为何，直觉这辆车内一定是尹可。等车不急不缓的开近，尹一凌仔细看了一眼，下一秒就向前迎去。 司机见有人正巧挡住去路，才无奈按了声喇叭。哪知那人无动于衷，仍是站在正前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不仅如此，还盯着车内，一步步走近。 尹可察觉到异样，缓慢睁开眼，头依旧仰靠在座椅上，问道，“怎么了？” 司机回过头，小声回道，“前面有人挡路。” 尹可眉头一蹙，坐直了身体向外看去，一眼就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尹一凌。他顿时睡意全无，对着司机吩咐道，“去告诉他别挡道。” “是。” 司机打开车门下车，两步走到尹一凌面前，还算客气地道，“这位先生，你挡着路了，麻烦往旁边走走。” 尹一凌看了他一眼，侧身从他身边走过，走到车门处，抬手敲了敲车窗。 尹可按下车窗，玻璃逐渐向下的同时，尹一凌终于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我有话跟你说。”他主动开口。 尹可看了他两眼，似乎在考虑给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最终，尹可还是道，“说。”因为他想听听尹一凌要对他说什么。 两人一站一坐，一里一外，隔着车门。 尹一凌看着尹可黑亮的碎发，缓缓说道，“我打算离开本市。” 话刚落音，就见尹可抬起头，下一刻，车门直接打开，甚至撞到了避闪不及的尹一凌。尹可下了车，用力拽过他，捏着他的下颚，一字一顿道，“妄想！” 想就这么躲开他？不可能！除非他死，不，连死都不可能！ “你居然还敢想着离开我！”他给他机会，让他说话，不是要听他说这些。 面对抓狂的尹可，尹一凌反倒松了口气，甚至笑了起来。 “你这样回答，我就放心了。”来的时候，他就在想这种情况，如果他说要离开，尹可依旧不冷不热，那他们之间，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 索性，结果比他想象中好得多。 面对他脸上的笑意，尹可错愕又不解，只好怒目相视。尹一凌渐渐收了笑意，正色着一张脸，深情的看了尹可几秒，忽然仰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尹可僵着身体，怔了片刻，星眸中的火焰犹如酝酿许久的岩浆，一下子喷发而上。尹一凌正要撤回，却发现被人搂住了腰，下身紧紧贴合在尹可身上，密不可分。尹可低头望着他，明显的情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仅仅只靠一个吻就令他产生想做爱的冲动，那个人，便是尹一凌。 尹可松开手，一语不发，他在抑制，也算是给尹一凌逃脱的机会。然而对方却再次仰头，吻上他。主动的暗示意义明显。 尹可的眼睛都亮了，吩咐司机去停车后，揪住尹一凌就急速往自己的公寓走去。尹一凌困难的跟着他的步伐，上电梯时，尹可的呼吸甚至都粗喘了起来，听在尹一凌耳朵了，烫红了他的耳根。 电梯门刚打开，尹一凌就被拖着带到尹可所住的门外，从门打开，关上，到他被压在床上，也不过就是十秒的时间。尹可的动作很快，把他的手按压在身体两侧就俯身吻住他，尹一凌配合的张开嘴，接受他狂暴的肆虐，嘴唇被碾压的有些疼，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两人相连的口中流出。辗转反侧间，房间内呼吸的声音越发急促，甚至发出饥渴的‘啧啧’声。 濒临窒息时，尹一凌呻吟一声，挺起胸膛将头向上仰去。尹可暂且放开他，缓了一口气，正欲再次低头吻他，却见他起身啃咬上了自己的脖子。 尹一凌啃咬的力度不大，却能让人清晰感觉得到，那种微弱的触感令尹可瘙痒难耐，裤裆处支起的帐篷更加膨胀起来。 “小可。”尹一凌唤了他一声，然后翻身趴到他身上，最后在尹可的注视下，红着脸逐渐退向下，直到脸部对准他那个部位，才颤微微的用手拉开拉链，而后掏出那肿胀火热的硬棒。 尹可蹙着眉头眯着双眼，敏感的棒子被碰触后，使他的呼吸更加凝重。尹一凌就在他的视线下，眼睛一闭，张开嘴将他的分身含进了口中。 惊愕之余，尹可同样也享受着火热被湿热的部位包裹的快感。 尹一凌对于口交显然是个生手，即便是以前，他给尹可做的次数也能数的过来。不只是口交，对于性事，他也只接受过尹可的教导。因此生涩在所难免。 嘴里的东西又大又硬，活络的筋脉跳动着，味道透着一股已成熟男性的气息，尹一凌上上下下费力的吞吐着，舌头围绕圆柱体打转，偶尔在硅头处戳两下，每当这个时候，尹可都会感到刺激，发出舒爽的叹息，而后不自觉用手抚弄两下尹一凌的头发，好似一种鼓励和满意。 口中的大家伙明显抖了几下，尹一凌欢喜的以为尹可要射了，于是牟足了劲儿加快吞吐的速度，谁知等的他嘴都酸了，发现尹可仍旧没射。他吐出那仍旧滚烫坚硬的棒子，趁着间隙呼吸了几口气，正要低头继续时，尹可却已等不及推倒他，双腿跪立在他肩膀两侧，骑跨在他胸前捏开他的嘴将火热顶了进去。 这种占据主导地位的姿势让尹可极为爽快，可却难为了尹一凌，尹可每一下插入几乎都捅到嗓子，刚捅一会儿，他就忍不住眼酸流泪，脸也通红。大概看出了他的不适，尹可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他口中抽出。 尹一凌咳了两下，等缓过气来，尹可已经脱掉他的裤子分开他的腿。家里没有润滑剂，尹可便直接拿手指插进他由于情动主动分泌出液体的穴口，小小的穴口几乎没有缝隙，尹可用手撑开，盯着那里面鲜红的嫩肉，看着它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喉结连番滚动了数下，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荫净狠狠插进去，再把某个可恨的人操到下不了床，合不拢穴口。 随着抽插次数的攀升，分泌物越来越多，等到足够时，尹可又急切的往他另一个穴里开拓。 “啊……” 毕竟不是经常接纳外来物件，尹一凌还是疼的皱紧了眉，手抓住尹可的肩，揉乱了他的衬衫。 肉帮快要炸开，尹可只得草草润滑，等褶皱稍微松软时，便提着自己粗长的部位绕甬道口磨了几圈，接着腰部向前下沈，撑开通道插了进去。 尹一凌苦不堪言，明明之前已经口交过，那根东西丝毫不知疲倦，像利刃开凿他的脆弱地带，深入的程度几乎挤压到他的内脏。尹可撤开他的衬衫，露出黄里偏白的皮肤，胸前两粒乳头挺立着，加上尹一凌忍耐的表情，越发让尹可想蹂躏。 下身活跃的抽动着，强烈的撞击拍打在臀瓣，发出啪嗒啪嗒的暧昧声响，尹可低身擒住他的嘴，手指朝那颤栗的乳粒捏起。多方位的刺激下，尹一凌受不了的发出喘息，被操的想叫，却被尹可堵住嘴，无法叫出声。 深紫的肉帮一下又一下干到深处，尹可在里面射了一次后，抽空拔了出来。一时无法闭合的穴口，里面的肉被磨成玫瑰红，随着挤压吐露出一股经验。尹可目光灼灼的看着这色情的画面，把尹一凌翻过身去跪趴在床上，屁股高高翘起，他一手捏住他一个臀瓣，用力掰开，使内穴更加无法合拢，张着小口一缩一缩。胯下的阳物再次膨胀，尹可又一次插入，搅弄着尹一凌的身体。 “啊……小可，小可……” 起初的疼痛已经麻木，摩擦带来的快感随之而来，尹一凌抓住床单仰着脖子，皮肤被吸的斑痕点点，他在尹可的操干下摇着头，看上去既舒服又难受，但扭动的腰和臀还是显出一丝银乱，让尹可痴迷的几乎想把他操死在床上。 这场性爱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才肯罢休。大床停止摇晃，喘息声良久才渐渐止住。虽是夜晚，但炎热的盛夏依旧燥热难当，两人身上湿汗淋漓，凌乱的发丝贴在尹一凌脸上，他也懒得去弄。 性事过后，尹可一言不发，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态度，仿佛刚才的热情都只是一种假象，可是尹一凌知道，那种炙热的迫切的占有不可能是虚幻的。这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了些。 等缓过力气，尹一凌坐起身，随后捡起衣服也不嫌脏乱就一件件套上。尹可并没有阻止他，却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明天我就辞职，等工作有人接手，我就会离开。” 如果说尹一凌是想一再挑起尹可的脾气，那很显然，他成功了。上一刻还安静的尹可，下一刻就站起身捏住他的脖子，“我说过，妄想！” 尹一凌并未惊慌，十分坦然的抬手去摸他的脸，说道，“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并不是要离开你。” 尹可眉头一皱，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减轻了些。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肯原谅我，但是又不愿意放我走。你宁愿去公司楼下偷偷看我，却不愿在我面前出现，你想避开我，又不想我脱离你的视线。” 尹一凌每说一句，尹可的手就紧上一分，同时也颤抖起来。 “我想回A市了，回到以前的地方。这样你就不必看到我觉得心烦，你放心，我不会躲，也不会逃，只要你想见我，我就在那等着你。直到你肯去找我。”直到能够再次拥有尹可，直到最后。 尹可听他说完便开始摇头，手却无力的松开他，如同被抽干了力气。 “你不要以为你回去了，其他东西也能像以前一样。” 尹一凌露出苦笑，答道，“我知道。”说完，他整理好衣服，看了尹可一眼后，向门外走去。 尹一凌走的很慢，好像在等着什么，又像是不舍，可最终，他还是走出了房间，但什么都没等到。 直到他打开公寓的大门时，尹可突然从卧房里走出来。尹一凌心头一惊，直直的望向尹可，却只听尹可道，“往事终究是往事。你这么做不会有任何意义。” 尹一凌闻言，沉默的看了他数秒，然后什么都没再说，打开门离开了这套公寓。 096.回家 徐文看着手中的辞职信，抬头看了尹一凌一眼，问道，“辞职？你想清楚了？” “是的。” “做的不开心？”徐文将信放置一边。 “没有，是我自身的问题。”尹一凌坦白道，“徐总监，我想回A市了，几年没回去，想回去看看。” 徐文闻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家乡的感怀，大概谁都能多少体会吧。 “你已经决定了？” “嗯。” 徐文看了看那封信，说道，“好吧，那这份辞职信我就收下了。唉，我又失去一个好部下啊。” 听徐文这么说，尹一凌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这件事情，他真的决定了。不会再变。 “跟其他同事说了么？”徐文问。 “没有。” “你不会是想临走时说一声拜拜吧？” 尹一凌没有搭话。 “还真是这样想的啊？”徐文忍不住扶额，“共事几年，你这脾性还是没改。” 对于这种事，尹一凌并不是非要隐瞒，只是不想一遍遍被问起辞职的原因。 “等接手的人来了，你也瞒不住啊。” “我明白。只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顺其自然吧。” “行了，我这就让综合部安排下人事调动。” “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递上辞职信后，尹一凌心里也算踏实了。坐在坐了几年的位置上，看着工作了几年的写字厅，还有那些平日里都相处不错的同事，尹一凌心中并不是没有不舍。 可是选择么，就像舍得，终是有舍才能得，甚至有时候，有舍都未必能得。 进行工作交接的人调来的特别快，是在尹一凌向徐文辞职的隔天。对方是位三十出头的女性，知性的打扮，优雅的气质都叫人眼前一亮，一下子就博得了尹一凌的好感。 当徐文领着她出现时，其他同事还有些不明所以，可尹一凌立刻就明白了。 徐文拍手示意大家停止手上的工作，说道，“这位是新同事，夏播，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创作部，接任尹一凌的工作。”说完，转头向夏播伸出手，“欢迎加入。” 他话刚说完，原本安静的写字厅就炸开了锅，有新人加入大家自然是热烈欢迎，但为什么是接任尹一凌的工作？ “一凌，你要离开海伦凯勒？”李阳首先反应过来。 “凌叔，你要走么？” “……” 有人打头阵，问题便接二连三而来。尹一凌只是笑着点头，有些无奈。等大家稍微安静了些，才开口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家在A市，出来这么久，大概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呜，你表走。”小李听完，张开双臂朝尹一凌就是一个猛扑。 “喂，你这家伙。”尹一凌有些招架不住，奈何就是甩不开黏在身上的人。 好在梁心月强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出去。“小李你够了，凌叔再帅，怎么说都是男人，趁机占什么便宜。” 原本再怎么依依不舍的氛围，多了两个奇葩在也总是比较容易缓和。尹一凌笑着道，“走前一起去吃个饭。” 有饭吃当然好，可毕竟是践行餐，大家多少少了点高兴的情绪。 接下来的两天，尹一凌一边交接工作，一边处理住房退租的问题。车票已经订下，是后天早上的，算起来，时间其实有点赶。索性没什么亲戚朋友需要道别，行李包裹也少，没太多可收拾的。已经整理好的，直接交给物流公司寄去A市就行。 饯别那晚，同部门的同事几乎都去了，包括其他部门个别比较熟悉的人也都参入其中。 席间并没有谈及离开那种令人不悦的话题，谈的大多是平日里相处的点滴，以及一些趣事，糗事。挖坑掘坟的人特别多，想当然，被挖坑掘坟的人也多。 “既然凌叔要走了，我就坦白一件事吧。”梁心月说着边看向尹一凌，“其实我刚来时，对凌叔有过短暂的好感，心里小鹿乱撞啊有木有，成天偷瞧他。不过后来知道他连孩子都有了，玻璃心就碎了，才选了阿朗。” 坐在她左侧的阿朗闻言，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敢情他是备胎？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各自损着，李阳趁着间隙，挪到尹一凌身边，低声问道，“你要离开的事，那个人知道么？” 尹一凌顿了顿，后又点头。 那晚他已经向尹可坦白近期会走，尹可虽不肯放手，也强调他是妄想，可从那晚到现在都没再作出任何反应。想到这里，尹一凌觉得胃里都是苦的。可是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反正他已经决定就这么耗，这么等了，直到他等到的那天。 “没机会了么？”李阳虽然不是当事人，但也有些不死心。 尹一凌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 到了该散场的时候，大家都不得不面对现实。尹一凌一个个道别，感觉花了好多力气。几年的时光，总归不是说抛却就抛却的。 出发回A市当天，尹乐只背了个琴箱，尹一凌提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两人牵手下了楼。到楼下就看见李阳从车上下来，走到尹一凌身边接过他手上的行李，说，“上车，我送你们去车站。” “你怎么来了？昨晚不是说了不许去送行么？” 因为他其实蛮不喜欢那种场面。 李阳直接无视他的话，把行李丢上了车，等三人都上车后便驱车往车站开去。 “李哥，谢谢了。” 李阳送他们到检票口，尹一凌不敢看他的脸，于是直接道谢。 “嗯，路上小心，回去后别忘了把新号码发给我们。” “好。”尹一凌看向尹乐，说道，“跟叔叔再见。” 尹乐听话的抬手向李阳说拜拜。 “那我们走了。” 尹一凌从他手上取回行李，随后拉着尹乐，把票递给了检票员。正当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尹一凌，他回头一看，就见秦科从不远处跑过来。 “秦先生？”他惊讶又诧异。 “你还检票么？”检票员问道。 尹一凌忙把票拿回，对对方说了句，“抱歉。”然后从队伍中退了出来。 “你真的要走？”秦科看了看他手中的票和行李。 “是的。” 尹乐一见秦科，立马跑过去抱他大腿。 “你前几天不是回美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原本打算，等回了A市，再专门打电话向秦科道谢。 “昨晚。”秦科皱皱眉，“然后今天早上听尹可说你要回A市，那个家伙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竟然允许你走？” 他真的以为，甚至笃定，尹可不可能让尹一凌逃离他的手心。 尹一凌一听尹可的名字，眸子里的光芒果然悄悄褪去。可是这一刻，他竟是如此能够体会尹可的心情。 他不愿意放他走，也没有立场让他留。 尹一凌撇开秦科的话题，真诚的说道，“秦先生，多谢你之前对小乐的教导。” 秦科盯着他沉默两秒。 “嗯。” “那……我们就先走了。” 秦科有些莫可奈何，松开尹乐把他交到尹一凌手中。 看着尹一凌把票再次递给检票员，秦科忍不住说道，“六年前我送他登机，现在又送你上火车，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 尹一凌听到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却只是摆摆手，最后牵着尹乐往候车区走去。 097. 秦科离开车站后就直接驱车去了华云。 秘书见他直直往尹可办公室走去，拿起电话正要通知尹可，却被秦科拦住。 “我直接进去找他。” “好的，秦先生。” 秦科报以一笑，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前，扬手示意性的敲了敲门。 “进来。” 秦科推开门，一股刺鼻的烟味儿涌进鼻腔，整间办公室夸张的被烟味侵蚀，尹可刚灭掉手上的烟，抬手扇了两下。秦科将所有能打开的窗子都打开，又拿起喷雾喷了数下，才觉得空气好闻了些。 “我刚才见到他了，他现在已经走了。” “嗯。”尹可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由于刚才抽了太多烟，此刻嗓子有些不舒服的咳嗽了几声。 “你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秦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尹可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他看了看桌上的烟，伸手就又要抽一根出来。秦科快他一步把整个烟盒夺了过去。 尹可很久没抽烟了，在更久之前他甚至从不抽烟，可昨天却莫名其妙向司机要了一包。 “你出去吧，我暂时不想谈他的事。”尹可往座椅上一坐，对秦科说道。 事到如今，秦科也没什么可说。于是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尹可双臂撑在桌上，双手捧着头，脑中全部都是尹一凌那晚说过的话。 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并不是要离开你。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肯原谅我，但是又不愿意放我走。 你想避开我，又不想我脱离你的视线。 “尹一凌！！！”尹可嘶吼一声，双臂将办公桌一扫而空。 他好恨，恨一切。 恨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人，恨他当初的离开，恨天意弄人，恨老天一直在耍他！ 可是…… 可是。 他又好爱。真的很爱。爱的苦不堪言。 “你知道，什么都知道！”尹可猛地一砸桌子，手掌紧握成拳抵在桌面，“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要如何对你，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 …… 尹一凌下了火车，拉住尹乐刚走出出站口，一声高昂的‘组头儿’便溜进了耳朵。他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大男孩般的人堆着一脸笑向他冲过来。 “多乐，大同！”刚松开尹乐的手，整个身体便被紧紧的搂住。许久不见的拥抱，热烈的令人有些吃不消。 “尹组，你终于回来了。” 六年不见，原本两个二十多岁的人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但在尹一凌面前，仍像是大男孩。 “尹组，你好过分，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而且六年没有联系，你都不知道我前两天接到你电话时有多高兴。差点就要哭了。”激动过后，多乐开始抱怨，大有你不道歉我就不原谅的派头。 “当初不告而别，实在对不起。” “哼。”大同不领情，却伸手夺过尹一凌手上的行李，帮他提着。 三人这边热的快要开锅，尹一凌的衣服却被人从下方拉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的儿子。 多乐跟大同似乎也发现了尹乐的存在，不由多看了这个站在尹一凌身边的孩子几眼。 “尹组，这个孩子是？！”多乐询问的同时，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他是我儿子，尹乐。”下一刻，尹一凌的回答便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儿，儿子！尹组你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嗯。”尹一凌拉起尹乐的手，说道，“小乐，跟叔叔打招呼。” 尹乐脸上带笑，同他二人用哑语打了招呼。 多乐跟大同面面相觑，却听尹一凌坦然的解释道，“他不会说话。” 两人闻言，皆怔了一下。还是大同反应迅速，立刻把行李丢给多乐，“给组头儿拿着。”说完，弯身抱起尹乐，也不嫌周围人多就让他骑上肩头，“小乐是不是，大同叔叔带你跟爸爸去住的地方好不好？” 尹乐突然被抬那么高，于是吓了一跳，可得趣后，便一直高兴的笑个不停。 路线十分熟悉，尹一凌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地方，这个他和尹可曾经短暂的家。 他们的家，尹可曾经说过要给他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他也无限憧憬过，憧憬到后来心都累了。 “尹组，你干嘛要住这里，房子也太旧了，到现在都还没拆迁，索性屋主前段时间为了方便租赁重新装修过。”多乐看着眼前六年前尹一凌曾经租住的房子，有些不满的道。 “其实还好，也没有那么破旧。”房子没有被租出去，回来后还能继续住在这里，他已经十分感激了。 尹一凌扫视着这间算不上公寓的公寓，里面的东西早已换掉，不复从前。他和尹可曾经躺过的小沙发，一起吃过饭的桌子，一起看过的电视，全都没了。 尹一凌有些失落的走进卧室，却惊喜的发现那台空调仍被保留至今。 当初他和尹可的事被发现，那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果断的抛开一切选择了他。两人搬来这里住，尹可夜里总是热的翻来覆去睡不熟，所以他第二天便去商场买了这台空调。 想必是他走后，屋主见东西很新，才留用到现在。当初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台空调竟会是他现在唯一抓住过去的东西。 098. 回到A市的前三天尹一凌几乎没闲着，打扫家务收拾东西，添置用品，出去和以前的同事吃饭，带尹乐了解这个城市，占满了他的时间。 因此一直等到三天后，他才算轻松下来。手机办了新号，他思酌了片刻，还是没给尹可打电话，而是打给秦科，顺便叫秦科转告尹可。 下了车，尹一凌紧紧的牵着尹乐，看着前面铺好的路。 上次回这里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候他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再回来，甚至以后会经常回来。真是世事难料。 尹一凌边顺着路往深处走去，边回想以前的情景。多年前这条路两旁还都种着树，每到仲夏，蝉鸣声总是齐声响起，路两旁会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搬着小板凳坐下乘凉，偶尔还能凑成几桌麻将。然而现在，树已被砍去盖了新房，每家都装了空调，人也极少出来溜达了。 走了一路子，尹一凌就遇见几个人，只有一个是认识的。虽然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此刻的心态与上次截然不同，这次他没有逃避与人问候，而是选择大方的走过去主动招呼。 两人虽差了三十几岁，但论辈分，他该叫她嫂子。 对方岁数大了，眼神不好使，因此一时没认出他是谁。等细细瞅了他好几眼，才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一凌么？是一凌么？” 原本已经做好被忘记的准备，所以当听见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尹一凌颇感动了一瞬。 “是我，我是一凌。” “真是你啊，我眼睛花了，看不清了。”邢嫂子说着用枯糙的手亲切的拉住他，转而看见尹乐，问道，“这孩子是？” “哦，这是我儿子，尹乐。”尹一凌本想着让尹乐叫奶奶，但仔细一想，辈分差了，但若是叫阿姨，又说不出的别扭，所以最后只好对尹乐说，“小乐，打招呼。” 尹乐不能开口说话，便用一贯的方式笑着朝人招手。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儿子都这么大了。”邢嫂子感慨道。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尹一凌转头看向周围，家里的变化也很快。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尹一凌跟她道别后便牵着尹乐走了。 院外生了锈的大铁门依旧锁着，锁上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许久不曾打开过。无人打理的院子里，有土的地方长出不少杂草，鹅掌楸竟也意外的枝繁叶茂。 尹一凌摸了摸锁，因为没有钥匙，只好去找人帮忙打开。故人见面，又难免唠了几句嗑，索性门最后终于打开了。 尹一凌推开门，走了进去。再次踏入院子，竟觉恍如隔世。屋子外的门也是关着的，并且上了锁，但锁只是挂着，并没有真的锁上。尹一凌拿下锁，推开门的瞬间就闻到一股潮味儿，其中还混杂着尘土的老旧气息。 屋里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动，因为父亲去世后便没人住过。几乎所有地方都不可避免的落了一层灰，甚至不少地方结下蜘蛛网。尹一凌走到里屋，一眼就望见斜靠在墙角的，如今已经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脚踏车。 脚踏车前面的篮子里还放着一本书，十万个为什么。 眼前好像又出现尹章站在门外，拿着本书和他说话的情景。 “一凌，这本书给你，留着晚上哄小可睡觉时用。” 尹一凌接过书，笑着说好。 “爸爸！”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然而然流了出来，近十年的思念破堤而出，这个时候尹一凌终于明白，其实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简单又荒凉。 尹乐看见尹一凌这个样子，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衣服。尹一凌这才意识到还有儿子在，于是迅速擦干眼泪，然后转身蹲下对尹乐说，“小乐，这就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回来了。” 尹乐毕竟还小，不能明白他的心情，但听父亲这么说，还是懂事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尹一凌是两头跑，在尹章的老宅子和他租住的地方来来回回。 虽然老宅只是节假日才回来住，但收拾的东西也不少。院子里的草需要拔，房里需要清理，坏掉的东西需要修，简单的生活用品需要添置。所以一直等一周后，尹一凌才总算忙完。 看着收拾干净的房屋，熟悉的一桌一椅仿佛跟从前又重叠在一起，尹一凌把该晒的拿去院子里晒着，一个人又坐在院子里发起呆来。 回来已经有些时日，尹一凌不知道尹柯有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回来的消息。但尹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而尹一凌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来大骂他几句，再叫他离开这里。 可是事实上，尹柯恐怕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 秦科接到席律的电话时，刚做完讲座，他与在旁的人打声招呼就去了安静的地方接下电话。 “工作结束了么？你来医院照看下尹可。” “他怎么了？”秦科眉头一皱。 “还能怎么着，老胃病犯了啊，你赶紧来吧，省得我看着想发脾气。” “知道了。”秦科挂上电话，无奈叹道：这朋友当的也太像爹妈了。 秦科到医院时，席律大概为了忍住脾气提前走了。他直接走到病房外，刚打开门脚还没踏进病房就见一个陌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科谨慎的拦住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被拦住去路，只好向病房里的尹可看了看，以说明自己并非可疑人物。 “尹先生。” 尹可一看见秦科，就迅速收拾起床上一堆的照片，嘴上不忘说，“这是我的人，让他走吧。” 秦科这才放行。那人走后，秦科关上门走进去。尹可把照片压在被子下，秦科扫了他两眼，说道，“你藏了什么东西？” 尹可面不改色回道，“什么？” 秦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上前掀开他的被子，尹可动手想阻止他，两人一来一往，被子被掀开后，照片掉了一地。秦科手脚利索的弯身捡起一张照片，这边刚看了一眼就被尹可夺了过去。 “你果然根本就不能放手。”照片中的主角，无疑就是尹一凌和尹乐。 “不用你管。”尹可收起照片，冷着脸说。 “我当然不管，你们两人的事我也管不了。”秦科站到尹可面前，抬手搭上他的肩，像大哥一样说道，“可是尹可，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尹可身体一颤，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你不向我承认也无所谓，但你大可不必再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尹可推开他的手，走到靠窗的位置背对着他。 “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毕竟……”秦科顿了一下，接着把话说完，“毕竟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这是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 “别说了。”尹可转过头，有些愤恨的盯着秦科看，一双眼睛泛着猩红，“秦科，你知道我不想提这些。” “既然不想提，就不要一直耿耿于怀。” 作为朋友，秦科当然也不想戳朋友最痛的地方。可是不这么做，尹可那块心病就没法接受治疗。 “这几年来你虽然恨尹一凌，但更多的是自责，对于你母亲的事，你一直都在自责。” “我告诉你不要再说，你没听见是不是！！”尹可疯狂的朝秦科吼着，胃里鞭抽一样的疼。他冲过去，揪住秦科的衣领，抬起拳头就要打向秦科的脸。 “我说不说根本无所谓，关键是，这不就是你心里想的么？”秦科冷静的站着，无视他摆在面前的拳头，“你以为把痛恨转嫁到尹一凌身上就能让自己痛快点，结果却不是，因为你还是喜欢他。你爱那个人，却不愿意接纳他，因为你不知道如果接受了他，以后要如何自处……” 秦科的话终于换来一阵毒打，尹可像只发了狂的野兽，不留情面对他拳打脚踢。秦科也不还 手，最多摸摸嘴，大骂一声操！ 打了好一会，尹可总算停下来，秦科捂着肚子移到床边，顺势躺了上去。然后按下服务呼叫器。 护士赶来时，就看见病人傻傻站着，身上散发的冷气几乎能冻死人，而病床上，则躺着另一个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做个全身检查。”秦科难得大声发脾气。 护士这才反应过来，过去扶起他，领他去做检查。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连自己的心脏声都能听见。尹可还是傻傻的站着，全身僵硬不已，眼泪却不停的往外流，像是多年前那个被尹一凌宠坏了的孩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