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 上——醉弄冰弦

作者:醉弄冰弦  录入:09-01

 文案:

 自福利院一别,秦雨无时无刻不想念当年的“小逸哥”。当他终于长大成人有能力保护他的时候,却自别人口中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不在人世,那时他差点崩溃,直到偶然遇到一个与故人气质相似的裴茗轩。然而世人揭发的真相却让他无法接受。兜兜转转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寻找的人其实就在身边。 ****** 与陆皓东相识十年,因一次意外而成为他的秘密情人,他口中的小妖精,爱他爱到失去自我,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心。他年之后,两人重逢于灯火阑珊处,夏依璠能否成就自己的爱情? ****** 本文尝试讲述两对CP的爱情,开始时,茗轩和少钦在明,依璠和皓东在暗。但因为正文中并未明确,为避免阅读时产生的混乱感,冰弦在此特意说明一下,在夏、陆恋情未曝光之前,有关他俩的事在第二、四、八、十四、十六三十九章。 红袖的主角只可以填写两个,由于本文是两对CP,所以有四个主角,即夏依璠和陆皓东,裴茗轩(裴逸)和齐少钦(秦雨)。 祝各位亲阅读愉快! ****** 女主类型是乱选的,基本上里面的女生是打酱油的,可以忽略不计。 楔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某中等城市一所儿童福利院。福利院是移动白色双层复式小楼,据说由一位归国华侨捐献。不大的小院里栽植了几株合欢,此时正是合欢盛开的季节,一簇簇粉色丝绒或挂在树端或飘落在地,为小院带来一股清香和沁凉。 孩子们还在上课,院子里响彻他们念书时童稚的声音。 两个小男孩坐在石凳上,额头相抵抱在一起,分别就在眼前却没有放声哭闹,或许是心里早已清楚这既定的事实。只是眼中的依恋和默默流下的泪水,使得福利院院长和那对等在一旁的年轻夫妇也不忍心上前分开他们。 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后,那对夫妇求助地看着院长,小声说:“院长,我们还有许多其他事情,您看……” 院长会意地点点头,双手分别搭在那对小兄弟肩上:“小逸,小雨就要跟他的新爸爸妈妈去美国生活了,再给你们照张相留念吧!” 两个男孩不情愿地分开怀抱,为对方抹掉腮边的泪水,手拉手坐在石凳上,由院长给他们拍下这最后一张合影,人手一张。两个孩子都清秀可爱,尤其那个叫小雨的,墨蓝色的眼珠和黑中国带棕的天然卷发令他看上去美丽似洋娃娃。 6岁的秦雨对7岁的裴逸说:“小逸哥哥,我会回来找你的。” 裴逸郑重地点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小雨。” 载着小雨的银色高级轿车驶出好远,小逸还站在福利院门口对着汽车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垂下手,却依然定定地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 “小逸,我们回去吧!小雨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会有更好的生活、受到更好的教育,你也替他高兴是不是?” 小逸仰起小脸,像是要得到什么保证似地:“院长,小雨说他会回来找我,他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将来的事怎么好说?但是她实在不想打击这个温柔乖巧、又总是替别人着想的孩子。蹲下身,用她特有的温柔语气说:“小雨和小逸最好了,他会回来找他的小逸哥哥的。” 得到保证后的小逸对着手中的照片笑了,笑容灿烂得如同阳光穿透云层的一刹那。 汽车开动后,小雨固执地跪在后排车座上,直到汽车转过一个弯,直到小逸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在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子——真的不舍得小逸哥哥。如果,爸爸妈妈连小逸哥也一起领养该多好! ****** 另一个城市的一所小学校。下课铃声刚响,一群穿着蓝白制服的小学生笑着挤着冲出教室,欢快得如同一群出笼的小鸟。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不起眼地走在最后,他手里拎着一个与他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口袋,眼神机警地飘来飘去,但凡看到一个玻璃瓶或者硬纸壳,他苍白的小脸上都会因为兴奋而发光——这些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却是他的宝贝。 忽然,有几个落在后面的孩子看见他捡垃圾的动作,便跟往常一样起哄:“快看呀,那个野小孩又在捡垃圾了。” 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他们都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们只叫他“野小孩”。 对于这个侮辱性称号他近乎无奈地接受了,至少现在不会因为这个而去跟人打架,不过,还是警觉地把口袋收在身后。 果然,刚刚嘲笑他的那几个孩子都围拢来,为首的那个把手伸向他:“把袋子给我!” “不给!” “给我,不然我揍你!” 男孩倒退了几步,背起口袋就跑,但没跑几步就再次给他们堵住了。口袋被那群孩子抢去,里面的玻璃瓶和废纸被扔了一路。男孩忽然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冲上去给那始作俑者背上一拳。那人转身就把他推倒了:“好啊,野小孩敢打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男孩倔强地站起来跟那群比他高一头的男生扭打起来,但是终究寡不敌众,头上和身上都被打得很惨。嘴角裂了,鼻子流血了,他没有哭,但是看到被摔成碎片的玻璃瓶时,眼睛还是不自觉地黯淡了一下。 回到家,对着那位正在烧火做饭的年轻妇人轻轻叫了声:“姑姑——” 妇人看到他的样子倒是没有太大惊讶,只是叹息一声:“又跟人打架了?” 男孩“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说:“我作业本用完了。” 妇人从裤兜里掏出几毛钱:“缺什么跟姑姑说,别再跟人打架了,你又打不过他们。”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妇人把锅铲给他:“帮我看着点火,我去看看你弟弟妹妹。” 男孩接过锅铲,手势熟练地翻炒。 第一章 七月。国内北方某高校。 林墨染把几本专业书籍放进背包,又把一堆脏衣服收进一个深色塑料袋,把被褥翻卷,最后看了一眼宿舍,跟在下铺的同学孙勤打了声招呼:“小孙,我先走了,开学见!” 孙勤摘下头上的耳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瞪大眼睛:“你就带这点东西回家?” 林墨染搔搔头:“是啊,不然还带什么?其实就这几本书我都怀疑会不会原封不动地拿回来呢!我哥还在等我,我先走了,byebye!”说着便一阵小旋风似的消失在宿舍门口。 孙勤在他背后既艳羡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想,有钱就是好,专车管接管送也省得和那么多人争抢一张火车票。 林墨染刚走出学校大门就看见停在旁边的那辆银色高级轿车,他兴冲冲地跑过去,刚打开后排车门,就听见里面的人不甚热情地说:“坐前面。” 林墨染委屈地皱了一下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我当然知道我坐前面,我只是想先跟小逸哥和夏哥你打声招呼嘛!” 夏依璠依旧不冷不热地说:“知道了,你有心了。” 虽说早就习惯夏依璠对于工作以外的人和事那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林墨染还是感觉到今天车里的气氛不大对,尤其身后的裴茗轩也一直没吭声,不会是他俩起争执了吧?要真是那样可就苦了他了。他悄悄给司机小陈使眼色,问怎么回事,偏那家伙机灵得很,竟然对他的询问视而不见。林墨染在心里暗骂一声小人,回头对穿着白色休闲装的裴茗轩笑了笑:“听说小逸哥又接新的片子了,这次是什么角色啊?” 裴茗轩尴尬地笑了笑:“夏哥说是个机会,不过我还在犹豫……” 是什么角色让他这么为难?难道是因为这个新角色两人起争执?下意识地看一眼夏依璠,只见他斜倚着窗,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听到裴茗轩说“还在犹豫”时,唇角竟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小轩,你放心,夏哥不会害你。” 裴茗轩依旧尴尬地笑了笑:“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个角色……我怕把握不好。” 夏依璠笑出声,终于扭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青年:“怕把握不好?出道以来什么角色你没演过?对你来说应该驾轻就熟才是啊!” 阳光透过车窗打到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强烈对比下产生奇异的效果。裴茗轩一直相信,倘若他摘下架在鼻梁上那副夸张的黑框平光眼镜会比时下很多明星都好看。曾经听闻公司原本也想捧他做明星却被婉拒了,理由是他觉得自己不适合站在镁光灯下。他说看到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艺人得奖或是广受欢迎,他会觉得更有成就感。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也不尽相同,就好像对于裴茗轩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让他得以避免露宿街头或是向人乞讨的命运。两个人都没有太大的企图心,都只是认真做好自认为是分内的工作,所以几年相处下来很少有起争执的时候。不过这一次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夏哥一定要让他接那个戏,演那样一个角色。 看出他在发呆,夏依璠像对小兄弟似的笑了笑:“合同都签了,还有疑问吗?” 呵,对!本来导演开始只是说邀请他参加试镜海选,一向谦和的夏哥居然对导演说:“您要用他就用,但他是不会参加海选的。”原本以为夏哥只是在开玩笑或者替他挡那个戏,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而且在业内那么有名的陈导居然在考虑了两天后打来电话说,就用他了! 被晾在一旁的林墨染不满了:“你们在说什么啊?究竟是什么角色让小逸哥这么为难?” 夏依璠转头望着他:“你明年就毕业了吧?” “是呀,明年7月初答辩,之后就毕业了。夏哥问这个做什么?”林墨染讶然地望着他,心想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这个戏一个月之后开拍,你要不要来看看,暂时做小轩的助理,做得来吗?” 只是端茶倒水之类鸡毛蒜皮的事,不过林墨染不在乎,兴致高昂地说:“好呀,我去!不过,以前的小李呢?” “她辞职了。”夏依璠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便重新靠在车窗上,似乎不愿多说。 林墨染也识趣地闭嘴。跟夏哥待久,他知道这个外表淡漠的大哥哥内心其实比那些总是笑脸迎人的人要善良得多,只是不愿意多嘴罢了。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旁边一辆黑色奔驰忽然窜出来,小陈为了躲避他而急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就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哎哟”! 林墨染和夏依璠齐声问:“小逸哥(小轩),你没事吧?” 裴茗轩狼狈地揉揉额角:“没事。看来在车里还是不要随便睡觉的好。” 小陈抱歉地说:“对不起裴先生,刚刚那辆车突然窜出来……”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裴茗轩摆摆手。他刚刚也看到那辆车嗖的一声窜过去,只差一点就擦到他们的车。后排的年轻人迅速按下车窗,对他们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 夏依璠摸着额角说:“现在人开车真是太疯狂了。” “所以夏哥从来不自己开车,而且总坐在后排。”林墨染回头眨着眼睛笑。 夏依璠也不否定:“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夏哥,这次小逸哥接的是什么戏啊?怎么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夏依璠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古装言情戏的男主角。” “这是好事啊,怎么小逸哥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女主角是谁呀?”一对漂亮的星星眼好奇地眨呀眨,满怀期待地望着两个哥哥。不过心里还是搁不住好奇,小逸哥很少计较角色,这些年来乞丐布衣王公贵族,什么没演过?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依璠悠然笑道:“应该说,没有女主角吧!” “嘎?”林墨染的大脑有片刻的停顿。 看向裴茗轩时,夏依璠清瘦的脸上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小轩,这个角色就是为你打造的,不然我不会对陈导说那样的话,你只管放心去演。有什么事还有夏哥在。” 裴茗轩低头沉思了半晌,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他一紧张就有这样的动作:“可是,会不会被别人误会?” 夏依璠“嗤”的一声笑出来:“误会什么?谁不知道这是演戏?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拍这种题材,你放宽心啦!” 林墨染不满地皱起那张好看的娃娃脸:“喂,你们两个,把我当影子吗?究竟是什么让小逸哥这么为难,说出来听听,我还可以给点意见呢!” 裴茗轩的声音低下去:“可是,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还要接吻……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好恶心。” 夏依璠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别转头望着窗外,声音温和而空洞:“你觉得恶心?” 不待裴茗轩接话,林墨染抢着说:“这么说在新戏里小逸哥要和同性谈恋爱咯,哈哈,好搞笑啊,小逸哥你是演1号还是0号?” 这孩子居然这么兴奋,还笑得这么不怀好意?他是吃错药了吗?裴茗轩无语地望着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小兄弟,顿感孤立无援。 看出义兄的不满,林墨染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啊,以前的《霸王别姬》和《美少年之恋》都拍得很好啊,其实这种戏主角一定要够漂亮才好看,你说是不是夏哥?对了,另一个男主角是谁呀?” “你又知道!”夏依璠鼻子里轻笑一声,还是告诉了他:“陆皓东。” 他不说不要紧,这一说又引来一声惊叫:“天,是他!如果是他的话就没问题,我可以猜得出小逸哥的角色定位了。”又笑得一脸得意。 夏依璠拧着眉问:“怎么是他就没问题?” 林墨染瞪着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他很帅啊!” 夏依璠愣了一下,转而对裴茗轩笑了:“看这个没心少肺的孩子,就因为人家帅就把你这个哥哥给卖了。” 裴茗轩却没有说笑的心情,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却充满了无奈:“夏哥,我真的可以吗?” “我也看了剧本,写得挺感人的,而且你的气质和个性跟剧中人物也有很多相似之处,演起来应该不会很难,你要做的就是克服心魔。其实同性间的恋爱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神秘和可怕,只是他们的恋人碰巧是同性罢了。你可以先找几部题材类似的片子来看看,揣摩一下剧中人物的心理。” ****** 同一城市,另一条路上疾驰的黑色奔驰车里,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年轻人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那摞材料,良久,问身边的助理:“你确定情况属实?” 助理眼中露出悲悯神色,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是的。” 年轻人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筋疲力竭地靠在椅背上,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心里悲哀地想,我还是来迟了,为什么我没有早几年回来,哪怕是回来带他走,也不至于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助理很少看到年轻的上司像今天这么难过,想来那人对他极为重要,不过事已至此,难过也是无用:“齐总,请节哀。” 齐少钦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抹了一把泪,用力吸吸鼻子,问:“邵,你可知道墓园的所在?带我去。” 邵云小心翼翼地问:“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去?” 齐少钦反问:“现在,不行吗?” “可是下午还有个会议。” “替我改到明天上午。” 第二章 “喂,小妖精?” 电话里听到男子磁性而慵懒的嗓音时,他的心轻轻颤了一下——虽说已不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称呼自己。呵,小妖精!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外号,可是他总是笑而不答,要不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好吧,小妖精就小妖精,只要是他给的他全盘接受。 “哥……”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男人打断:“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哥哥’。” 他坚持:“可是我喜欢。”他是独生子,又从小寄人篱下,小时候每次被人欺负都会幻想有一个哥哥跳出来保护他。长大之后遇见了一个“哥哥”,一个看上去漫不经心又年少轻狂却从心里对他好的人,也是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所以其实他一直打心眼里嫉妒那个可以当着众人面喊他哥哥的人,嫉妒那群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用各种花名称呼他的人,因为他不能,他怕一不小心会泄露自己的心意。 电话那头的人无奈地笑了一声,听上去更像是在叹息:“好吧,哥哥就哥哥。” 明知是徒劳,小妖精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期待:“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20多天吧,想要哥哥带什么礼物给你?” “什么都好。”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让我见到你的人就好——只是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对面又传来男人低沉慵懒的笑声:“什么都好,也就是什么都无所谓,诶?小妖精有时候还真叫人为难啊!” “不是这样的!哥哥每次回来都给我买礼物,但我不想哥哥太破费。”他着急又笨拙地解释。 “哦?小妖精跟哥哥是越来越客气了,真是让人觉得不习惯呢!”男人叹息地笑着,“哥哥其实很怕小妖精有一天会离开哥哥呢!” “不会的!”他大叫了一声,把自己都给惊到了,又放轻语调重复了一遍:“不会的。”除非他赶他走,就像那一次一样。 电话那头的男人又在笑,像是因为得到了想要的承诺而开心,又像是在笑他的紧张和语无伦次。 他心里轻轻叹息。其实,明知道他又在捉弄自己,却每次还是上当——大概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地患得患失吧!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只因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他的半真半假的玩笑里究竟有几分真心? 一时无话。沉默从透过电话线蔓延到对方。其实,不说话,只要听到他的呼吸也开心。不过他还是努力地想打破这个沉默: “小南还好吧?” “好,他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 “是么?代我向他道谢。”其实,他才不相信那个视他为仇敌的小孩会给他准备什么见鬼的礼物。但是,既然哥哥这么说了,就给他面子吧,免他难做,“他一定很开心见到你。” “其实我都没能抽出时间来陪他,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做。唉,孩子大了。” 面对这个从来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的人突如其来的惆怅,他轻轻笑了:“你们是一家人,不用担心。”倒是他自己,这么些年了,这算什么呢?唉…… “是一家人,不过他迟早会有他自己的家庭,他不再是那个整天拽着我的衣裳不松手的小家伙。也许他会嫌我对他管教太严,也许会抱怨我婆婆妈妈……” 他轻轻打断男人的抱怨,在他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他太了解那孩子对男人的感情了:“哥哥,他不会,他没这么独立。” 对方听了他的话就乐了:“独立?哈哈,要小南独立将是几年之后的事,不过不独立不意味着不会抱怨。” “谁让你是他最亲近的人呢!”其实,他知道小南那孩子不过是喜欢撒娇罢了,也不管哥哥能不能承受他的各种手段各种方式的撒娇。被宠坏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是啊!”男人停顿了一下,“小妖精,和你说话真轻松。” 小妖精只是笑了笑。 “小妖精,你那边不早了吧?早点睡,不然明早变熊猫儿眼。” “好的,晚安。” “晚安。”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两人却都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仿佛伊人就在眼前。 “哥,还没打完电话?走啦,不然要迟到了。” 当带着几分娇嗲几分蛮横的语声透过电话传过来时,他知道是时候挂断了:“我们改天再聊吧!” “也好,byebye!” 电话中传来“嘟——嘟——”的声音时,他也挂上电话。每次电话都等着男人先挂,因为不舍得挂他的电话。有时候也很气恼自己这种懦弱的行径,明明平时也算是个有主见的人,偏偏只要一见到他或者听到他的声音,便完全乱了方寸。有时候甚至赌气地想,也许正因为自己的懦弱才会甘心被那个人戏弄这些年。是的,戏弄! 第三章 “哇,好帅呀!”林墨染对着电脑赞叹,他在看裴茗轩的定妆照和陆皓东以前拍戏时的照片,因为太激动,不小心口水滴到桌面上了。 夏依璠凑过去,语气淡然地问:“谁?小轩还是陆皓东?” 小林诚实地说:“都很帅。不过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帅,陆皓东一看就很有男人味,不光身材棒,你看这眉眼鼻子还有下巴,好像用尺子一寸寸量出来然后循着尺寸雕刻出来似的,每一处都这么完美——夏哥,你说他是不是整过?不然东方人哪有这么立体精致的五官?” 夏依璠淡然一笑:“他没整过,天生的。” “那可真难得。这一票男明星里我最心水的就是他和小逸哥。小逸哥和他是不同类型的,作为男人虽然文弱了一点,不过我很多女同学也很喜欢他呢!” “当心,口水又流出来了。”夏依璠摇摇头,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言行举止看上去还和小孩子无异?生活经历也算不上顺遂,可是有的人似乎天生比较容易快乐。 过一会儿,林墨染又冒出一句:“想不到小逸哥还有如此妖娆的一面,有男人喜欢也不奇怪了。” 裴茗轩正喝水,听到他这句话一口水呛进鼻孔里,咳嗽着问他:“小墨,你说什么?” “小逸哥你反应不必这么激烈吧?不信你过来看看啊!夏哥,你也来看这张照片,你说照片中的人看上去是不是很妩媚?比女人还美。” 照片中的男子身着缀以蓝色云纹衣缘的白色直裾,身披白色刺绣龙纹大氅,腰间玉佩若隐若现。峨冠博带,如墨秀发垂至腰间。修眉似蹙非蹙,薄唇似笑非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既清冷又美极艳极的气质。其实裴茗轩本人的眉毛还要浓一些,但是化妆师给他修得更加细长,少了些阳刚却更加柔美。 夏依璠对着裴茗轩笑:“怎么样?我就说你合适这个角色,光看这照片感觉就出来了。” 裴茗轩报以苦笑,男不男女不女的,会有人喜欢才怪。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陆皓东定妆后的样子,看剧本时感觉他这次的角色应该是沉默寡言的冰山美少年,如果真是这样,两个冰山型的人怎么会擦出火花呢?奇哉怪也! 夏依璠看看手表,轻轻推了一下裴茗轩:“别发愣了,走,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上车后,夏依璠对司机说:“去Z大音乐学院。” “去音乐学院?夏哥是打算让小逸哥往歌坛发展吗?” 裴茗轩忙摆手:“我不行的。” 夏依璠淡淡一笑:“好多人争着抢着也要混个多栖,就属你老实。” “不是老实,而是不思进取吧!只是目前光演戏这一样都做不好,无谓分散太多精力。”裴茗轩自嘲地笑了笑。 “放心,不是教你唱歌。电影还有一个月才开拍,而你这段时间也空着,导演想让你提早做点准备。你这次饰演的人物很喜欢弹琴自娱,所以你会有不少弹琴的戏份。我给你联系了音乐学院的古琴老师,你先去学一个月,不需要你弹得很好,只要到时候做的姿势别太难看就好了。别像有的古装剧里,弄张古琴还是反弹的,只听说有反弹琵琶,可没听说反弹古琴。” 裴茗轩小声说:“附庸风雅。” 夏依璠淡然一笑:“可不就是附庸风雅,对于不懂还要装作很懂的人就是附庸风雅,只要有人喜欢看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只要姿势做得漂亮就可以了,谁还去管你真会还是假会。” 林墨染问:“陆皓东也有弹琴的戏吗?” “他的角色喜欢在夜色下对着大海吹笛子,这应该难不倒他,我知道他会吹笛子。” 林墨染忽然想到一个他很关心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的问题:“那个,这次小逸哥哥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 “是……关于两个男人的爱情。”夏依璠轻轻说。 “夏哥,说具体一点嘛!”林墨染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这本是一个三生三世的故事,第一次,同为天界神仙的两个男子相遇,在相处中,由最初的误解和互相较劲渐渐变成相惜相恋。但是在对抗魔道势力时其中一个战死,天帝感念他的功绩,在他烟消云散之前保住了他七魂六魄中的一魄,令他得以在凡间投胎做人。第二次,他投胎于帝王家,只是人生并不如意,身为弃妃所生之子,他不但从小就要忍受某些大臣、妃子和别的王子的轻慢,还要时时提防太子的暗算。更糟糕的是,转生为人后他完全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所以当前世的恋人来找他时,他非但没感动,还一再嘲讽和戏弄他。二十岁那年,他不得不屈从于王命与奸臣的女儿成亲,那一夜他却把自己给了那个总被自己嘲笑却依然固执地守护他的男人。两人的感情在对抗那些仇视他们的力量中升华,虽然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对男子的感情与前世相比竟是有增无减,甚至想为了他放弃王子的身份。面临强敌的入侵,小王子力排众议,亲帅大军与敌人抗衡,为的就是借此换得自由身。但是太子等人却担心他会回来抢自己的王位而勾结王妃意图杀死他。恋人得知真相后一怒之下倾覆整个王宫,令许多人枉死,因此触犯天条,两人从此展开了逃亡生涯。第三世,两个人都是平凡的人类,身为互相敌对的两家名门王族家的少爷,两人也没少遭遇曲折。陈导认为要在一部电影里完全表现三生三世会是一项大工程,所以决定只拍第二世和第三世的故事,第一世的某些故事只是以第二世中王子恋人回忆的方式展开。” 林墨染心向往之:“这故事好凄美啊!夏哥,最后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终成眷属?” 夏依璠神秘地笑了笑:“这个啊,暂时保密!” 裴茗轩不解地问:“以前看过陈导的作品,像《青春烈火》,很多都是很严肃的题材,怎么这次想到拍这个题材呢?” 夏依璠云淡风轻地笑着:“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问陈导吧!”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夏哥?”夏依璠笑着叹息一声。 林墨染忽然扭头望着车窗外,小声说:“也许像我这么大的人或者比我小的人会喜欢的。” “小轩今年25了吧?” 是啊,从18岁入行,到现在也有7年了。培训半年,先是从不起眼的龙套开始,然后角色越来越重要,男三,男二,一步一步才积累到现在做主角的机会,应该把握住才是。入行第二年就拿到了最佳新人奖,第三年拿了一个最佳男配角,看起来似乎比很多新人顺遂,不过不知怎么的一直处于戏红人不红的尴尬境地。每次戏拍出来观众都只是记得他演的那个角色,而不记得他的人。倒是那些与他合作过的导演对他的演技和工作态度赞誉有加,再加上夏依璠的交际手段,他倒是一直都有戏演,而且很多还是不错的剧本。只不过随着演艺圈的日益低龄化,25岁已经不算是新人了,如果再没什么建树很有可能沦为万年绿叶了。说到底,还是有点不甘心的。 “以前没有人拍过这样的戏,也许在未来会带起一股风潮。” 裴茗轩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夏哥,如果这个戏我拍得好,你就把这眼镜儿摘了好吗?” 夏依璠不解:“这跟我的眼镜儿有什么关系?” “我总觉得夏哥如果不戴这副老气横秋的眼镜儿会更好看。” “老气横秋吗?我以为戴眼镜会显得斯文一点。”夏依璠自嘲地笑了。 林墨染说:“那也得看是什么眼镜啊,本来脸就小,这下倒好,远远望过来就看着一副眼镜了。每次看到夏哥这样子我都想起小时候看的小鬼当家。”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太滑稽了。” 夏依璠不以为然地挑眉。 说话间就到了音乐学院。下车后,夏依璠照着记事本上的联系地址找到了事先联系好的老师。开门的是一位圆润的中年女子,长发在头顶盘一个髻并簪以景泰蓝发簪,一身素色旗袍绣花凸显出古典气质。 夏依璠夹在中间介绍:“陈老师,这是裴茗轩,您叫他小轩就好,这位是小轩的助理林墨染。小轩,小墨,这是陈平老师,音乐学院的古琴老师。以后小轩每周二、六下午三点来跟陈老师学琴,陈老师您看这样安排合适吗?如果时间上有变动我们可以再协商。” 陈老师点头微笑:“你们好。小轩是吧?我女儿很喜欢你的戏。” 裴茗轩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先过来喝杯茶吧,前两天一个学生旅行归来给我带的苦丁茶,正好解暑气。依璠有阵子没来了,最近很忙吧?” “前阵子小轩在外地拍戏,我一直跟在他身边没能过来跟老师上课,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跟老师学习。” 裴茗轩带着欣赏的眼光观察起未来上课的教室。宽敞的客厅里相对摆了两张带有蛇形斑纹的七弦琴,右侧墙壁上也挂了三张漆成暗红色的琴,看上去似芭蕉叶子,长长的穗子垂下来,颇有古意。琴下方是毛笔小楷誊写的六十四章老子道德经。另一面墙上挂了两把琵琶,下方的竹制书架上是古琴和琵琶指法的指导书籍和琴谱,有几本还是线装本,书脊上印着《神奇秘谱》或《梅庵琴谱》等字。阳台上摆了两株高大的绿叶盆景,在这酷暑中带来阵阵凉意。如果是在这样环境下上课他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多年未走进教室,他现在有点怵那种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桌和正襟危坐的学生。 四人聊了一会儿关于古琴的话题,夏依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林墨染问:“每次小轩哥来学琴我都要跟着吗?”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林墨染揉了揉鼻子:“她那香烟气太大熏得我鼻子痒,而且茶太苦了。” 夏依璠笑了:“行了,明白了,你时间上有冲突的时候提早跟我说一声,我陪小轩来。对了小轩,你下次上课后可以跟老师借一张琴回来练习。” 林墨染嘟哝:“夏哥真会说话,我现在暑假,天天闲得要命,有怎么会有时间上的赶不及?” “知道就好,这点都做不好怎么做人家助理?” 林墨染不再吱声。跟夏依璠生活这些年从来不见他说话大小声,但是不知怎的越是这样他越是有种畏惧感,特别是他用这种不易察觉的冷淡语气说话时。要跟他相处很久才能觉察到的冷淡,那种不让人难堪却能感觉到背上凉飕飕的感觉。不过裴茗轩却不认同他的看法:“我觉得夏哥挺好的,一定是你太调皮了才惹他不高兴。不过夏哥脾气好从不乱发火。” 每当这时候林墨染总是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义兄,其实他才是真的脾气好,夏依璠,哼哼,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裴茗轩看到义弟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时,笑问:“小墨,你怎么笑得这么奸诈?” “啊,没什么,呵呵。” 其实后来陪着裴茗轩跟陈平老师上课之后他才发觉,相比之下,夏依璠的冷淡更合乎他心意,当然,相比较而言的。 第四章 深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算算日子,哥哥该回来了吧?真想打电话问问,不过就算是回来了,这么晚了打扰他休息也不好。何况,如果他自己不来电话,一定是手头有要紧事而抽不出时间。可是,真的很想听听他的声音,自从上次通话后就没有再联络了。他徒然地把头陷进枕头里,恨恨地骂自己:真没用!打个电话都纠结得要死,难怪他看不上你!他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脑袋,在一片漆黑中瞪着天花板。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设置成震动的手机忽然在枕边嗡嗡地响起来。看到电显示,他的手竟然兴奋得发抖,声音也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发抖:“喂,哥哥?” 那个被他叫做“哥哥”的男人惯常地慵懒地笑着:“这么晚还不睡呀?” 废话,如果睡了还能接到你电话吗?他懊恼地想。 “今天拍了定妆照,他们都说好看,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你明早就可以看到。” “……谢谢你。”这么晚打电话来就为了告诉他,给他传了自己的定妆照,他忽然感动得眼眶发热。掀开被子爬起来,一手执手机,一手打开电脑,看到照片中的人时他的心口一窒,再一次惊艳了。跟这个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但是每次见到他都会被那张过分妖娆的脸迷惑。而且,他似乎永远不会老,现在的容貌跟多年前根本没多大差别。 “怎么不说话了?是睡着了吗?”“哥哥”低沉地笑着。 “我刚打开邮箱,照片,很漂亮。”岂止是漂亮?貌似冷漠忧郁的面孔下深藏着隐忍还有极难察觉的似火的热情。真亏他怎么演绎出这个表情的?转念又一想,类似的角色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过,这次不知道能否有些新意呢?其实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真的接下这个角色,听说剧组刚开始跟他接触时,他表示没有太大兴趣。 低沉的笑声通过电话线传来,在静谧的夜里添多几分诱惑:“你觉得漂亮啊?那我就放心了。只不过我现在的年龄跟人物似乎有些脱节呢,真怕到时候被人骂装嫩呵。” 放心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不是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也许只是说给他听的,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这种客套话听听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当真。不然到时难堪的是自己。唉!怎么了这是?接到他电话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又想这乱七八糟的事了?他鼓励似的对自己笑了笑,然后对着手机讲:“不会有人这么说的。你只要想想现在有的人奔四了还敢演二十岁小伙子,那么你的年龄就绝对不成问题,何况你的外形跟从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呢!” “呵,小妖精,你这么看好我啊!还是说,你只是哄我开心?不过你的话总是能让我振作起来,我喜欢你,小妖精。” 喜欢?像喜欢一只宠物那样的喜欢?还是像朋友那样的喜欢?不过就为这“喜欢”二字,他觉着也值了。他很想说,我也喜欢你,却羞于启齿,怕被他嘲笑,哪怕只是善意笑也足以击溃他全部的念想。他终究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卑微地爱着他,仰视着他。他是他的“小妖精”,他却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小妖精,小妖精?又睡着了吗?唉!我就知道不该这么晚给你电话。”哥哥在电话里叹息了一声,似乎在懊悔做错了一件事。 他赶忙说:“不,没睡着。我只是,在看你的照片。” “哈哈,小色狼,看我照片看到忘记跟我说话,又不是没有见过我!” “这张照片拍得很美。” “嗯,我相信你的眼光。” 呵,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是相信他的眼光呢,还是自恋?做演员做久了多少有点自恋吧?不过,不管什么样的姿态,只要由他做出来总是比别人好看——这就是所谓的明星气质吧? “你在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他忍住笑,说:“对,很对。” 对面的人也笑了:“小妖精,你学会嘲笑哥哥了吗?唉,时候不早了,你还是睡吧,过几天见个面我把礼物拿给你。” “好的,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他却没有即时入睡,对着电脑看了好久,直到嘴唇触到冰冷的屏幕才醒悟过来,那不过是他的照片——有照片也是好的。对着照片中的人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就这样对着屏幕想象着他的笑容,他肌肤的触感,掌心的温度,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梦里是他们初次相识的情景…… 第五章 第一场戏是在夜里拍摄,故事在男主角的回忆中展开。 道具、制片、灯光、演员各就各位,导演一声令下,身着白色描金战袍的裴茗轩吊着威亚,手执长剑,依照武指的指示在空中做出几个动作,端得潇洒利落,几缕发丝拂过嘴角平添几分妩媚。而拍摄他被恋人打落的戏份时,目光中的沉痛、欣慰、心碎和眷恋令人心里一痛,想不到一双眼睛可以同时表达如此复杂的感情,果然是个有天分的演员,陈导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电影的名字叫《烟火》。对此,裴茗轩曾问过导演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导演说他就想表现人这一声其实就像这烟火,盛放也不过是一刹那,转瞬就是灰烬,所以要爱就抓紧时间爱,不要等到失去才后悔。 一旁的林墨染早就看得呆住了——早前也见过裴茗轩拍摄古装片,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唯美,不管是化妆、服装还是武打动作。他第一次做助手,在片场不过是做些端茶倒水之类的杂役,因为兴奋好奇反而不觉得累。 不过,少年终究是少年,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就不晓得身在何处,也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皓东哥,你比照片上还好看!” 陆皓东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习以为常的赞美时不悦地皱了皱眉,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秀气可爱的娃娃脸。是那个小助理!过分秀气的脸搭配他一米八的个头,乍看有些突兀。原本想赶他走,但是那张脸让他想起另一个人,也是这样莽撞而快乐、明明打扰了别人还自以为是的那个家伙。可是因为漂亮的脸蛋和开心的表情,只要不是太严重的过错,通常别人是不会责怪他的。 看到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林墨染突然醒悟,一定是怪他打扰他休息了。其实夏依璠早就嘱咐过他不要做这种事,但是看到自己的偶像就把所有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了。当下食指与中指举过眉梢,不好意思地说:“皓东哥,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陆皓东居然笑了笑:“没关系。” 见他没生气,林墨染掏出一个小本子:“皓东哥,可以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吗?我从小就喜欢你。”呵,又犯了一条夏依璠给他定下的规矩——不可以向明星索要签名。对不起咯,夏哥,他是我的偶像,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不可以错过哦! 陆皓东玩味地看着这个表情丰富的少年,这种娃娃脸现在颇受年轻女孩子的喜欢,先天的优秀条件加上自身的努力,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另一颗新星,说不定比那位裴茗轩还耀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依璠还把他藏着,以他的眼光不会看不出这孩子的潜力。 “糟了,夏哥过来了,他会骂死我。”林墨染想要抽回小本子,却被陆皓东一把夺了去,脸上略带邪气的微笑与之前大为相异: “怕他?” 林墨染沮丧地想,是怕他。如果把他惹火了,说不定不就不准他再踏入拍摄场地。 夏依璠拿了一个蓝白相间的水杯递给陆皓东:“皓东哥,喝点绿豆汤消暑。” “谢谢。”陆皓东很自然地接过杯子,拧开盖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细细品味一番,像是品尝世上最美的食物,满足的笑容从唇角蔓延开:“加了薏仁和百合,味道不错,你做的?” 夏依璠脸上还是无甚表情:“天这么热,你们又穿着厚重的戏服很容易中暑,所以我找人煮了一锅汤给大家喝。” 陆皓东闻言随便喝了两口便把水杯交给身后的助理,转头对夏依璠笑了笑:“其实,看到你就消暑了。” 夏依璠和林墨染俱都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皓东笑眯眯把签过名的小本子还给林墨染,在他耳边轻笑:“整天面对一个冰块似的人,天气再热也不会中暑了,你说是不是,小林?” 林墨染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夏哥不总是这样的。” 夏依璠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对林墨染说:“以后不要随便打扰人休息。” 林墨染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陆皓东的助理走上前:“皓东哥,到你了。” 陆皓东对林墨染点点头,起身走开。大热天穿着厚重的戏服吊威亚,然后对着空气打斗,嘴巴里呼呼喝喝怎么看都像个疯子,但是加上电脑特技之后气势完全不同,加上唯美的造型,总是能引来粉丝的阵阵尖叫。 他这一分心,一个动作做得不到位,胳膊被树枝划了一道大口子。 导演喊了声“咔”,落回地面的陆皓东被众人围起来:“没事吧?”“受伤了吗?” 陆皓东让助理简单做了包扎,没事人似的笑了笑:“没关系,导演,刚才那个动作做得不太好,可以再来一次吗?” 这一切全都落在裴茗轩等人眼中,林墨染又发了一通感慨:“这么大的腕儿都这么敬业。” 夏依璠淡淡地望着场中对着空气厮杀的黑袍美男子:“若要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这句话总是不错的。” 裴茗轩也若有所思:“光是靠外表或许可以红极一时,但是人总有色衰的一天,若没有精湛的演技在这个圈子还是很难立足的。” 夏依璠对他笑了笑:“小轩就做得很好,刚才陈导还称赞你了。” 裴茗轩狐疑地望着他:“是吗?可是他刚刚明明把我骂得很凶呢!” “那是因为他觉得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裴茗轩不太相信他的话,或者说不太相信他自己,他对自己一向没什么自信。当初入行也全属偶然,18岁那年带着还是半大孩子的林墨染四处打工,在打工途中被星探发掘,然后跟BS公司签约,经过为期半年的集训便被派往一些剧组饰演一些小角色。他还算幸运的,这些年没什么大起大落,演艺之路倒也顺遂,这也多亏了夏依璠一直在身边鼓励他——某些时候,他的确需要别人的赞赏才能继续下去。 “小轩,你又在想什么?如果你对角色的理解有问题也可以和陈导沟通,他看上去严肃人其实挺好的。”夏依璠鼓励看着他。 林墨染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小逸哥,你的睫毛好长好翘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裴茗轩泄气地说:“化妆师给我贴了假睫毛,你看,还画了眼线呢!可不像个人妖?” 此刻的裴茗轩虽然依旧化着清冷的妆容,但是鼓着腮帮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哪里还有清冷美人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爱撒娇的俏美人。林墨染吞咽了一口唾沫:“小逸哥,你别这样子,我会忍不住想亲你的哦!” 裴茗轩的脸刷地红了,这小子占便宜占到他头上了!刚要开口骂他时,又听他说:“不过小逸哥和陆皓东这样子看上去真的很配呢!” 夏依璠被眼镜遮住的脸上罩起一层寒霜:“你乱讲什么?万一这话传了出去又不知道被人写成什么样子。” 林墨染委屈地“哦”了一声,心里对他的不满却开始慢慢累积,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倒也罢了,说话也总是高高在上地教训他,仿佛他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裴茗轩轻轻拉了拉夏依璠的衣袖:“算了,夏哥,他也是无心的。” 夏依璠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还是对身后委屈地撅着嘴的大男孩说:“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就给我记住谨言慎行这四个字。” 事后,林墨染又在裴茗轩跟前抱怨:“你看他,就知道骂我。” “夏哥也是为你好,像你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似乎说的有道理,不过,林墨染还是觉得委屈:“那他可以好好说啊,如果他也像小逸哥这么说话,我当然会听他说。” 委屈归委屈,林墨染天性快乐,转眼便把适才的不愉快给忘了,又跟人嘻嘻哈哈起来。片场一些工作人员私下问:“这个可爱的大男孩是谁?” “裴茗轩新招的助手。” “什么,只是助手?以他的外形稍加打磨又是一颗新星。” 这种话偶尔钻进林墨染耳朵里,他听后心里也有一丝惶惑——十六岁那年,他也想过要进演艺圈,想着自己有了工作后就可以不必靠裴茗轩养活了。但是刚刚当上裴茗轩经纪人的夏依璠却坚决反对,替他找来老师补习中学课程然后考大学。还记得他当时的话:“想进演艺圈?念完大学再说。”念完大学都二十多岁了,不是说成名要趁早吗?裴茗轩也是18岁跟公司签约的,为什么他就要念完大学?那阵子他和夏依璠彼此看不顺眼,倒是裴茗轩安慰他:“进演艺圈不是唯一出路,夏哥是担心你年纪太小会吃亏。”可是在他看来,16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是夏依璠看他不顺眼,所以才阻止他进演艺圈。现在,他还有不到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夏依璠却只字不提让他做艺人的人,他是不是给忘了,还是说压根儿就没把他的事当回事?得空儿要找他问问才是。 “这个小朋友有点面生,听说你是茗轩的助手,叫什么名字?”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原本盯着陆皓东和裴茗轩对戏的林墨染好奇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紫瞳紫衫的古装美少女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认出她正是与陆皓东有不少对手戏的当红女星骆梓桐,两年前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凭借靓丽的外形而受到广大少男少女的追捧。其实开机仪式那天也见过她,那时就觉得是个长相纯美的女孩,但今日这番装扮着实令林墨染惊艳,紫色的美瞳看上去无比魅惑,手指上珠链戒指尤其衬得一双玉手更加晶莹纤细。据说在句中这造型奇特的戒指也是她的武器——杀人利器也做得这么美丽。 “骆姐姐好,我叫林墨染。”林墨染露出特有的明媚笑容,很多年轻女孩子面对这种单纯如孩童的笑容时都会忍不住母爱泛滥。 果然,骆梓桐展颜一笑:“难怪我听茗轩叫你小墨,你这孩子挺勤快的,多大了?” “二十二。” 其实两个人年纪应该差不多,但出道两年的骆梓桐身上有着与她年纪不相称的成熟。科班出身的她演技和领悟力也不错,经常导演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理解了他的意图,因此自影片开拍以来陈导对她一直很满意。 林墨染没想到骆梓桐那样的大明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感到惶惑,他自认一个小助手不值得她关注。 第六章(上) 九月中旬,大学开学,林墨染不得不回到校园,尽管当时很不乐意,但他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夏依璠。 只是他这一走,裴茗轩更加感到孤单。他性格不像小林那么活泼,他不会主动跟人搭话,就算有人跟他讲话,也是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那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性情高傲,其实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在有些人眼中,他这样一个人能红这么久也是奇迹了。在这个剧组里跟他交流最多的除了夏依璠也许就是导演了,那也完全是为了说戏。就连跟他对手戏最多的陆皓东和骆梓桐,私下也很少交谈。 但这并不代表裴茗轩很满意自己的现状,恰恰相反,他深为自己的笨拙而苦恼,心里不知道多羡慕陆皓东的从容不迫。不管是跟导演还是其他演职人员,陆皓东都好像朋友一样地相处,片场每个人都可以亲热地叫他声“皓东哥”。有的人天生就有这种魅力,从容地、优雅地生活,不需要刻意讨好他人却很容易地赢得每个人的欢心。陆皓东毫无疑问就是这种人。 当裴茗轩在夏依璠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这番羡慕之情时,夏依璠只是淡然一笑:“小轩也可以的,只要你再克服一点羞涩。” 裴茗轩苦笑:“夏哥似乎永远对我有信心。” “那是自然!不过你也不必为这种事烦恼,这个圈子里也不全是陆皓东那样的人,也有一些很有实力但很低调的演员,在有些人眼里这就叫个性。保持这样的状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因为取得的一些小成就而骄傲自满。” “但是陆皓东是个奇迹,这么年轻就获得两次最佳男主角和一次最佳男配角。” “嗯,小轩说得没错,不过小轩也做得不错,只是你缺乏自信,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和小墨能中和一下呢!” 说起林墨染,裴茗轩倒想起另外一件事:“现在他回学校了,夏哥更忙了吧,辛苦你了。” “这不过是我的本职工作,当初让他暂时做这个助手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性子太浮,所以我想让他更多点了解做演员的辛苦,让他明白若执意入行就要挨得起苦。不过这次看来他适应得不错。”对林墨染,夏依璠完全是一种长辈对待晚辈的姿态。眼睛不经意间望见另一个朝他们走来的人时,浅浅微笑的嘴角有了极轻微的变化。 “你们两个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一身黑色长袍的陆皓东大步向他们走来,黑色发丝在他身后扬起,有一种凛冽而高贵的美。 裴茗轩看得呆住了,虽然他的造型也广受称赞,但是在陆皓东面前气势总是矮一截,这也是导演对他不太满意的地方。 “怎么我来了你们就不说了,是打扰你们说悄悄话吗?”陆皓东的胳膊随意地搭在夏依璠肩上,却被对方装作不经意地避开。深邃的眼眸中的闪过一抹调笑,这洽洽淡化了造型本身的冷漠,显得更加妖娆。 “啊,没有的事。皓东哥,你最近气色不错啊!”裴茗轩很想给自己一耳光,这说得什么话啊? “哦?气色不错?想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秘密?”陆皓东的笑容愈深。 “秘密?” 陆皓东凑近他耳朵,轻笑道:“告诉你哦,我采阴补阳了。” 裴茗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想不到陆皓东会这么轻松就说出这种事。这么多年来不管狗仔队如何敬业,却从未窥视到他的私生活,就算偶尔拍到他同某位女星逛街吃饭,对于更私密的事却毫无头绪。且不管媒体如何猜测,面对提问和质疑他只是打太极,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因此即便外界盛传他花心,却从来没有真凭实据。不过,行事这么谨慎的他怎么会跟不熟的演员说起这种事呢? 看到裴茗轩的窘状,陆皓东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自己先拍着大腿乐了:“这个也值得脸红成这样?你是生活在几个世纪以前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种事皓东哥怎么随便就说出来了。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小裴真像个循规蹈矩的教徒。”陆皓东这样调侃他。 这时,副导演小林急火火地赶来:“小裴,有点事跟你讲。待会儿一位女士带着女儿前来,以增加投资为条件要求导演给他的女儿一个角色。” 裴茗轩一愣:“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林无奈地笑了笑:“因为那个女孩是你的影迷,这次听说你在这里拍戏,所以死活要加入。” “那导演的意思是?” “如果能劝退她最好了。小裴,拜托了!”小林冲他眨了眨眼。 裴茗轩为难地咕哝着:“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会跟陌生人讲话了,这可怎么办呢,夏哥?” “如果是小女孩就劝她以学业为重,如果不是呢就让她们跟公司联络好了,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做得了主的。” 他话音刚落,陈导就带着那两母女来到:“小裴,这位丁女士和周小姐是你忠实影迷,听说你在这里拍戏坚持要来看你。”说着,背对那两母女冲他使个眼色。 裴茗轩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跟那对母女打招呼:“两位好,不知如何称呼?” 那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生得明眸皓齿,且一点都不认生,看到自己的偶像便大大方方地笑,露出可爱的兔儿牙:“我叫周宁,你好茗轩哥哥。” 那做母亲的也是清秀端庄,虽已年过不惑也是保养得极好,一袭阿玛尼高级套装包裹住窈窕的身形,气质高雅更胜女儿一筹。想比女儿的冲动热情,她只是微笑着与裴茗轩寒暄:“你好,裴先生,这孩子听说你在这里后非央求着我带她来见你,给你添麻烦了。” 那做母亲的语气温柔,裴茗轩更添好感:“没有的事,您客气了丁女士,您叫我茗轩好了。” 丁女士面露难色:“小宁她从小给人宠坏了呢,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跟你一起拍戏?” 果然来了! 不待裴茗轩开口,旁边的陆皓东冷笑一声:“真不愧是二十四孝母亲!” 第六章(下) 不待裴茗轩开口,旁边的陆皓东冷笑一声:“真不愧是二十四孝母亲!” 这话倒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陆皓东生性洒脱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架势,今天是怎么了,忽然跟陌生人生气? 那位丁女士一早注意到这名气质高贵的男演员,只是心思只在小女儿的身上,并未太多关注这陌生男子。如今听他出言讽刺自己,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心里忽然大骇:这人跟那孩子倒有几分相像。只不过这些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兄弟过得怎么样,当年离开那个家时他们都还很年幼。有时候午夜梦回还会听见幼子呼唤妈妈的哭泣声。 偏夏依璠在这时候叫了声:“皓东哥——” 丁女士骇然变色:“你是,皓东?” 陆皓东冷笑一声:“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也难怪,你有了新的家啊!”他一甩衣袖走出休息室,宽松的长袍在他身后掀起一阵风。 周宁挽住母亲的手臂,不满地说:“妈妈,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夏依璠仔细看了那丁女士一眼,蓦然想起一个人来,过了这些年这人的容貌竟和年轻时没有多大分别,想必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只是如果因为这样而把从前的人和事一笔勾销也未免太无情了。这样一想,对这丁女士的好感便减少了几分。 那丁女士保养得宜的脸上忽然现出伤感的神色,她转头问夏依璠:“你刚才叫他什么?” 夏依璠轻轻问:“丁女士,您真的不记得陆皓东和陆皓南兄弟了吗?” 听了他的话,丁女士似是受了极大震动,她颤声问:“你是说他是……,我还以为只是名字碰巧相同罢了,没想到真的是他!” 周宁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妈妈,他是谁呀?” 丁女士松开女儿:“你自己的事自己同茗轩说,我有点事想同这位先生谈。”她示意夏依璠出去说话。 周宁“哦”了一声,有小小失落,明明母亲是陪她来拍戏的,怎么撇下她走了? 休息室里就剩下裴茗轩,周宁和陈导三人,望着周宁明亮的眼睛,裴茗轩真诚地说:“周宁你气质那么好,将来做了演员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只不过你看现在明星的学历越来越高,可见做演员也需要有学识才好。你现在的年纪大概高中还没毕业吧,目前来说还是专注学业的好。我当年由于经济原因而未能上大学,到现在还觉得遗憾呢!你不如念完书再考虑做演员的事。” 周宁皱着眉:“那时会不会太老了?” 裴茗轩失笑:“你大学毕业时几岁?二十岁怎可算老?那可是女孩最好的时候啊,有青春美貌又懂专业知识,不知多让人羡慕。而且你现在还是未成年人,走到哪里都需要监护人陪在身边,总不想一直让父母这样不放心吧?” 这最后一条似乎打动了小女孩,她想了想,笑道:“是了,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才不想总让人当小孩管着。我今年上十年级,念完大学也不过二十一岁,还来得及。茗轩哥哥,我可以跟你合影吗?” “当然可以。” 周宁把相机交到陈导手中:“陈叔叔,麻烦你帮我跟茗轩哥哥拍张照,谢谢!” 陈叔叔?裴茗轩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导演不亲自拒绝她们了。 陈导乐呵呵地给她们拍了好几张,一边拍还一边赞周宁有明星气质,把小女孩哄得心花怒放。 事后陈导笑着拍着裴茗轩的肩膀说:“小裴,你这次帮了我大忙了。这对丁女士的丈夫是我老朋友了,在我潦倒时拉过我一把,所以我不好拒绝她们只好请你出面了。平时看你竟知道站在一旁发呆卖弄忧郁,今天让我见识了你怎么哄小女生。” 裴茗轩苦笑:“导演,你真是……我可是没有哄骗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她没有必要这么早出道。像她那种条件,再晚几年出道对她会更有利。” 另一边,丁女士对夏依璠说:“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他。你是他的朋友?” 夏依璠轻轻叹息一声:“你刚才竟然没认出他来,难怪他会生气。” 丁女士苦涩地笑了:“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感情的人,但是我当年的确在那个家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如果我不离开一定会疯掉的。” 夏依璠并不十分清楚他们的事,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您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我想跟他吃顿饭……” “我跟他说说看。”夏依璠想也不想就承担下做说客的责任。 “拜托你了。我在这里最多停留三天,所以说越快越……”接触到夏依梵冷峻的目光时,丁女士的气势不觉弱了下去。给她感觉,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似乎很了解她的事,并且正在代替她的儿子责备她。 “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谢谢你了,请问你怎么称呼?” “您不必知道,我只是皓东哥的朋友而已。”夏依璠冷淡地笑了笑,苦涩已经在心底蔓延。 40分钟后,夏依璠回来对她说:“明晚8时在君豪酒店6楼餐厅见。” 丁女士再三道谢后才带着周宁离去。 夏依璠坐在片场的角落里看着陆皓东若无其事地跟现场工作人员说笑,心里忽然心疼不已。他对自己说,我只是不想皓东哥留下遗憾而已。 之前去找陆皓东,见到平日洒脱不羁的男人匆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当时心就颤了一下,这才是陆皓东的真面目吧?但谁又能说那个爱说爱笑、坚强面对一切艰难的人不是真正的陆皓东呢? 夏依璠深吸一口气:“皓东哥,伯母她……” 陆皓东打断他:“依璠,你不去守着你家的裴茗轩,来找我做什么?” “伯母说好容易见到你,想跟你吃顿饭。” 陆皓东冷笑一声:“母亲想约儿子吃饭却让别人来传话,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夏依璠勉强笑了笑:“也许她是怕被你拒绝呢?看得出来她挺后悔的,也许是想弥补对你们的亏欠。” “依璠,你不要插手我的私事,你不是传话筒。况且你不是说过吗,失去的永远失去,我和弟弟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或许跟她后来的丈夫驾着游艇不知道在哪国的小岛上度蜜月吧!” “可是,皓东哥,是你说的,每个人都应该有第二次机会。如今她既然想回头了,为什么不试着再给她一次机会呢?不是所有的人离开了都能回来的。再说,你这些年不也是一直盼着能再见她不是吗?不然你何必保留着她弹过的琵琶,最难的日子里都舍不得卖掉?” “乱讲!我不卖那琵琶是因为它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好好,就算是这样好了。但是你敢拍着胸口说你压根儿不想见她吗?好歹跟她吃一顿饭……” “吃一顿饭?依璠,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凭什么跟她吃饭?当年她以爱情的名义抛弃我爸和我们兄弟俩,跟别的男人跑了。这还不算,我爸投资失败,我一个人背负起所有债务,还要被那些讨债的追杀,那时候她又在哪里?但凡想着我们兄弟一点儿,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音讯全无。”陆皓东一把抓住夏依璠的右手,那纤细苍白的手掌上赫然一道粉红色的伤疤,横贯整个手掌,“你忘了这是怎么来的吗?我可没有忘!如果那刀子再锋利一点你的手就没了!还有你身上那道疤,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夏依璠轻轻抽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微笑:“可是我们现在不是都活着吗?而且你现在是万众瞩目的明星,是很多年轻人的偶像,从前那些不幸都已经过去了。” 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来,刚叫了声:“皓东哥——”看到他的脸色便知事情不太妙,再接触到夏依璠的眼色便乖乖退了出去。 “依璠,别枉费心机了,我不会去见她的。我该回去拍戏了,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再理会。” 夏依璠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皓东哥,别再赌气了,去见她一次吧,为了你也为浩南。如果谈不拢最多离开就是了。” 听到“浩南”两个字,陆皓东似乎有点动摇了,她离开时浩南才4岁,天天哭着要妈妈。 “皓东哥?” “明晚8时君豪酒店6楼餐厅见。叫她准时,过期不候。” 第七章 隔日,裴茗轩打开网页,“陆皓东夜会中年女子”几个字跃入眼帘。上面还贴出了几张两人在餐厅用餐的照片。他看得愣住了:这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位丁女士吗?陆皓东再花心也不会和年纪足以做他母亲的女人幽会吧?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夏依璠也看到那篇报道,摇头笑道:“这些狗仔队啊!他们不用脑子的吗?” “夏哥,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位丁女士大概是皓东哥的亲戚吧,你说呢?” “嗯……是他的生母。” 裴茗轩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生母?怎么昨天两人见面时好像陌生人一样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这是皓东哥的心病,你知道就行了,不过别在他面前再提起那个女人了。” “明白。”裴茗轩心底的震惊却要好久才能平复。难怪以前的采访中很少听陆皓东谈到自己的家人,回想昨天那丁女士的表情也猜得出几分了,想必母子有些年头没见面了。他忽然起了点好奇心,不过看夏依璠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便也只好作罢。毕竟这不关他的事。 国庆节,剧组特别放假一天,裴茗轩跟夏依璠商量去扫墓。 夏依璠皱眉笑了:“难得有一天假你就不能待着休息?何况,国庆节似乎不是扫墓的日子啊!” “夏哥,你通融一下嘛,我很久没去看望孩子们了,我也想去探望一下啊。而且我猜他们一定也很想念夏哥你了,我们一起去就当散心好了,好不好啊,夏哥?”裴茗轩像小狗似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裴茗轩对那些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总是特别爱惜,即使后来成名了,但凡有时间都会去探望他们,顺便看他们有什么需要。两人认识有年,夏依璠自然了解他的心情,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眼睛透出温暖的笑意: “别人一定不知道你其实这么会撒娇。好在路程不远,明天一早出发吧!” 这番对话刚好给前来探班的林墨染听到,小林不满地看着他们:“小逸哥说什么都答应,我不管做什么都挨训。” 夏依璠似乎心情很好,随口问:“你一起去还是另有安排?” 林墨染从后面抱住裴茗轩:“想撇开我单独幽会?我可没那么笨!”见夏依璠又习惯性地皱眉,怕被他骂,赶紧赔笑:“我是开玩笑的,夏哥拜托不要那么严肃好不好,这里就我们三个人还怕被人偷听吗?再说了,你总皱眉可是很容易老的哦!” 夏依璠不冷不热地说:“以后在外面要注意你的言行。” 林墨染悄悄对裴茗轩做个鬼脸。 第二天早晨,由林墨染驾车前往他们从小生活的W市儿童福利院。抵达W市时临近中午,银色高级轿车直奔位于该市西北部的云泽公墓。下车后顺着条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一座墓碑前,看到墓碑上“幸福福利院受难儿童之墓”几个字时,裴茗轩的脸因为痛苦扭曲:幸福?多么讽刺!明明是一些被大人抛弃的孩子,能叫“幸福”么?明明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葬身于火海,这称得上“幸福”吗?这些可怜的孩子,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为什么他们死了他却还活着?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日不恨自己,如果那天夜里他不在外留宿也许他们不会死。 熟悉他故事的夏依璠看出他情绪的波动,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小轩,这不是你的错,那天晚上的事纯属意外,你别再责怪自己了。” 林墨染上前抱住他说:“小逸哥,别难过了,那天就算我们回来也未必能救得了他们……”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想起事发后的第二天早晨他们返回福利院时,看到的那些还未清理干净的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他的心也要滴血。他似乎看见那些被困在屋里的孩子们绝望地哭泣。 裴茗轩低声说:“如果那天晚上我们及时赶回来,说不定能多救出几个孩子。是我的错。”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当时也是为了在医院照顾我才来不及赶回来的。”其实林墨染还是有些私心的,事后他曾在心里庆幸,幸亏小逸哥当晚没有赶回来,不然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为了救那些被困的孩子搭上性命的,他不想他的小逸哥有一丁点损失。因为小逸哥对他最好了,总是把好吃的东西让给他,在他没有被领养家庭挑中时在身边安慰他。 夏依璠由着他们抱头痛哭,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那对清冷的眸子里有着谁也看不懂的情愫。 一位穿黑色长风衣的年轻人向他们走来,看见他们时年轻人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 “有人来了我们走,戴上墨镜。”夏依璠简单地下了命令,拉着裴茗轩就走。 双方擦身而过之际,年轻人轻轻说了声:“请留步!” 夏依璠用身体挡住裴茗轩,向那年轻人礼貌地点头:“请问有事么?”站近了才发现那年轻人有一对墨蓝色的眼眸,白净的皮子,五官十分欧化,自来卷儿的黑发剪得很短。是个英俊的人。 年轻人好似忘了要说什么似的,愣了一秒钟才问:“请问你们刚刚是来祭拜幸福福利院的遇难儿童的吗?” 裴茗轩与林墨染要张嘴时却被夏依璠以目光制止了:“我们的确是来祭拜这些孩子的,请问您是哪位?” 年轻人的目光有些冷,似乎对他的言行有些反感:“我也是来看望这些遇难孩子的。恕我冒昧,你们可是从前在那家儿童福利院生活过?” “不。只是同情那些孩子的不幸遭遇而已。”这句话也说得过去,夏依璠的确不曾在那家孤儿院生活过。 年轻人眼睛一亮:“你们了解当年那场火灾的真相?” 夏依璠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说:“因为事件太过悲惨,当年报纸曾用了很大篇幅报道了那件事,警察的调查结果也说那是场意外。因为发生在深夜,很多孩子在睡梦中就窒息而死,只有极少数的几个被院里的工作人员救出来。你可以去查阅当年的报纸。” 年轻人墨蓝色的眼睛里再次弥漫了悲伤,夏依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拉住裴茗轩的衣袖:“小轩,我们走吧!” 上车后,林墨染见裴茗轩还是愁眉不展,便出言安慰:“小逸哥,别难受了,下次我们再来看他们。” 裴茗轩回头注视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自言自语:“我见过这个人,那天我们去学校接小墨时就是他的车和我们擦身而过。他让我想起一个人,我记得他眼睛的颜色也是蓝色的。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说过他会回来找我。” 林墨染恍然:“你是说小雨哥?对了,小雨哥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不过都过了十几年了,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我猜呀他肯定忘记当年的承诺了。当年他被领养的时候才6岁,一定不记得在福利院的那段生活了。” 是吗?裴茗轩在心里轻轻叹息,能够忘记也许不是坏事呢!福利院的生活本就不是什么快乐的经历,粗陋的居住条件,简单粗糙的饮食,不过是比外面的流浪猫流浪狗略好些而已,至少下雨的时候头顶有片瓦遮挡。而且有时候还要忍受同样是孤儿的同伴的欺侮,这种糟糕的经历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夏依璠缓缓开口:“小轩,你不会怪我刚才不让你说话吧?” “不会的,我知道夏哥是为我好。” “小轩,你已经尽力了,你重建了福利院,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儿童有了一个暂时的家,受到了更好的教育,你不能做得再好了。所以别再为那件意外而内疚了,那绝对不是你的错,如果那天晚上你恰巧回来,你的命运也许就跟他们里面大部分人一样了。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自己活着而感到愧疚。” 但事实上正是如此!裴茗轩沉默地望着窗外。 “早知道你这样就不该让你来这里。明明不是你的责任为什么非要往自己身上扛呢?”夏依璠似乎也有些动气,说完这话也扭头看着窗外。 林墨染心中暗暗叫苦,每次来这里扫墓几乎都会搞到这样,一个自责,另一个劝解不成也生气。 “小逸哥,夏哥,中午饭你们想吃点什么?” “随便。” “无所谓。” “你们两个别这样啊,一会儿还要去福利院看小朋友呢,黑着脸像什么样子?” 夏依璠疲倦地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要睡一觉,你们去吃饭好了,到福利院后叫醒我就行了。”这样说着就真的闭目养神去了。 林墨染回头看他一眼,方向盘没掌稳,车身猛地晃了一下,夏依璠惊醒:“怎么回事?” 裴茗轩微笑:“没事,刚刚前面有人过马路,小墨踩了下刹车,夏哥你接着睡。” 夏依璠“哦”了一声,没有细追究这话的真假。 林墨染透过透过后视镜对裴茗轩用唇形说“谢谢”。 据说夏依璠以前做某位明星的助手时,有次跟那位明星外出时发生了车祸,从那之后每次乘车外出都很不安心。 ****** “邵云,你看见刚刚从墓园里出来上车的那三个人吗?”有着墨蓝色眼眸的齐少钦问他身边的助理邵云。 邵云点点头:“我认得那个戴黑框眼镜的人是BS公司的经纪人夏依璠,他身边的那两个人,虽然带着墨镜,其中一个我还是认出他是目前的当红偶像裴茗轩,另一个不清楚。说起来这裴茗轩还是我们投资的一部新戏的男主角呢!” “哦?那你帮我查一下这两个人。” 邵云忽然想起来:“对了,您说的那所福利院当年被烧毁后,据说是他后来出资重新建起来的,好像是他签约BS公司第二年的事了,他把自己拍戏的全部酬劳捐给了福利院。当时媒体大肆宣扬这件事。” 齐少钦表情高深莫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时候裴茗轩还是个新人,当年我在BS公司宣传部,夏依璠就跟我说起这事儿,公司趁机就此事很好地宣传了他一把,让他的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夏依璠,裴茗轩,给我查清这两人的底细,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否真的就有这么好的人,还是仅仅为了博人眼球。”齐少钦脸上还在笑,墨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是。” 第八章 “小妖精,过来吗?” 听到男人半真半假的邀请,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 “你……拍了一天的戏,不累吗?” 男人慵懒地笑了:“看到你就不累了。” “万一给狗仔队拍到……” 男人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妖精,我想你。” 他的心里一热,他知道每次只要男人说出这三个字,他便没有了退路:“你在哪儿?” “我在……” 30分钟后,城市最豪华的酒店里来了一名奇怪的客人:“您好,我找……”前台服务员好奇地打量了人客一眼,10月份天气不算冷,这人居然穿了两层厚外套,黑色圆礼帽遮住一头凌乱的及肩长发,墨镜几乎遮掉了半张脸,不大的嘴涂了猩红的口红,脸上的粉白得跟墙壁涂料似的,真担心一笑那粉会扑簌扑簌往下掉。当她靠近时身上一股过于浓烈的香水味。看到这人的打扮,前台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职业,不过她说的房间是这间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之一,看来那人的品味似乎不怎么样嘛,不然怎么会找这种货色?不过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客气地接待了这位来客,打电话询问之后礼帽地给这位打扮怪异的女士指路。 奇怪的女人用沙哑的嗓音道谢后便消失在电梯口。 女人找到房间号,伸手按铃。门铃只响了一下房门就应声而开,里面的人伸手把她拽进去顺手关上门。“怎么打扮成这副鬼样子!”男人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拨开她的乱发摘掉墨镜正要亲上去,却被一双手掌挡住了: “我先去冲凉。”声线不再沙哑,却明显是个男子。难道说,这是男扮女装? 房间里的光线不是很明亮,男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把他揉进怀里,轻声笑道:“就这么心急?” 他轻轻挣扎了一下:“不是的,我化了浓妆,别弄脏你的衣服。” 男人一听,把他拉到灯下一看,顿时笑出声:“你这样子想人家不记住你都难。”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样子他们记住的也就是一个化妆糟糕又落魄的女人而已。” 男人挑眉,右手抬起他的下巴,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嘲弄的笑意:“一个落魄的女人?我的品位有这么低么?” 不知怎的,听到男人的话,忽然然感到脸颊发烫,为避免尴尬,还是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先去冲凉,身上出了好多汗。” 男人抓住他的手腕:“不准。” 他呆视着这个比他高几公分却看上去异常高大的男人,却见他松开手,替他一个一个地解开外套和衬衣的扣子,明明很平常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着说不清的暧昧。骤然间呼吸变得粗重。 男人似乎很满意这种变化,抬起脸就凑到他的唇上,舌尖刚触到他沾满口红的唇就忍不住皱眉。 “我早跟你说我先去冲……”还没说完嘴巴又给堵住了,感觉到嘴唇轻微地摩擦——是不喜欢口红才这么做吧?然后一条柔软温热的舌滑进口腔,调皮又不失温柔地舔过他的有些甜腻的唇,扫过他细碎的牙齿。他有点被动地迎合着男人的热吻,陷入幸福的晕眩。 耳畔忽然传来男人满足的叹息似的笑:“小妖精,真是我的小妖精!” 他猛然发觉两人身处浴室,他浑身光溜溜的,双腿却绞住了男人紧窄有力的腰。两人都湿透,男人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紧实健美的肌肉若隐若现。不觉脸红耳赤,正要放开男人却又被紧紧按住,耳边是他的轻笑:“别动,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他仰起脸,面对男人温柔又带点邪气的微笑时心口又是一窒,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这辈子遇见他是他的劫。 “小妖精,怎么了么?好像不开心?” “你这样会着凉的。”他轻轻触摸男人宽厚的双肩,男人灼热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到他指尖,苍白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男人的目光落在左肩苍白修长的手指上,轻轻握住,转而对他笑了,低沉的嗓音里霎时充满魅惑:“是吗?那你帮我脱。” 在他颤抖着为男人解开纽扣时,男人也没有闲着,细碎的吻密密实实地落在他湿漉漉的脸上、颈上,温热的手掌轻轻抹去脸上飞溅的水珠,食指指尖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停在他的唇上。 他嘴唇微启,舌尖在指尖上流连片刻后轻轻含入,轻轻吮吸,望着男人的眼神似是着了魔。他却不知此刻自己在男人眼中是多么地诱人。在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有些紊乱时,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男人停留在他耳边的语声似乎有些发颤:“小妖精,我的小妖精。” “哥……”男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称呼我了,我会有犯罪感。” 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 久经TJ的身体早就有了反应,听凭身体和欲念的指引,在男人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的动作下化身为另一个人,一个没有自尊、不顾廉耻、迫切需要这个男人来填满自己的人。其实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永远没有自尊可言,甚至连灵魂也没有。 在男人语言和动作的挑逗下放浪形骸,彻底颠覆平时的自己。 想要留住这个人,哪怕只是片刻。 男人看到他满溢的泪水时稍稍愣了一下,只一下下而已,低头轻轻吻去他的泪水:“小妖精,唉,真是小妖精!” 他颤抖着开口:“为什么,叫我,小妖精?” 男人温柔地笑了:“因为你就是一个小妖精啊!” 心,微凉。小妖精?呵呵,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个妖精,那样就可以永远迷惑住男人,让男人只属于他自己。可惜,他不是。 很久之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男人轻笑:“我觉得你更适合演那个深宫里的小王子……” “这种时候不要说工作的事。” 男人翻一个身压在他身上,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笑:“我没有啊!” 他仰起头吻住男人,指尖滑过男人身体的动作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但很快就被男人捉住: “怎么手还这么凉?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太好?” “没有,我很好。” 男人却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你是怎么搞的,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得那么好,却不懂得照顾自己?真叫人担心。” “我没事啊!几点了?” 男人把他的手捂在胸前:“今晚不要走了。” “不行。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试图抽出被男人紧紧攥住的双手,徒劳。只好恳求他:“放开我啊,你也该睡了,如果休息不好身体会吃不消的。” 冲洗完毕,男人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忽然笑出声:“跟蛇一样。” 他抱歉地握住自己的手:“什么跟蛇一样?你说我的手吗?我下次想法弄得暖和一点。” “当然不是,傻瓜!”男人俯身轻吻那双冰凉的手。 一切收拾完毕,男人在镜中打量着怀抱中的青年,因为光线暗淡而辨不清两人的容貌,男人却知道他怀中的青年是何等清静温婉,玉树临风:“以后别再把自己打扮那么矬,这才是真正的你。” “可是……”男人低头亲吻他,轻轻咬着他的耳垂: “我宁可让狗仔队们说我在和美男子约会,也不要被写成一个饥不择食什么货色都收入囊中的咸湿佬。” 听到“美男子”三个字时,他的脸一热,他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 “怎么,害羞了?呵呵,小妖精!你身体怎么样?我送你下楼。” “别!我自己走,可以的。”他戴上墨镜,最后亲吻一下男人的眉心才匆匆开门离去。 关上门,男人坐在灯下出神良久,自嘲地笑了:“小妖精,我还能留你多久呢?” 第九章 一间华美的内室。桌上只得摆着几个开了封的酒坛。 桌旁端坐一名身着墨色暗纹袍子的男子,如墨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他半边脸。此刻他把一名身穿大红吉服的青年笼在怀里,随着镜头的推进,黑衣男子的绝世芳华呈现于观众面前,但是他望着那红衣青年的眼神是疼惜而哀伤的。他缓缓开口:“你醉了。” 红衣青年轻轻动了一下,换个姿势,依旧依偎在他怀中,仰起脸微微笑了一下,任是无情也动人:“我没醉,你知道。” “Cut!” 原本亲密相拥的两个年轻人即时分开,特别是红衣青年很明显地与人保持距离。 “茗轩你平时表现挺好的,今天是怎么搞的?这都拍了十几条了还不过。王子大婚,但是结婚的对象不仅不是他爱的人,还是他最讨厌的奸臣的女儿,可是对于这么明显的阴谋他却无力反抗,他想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还有,”陈导指着一身墨色长袍的陆皓东,“在经历了那些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那么讨厌这个人,甚至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但是一旦与别的女人成亲了,他就很有可能失去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如果换了你会作何感想?” “对不起,导演,让我再试一次好吗?”裴茗轩抱歉地笑笑。他也不想这样啊,虽然以前的戏里也有很多感情戏,但是和男人谈情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有道坎儿。 陆皓东忽然开口:“导演,给我几分钟,让我跟他聊聊吧,可能我们之间还是缺乏交流吧!” 导演无奈地看一下手表:“三分钟。” 陆皓东灿然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五分钟吧,我保证让他解开心锁。” “唉,好,既然你这么说了。” 陆皓东示意裴茗轩在桌边坐下,不过这次两人相对而坐。 “紧张是不是?你没有恋爱过?”陆皓东胳膊肘抵在桌上,托着腮笑问。此刻的他和戏里那个忧郁冷漠的墨玉完全不同,灿烂的笑容让那张俊美如雕刻的脸让人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只在戏里谈过。”不过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他不知道怎么和男人恋爱,他想不通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爱情呢?这次之前和陆皓东的几场感情戏也比平时多拍了十几条,每次都是因为他不在状态。原本担心陆皓东会因此不满,没想到他竟没有一点脾气,这次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果然,陆皓东不解地皱着眉:“就算只在戏里谈过应该也算是一种感情经历了吧?而且我看过你以前的戏拍得挺自然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我知道了,因为我是男人对不对?” 裴茗轩唯有点头的份儿。 陆皓东忽然露出为难的神色:“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我猜依璠也没少开导你吧?爱情应该不止局限于男女之间,男男、女女也是爱情的一种。小裴,你活在上世纪吗?” 裴茗轩又开始绞手指:“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想是你的阅历还不够吧!实在不行,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你喜欢的女人——我不介意的,哈哈,又或者你可以把你自己想象成女人,正要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分离,差不多那种情感吧!不过鉴于以后墨玉和雪离之间还有更多的感情戏,我建议你多找几部好片子来看看。我推荐你一部国外的片子《莫里斯的情人》,拍得相当细腻,你可以看一看揣摩一下当事人的内心。” 裴茗轩真诚道谢:“谢谢你,皓东哥。我会去看的。” 那天,裴茗轩真的感到受宠若惊。陆皓东那么大的腕儿居然没有责备他,还给他说戏,这怎能不让他心怀感激呢? 导演走过来:“时间到了。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裴茗轩望了一眼陆皓东,说:“可以了。” 两人相拥诉说心事的那条终于勉强通过了,虽然在导演看来还差强人意,但是也算过关了。看到导演点头时裴茗轩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他再次感激地看了一眼陆皓东,对方只是微微一笑,一边的嘴角微微扬起,使得他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坏。 很久之后到别的剧组时,一名跟他共事过的工作人员说起这件事时说,你真幸运,陆皓东很少给人说戏。那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陆皓东会对他这个后起之秀格外优待,只是心里更多的感慨。 第十章 那天收工时,这部剧的制片来跟导演说了几句,陈导走过来叫住裴茗轩和陆皓东:“你俩先别走,刚刚制片过来说投资方在丽都酒店举办宴会,顺便请剧组几位主演一起参加。” 到达指定酒店,裴茗轩和夏依璠才发现参加宴会的剧组成员包括他俩在内也才四个人,另外两人是导演和骆梓桐。 夏依璠低声问导演:“其他人没来么?” “皓东说晚上有约就不参加这个了。” 不知怎的,裴茗轩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望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眼神空洞。他最怕的就是同时面对很多陌生人,那样他不善应酬的缺点总是暴露无遗。倒是骆梓桐如鱼得水,大方得体地周旋于那些老板名流之间。同样是演员,差距就是那么大。而陈导成名多年,年轻时曾为一些大公司拍摄宣传片,也颇受人尊重,面对这样的大型宴会也能应付自如。 夏依璠端给他一杯饮料,小声说:“小轩,放松点不要那么紧张,既来之则安之。你酒量不好,万一有人跟你喝酒,能推掉就推掉,实在不行,有我给你挡着。” 裴茗轩故作轻松:“你的酒量很好吗?笑我!” “比你强一点。”夏依璠眨着眼笑,灯光射到透明镜片上在反射回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两人在大厅一角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以旁观的姿态看着宴会厅里的人——这世上就有一种人,似乎永远学不会如何取悦别人,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静静地观察这个世界。也许有人觉得他们傻或者太过矜持,又或者不懂得推销自己,但那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的快乐。 不过他们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白衬衣黑领结的年轻人向他们走过来,礼貌地问:“请问是裴茗轩先生吗?那边齐总想认识您,还请您跟我过去一下。” 裴茗轩与夏依璠对望一下,印象中并不认识什么“齐总”,不过出于礼貌两人还是跟那年轻人走了一趟。三人穿过大厅,年轻人对一个正背对他们与人谈笑风生的人说:“齐总,裴先生和夏先生过来了。” 当那个齐总转过头望住他们时,裴茗轩再次呆住了,这个齐总原来就是之前在云泽公墓见过的那个蓝眼睛青年。想不到大老板这么年轻! 齐少钦向迎宾员微微点头,分别裴茗轩和夏依璠握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力度适中,笑容自然而亲切:“裴先生,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夏依璠淡然一笑:“幸会。” 裴茗轩磕磕巴巴地说:“幸,幸会,叫我茗轩就好。” 齐少钦笑了笑:“茗轩,谢谢你。” 夏依璠和裴茗轩俱是一愣,他们虽然见过面,但是真正说上话也还是第一次,怎么就说“谢谢”呢? 齐少钦正要说话,旁边忽然走出一位妙龄少女,长发高高挽起,一袭纯白晚礼服衬托出她纯洁高贵的气质。少女一只手擎着一杯香槟,另一只手热络地挽起齐少钦的胳膊:“表哥,刚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了。” 齐少钦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臻笙,我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这是茗轩……” 裴臻笙格格而笑:“我知道,他是当红偶像嘛!表哥你什么时候对电影明星感兴趣了?” 裴茗轩有点愣了,这少女的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什么叫“感兴趣”?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尴尬,比这更难堪的局面他都经历过,这点又算什么呢?话虽这么说,这天晚上剩下的时光里他的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 倒是齐少钦不以为意:“看你怎么说话呢?他们是我特意邀请来的朋友。” 裴臻笙娇俏地挽起他的胳膊:“不如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认识啊,这位是我在美国的同学丛林,丛林,这是我表哥齐少钦。别看他这么年轻,可已经是公司总裁了呢,舅舅手下的那帮老头子给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齐少钦待丛林伸出手才轻轻一握:“你好丛林,我这表妹有时候说话疯疯癫癫的,别见怪啊。” 丛林微微一笑:“您好齐总,我倒觉得臻笙性格娇憨可爱。” “那就好。”齐少钦淡然一笑。只见又一个年轻人走上前在跟他耳语一阵,齐少钦向众人微微欠身:“少陪。” 裴茗轩忽然发觉身边的夏依璠表情复杂地望着那名叫丛林的女孩子,但是那女孩子只是微微点头便走开,似乎不大愿意搭理他们。裴茗轩忽然醒悟,难道这是他的前度女友?这么些年从来没见他与女孩子走近,即使偶尔有年轻女子试图接近他,但总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想必是为了这个女孩吧? 这么想时,不由得对那女生多看一眼。但见她身穿一袭水粉色渐变长裙,衣饰虽不及裴臻笙华贵,但她身形比裴臻笙更加修长,搭配这身水粉长裙更显清新飘逸,一头如云的长发编成法式麻花辫垂在胸前,气质与美貌都不输裴臻笙。裴茗轩心想,她看上去和夏哥挺配的,怎么就分了呢?真是可惜!不过感情的事又岂是外人说得清道得明的? “夏哥,她是你前女友吧?没关系,你会遇见比她更好的。”看着一群年轻的年老的男人围在丛林面前献殷勤,裴茗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不就是有钱吗?可是,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有钱的确是很有利的资本。 夏依璠的目光由丛林身上转到裴茗轩身上,清冷的眸子里有了些许笑意:“她是我表妹,我姑姑家的孩子。” 裴茗轩“哦”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问:“你表妹刚刚明明看见你了怎么装作看不见呢?” “……我们好几年没见了。” “这么巧,小裴,夏哥,你们也在?”即使不看人,光是听到这冰冷且明显怀有敌意的问话,裴茗轩和夏依璠也感觉好像背上有条毛虫在爬。两人转过身就看到一名穿白西装的年轻男子手执香槟对着他们微笑,这年轻人身材修长,脸部轮廓与刚才的裴臻笙有几分相似,高颧骨、鹰钩鼻,英俊中带几分鹰隼气质。 裴茗轩认出他就是裴臻筞,比他早入行两年。以前也是夏依璠经手的艺人,在拿过一个最佳新人奖之后就要求换经纪人,而那名经纪人就是裴茗轩的前任经纪人。当时他的经纪人是公司里与陈洁如齐名的王牌经纪人,手底下有好几个艺人,裴茗轩是比较不起眼的一个。当时觉得裴臻筞更有明星潜质,所以乐得把裴茗轩踢出来,于是公司就把他塞给了夏依璠。刚开始那阵子裴茗轩很郁闷,觉得好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加上公司悄悄流传着夏依璠喜欢对男艺人动手动脚的流言,所以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对他很抵触。不过相处下来之后发现,夏哥除了对他管教比较严之外,根本从来不做什么越轨的举动,这才消除了戒心,时间长了竟像兄弟一样了。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流言就是裴臻筞散播出来的。但是不管别人怎么传,只要不干扰到工作,夏依璠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只不过换了经纪人的裴臻筞并没有多大作为,因为脾气大、说话冲、不服公司管理而被雪藏了一年,再出道时已经换了天日——新人太多了,谁还记得那一张旧面孔?加上以前的作为已经有了不好的名声,一些导演为避免麻烦也不愿意用他。这一年一年下来,竟不再有人记得裴臻筞这个人了,只是想不到还会在这里见到他。 第十一章 裴茗轩的心突然一跳,裴臻筞,裴臻笙,他们的名字好相似啊,不会是亲戚吧? “你姓裴,我也姓裴,怎么命运就相差这么大呢?”裴臻筞晃着手中的香槟,望着夏依璠的目光有些阴森。 裴茗轩忽然有不好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怎么回事。 裴臻筞向夏依璠伸出手:“夏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你好,臻筞。”夏依璠无心理会他,但是又不好拂他的面子,便也伸出右手相握,谁知那人竟不只是与他握手这么简单。他的右手就好像给一只铁钳钳住,怎么甩都甩不开,仿佛要被捏碎一般。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搏。夏依璠也加大右手的劲道。别处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餐厅这一角却是剑拔弩张。 裴茗轩看出气氛不对,向裴臻筞笑了笑:“臻筞,你握住夏哥的手这么久不放开,是不舍的吗?” 裴臻筞冷笑一声,再次加大手劲,他的力量比夏依璠大得多,看到夏依璠痛苦的表情他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裴茗轩灵机一动,对着人群挥手:“齐总,你来得正好……” 裴臻筞的右手一松,当他发现上当时为时已晚,裴茗轩早拉着夏依璠走开了。裴臻筞恨恨地望着二人的背影,如果眼睛里真的可以放出毒箭,那么此刻裴臻筞一定不会犹豫。 另一边裴茗轩关切地问夏依璠:“夏哥你没事吧?这人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 夏依璠用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右手说:“这个圈子说大不大,一个新人刚刚绽放自己的才华就开始耍大牌,闹出各种负面新闻,打导演,加上演技也并非无可挑剔,谁还敢用他?他却一直以为是我在别人面前说他坏话。” “其实说人坏话的是他才对吧!”裴茗轩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从小的经历让他知道该适时收敛锋芒,在这个圈子里浸银得久了,更加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但是裴臻筞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生气。跟夏依璠相处这6年来还从来没见他说过什么人的坏话呢,相处时间长了也看得出他是不是真的对某人不满,但最多也是给予一个冷淡敷衍的笑容算数,似乎是懒得跟人计较。这个裴臻筞实在是欺人太甚。 “算了!他家里有钱供他玩,不关我们的事,以后见到他如无必要就绕道而行,免得惹麻烦。”夏依璠低声嘱咐他。 喝得红光满面的陈导端着酒杯过来:“刚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宴会原来不过是鸡尾酒会,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宴会待会儿才开始呢!” “陈导,如果没什么事不如我和小轩先回去?明天还有一天的戏,而且晚上也会开机,我怕耽搁太久会影响小轩的发挥呢!” 陈导想了想,说:“刚来就走显得不礼貌,不如再留十分钟吧!” “也好。陈导不要喝太多啊,不然明早会头痛。” “放心啦,我有分数。”陈导对裴茗轩开玩笑地说:“小裴,你这个经纪人真可怕,随时随地管着人,幸亏我不归他管理。” 裴茗轩和夏依璠相视一笑。两人去酒水台取杯水边喝边聊起白天拍的戏,说起陆皓东给他的那些建议,裴茗轩又是对他赞不绝口。夏依璠则一如既往地淡然地微笑,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的。裴茗轩忽然想起听说过夏依璠曾经是陆皓东的助理这回事,便问他是不是真的。夏依璠没有否认。“为什么后来你不做他助理了?那时候的他脾气怎么样?我听说他跟人打过架。” 夏依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轩,以前我不知道你对人有这么大的好奇心。” 裴茗轩尴尬地笑了笑:“夏哥想说我八卦吗?其实我就是想了解他多一点,因为我觉得陆皓东这个人好像不像之前传说的那么孤傲。刚开始拍的时候我是有点怕他,但是这几个月下来我发现他人挺好的。” 夏依璠笑了:“世上以讹传讹的人太多了,这个圈子里尤其是这样。打架那件事并不全是他的错,有的人落井下石得寸进尺,他年少气盛不肯低头就跟他们打了起来。但是小报记者颠倒黑白,所以公司雪藏他一年就为了让他收敛锋芒。” “那他真是不容易啊,跌倒之后还能爬起来而且更加光芒万丈。” 夏依璠微微一笑:“有的人天生是明星,你也是,小轩,说不定你将来的成就比他还高。” 裴茗轩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夏哥,你别取笑我了。” 夏依璠认真地说:“小轩,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和你开玩笑吗?你没听见那些合作过的导演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别以为他们只是客套,以他们的地位没必要。” 每当他对自己没信心、心情沮丧的时候,这位兄长都会给他打气,帮他分析原因,这已经远远超出一个经纪人的职责范围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关心——当然秦雨和林墨染是他从小认识的好兄弟,但是他们都是小弟弟,是需要被他照顾的。 “夏哥,你真好。手还疼吗?” 夏依璠侧头一笑,灯光在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空茫,原本柔和的声线里多了一丝淡漠:“别忘了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们是一根绳草上的蚂蚱,你混得好我抽佣才多。”又来了!永远不肯承认自己对人好,就好像明明很关心小墨却还是板着面孔教训人的时候多。 两人正说着话,齐少钦手执香槟走近,俊美的面孔上始终挂着优雅的微笑,裴茗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人是不是天上就长一副笑脸:“抱歉两位,让你们久等了。”“齐总客气了。”裴茗轩和夏依璠也报以微笑。 “两位,这边请。”齐少钦微笑着带路,这令裴茗轩和夏依璠受宠若惊,要说这宴会中名流齐聚,他们两个可算是最不入眼的了,哪里就劳动他齐总大驾?再看那位裴臻笙小姐好似长在他胳膊上的一棵寄生,不由得感到好笑。 夏依璠再三环顾四周,发觉不见了裴臻筞和丛林,便问裴臻笙:“裴小姐,请问丛林去哪里了?” 裴臻笙转过脸微笑,嘴唇展开的弧度完美得像是预先计算好的:“你说丛林啊,她可是今晚的明星呢,谁都以跟她聊上两句为荣,下次请赶早,这会儿不知和我哥在哪儿花前月下呢!” 夏依璠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对齐少钦等人微微欠身:“抱歉,我有点事走开一会儿。齐总,小轩酒量不好,万一……” 齐少钦会意:“夏先生放心,我会照顾他。” “那多谢了。小轩,我马上回来。”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第十二章 裴茗轩纳闷地想,夏哥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把我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担心丛林吧!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裴小姐,请问你哥尊姓大名?” 还是那经过精确计算过的笑容:“我哥就叫裴臻筞,他是我大伯家的儿子,以前也在你们这圈子里待过,我还以为你认识他。” 裴茗轩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刚刚已经见识过裴臻筞的阴损,如果丛林真的跟他在一起,夏依璠的麻烦就大了。 齐少钦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别担心,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有事的。” 有头有脸就不会出事了?这世上多少坏事就是那些看上去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做的? 看出他的迟疑和不安,齐少钦挥手招过一名工作人员,跟他交代了几句,又对裴茗轩说:“你放心,这里我做主,没有人敢做出对你夏哥不利的事。臻笙,我有点事要和茗轩谈,我么待会儿见。” 裴臻笙嘟着小嘴:“你又抛下我不管!看我不跟舅舅舅妈告状,就说你又弃你未婚妻于不顾。” 齐少钦还在笑,只是墨蓝色的眼眸里并没有多少笑意:“我没打算这么快结婚,建议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裴臻笙气结:“你……好你个齐少钦,你又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妈去!”裴大小姐猛地甩开齐少钦的胳膊,提起裙子下摆一溜烟跑出大厅。 裴茗轩迟疑地说:“不去追她吗?” 齐少钦苦笑:“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从小给家里人惯坏了,这种女人谁敢娶回家?别理她。” 齐少钦并没有带裴茗轩去宴会厅,而是来到一间素雅的小室,素色的沙发比起外面的猩红色好雅致多了,而房间一角的垂笑君子兰则使得它看上去不至于太冷清。 “茗轩,你喜欢喝茶还是咖啡?” “白水就好,谢谢!不知道齐总找我来有什么事?” 齐少钦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放到他面前:“其实我是要谢谢你的。” 裴茗轩一愣:“抱歉,我不明白您说什么,印象中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认识。” 齐少钦脸上此刻的笑容跟之前在众人面前的完全不同,看上去更加温暖:“实不相瞒,我小时候也在幸福福利院住过几年,这次听说福利院被烧毁后我很难过,因为那里有我最重要的朋友。但是我感激你重建了福利院。” “齐总,你客气了。这不过是我分内的事。” “分内?难道说茗轩你也是……” “哦,不,我是说社会上有那么多被抛弃的孩子,最为一个同样生活在这社会里的人,我也有责任出一份力。”裴茗轩紧张地解释,手心里全是汗,果然没有夏依璠在身边他就没法应付别人的问题。同时也为自己的谎言感到不安,他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齐少钦眼中的欣赏益盛:“现在像茗轩你这么有爱心的年轻人太少了,我以后也会专门拨出一笔款子用以维持福利院。” “真的吗?有你支持那真是太好了!”裴茗轩为他的这份热情感到开心,原本还担心他和那裴臻筞是同一类人,看来是自己错怪人家了。 齐少钦还要说下去,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刚刚那位工作人员走近齐少钦对他耳语一阵。齐少钦脸色一变,看了一眼裴茗轩后对那工作人员说:“带我去看看。” 裴茗轩隐约感觉事情跟夏依璠有关,便跟着站起:“我也去。是不是夏哥有麻烦?” 二人在那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二楼一间客房,房间里一片狼藉,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把扭打在一起的夏依璠和裴臻筞拉开,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裴臻筞嘴角青肿,夏依璠右眼角处划了一道口子,眼镜也不见了。 齐少钦脸上罩起寒霜:“怎么回事?” 裴臻筞狠狠瞪了一眼夏依璠,对齐少钦说:“少钦,你来得正好,这位夏先生多喝了几杯跑来我这里撒酒疯,还跟我抢女朋友。” 夏依璠冷冷道:“裴臻筞你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随便玩弄人,你敢说你刚才对丛林做什么吗?” 众人这才把目光转到躲在一角嘤嘤哭泣的女子身上,只见她头发凌乱,清新飘逸的水粉长裙也被撕烂,露出半边胸衣。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裴臻筞推开身边的工作人员,整了整被撕扯得不像话的西装,走到丛林面前,绅士地伸出手:“丛林起来,别怕,告诉别人是我刚才真的对你动粗,还是这位夏先生喝酒喝得神志不清?”他的声音和动作都是那么温柔,想一个家教良好的绅士,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他的话可信。 丛林却没有去握他的手,稍稍退缩一下才站起来,用手臂挡住胸前:“我想这里面有些误会,我衣服不小心撕开了,是这位裴先生想帮我,夏先生大概是喝多了,不过我想他也是好意。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裴茗轩看到夏依璠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甚至指尖也在轻轻颤抖,心里不由得对那叫丛林的女孩生出一丝鄙视。 齐少钦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是误会!邵云,你带夏先生去包扎,找一个人送这位丛林小姐回去。” “是。”邵云应了一声,来到夏依璠面前:“夏先生,请跟我来。” 裴臻筞摸着下巴走出去,到门口时还不忘对夏依璠冷笑。 裴茗轩感动心口一痛,心里的话冲口而出:“裴臻筞,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夏哥?” “小轩,算了,也许真是误会呢!过来帮我找找眼镜。”夏依璠勉强笑了笑,眼角的那条伤口平添一抹凄艳。 裴臻筞邪恶地笑了笑:“我怎么对他是我的事。怎么,心疼了?” “臻筞,够了!” 看到齐少钦眼睛里的寒芒,裴臻筞心里一阵发冷,知道这个人得罪不起便悻悻地离去了。 夏依璠、裴茗轩和邵云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摊上寻找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在被掀翻的沙发下找到镜片已经碎掉的眼镜架。 邵云把镜框交到夏依璠手中,抱歉地说:“真可惜已经坏了,明天陪你去重新配一副吧!” “没关系,是平光的,我自己去换一副镜片就好了。谢谢你邵先生。”夏依璠小心地收起它,似乎是最珍贵的宝物。 “齐总,我先带夏先生去包扎伤口了。” “你去吧!今晚的事不要传出去。” “是。” 邵云和夏依璠离开后,裴茗轩着急地为夏依璠辩解:“齐总,你相信我夏哥,他根本没喝酒,丛林是他表妹所以他才护着他。都是那个裴臻筞不好。” “我知道,夏依璠得罪过他。不过裴臻筞这个人很小人,你提醒夏依璠提防他。对了,以后叫我少钦就好了,叫齐总太生分了。” “啊?” 第十三章 酒店另一间雅室内。 邵云很专业地用酒精棉给夏依璠消毒,在他受伤的脸上贴上创可贴,仔细看时沉静如水的目光中竟有几分怒意还有怜惜。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了:“那种女人,值得吗?” 夏依璠眼神一黯,似是被人戳到痛处,但随即又转为淡漠:“女孩子是比较爱面子的,算了。” 邵云在他颈子和手腕受伤处一一消毒包扎,嘴里还是不住地埋怨:“明明不会打架的人每次一有事就冲到前面,真服了你了。” 夏依璠淡然一笑:“那没有办法,别人上门挑衅你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吧!” 邵云无奈地看他一眼:“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其他地方我自己搞定就好。谢谢你,邵云。” 邵云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叫我邵先生了?就冲着‘邵云’两字我也要给你上完药。告诉我哪里疼,不然我只好亲自检查。” 夏依璠无奈地退下衬衣,邵云看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苍白瘦削的身体上不满了青紫伤痕,有的似乎是棍棒一类的钝器砸伤,还有一些鞋印形状的伤痕。邵云的眼睛有些潮湿,默默地给他涂跌打酒,听到夏依璠因为疼痛而偶尔发出的闷哼时他的心便忍不住要颤抖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 “没关系,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忍得住。” 邵云叹息一声:“依璠,我们几年不见了吧,怎么你好像都没变呢?明明打不过人家还总是冲到前头,没见过你这么怂的人。” 夏依璠对他笑了笑,可是那笑声怎么听都像叹息,眼睛的确是在笑,可是笑得无奈:“我这人就是怂,怎么变都是怂啊。”看见邵云忽然紧盯着他的脸,心下奇怪:“你怎么了?” “你不戴眼镜时这么好看。”邵云叹息着,渐渐靠近夏依璠的脸,两人的唇眼看就要碰到一起了,却被一只贴着创可贴的手掌挡住了,耳边也响起冰冷的警告: “邵云,别乱来。” 邵云一愣:“你不是……他们都说你是……那个……” 夏依璠推开他,重新穿好衬衣,清冷的眼眸中多出一抹嘲弄:“他们说我是gay然后你就信了?” 邵云怀疑地看着他:“你确信你不是?不管是对当年的陆皓东,还是现在的裴茗轩,你都那么在意,你敢说你对他们没意思?”他猛然抓起夏依璠的右手:“你看你的手,你不要以为瞒得了我。” 夏依璠想甩开他却发现根本甩不掉,于是依旧嘲弄地看着他:“他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不对他们好对谁好?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要猜测你对你们家齐总有非分之想呢?” “你不要差开话题,我相信我的观察力。单纯的经纪人不需要做到这样。” 夏依璠反问:“经纪人和艺人就不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吗?难道他们之间就只能有利益关系?你的想法也太狭隘了。” 邵云似乎着了魔一般,一只手把他双臂禁锢在椅背后,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衬衣揉捏着胸前的两点粉红:“你敢说你没有感觉?” 门外的裴茗轩正要出声制止,却被一只温暖的手堵住了嘴。 夏依璠额上青筋暴起,清丽的脸也被愤怒扭曲:“邵云,你再不住手我跟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邵云动作只是略微停滞,稍后干脆直接跨坐在夏依璠身上:“依璠,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凑上来想要吻他的唇时,却被夏依璠一口咬住了肩膀不放。 邵云惨叫一声,从夏依璠身上跳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夏依璠一手握住桌上的眼镜架,用镜脚抵住两块锁骨之间的凹陷处,冷冷一笑:“邵云,除非你有奸尸的癖好。” 邵云一愣,急道:“依璠你快住手,最多不再动你!” 夏依璠收起眼镜,却依旧戒备地看着邵云。 邵云叹息一声:“对不起,依璠,我太冲动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还是朋友,我不会再对你做出越轨的行为。” 夏依璠自嘲道:“难道我就长了一副被人上的脸?” 齐少钦推开门,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怎么了,邵云你什么地方得罪夏先生了?” 夏依璠收起眼镜架,整理好衣衫:“没什么。小轩,我们走吧!我去跟陈导说一声。” 齐少钦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那我就不强留二位了。陈导有点喝高了,我已经派人送他回去了。夏先生,今晚的事实在抱歉,改日我定当登门谢罪。我送你们。” “不必了,我们打车就可以了,谢谢你齐总。”裴茗轩婉拒。 齐少钦不再坚持。送走裴茗轩和夏依璠,齐少钦返回刚才的房间对那还在发呆的助理说:“不要被他乖乖猫的表象迷惑了,夏依璠是烈驹中的烈驹,不是你能驯服得了的,还是放弃吧!” 邵云猛地抬头:“刚刚您都看见了?” 齐少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助理飘红的肩膀:“你的伤要不要紧?” 邵云低下头去:“没关系,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那待会儿见。”齐少钦转身走了出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邵云退下衬衣清理伤口,心里对夏依璠没有一丝恨意。这么深的齿痕是除不掉的了,他也没打算把它除掉,只是以后每次看见这个齿痕都会想起那个人,他的心也会跟着痛一下。 第十四章 深夜,他睡不着,想给男人电话又担心会打扰他睡眠。听到外面雨打玻璃的沙沙声,他下床推开窗,清新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雨点落在脸上,冰凉的感觉暗合他此刻的心境。斜风细雨在霓虹中焕发出七彩光晕,像极了印象派画家笔下的画。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还是,和那些人在一起?很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停在他耳边暧昧的笑,也许是因为今晚心情不佳,想念也格外迫切。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气息,想念身体被他的手抚过时的战栗。想见他。只要见到他,所有的烦恼便显得微不足道。 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他?如果他有其他节目就立刻挂电话,这样他也不会怪我吧? 感到有点冷的时候,他关上窗子,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通了!“嘟——嘟——”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他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他不甘心,再拨一次,还是没有人接听。 为什么他不接电话?是旁边有人所以不方便接听么?可是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不记得拨打了多少次那个号码,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屏幕上,心里默念:哥哥,你接一下,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今晚我真的好难过。 指尖开始神经质地颤抖起来,他不得不双手捧着手机按键。 响了两声之后,手机里传来接线员冷漠平板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无法接通! 这一夜,注定无眠。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换了衣服打算出去透口气。 酒店的室内游泳馆空无一人,他跃入池中游了十几个堂子,累得精疲力尽才上岸,却在这一刻忽然想起来,是男人教会了他游泳。男人曾经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包括怎么爱上一个男人,却在他陷得越来越深时与他渐行渐远。 男人爱玩,最怕受拘束,要想不被他厌弃,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像个女人似的整天追在他后面管手管脚。可是有时候真想让他知道,其实自己的嫉妒心很重。事实是,没有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男人女人都不行。 泡过水的身体又酸又痛,不过这样也好,身体上的疼痛可以缓解精神上的伤痛。 想起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他强迫自己回房休息,刚打开门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他飞扑过去接起来才转身回来锁门,电话里传来男人醇厚的嗓音:“小妖精,怎么这么久才接?” “呃,刚刚没听见。”他胡乱扯个谎。 “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因为没人接听有点着急……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小妖精怎么会打扰我呢?我刚刚只是不方便接听罢了,看着你不停地给我电话真急死我了,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不方便?是因为身边有其他人么? 他想了想,说:“你今天没去?我以为全组人都会去。” 男人慵懒地笑了:“那种场合没什么意思,何况,在别人面前你对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唉,看了也伤心,还不如不去。小妖精,我想你了。” “我……想见你。”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沉默在他看来与拒绝无异。 “小妖精,明天还有很多工作,你不要再熬夜了,早些睡,明天我们就见面了。晚安,我的小妖精。” 他想对男人说“晚安”,但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又不想被他听出自己的不开心,只好就这样挂了电话。 是啊,凌晨两点,的确很晚了。他定好手机闹铃,蜷着身子睡着了,在他的梦里,男人抱着他,很温柔地吻他。 第十五章 随着和陆皓东合作的深入,拍摄越来越顺利,即使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接吻戏,裴茗轩也能很好地应付了,至少不会再脸红得像番茄了。有时候只要导演不要求拍特写,陆皓东就跟他借位拍摄以蒙混过关。在没有他俩的戏的间隙里,两人的互动也颇为自然。 一连两天不见夏依璠出现在片场,陆皓东深觉纳罕,便问裴茗轩:“你那个保姆怎么这几天没来?” “夏哥身体不太舒服。”其实是担心自己脸上的伤给人看见,所以除非特别重要的事他才会现身。不过好在那些创口都不是很深,用不了多久就可恢复。 陆皓东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怀疑:“不舒服?不会是跟人闹脾气吧?” 裴茗轩不以为然地笑了:“夏哥给你做过三年助理,你该清楚他不是那种人的。” “是吗?你好像很了解他。”陆皓东一边唇角微微翘起,右手食指与中指不自觉地轻轻滑过垂在胸前的长发。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高贵中透出优雅,而且又那么自然,裴茗轩一时看得呆了。他一个男人看着都被迷住了,何况那些青春少艾的女孩子? 陆皓东看出他神情不对劲,微微侧头问:“怎么了?” 裴茗轩红着脸说:“没,没什么。” 陆皓东眼睛一转,凑近他,微微笑着:“喜欢我,哎?” “怎么可能,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裴茗轩大声喊了一声,脸更红了。见对方哈哈大笑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才知自己上当受骗。当下懊恼地说:“皓东哥,这种玩笑可不好开,你就不怕给媒体拿去乱写?” “怕什么?早在多少年前我就被人乱写过,又何必在乎这一遭。”陆皓东收敛笑容,清俊的脸上多了一丝落寞。 忽然想起夏依璠说过的他被公司雪藏的那件事,裴茗轩心想,糟糕,触动他的伤心往事了。正想着怎么安慰他,却见他又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笑脸:“算了,过去的事还提来做什么。现在的演员不怕你有绯闻,就怕你没绯闻,等到别人都忘记你时那才可怕呢,你说是不是?” 裴茗轩忽然想起了裴臻筞,不自觉地点点头。 “呵,孺子可教也!这么懂事难怪你夏哥这么疼你。” “夏哥对很多人都很好,只是有的人不知道珍惜罢了。”想到前天晚上和裴臻筞和丛林,裴茗轩的语气不觉地有点僵硬。 “你说的不错。”陆皓东起身找助理交代了几句话。 某天收工后裴茗轩正准备回家,却有一个穿乳白色长风衣的女人向他走来:“裴先生,还记得我吗?” 裴茗轩哂笑:“怎么不记得,丛林小姐,有什么事吗?” 丛林咬着嘴唇,纤细的手指神经质地揉搓着风衣的纽扣,看上去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裴茗轩恍然:“你要找夏哥?” 丛林清秀的脸上全是焦虑不安,听到裴茗轩的问话也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正巧司机小陈把车开过来了,裴茗轩对她一努嘴:“上车吧!夏哥在酒店呢。” 丛林的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要哭出来似的:“昨天的事对不起……” “先回去再说。”裴茗轩其实打心眼里不愿跟这个女人有什么交集,但既然她是夏依璠的表妹,还是给她点面子吧,说不定她有事来找夏依璠呢! 他猜得不错。 夏依璠当时正在客厅摆弄琵琶,不知弹的什么曲子,只觉得一股哀怨悲凉之气。见到丛林的一刹那脸上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发生那件事后丛林还会来见他,放下琵琶,对裴茗轩和丛林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做饭,马上就好。” 裴茗轩拦住他:“我去吧,你们俩慢慢谈。” 夏依璠想了想:“不然叫外卖吧,你们想吃什么?” 裴茗轩笑了笑:“没关系,我有阵子没下厨了,有点技痒呢!” 夏依璠便不再勉强,示意丛林坐下:“有什么事?” 丛林低头抚弄着风衣扣子:“表哥,对不起。” “抬起头来。” 丛林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对不起表哥,你别怪我好吗?那个人说认识很多导演,可以让我当女主角。” “我让你抬起头来听不见吗?”夏依璠的声音不高,但是明显地严厉起来,“你一个法学硕士要去当演员,你怎么想的?早知这样当初何必去美国留学?再说了,你想当演员可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就敢去求人家?” 丛林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对不起,我错了。可是你已经帮了我家很多,我不想再麻烦你。” 夏依璠冷笑:“连我你都不想麻烦,怎么敢去麻烦陌生人?怎么不想想,你什么都不必付出就有人来帮你,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表哥,我知错了。”丛林犹自用手背抹泪。 夏依璠叹息一声把纸巾给她:“姑姑的身体还好吧?丛杉、丛桦、丛枫怎么样?” “丛杉今年刚考上大学,丛桦和丛枫后年高考,妈妈她……”说到母亲时,丛林又开始支支吾吾。 “姑姑怎么了?” “去年妈妈就被查出来食道癌,爸爸到处借钱给妈妈治病,现在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妈妈说这些年你供我和弟妹上学已经花了很多钱,不能再跟你拿钱。我刚毕业拿的工资有限,所以我想……做演员也许能快点赚钱。” “需要多少钱?” “可是妈妈说你的钱将来留着结婚用。” “你想看着你妈死?” “需要这个数。”丛林用手指在茶几上写下一串数字。 夏依璠脸色变了变,转身上楼签了一张支票给她:“我现在暂时没有那么多钱,这些你先拿去,等我拿到工资再联络你。” 丛林嗫嚅着说:“也许……用不着,医生说是晚期。” “总得尽人意是不是?” “谢谢你,表哥,我先走了。” 夏依璠也不强留。 “走了?”裴茗轩把饭菜端出来时随口问了一句。裴茗轩心里忽然替夏依璠难过,原来这些年来他赚的钱都去接济这家人了。 “吃饭吧!今天谢谢你了。” 裴茗轩给他盛饭:“跟我客气什么。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弹的什么曲子,听上去怪哀伤的。” “昭君怨。很早以前学的,最近弹得不多手指有点僵硬了。等我退休了就去好好跟老师学弹琵琶。” 裴茗轩心想,如果你不是把钱都给了那家人,你早就可以退休了吧! 夏依璠喝了一口汤,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没有他们一家我活不到现在。” “但是总得有底限啊。” “呵,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原本裴茗轩担心裴臻筞还会来找夏依璠的麻烦,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平安无事,渐渐也就把那件事放下了。倒是他自己的似乎有些麻烦。消除心理障碍之后,他与陆皓东对戏时越来越默契,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看剧本演出却能碰撞出小火花,因为效果极好,导演也就采纳了。只是,就因为太过默契而流言四起。开始陆皓东还安慰他:“没关系,每次拍戏都有因为感情戏而传绯闻,过去之后就没事了。”直到有一天林墨染在电话里兴奋地问:“小逸哥,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吗?他们都说你和陆皓东很配耶!”两人的粉丝中有拍手叫好的也有反对的,搞到后来两拨人在网上大打口水战,弄得裴茗轩心神不宁。 陆皓东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该怎么演还怎么演,该怎么闹还怎么闹。 陈导和夏依璠都安慰他不要往心里去,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越是在意越是说不清,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这段日子里唯一让他感到轻松的就是在网上跟齐少钦聊天的时候。那位齐总不知怎么弄到了他的msn,然后在网上加了他,经常给他留言。原本对网聊不感兴趣、很偶尔才登陆一次的他,居然慢慢养成了闲下来就上msn的习惯。齐少钦的留言都很简单却透着关心,诸如“明天要降温了,出门时多加点衣服”,或者“我这里结冰了,你那里怎样?”那时他才明白,原来齐少钦并非常驻此地。熟稔之后会彼此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裴茗轩不知不觉间把这位远在天边的齐总当做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偶尔还会抱怨那些跟陆皓东有关的流言。 拍戏间隙时,夏依璠把一瓶暖身烫递到他手中,见他对着手机傻笑便好奇地问:“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就是那位齐总咯,想不到他这么有趣,他说要来探班看我呢!鬼才信,他这种一定很忙,哪有时间做这种闲事,你说是不是,夏哥?” 夏依璠寒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情愫:“说不定是真的。” 裴茗轩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说:“夏哥,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如果这部戏我拍得好,你要把眼镜摘下来。” “怎么又打我眼镜的主意,它跟你有仇吗?”夏依璠淡然一笑,完全是应付小孩子的姿态。 “我只是觉得夏哥不戴眼镜会更好看。”从他见第一次到的夏依璠就是用一副大的黑框眼镜遮住脸的年轻人,六年来竟一直这个样子。偶尔见到他不戴眼镜时的总有惊艳的感觉,白白净净一张小瓜子脸,一对淡色的眼睛珠光流转另有一份天真气息,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上夏依璠? “夏哥,怎么从来不见你交女朋友?” “交女朋友也得有钱有闲,可惜我两样都没有。你今天是怎么了?春心动了?不过现在好像还是冬天啊!”玻璃镜片的眼眸里流露出嘲弄的笑意,善意的嘲弄。 “哪有,只是忽然间有点寂寥,或许是冬天到了吧!”也许夏哥说的对,交女朋友要有钱有闲才行。 12月24号那天下午拍完一场雪地嬉戏的戏,正要去换下戏服,陈导叫住他:“小裴,你看谁来了?” 裴茗轩回头,看到那个穿黑色大衣的颀长身影时,第一反应是,一定是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睛确信不是自己眼花后,先是惊讶继而被巨大的喜悦包围,只是那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见到这个人会这么开心。他笑了:“少钦,真的是你?”刚走出几步,由于那戏服下摆太长不知道刮住哪里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倒是齐少钦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险些摔倒的裴茗轩。那一刹那,齐少钦的呼吸竟有稍微停顿。虽然公司在影视方面有投资,他本人却极少观看那些影片,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关注的只是票房收益。但是刚刚来到片场,看到裴茗轩一袭素衣,长发垂腰,姿态蹁跹立于天地间,寒若秋瞳的眼眸里闪过不置信和喜悦的神色,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裴茗轩。在来的路上他都不甚清楚为什么要在这种日子里跑到遥远的拍片现场见一个只是一面之缘的人,现在他明白了。他为他心折。 “没事吧?”齐少钦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柔。 “没有。谢谢。”裴茗轩忽然有点脸热,轻轻推开那双把他揽在怀里的手。 “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啊?”大老远跑来就为请他吃一顿饭?虽然之前用手机聊天时齐少钦也曾开玩笑地说要请他吃饭,但是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裴茗轩心里莫名地感动。 “我已经跟夏依璠打过招呼了。”齐少钦笑着说,“你那个保姆把你照顾得不知道怎么跟人交往了。” 裴茗轩这才发觉片场就剩他二人了,平日夏依璠都会在他身边今天却不知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因为齐少钦的到来?但是,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就走呢? 齐少钦看出他的疑虑:“怎么,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夏哥不等我就走了。” “是我不让他说的,想给你个惊喜。” 这算是惊喜吗?裴茗轩在心里问。不过齐少钦并没有给他机会琢磨,利索地帮他换了衣服,来到预约过的酒店。 第十六章 “喂,小妖精?这么晚还不睡?” 听到男人在电话里温柔而慵懒的笑声,他可以想象那张俊美妖娆的脸是何等的魅惑。 “小妖精,是不是又睡不着觉想和哥哥聊天?” “小妖精,怎么了么?” “小妖精,说话呀!怎么了?” “小妖精,你不会是生我的气吧?我哪里做错了吗,你告诉我,我一定改。”男人的语气像在哄孩子,这让他多少有点不满,不过能听到他声音了还计较什么呢?在这场爱情博弈里,他一开始就是输家。所以他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 “Honey,跟谁打电话啊这么亲热?” 他的心跳忽然停顿了一下,有个陌生女人和哥哥在一起,这么晚了还不走,可以想见刚刚或是即将发生的事。他的喉咙因为强忍着痛苦而咕噜了一声。 男人轻声笑了一下:“小妖精,抱歉,有个朋友要招呼一下,我们改天联络。” “嗯,我想跟你说……”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Honey,babe,亲爱的,快点来呀,人家都等不及了。”那个甜得发腻的女人犹在催促,像一只发情的母猫。 男人笑着对她说:“乖,别闹,一会儿就好。” 女人娇嗲地抱怨:“真是的,叫人家来又冷落人家,算了,我走,你煲你的电话粥。” 男人不耐烦地说:“要走赶紧,不送!” “哎呀,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啦,乖,不生气啊!”接着便是“啵”的一声。 男人哄他房间里那个人:“乖,我马上就来,去床上等我。” “那你可快点哦,什么人这么重要,非得这时候打电话来,真扫兴!”女人语带寒酸。 “少罗嗦……小妖精,我……” 那娇媚甜腻的声音又插进来:“既然这么舍不得,不如把他也叫来,那样更好玩,你说呢Honey?呵呵,小妖精,能叫这名字的人一定不简单。” “你别乱讲,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手开始颤抖:“我挂了。” “小妖精,等等——对不起。” “对不起,打扰了……”他忽然很没骨气地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没挂机,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的字样。 他仰起脸,对着苍茫的夜色笑了一下,泪水再次满溢。终究还是无法满足他啊! 忽然间胃里一阵翻腾,一股酸腐气涌上鼻端,胃里那点食物全吐了出来,最后连苦胆水也吐干了,胸口的恶心还是没能停止,他只能弓着身子干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今晚注定失眠。 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学会失眠的,只知道自从爱上男人,他就知道了什么是寂寞。 自从那次在电话里听到那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后,原本有所缓解的失眠症又开始困扰他。而男人,一直没有再打来电话——本来就是他打给男人的时候多,有时候真怀疑对方是否只是出于怜悯才会接听他的电话?不然那件事这么久了,他怎么从来也不打电话呢? 他叹息一声,打开抽屉,取出安眠药吞下两粒。 就在他好不容易感觉到一点困意时,枕边的手机开始一闪一闪,来电显示是男人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但是刚挂断,手机马上亮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接时,对方先挂断了。他苦笑一下,这样也好,生得接通后还要想托辞。但是,刚放下,又亮了,看来他不想让自己睡了。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男人焦躁又沮丧的话语:“小妖精,为什么不听我电话?你真的生气了吗?” 他苦笑: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小妖精,这件事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生我气吗?” 不,不,这种事,在他,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原本以为只要能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偶尔见一下面他也就满足了,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满足于那些偶尔的见面,只要一想到他和别人上床、纠缠,他的心也纠结成一团。他累了。 男人恳求他,说:“小妖精,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小妖精,你怎么了?你在笑吗?看到我哭你好高兴吗?” 不,他在哭,他第一次听到男人跟他认错。 “小妖精,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他颤抖着开口:“哥哥——” “呵,小妖精,你终于肯理我一理了。”男人好像在笑。 可是,真的值得那么高兴吗?“哥哥,早点睡吧!” “我到你楼下了,出来见我。” “呵,什么?” 男人似乎笑得很开心:“我本来想如果你死活不接我电话,我就跑到你房间把你从被窝里揪出来。既然你肯接我电话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好了,免得吵醒别人。” 他赤脚跑到窗边,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心里忽然感慨,又觉得好像在做梦,在他们相处的模式中,这种事情男人从来不屑于做的。他是认真的吗? “小妖精,还犹豫什么呢?我都看见你的小脑袋了。你不会真的想我上去把人都吵醒吧?” “好,我马上下来。”他披上大衣,穿上拖鞋就往楼下跑去。 刚走到酒店外,男人忽然下车把他搂在怀里抱上车,一脸紧张地说:“你还真敢,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少,就不怕着凉?” “我想见你一面就回去的。” “本来也许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我又舍不得你了。”男人把他狠狠摁在胸前,似乎生怕一不小心他会飞了去。那一刻,他原谅了男人以往所有的不是,只因为他觉得男人还是在乎他的。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伤感地说:“小妖精,如果我这次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 他听了一愣,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男人有那么多的情人,应该不会担心这个问题才对。但是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让他心疼。原来,他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男人除下自己的大衣给他裹上:“你就不能穿好外套再出来吗,生病了还不是自己受罪?” “没关系,反正一会儿就回去了。”他仰起脸时愣住了,男人的眼圈儿发红,脸上还有泪痕:“你真的哭了?” 男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笑道:“我如果不哭你怎么会来见我呢?” 他轻轻吻了一下男人的唇,怆然一笑:“你见到我了,现在满意了?我也该回去了。” “别走!”男人的怀抱收得更紧,头埋进他大衣里,“别走!” “被人看见就不好了,让我回去吧!” “不!”男人抬起他的下巴,比以往略微用力地嘬住他的唇,吮吸,舔舐,启开一道缝隙后探入舌尖,先试探着与他的碰触了几下,然后再深入一点,一点一点扫荡过他带有薄荷清香的口腔,吸住里面的柔软,纠缠。直到他眼睛里水光荡漾才转移阵地到他耳朵里。 他感觉到心跳的加速,还有身上蠢蠢欲动的欲望,不由得呻吟出声。 男人在他耳边轻笑:“我知道,你也是想我的,对不对?” 他“嗯”了一声,伸出手去解男人的腰带,却被握住了手:“这么心急?” “快一点,不然我要睡着了。”安眠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可是男人显然会错意:“呵,小妖精也有这么心急的时候啊!”男人把手伸进他睡衣,技巧娴熟地揉捏着他的敏感带,他的手都能感觉到那光滑的身体肌肉的颤动。这么敏感的身体。可是他怀里的人还是在催促他: “快一点,快一点啊!”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开始后悔吃安眠药。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在一起,好不容易男人来找他了,他却要睡着了。他急得快哭了。 男人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小妖精,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哥,我吃了两粒安眠药。”说完这几个字,他便完全沉入了黑甜香。 男人一愣,继而温柔地说:“没关系,让我抱着你就好。”又吃安眠药,他心情焦虑时便要借助安眠药方能入睡,只是这次,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男人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青年,苍白的双颊因为他刚才的吻和抚弄而泛起红潮。纤长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和很多人不同,青年的上下睫毛都很浓密,而上睫毛在眼尾处略微下垂,这使得他的眼神看上去很无辜。这个人根本就是他的天使,如果没有他,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来。可是自己究竟能否给他想要的幸福?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超脱,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懦弱,他害怕无法完成自己的承诺而不敢做出承诺。他根本是个懦夫! 男人想了想,把他安置到副驾驶座位并系好安全带,驾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青年就这样睡着了,他错过了从来不曾在男人眼中看见的疼惜和眷恋。 很久很久之后,男人再回想当年的这个夜晚以及两人一起度过的很多个夜晚时,都会后悔得哭不出声,如果早一点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第十七章 清晨,裴茗轩醒来时头有点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的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他不是应该睡在剧组给安排的那间酒店里吗?这是什么地方?隔壁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循声望去,一个高大的人影在里面洗漱。蓦然想起林墨染说起的有些人在酒吧因为喝了不明来历的饮料而被送上陌生人的床这回事,心里不由得一紧。完了,他可是男人啊,这事要传出去他可没脸见人了,夏依璠更一定会骂死他! 但是—— 不对!他昨天晚上和齐少钦一起吃的晚饭,期间两人喝了一瓶红酒,然后他就人事不知了。看来刚刚在洗澡的那个人是齐少钦了。想到这里他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齐少钦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出来,紧实的腰身和腹肌让他忽然心生自卑——看样子,他应该有六块腹肌吧?想起自己堪称排骨的身材,裴茗轩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怕冷吗?温度调高一点好了。”齐少钦拿起遥控器调整了室内温度。 裴茗轩只露出两只眼睛:“昨天晚上我们是睡在这里吗?”问完了才发觉是明知故问,怎么了这是?就因为那红酒吗? 齐少钦笑着坐在床边擦头发:“是啊!当时你醉了,我看时间不早了,不好再回去打扰夏依璠,就带你来这里了。睡得好吗?” “好,从来没这么好过。”睡得不知身在何处,而且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到自然醒了。 齐少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说你,还不起床?你也有赖床的习惯吗?” “哎呀,糟糕,差点忘了,今早还有一场戏。”裴茗轩猛地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的素色睡衣时又愣住了,说话开始结巴:“你,你给我,换的睡衣?” 齐少钦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谁?倩女幽魂吗?”看到裴茗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来想反正就一晚,就让你裸睡算了,谁知你死活要穿睡衣才肯睡,我只有伺候你穿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伺候人穿衣服,也怪有趣的。” 裴茗轩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原来自己酒品这么差呀!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去洗澡了。” 齐少钦在他身后笑着说:“没关系,我很乐意。” 洗澡的时候裴茗轩的头脑才开始稍微正常运转一点,自认为平日行事还是颇有条理的,怎么昨天晚上第一次跟人吃饭就喝醉了呢?而且还撒酒疯。这下完了,名誉一下子坏了。对了,昨天晚上没回家夏哥一定担心得不得了,待会儿得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裴茗轩洗好澡出来后,齐少钦已经穿戴妥当,随手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裴茗轩躲了一下:“我自己就可以,谢谢你。” 齐少钦却不让他走,言语间多了分戏谑:“你怕我吃了你?”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 “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嘛!不过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才是,你父母看到一定心疼。” 裴茗轩轻轻道:“我没有父母。” “什么?难道你也是孤儿?” “呃,我是说,他们都不在人世了。”一不小心差点又说漏嘴。说起来都怪公司,为什么就不能说他是孤儿出身呢?害得他每次一谈到父母的话题就紧张万分。当年刚跟公司签约时,不知什么人一拍脑门,于是对外宣传时总说他是什么海外实业家的儿子,只是因为对电影艺术感兴趣才加盟公司的。说我是孤儿要赚钱养活自己就这么丢人吗? 齐少钦却不知他此刻的心思,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只道是因为父母去世而难过,便把他轻轻拢入怀中,柔声说:“没关系,有我呢,我是你朋友。” “谢谢你,少钦。” 当裴茗轩抬脸对他微笑时,齐少钦很想俯身吻一下那两片绯色的唇,最终还是忍住了。听说他当初为接这个戏都内心挣扎了好久,对于男子之间的爱恋应该是相当排斥吧?看来自己这次要做好打攻坚战的准备了。不过,如果是为了这个人,值得。 长久以来,裴茗轩第一次被人如此亲密地对待,内心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夏依璠对他也很关心,但是那种大哥哥对小弟弟似的关心,并带着一丝管教的意味,而且他始终刻意保持一种距离,这跟齐少钦是不同的。具体怎么不同,他也说不清,只知道被他这么抱着时感到很安心。 虽然很舍不得放开,齐少钦还是担心这样下去他会着凉:“穿衣服吧,一会儿我带你去吃饭。”裴茗轩昨天穿过的衣服已经洗好熨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沙发上。他拿起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换,却听齐少钦笑说:“都是男人你还怕羞吗?何况我昨天晚上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裴茗轩再次羞得面红耳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对不对!刚刚跟你开玩笑的,人说非礼勿视,所以我没敢放肆,只是闭着眼睛一点一点摸索着给你换的睡衣。” 裴茗轩恼羞成怒:“喂,你的玩笑过分了啊!” 齐少钦无辜地眨着那对好看的蓝眼睛说:“谁让你这么爱脸红呢?真怀疑你是怎么跟陆皓东那样的大众情人拍吻戏的,哦,我听人说好像更火爆的。” 裴茗轩咬着嘴唇说:“你也相信那些流言吗?我和他只是演戏而已,我们没什么的。” 齐少钦见他真的有点怒了便见好就收:“我跟你开玩笑,别生气啊!” “开玩笑也该有个底限吧?” “是是,下次不会这样了。”呵,这么认真。齐少钦不忍心再逗他。 换好衣服时,裴茗轩忽然想到另一个重要问题,这个房间似乎没有隔间:“昨天晚上我们睡同一间房吗?” “对呀,你醉成那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呢?我们不但睡一间房,还睡同一张床呢!我都很久没有跟人睡同一张床了,身边有个活的小抱枕,昨晚睡得真舒服啊!”齐少钦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尴尬,一味沉浸于自己的美妙回忆中。 过了一会儿,裴茗轩明白过来那个所谓“活的小抱枕”就是他,尴尬地说:“其实我可以睡沙发的。”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睡沙发我不忍心,我睡沙发又不甘心。无所谓呀,反正床够大,你说是不是?早饭想吃什么?” 裴茗轩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还吃早饭?哎呀,怎么又把拍戏的事给忘记了?不过奇怪,导演和夏哥都没有打电话催他。 “我给夏哥和导演打个电话,糟糕迟到这么久该被骂了。” “不用了,我已经通知导演,今天圣诞节让大家休息,夏依璠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裴茗轩疑惑地看着他:“你让大家放假的?为什么?” “我听说你们经常拍到半夜,太辛苦了,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在想如果春节也能放几天假就好了。不过那样的话会耽误拍摄进程,到最后我们还是得在这里多待几天。总之不能两全其美。” 看到他说到放假时双眼发光的样子,齐少钦忽然发觉他的性格越来越可爱:“如果你想放假,到时候我找个理由让你们放假好了。” “你真有那个能耐?”裴茗轩瞪大眼睛,但随即摇头,“经常放假耽搁拍摄,导演会不满意的。” “放心,我有办法。我们走吧!” 吃过早餐,两人一起去逛街,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看着一张张活色生香的脸,听着他们的叫卖声,裴茗轩忽然在心里感叹生活的美好。也许不是因为这些小贩,具体是因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开心。 路过一个做棉花糖的档子时,裴茗轩对齐少钦说:“来,我请你吃棉花糖。” 齐少钦眼睛一亮:“你也喜欢吃棉花糖?”他想起很久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一看到棉花糖就两眼放光。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没有钱,所以多数时候也只是用眼睛吃吃棉花糖。那时候他就在心里发誓,长大了一定赚钱给他买好多好多棉花糖吃。可惜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 “你也爱吃吗?太好了!”裴茗轩转头对那小贩说,“师傅,两个棉花糖,谢谢!” 齐少钦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棉花糖,他对所有糖类的食品都敬谢不敏,但是看到裴茗轩幸福的表情时他也被感染了——一个棉花糖就幸福成这样,这个人太容易满足了。 裴茗轩舔着棉花糖说:“夏哥也喜欢吃这个,如果他也在就好了。” “不要老提你的夏哥。” “怎么了?”裴茗轩不解地看着他,嘴角沾了一点糖沫儿。 齐少钦伸手为他擦去糖沫儿,笑了笑:“没什么。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就不要老说他了吧!” 裴茗轩不以为然地挑眉而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可是还在笑,漆黑的眼眸里全是笑意,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齐少钦便只是欣赏而不再追问。 裴茗轩的鼻子皱了皱,四下里寻觅:“这是什么?臭豆腐?走,我请你吃臭豆腐。” 齐少钦拉住他:“不吃。你也不许吃,臭死了。” 裴茗轩委屈地说:“可是我喜欢吃。” 齐少钦心里一软,那个表情实在像极了那个人,可惜终究不是啊!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但是看到小贩的制作流程时还是坚决地把那个吵着吃臭豆腐的家伙拽走了:“太脏了,不许吃。”那天围在那个臭豆腐摊上的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身形伟岸的蓝眸美男子拎住一个身形略显清瘦的青年的衣领,说:“不许吃。”而那个被拎住衣领的青年则不顾形象地往小摊前迈步:“我要吃,你干嘛不让我吃,又不是你家的!”当然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乖,别生气啦!” “可是对我来说臭豆腐就是好吃的。” 齐少钦想起昨天吃晚饭时裴茗轩对着一碗龙虾汤两眼放光,以及明明已经吃饱了只能对着甜品无奈叹气的样子,笑着叹息一声:“这么爱吃怎么就不胖呢?” 裴茗轩随口说了一句:“夏哥比我还瘦。” “他是他,你是你,以后不准你老跟他比。” 裴茗轩失笑了:“喂,我说齐总,我跟你认识才几天啊你就对我管手管脚?” 齐少钦扳住他的脸,两眼直视着他说:“如果,我想管着你一辈子呢?” “诶?什么?” “没什么。你的样子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曾经想过长大后要照顾他一辈子,可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了。” 裴茗轩想起秦雨,说:“我也曾经有个朋友,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可是我也找不到他了。”其实他重建孤儿院也是多少怀着点私心的,就是想着如果秦雨真的回来找他,他们就能在那里相见了。小时候秦雨的眼睛颜色因为跟别的小孩不一样而总是被人嘲笑,甚至被人打,在美国应该不会有人嘲笑他吧,那边什么颜色的眼睛没有啊?只是他们真的还有再见的一天吗? 齐少钦微微一笑:“那就让我代替你的那个朋友来照顾你吧!” “这怎么能说代替就代替的?不过我当你是朋友就是了。”裴茗轩轻轻拍了拍齐少钦的脸,像是在安慰小朋友。 齐少钦心念一动,轻轻握住那只带有几分凉意的手——刚刚他的动作跟那个人那么相像!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那个人就是这么安慰他的,还会体贴地吻一下他的额角,以至于别的小孩看见了都嘲笑他俩是夫妻——其实,他倒欢喜得紧呢! 裴茗轩抽出手问:“你不是说带我吃好吃的吗?去哪里吃啊?” 齐少钦疑惑地问:“你真的饿了吗?不是刚吃过早饭?” 裴茗轩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就想吃点零嘴儿。” 齐少钦带他去美食街一家一家吃过去,到最后裴茗轩对着一盘新疆大盘鸡为难地说:“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可以打包带走吗?扔掉就浪费了。” “当然可以。”齐少钦叫服务员打包。算起来这不过是第三次跟裴茗轩见面,但是却感觉两人好像是认识很多年了似的,既亲切又安心。他想,就是这个人了吧! 裴茗轩也有同感,总觉得齐少钦身上有故人的影子。 第十八章 临近春节时,电影已经拍摄了三分之二,电影里小王子和他的神仙师父的感情越来越深,现实中裴茗轩与陆皓东的默契度也在飙升,连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拿他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开始茗轩还羞得脸红耳赤,日子长了慢慢一笑了之,但网上的消息让他坐立不安——看来这拍摄一日不结束,流言一日就不会消失。有人甚至贴出一些视图模糊的照片,添加注解说陆皓东与裴茗轩夜间私会,云云。但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当真的——他们看过太多裴茗轩因为和陆皓东的感情戏而NG的镜头了,要说这俩人有奸情,鬼才信。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墨染却不淡定了。时常打电话回来问:“小逸哥,网上说的是真的吗?”“我看那些照片好像是真的呀。”“夏哥,你可得看好小逸哥啊,我担心他会戏假情真。” 夏依璠不以为然地说:“去你的戏假情真。你小逸哥如果这么容易就坠入情网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你如果不放心就干脆请假回来守着他。” 林墨染傻笑着说:“那倒不用了,有夏哥在我就放心了。” 夏依璠对裴茗轩说:“这孩子对你的独占欲不是一般的强啊。” “或许是因为我们从小就相依为命吧!”裴茗轩不在意地笑笑,见夏依璠皱眉便问:“怎么了夏哥?” “以前也只是网友捕风捉影,现在居然有人跟踪偷拍,这就比较头疼了。” “我只盼着拍摄快点结束,不然真担心自己会给他们逼疯了。” 夏依璠摇头苦笑:“一部电影也闹出这么多风波。” 他们想不到的是,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复杂。 很快又有人在网上看到他们拍摄的剧照流了出去,照片中身着古装的裴茗轩和陆皓东或深情对视、情意款款,或热烈拥吻、缠绵悱恻,还有一些尺度更大的,但是拍得很唯美。这下连导演都警觉了,这么清晰的图片不像是偷拍的,而且后面的背景和他们拍摄的实际背景一模一样,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内贼——有人故意把照片外泄。 拍摄前都签了保密合同,怎么还有人明知故犯?陈导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跟几位重要工作人员商讨一番后决定,每位进出拍摄场地的人员,不管是职业演员还是群众演员都要进行严密的检查,除某些特定人员外,不允许把任何个人的拍摄器材带入场,包括手机。这虽然引起部分人员的不满,多数人都能理解这样做的必要性,大家辛苦拍摄的东西如果过早流出去,是大家整体利益的损失。这一决策实施后,网上果然不再有新的剧照流出。相对的,关于陆皓东和裴茗轩的流言也少了许多,这让裴茗轩大感轻松。 裴茗轩把这些事说给齐少钦听时,对方笑道:“比中央保密局还保密呢!” “可不是!不过我最开心的还是流言传得没那么疯了。” “你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那得看是关于哪方面的,我可不想因为这个找不到女朋友。” 对面的齐少钦却想,找女朋友?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春节时过去看你。” “好呀,如果你走得开的话,我在这里快闷死了。” 这下轮到齐少钦发愣了,裴茗轩的语气听上去那么愉快,他是真心盼望自己过去咯?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关闭手机,齐少钦轻轻吻了一下用裴茗轩的头像做的壁纸——那天趁他睡着时偷拍的。其实他醉酒后就安静得睡着了,一点儿都没闹,那关于睡衣的插曲不过是他随口编的,就是想看窘迫的样子。 “裴茗轩,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齐少钦微笑自语,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还有刚刚的对话早给另一个人听了去。 第十九章 年二十九那天,裴茗轩和陆皓东正在拍摄一场帐篷里的恩爱戏。面对强敌入侵,小王子不甘心俯首称臣,率领大军在边界迎战。第一天险胜敌国将领后,他与众位将领商讨如何以寡敌众,众人离开后他名义上的“军师”,那个实际中的半神师父墨玉走进去说,如果让他出马不需要一兵一卒就可退敌。但是小王子坚持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敌人,这也是出发前他们约好的。然后墨玉把他拥在怀里,深情俯视他:“但是你要知道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上一世我未能保护得了你,这一世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当一身墨色长袍的陆皓东对他说出这番话时,裴茗轩的心突地跳了一下,灵魂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然而下一秒他就恨不得给他一拳,因为陆皓东坏笑着说:“怎么,被我感动了?”裴茗轩一晃神,叹息一声:“你真是天生的演员。”陆皓东不客气地领受了:“多谢褒奖。” 接着下一条就该裴茗轩主动去吻陆皓东——这里他也要感激陆皓东,知道他对同性间的亲热尚有抵触,陆皓东便照顾他这种情绪,若非大特写绝对不会碰到他嘴唇。或许正是出于这种感激心理,裴茗轩在拍吻戏时表情自然很多,而且看上去很乖顺,这就基本上符合渐渐对墨玉产生感情的雪离王子的形象了。 导演喊“cut”之后,说:“换个角度再来一次。” 这在他们来说根本是平常事,很多时候一个动作要从正面、侧面和背面各拍摄一组,但是接下来两人都感觉到背上凉飕飕的,做出的动作便不如先前自然。 “刚才不是挺好的吗?照着刚才的感觉来就好了。” 但是两个人的动作始终有些僵硬。陆皓东环视四周,看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时忽然明白了那凉意的来源,对裴茗轩一努嘴:“那是你朋友?” 裴茗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齐少钦时小脸顿时比刚才明媚了几分,用口型说了声:“你来了!” 齐少钦僵硬的脸部肌肉终于松弛下来,对他点头示意。 陆皓东一眼就看出那高大男子的心意,再拍时心里便存了一点坏心思,极力表现出对裴茗轩的热情。裴茗轩不明所以,只道是他怕被导演说,也很卖力地表演,以至于连导演喊停都没听见,直到听见周围吃吃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而陆皓东绝对是笑得最开心、最得意的一个,尤其是看到那大个子快要扭曲的嘴脸时。但是当他接触到场中另一个人的目光时他就笑不出来了,只是尴尬地冲人使眼色,像是在证明自己并非假戏真做。 裴茗轩瞪着眼说:“皓东哥,你太坏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皓东无辜地摊开手:“与其被导演骂和一遍一遍地重复,不如卖力一点一次通过,你说是不是?我也是为了让你避免尴尬而已。” 导演满意地说:“今天就拍到这里,除夕和春节休息,初二早晨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在这里会和。祝大家新年快乐!” 大家互相送上祝福后散开。 裴茗轩走到齐少钦面前:“少钦,你真的来了!” 齐少钦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今天……这身衣服也很好看。”本来想说“你今天也很好看”的,不知怎的说成了“衣服”。 因为这次的戏是带兵打仗的,裴茗轩的戏服就不再是绣工精细的长袍,而是一身白色战甲,因为他身形纤瘦,造型也偏柔弱型,那身战甲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气而少了柔弱。裴茗轩开心地说:“是吗?我也更偏爱这套衣服,比较利落,不像那袍子,好看归好看,可一不小心就会绊倒。” 齐少钦心想,我倒希望看你绊倒。嘴上却说:“走,换下衣服,我带你去吃东西。” “我去跟夏哥说一声。” “不用了,我跟他说过了。” 裴茗轩眨巴着眼睛:“诶?他同意了?他就这么信任你?” “怎么,你不信任我么?”齐少钦探究地望着他。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平时有些饭局夏哥都挺当心的,不了解对方目的的情况下不会随便让我出席,但是你一出面他就同意了我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那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还足够可靠罢了。” 说话功夫,裴茗轩已经换好了衣服,齐少钦开车带他来到市里一间酒楼,看似不甚起眼的建筑里面竟是别有洞天。穿过一片水晶珠帘,酒店内部采用欧洲宫廷式装修,豪华庄重。齐少钦带裴茗轩进入一间取名“地中海”的包间,里面的装修全是地中海风格的,令人联想到金色的沙滩和蓝色的海洋。据齐少钦介绍,这里每个包间的装修风格因其名字不同而风格各异。 裴茗轩让齐少钦先点,然后他自己一定不会忘记他最爱的龙虾汤,还有一些名字奇奇怪怪的菜,裴茗轩也一一问明了之后才点,然后很认真地说:“这顿我请,不许跟我争。” 齐少钦微微一笑:“为什么?” “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当然换我请你了,而且你专程跑来一趟总不能还让你花钱请我吃饭吧!” “可是我本来就打算请你吃饭,不然何必来这里?其实我本来想接你到我家的,但是想到你只有两天假期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不想欠别人的。” 齐少钦不在乎地笑笑:“那好,随你便,你请我客我也很开心。” 等菜的功夫,齐少钦问:“跟男人接吻的感觉如何?” 裴茗轩一囧:“怎么问这个问题?你很好奇吗?” “……看你……刚才好像很投入。” 裴茗轩叹息一声:“其实我们并没有真的接吻。皓东哥知道我有抵触情绪,所以多数时候我们其实是借位拍摄,看上去好像激情四射,其实嘴唇没有碰到。皓东哥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爱恶作剧。” 齐少钦只听到了前面那句,心里的郁结忽然解开,趋身向前,轻轻问:“你想不想试一试?” 裴茗轩干笑了一声:“少钦,别开这种玩笑。” 齐少钦逼近他,口中的热气喷到他脸上:“如果我没有开玩笑呢?” 裴茗轩严肃地坐直了身子:“少钦,那只是演戏,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茗轩,那你说,我以为的那种人是什么人?”齐少钦一脸温柔地望着他。 裴茗轩窘得小脸儿通红,心说,拜托,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小女生! 见他不说话,齐少钦托着下巴笑:“你们这圈子里的人都像你这么单纯吗?还是夏依璠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裴茗轩心想,这什么跟什么呀?他咳嗽一声,真诚地说:“少钦,我不是那种喜欢跟男人接吻的人,我是个演员我的工作就是表演,但是这和现实生活是分开的。请你不要误会。” “哦?你这是在跟我表态吗?”齐少钦笑得高深莫测。 “呃,算是吧!” “那好吧!”齐少钦忽然抓住他的手飞快地吻一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随便你怎么样,总之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你跟我的那位朋友特别像,又善良又温柔,我打算追求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裴茗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心想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明明都跟他说不喜欢男人了,怎么还说要追求他这样的话?拍过几十部浪漫电影,在戏里向不知多少女明星告白过,现实中第一次却是被一个男人告白,还是这么优秀的男人,他脑袋一时懵了,不知该做何反应。忽然觉得唇上一凉,和两片柔软的唇轻轻碰触,等他反应过来时,齐少钦若无其事地坐在对面,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裴茗轩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样?这是你的初吻吗?我是说除了荧屏上那些。”齐少钦十指交叉着微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裴茗轩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说出口才深感后悔:糟糕,又被他看轻了! 齐少钦却笑得更加得意,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这个人真是太可爱了。他趋向前,邀功似的问:“怎么样?刚才感觉不错吧?” “少钦,你是我的朋友,这次我就不怪你了,不过,我希望不要有下次。”裴茗轩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在这圈子里浸银这些年,他又怎会不知一些人为了上位使出的手段,但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大概不需要做到那样吧?而且齐少钦看上去也不像那种人,所以他才会耐着性子说这番话。 “哦,可是……” 服务生敲门上菜:“先生,请慢用。” 待服务生出去了,齐少钦接着刚才的话题:“茗轩,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至少不会像邵云那样急色,但是也请你不要拒绝我的追求。” “对不起,做朋友可以,其他的,恕难从命。”裴茗轩眼观鼻鼻观心。 “好了,不说了,先吃菜吧!你一定饿坏了。”齐少钦亲热地给他夹菜、斟酒,心想,我看上的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裴茗轩!只是对方依然对此心存抵触情绪,他便不应操之过急,强取豪夺得到了也没什么意思,他要让他乖乖地顺从他。 裴茗轩见他不再提两人交往的事,心里顿感轻松,且桌上全是他爱吃的菜,索性大快朵颐,还不忘招呼齐少钦吃东西,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粗鲁。 多数时候齐少钦只是看着他吃,他喜欢看他的吃相,不管是街边的小吃还是豪华酒店的山珍海味,他都吃得滋然有味——一个爱吃的人,性格坏不到哪儿去。他想起那个人看到食物时,眼睛里闪烁的也是这样的光芒。 “哎,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好吃?”裴茗轩偶尔抬头,却发现对面的人只是看着他出神,而且看上去似乎很悲伤。是觉得这菜不好吗?可是有些是他自己点的啊! “哦,没什么。”齐少钦敛起悲伤,对他灿然一笑,却发现两人面前的酒几乎没动。他笑着端起酒杯:“cheers!” 裴茗轩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面对齐少钦质疑的目光,他解释:“我怕再像上次那样乱发酒疯,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齐少钦再次为两人添上酒。 裴茗轩到底不胜酒力,在齐少钦软硬兼施下两杯红酒下肚,再次喝得晕晕乎乎。与上次倒头就睡不同,嘴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送我回家,今天小墨来看我,不能让他……白等。” 齐少钦为他擦掉唇上的酒珠:“没关系,我刚刚给他们电话,说你不回去了。” 裴茗轩醉眼迷蒙:“你说……什么?”但是不待齐少钦回答他便呼呼睡去。 “就你这点酒量!”齐少钦微笑着叹息一声,托起他的头轻柔地亲吻那两片粉嫩。舌尖轻巧地启开一道缝隙,正待深入,却听裴茗轩嘴里咕哝了一声,听不清他说什么。齐少钦宠溺地望着怀中的人:“你说什么?” “皓东哥,不要啊!”原来裴茗轩梦见与陆皓东对戏时,陆皓东喜欢恶作剧的本性发作,不但把他搂得紧紧的,还试图敲开他的嘴唇。 齐少钦却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曲折,想起下午在片场看到两人的“激吻”场面,不由得怒火中烧,呵,果然还是喜欢那个不正经的戏子吗?一下子把自己说过不会强迫他的话忘得精光,齐少钦报复般狠狠地亲吻他的唇,用力吸住,口中啧然有声,直到那片粉嫩的上唇被他吻得肿起。还不过瘾,舌头肆无忌惮地侵略犹带着酒香的口腔,精细地刮擦过每一片贝齿,进而吮住口腔中央的柔软细细品尝,真想把他吞进去…… 从没像今晚这样渴求一个人。 清晨,裴茗轩感觉到颈边热乎乎的,动了一下身子,竟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睁眼一看,才发觉自己被齐少钦揽在怀里,只不过大块头蜷缩着身子,像小孩一样把头埋进他颈边,嘴巴微张着呼吸,模样趣怪。两人都穿着酒店里提供的睡袍,想必是昨晚醉酒后少钦给他换上的,只是不知道这次自己有没有像上次那样出丑呢?裴茗轩尴尬地咧着嘴,心想下次再不能喝醉了,不然又给他嘲笑。 轻轻移开他的手臂坐起身,却听见齐少钦梦呓:“茗轩,我是真的喜欢你。” 或许是齐少钦睡熟的模样的确可爱,亦或是他的睡相让裴茗轩想起另一个人,他并未因为这句话而感到不快,相反,他轻轻梳理着少钦的卷发,温柔低语:“少钦,我也喜欢你,只不过是朋友那种喜欢。” 裴茗轩去冲凉时,齐少钦眉开眼笑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哼哼,裴茗轩,看你抵挡得了我的攻势?还是快快缴械投降得好! 春节那两天假裴茗轩的时间都被齐少钦占据,只有除夕那天与夏依璠和林墨染碰了面。夏依璠倒没说什么,林墨染老大不乐意,说自己好容易回来一趟都没有人陪他。一个是整天见不到踪影,一个是吃完晚饭就早早回去睡觉,比小学生还乖,害得他一个人在宾馆看电视不停地换台。 齐少钦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威胁他说:“再抱怨我就把你哥掳走,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林墨染不服气地说:“你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这么做?小逸哥可是我的生死之交!” 齐少钦转头问:“你叫小逸?” 裴茗轩淡然一笑:“那是我的小名,很多人都不知道。” “哦。”齐少钦心想,还是自己多想了,邵云明明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又不免感伤。 裴茗轩给他盛了一碗汤:“少钦,尝尝这个排骨炖山药,夏哥的拿手菜,很好吃哦!” “谢谢!”齐少钦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这三个人给他感觉亲密得像一家人,这让他想起远在美国的父母。 林墨染喝完一碗又给自己盛一碗,砸吧着嘴说:“夏哥做饭最香了,我在学校时最想念的就是夏哥做的菜。” 裴茗轩笑道:“那你以后要记得对夏哥好。” “那是自然!两位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也会对两位哥哥好。”林墨染拍着胸部说。 夏依璠望着他的眼神充满温柔,平日冷清的眼眸里也有了几分暖意。 “夏先生倒是尽责,过节也不回去与家人团聚。”齐少钦始终称呼夏依璠为“夏先生”。 夏依璠不动声色:“齐总不也没有和家人团聚?” “我父母在美国,我来不及赶回家。对了,你与邵云很熟吗?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齐少钦漫不经心地搅动着面前的汤。 裴茗轩一愣,诧异地望着齐少钦:“喂,你乱讲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当晚的情形。 林墨染不明缘由,问:“邵云是谁?” 夏依璠淡然一笑:“一个朋友,帮过我几次大忙。” “哦。”得到答复后的林墨染低头继续与一桌子的美食奋战,与他有相同心思的是裴茗轩,这俩人的吃相也都很可爱。齐少钦对林墨染的戒心忽然消除,只是那个保姆似的经纪人看着裴茗轩时目光中流露出的温柔让他心里很不爽。他真的只是经纪人而已吗? 第二十章 凉夜。晶莹的雪花自深蓝的夜幕中款款飘落,将世界妆点成一片银白。 城市某豪华酒店的窗口透过未完全拉拢的深红色窗幔透出一线暖光。房内橙色的灯光下,两具刚刚缠绵过的身体还紧紧抱在一起,被汗水和体液濡湿的身体湿滑黏腻,两人暂时却没有分开的意思。猩红的被褥下露出两双白皙且造型美观的脚,男人的脚。其中略大的一只轻轻挠着一只略小的,逗得它的主人咯咯地笑:“别闹了,痒。” “嗯,痒吗?”男人低沉慵懒的笑声自被窝里传出,却没有停止对另一个人的骚扰。包裹住两人身体的被褥开始鼓动起来,大概是一个在躲,一个在进攻,随着动作幅度的一再加大,两人竟齐齐滚落在地。好在床不高,地上又铺着厚实的地毯,而两个人即使跌落在地,身体仍紧紧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张脸,灯光太昏暗,看不清他们容貌。上面的男子瞪视了半晌他身下的男子,忽然吃吃地笑了。 那被压在身下的男子猛地坐起,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小妖精,就这么好笑吗?好久没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那个被叫做“小妖精”的男子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里,双手则紧紧抱住对方坚实的背,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飞走了似的。近来这种恐慌越来越严重,真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精神失常。 男人挣扎了一下,笑道:“小妖精你想勒死我吗?” 小妖精抱得却更紧了。 “呵,迷人的小妖精。”男人满意地叹息一声,捕捉住两片被他吻肿的唇,先是轻轻地、温柔地啜饮,稍后才用力吮吸,入侵,纠缠。小妖精开始只是试探地将自己的舌深入对方,小心地与之示好,但是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很快便兵败如山倒,只有任其需索的份儿。呼吸渐渐失去规律,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又有了反应。 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这么晚了谁还会来电话? 两人都不打算理会。但是那手机却似存心跟人较劲,大有不接通誓不罢休的架势。男人叹息一声,停留在他小腹上的手掌未能继续动作,替他拢好被子,不顾他的委屈,起身接起电话。 “喂,好哥哥——”电话里传出女子温柔甜美的声线。 他身子微微颤抖,她也叫男人哥哥?一直以为这只是他的特权!以为不管男人与多少女子欢好,只有他可以叫他“哥哥”,看来是他错了。 “喂?呃,是你啊,这么晚了怎么想起给我电话来了?”男人的声音里没有丝毫不悦,对于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甚至也没有反对。可是之前每当他叫他哥哥,男人都不肯,原来,究竟是亲疏有别。 望着男人赤着身子在电话里与那女人调情,从前通话时常常听到的那一个个或温柔甜腻或低沉沙哑的女子的声音,在他面前忽然有了形象,化身为一个又一个或甜美单纯或性感妖娆的女子。她们都和他一样爱慕眼前这个男人,她们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因为他的存在是那么地可笑。 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留住他? 男人还在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温柔地说着“乖,早点睡”这样的话,修长紧实的身体对他是诱惑。 他掀掉身上的被子,从后面抱住男人,牙齿轻咬那健美的背。沿着脊椎而下,到腰椎处停住,突然狠狠掐一下那下面突起紧翘的肌肉,男人疼得“嘶”了一声,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头,轻轻揉搓:“乖,别闹!” 对方显然听到:“你在跟谁说话?” 男人若无其事地笑:“没什么,一个调皮孩子,宝贝,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女人娇笑:“原来你喜欢孩子啊呀!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嘛!” 男人好脾气地笑着:“真的不早了,这么晚不睡可是容易毁容……嗯……” 他赌气似的吻住男人的嘴,不让他说话却被强行推开:“小妖精,别闹!” “小妖精是谁?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啊?”女人酸溜溜地笑。 男人吱唔着:“呵,没什么。” 就算是跟这个女人有一腿儿也不必当着他的面这么亲热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自己什么都不是啊!忍耐多时的泪水却悄然滑落,他低头去捡自己落在地上的衣衫。 男人无意间瞥见他腮边滚落的泪水,胸口疼了一下。男人终于意识到什么,匆匆挂了电话,抱住他:“小妖精,唉,小妖精!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不要走,别为这种不相干的人跟我怄气,好不好?” 想了想,他抬起头:“你一晚上最多的时候可以做多少次?” 男人被他问得一愣:“你说什么?问这个做什么?” “告诉我。” 男人宠溺地吻着他的额头,在他头顶温柔地笑着:“我做的最多的时候是跟你啊,你总是叫我欲罢不能呢!” “那你以后只同我做好不好?你想做多少次都可以,我一定奉陪到底。但是,只同我做,答应我。” 男人的心里有过些许动摇,最终却沙哑地笑了:“傻孩子,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同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你,小妖精,你在我心里啊!” 始终不肯做出承诺是吗?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有什么办法,是他自己放不下啊!他闭上眼亲吻男人的颈子,或深或浅,由上至下,经过那么多年的磨合,他早就知道如何唤起男人的热情。当他的唇落在男人的肚脐时,被他逗弄得早就呼吸紊乱的男人一把将他抱起、压倒在床上,开始新一轮的探索。当身体一再地被男人填满时,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里面全是寂寞。饶是这样,他还是使出浑身解数迎合着男人,因为他不知道不羁如男人,下次与他温存将是何时,有那么多爱慕者等着他垂怜,他不过是男人众多陪侍中的一名。 随着身体被一次又一次地贯穿,身体好像要散架一般,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腰会因此被拗断。汗水顺着身体曲线蜿蜿蜒蜒流下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却始终保持微笑,因为这时候他觉得也许男人是爱他的。 晕过去的前一秒,他听到男人的耳语:“小妖精,记住,只有你在我心里。” 第二十一章 春节后,林墨染本该找实习单位实习,读信息管理专业的他虽说读书时成绩不差,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索性请身为企业部门负责人的同学的爸爸给开了一份实习证明,其余时间就呆在剧组里,继续做着裴茗轩的助手。已经基本熟悉剧组的操作流程之后,他不再像第一个月时见到喜欢的明星就要求签名,而是尽职尽责地担任起助手该承担的责任。空闲下来也会留心观察陆皓东等人拍戏,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16岁时的冲动少年,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是块美玉,就算夏依璠不支持他也总有人会发现他的价值。有时候导演跟演员说戏时他会竖起耳朵听,考虑如果是他会如何演好这个角色。 陆皓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小林也想做演员?” 林墨染脸上一红,自己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身穿黑色暗红云纹袍子的男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一如既往地优雅高贵,只是脸上不复深情——他的痴情大概只在电影中见得到。陆皓东玩味地看着他:“是我猜错了吗?” 林墨染低头想了想,轻轻摇摇头:“没有。我喜欢,只是……” “什么?”陆皓东的眼神充满了孩子似的好奇,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没什么。”他本来想说夏依璠不准,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种话不要随便说的好,再怎么说,他都是小逸哥的经纪人。 陆皓东大笑:“你这孩子,几天不见怎么说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还能强逼你不成?” 林墨染脱口而出:“我当然喜欢!我想做演员,小时候看到你演的电影后我就想做一个像你这样的演员。我好羡慕小逸哥可以跟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向来沉静如水的眼眸中似是起了小小波澜,只是那点波澜很快被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掩去:“呵,你小时候?听你说的我很老了吗?你今年几岁?” 林墨染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其实陆皓东出道时间很早,其实他比裴茗轩大不了几岁,有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父亲辈的演员。 “对,对不起皓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喜欢你的戏,你的表演很细腻、传神……” 陆皓东的脸俯视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喜欢我多一点还是你小逸哥多一点?” “都喜欢,你们两个各有千秋,而且小逸哥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我。”被自己喜欢的偶像这么盯着,洒脱如林墨染也有点紧张了。而且他的眼睛散发着一股妖冶之气,似乎能把他吸进去。 “哦,是吗。”陆皓东轻轻问了一句,一抹寂寥浮现眼底,但瞬间即被皮皮的笑容取代:“如果有人欺负你小逸哥,你会怎么做?” “谁敢欺负我小逸哥?” “我说‘如果’,笨小孩!”陆皓东轻轻一拍那颗黑脑袋,那神态更像在爱抚一个宠物。立在不远处的夏依璠瞧见,不由得皱了皱眉。 对此,陆皓东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你那个夏哥还真是严肃呢!裴茗轩跟他合作这些年想必没少受他说教吧!也真亏那孩子老实,从前那个裴臻筞不就是受不了他的管教而与他分道扬镳了吗!” “裴臻筞是谁?” “怎么,你没听说过吗?那个人啊,不说也罢,反正他现在已经退出演艺圈了。倒是你有什么打算?想受夏依璠管教吗?这个人呢脾气是有些古怪兼死板,在这圈子里却很有人缘,你知道作为一个演员,演技和外形固然重要,一个得力的经纪人更是必不可少。” “可是现在都没有人找我,我哪里想那么多!听说夏哥以前是皓东哥的助手啊,为什么后来分开了呢?” “因为我不受管啊!”又是招牌式玩世不恭的笑。 “有谁敢管着皓东哥啊?”身着霓裳羽衣的骆梓桐提着裙裾走近,坐在陆皓东身边的休息椅上,白净纤瘦的手不小心擦过陆皓东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她今日的角色是与小王子成亲后的相府千金,退去那身妖娆的紫色装扮,这套浅绿色霓裳羽衣衬得她飘逸得如同云间仙子。 陆皓东回头灿然一笑:“梓桐这身装扮倒是漂亮的很。” “皓东哥好像很喜欢跟小林聊天啊!” “因为他单纯,没那些花花肠子。” 骆梓桐抿嘴儿一笑并不说什么。 这一对看着就是养眼,林墨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怎么你和骆姐姐的对手戏这么少?” “因为我们俩的爱情刚刚萌芽就被你哥哥给扼杀了。”骆梓桐咯咯笑了。 林墨染识趣地走开,这几天媒体的注意力由陆皓东与裴茗轩的同性情意,转移到陆皓东与骆梓桐的绯闻上,而在片场两人互动频繁、神态举止甚是亲密,明眼人一看即知是怎么回事。 “许云生的MV甄选男主角,有兴趣的话明天早晨我和你去公司试镜。不要迟到。”夏依璠闲闲地说。 林墨染愣住了:“夏哥?”一直以为夏依璠眼里只有裴茗轩,早把他的事抛诸九霄云外,没想到却在这里等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夏依璠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只道他是嫌弃这个工作,便冷淡地说:“不想去就算了,我再找别人。不过你要知道很多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陆皓东和小轩最初也是从不起眼的小角色开始,一步一步才有今天的地位。” 林墨染一把将夏依璠抱起转了个圈,大笑道:“我去,谢谢你,夏哥!你真好!” 夏依璠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干什么,放下我!” 林墨染这才发觉夏依璠脸色苍白如纸,不由得担心地问:“夏哥,你不舒服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夏依璠摇摇头:“不用了,大概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你忙你的去吧!” 林墨染在他身边坐下,刚才这一抱才发觉夏依璠比看上去的要纤瘦,而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比那个曾经让他心里发怵的夏依璠还要高大强壮了。 不远处陆皓东不知道跟骆梓桐说了什么,骆梓桐撒娇似的锤了他一拳,两个人笑得倒在一处。陆皓东的笑容永远夹杂着几分玩世不恭,但是就这样的笑容不知道迷倒多少少女。林墨染想起那些传言,小声问:“夏哥,他们两个是真的吗?” 夏依璠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别人的事你少理会。” 林墨染手托着腮笑道:“皓东哥长得真好看,也难怪那些女明星喜欢他,就是不知道他最喜欢她们中的哪一个。夏哥,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想有所建树,就要学会洁身自好,作为一个新人有太多负面新闻不是什么好事。”夏依璠甩手走开。 林墨染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夏哥也未免太过敏感了,他不过是好奇而已。这些年来陆皓东每次拍戏都跟同剧组的女主角传出绯闻,但是从来不见他正面回应什么,即使被拍到手拖手他也有本事置身事外,很会跟记者们打太极。那些绯闻也总是随着影片的结束而烟消云散,想来是为了戏而炒作的吧!不过陆皓东和骆梓桐站在一起时真是名副其实的金童玉女,导演真会选人。 林墨染的胡思乱想很快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被打断——又是那个齐总,没事就往片场跑,北京距离此地坐飞机也得几个小时,有钱也不是这么烧法。而且他一来就把裴茗轩掳走了,还真是讨厌!林墨染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失去他的小逸哥,而罪魁就是这个齐少钦。 第二十二章 昨天晚上因为兴奋而几乎一夜未睡的林墨染顶着两只熊猫眼和夏依璠登上飞往北京的航班,在飞机上依然坐不住,拉住夏依璠问东问西。 “夏哥,你说我会见到许云生吗?” “你想见他?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看见他。要知道有专门人士负责组织试镜,并不是歌手本人。” “许云生也是夏哥手上的艺人吧?不知道会不会看在夏哥的面上……” 夏依璠横了他一眼:“你还真会异想天开啊!都说了不是他亲自选男主角,再说了,他很注重自己的唱片的怎么会因为认识我就选你呢?你不该存着侥幸心理。” “我就是开玩笑罢了,夏哥何必这么认真?我的目标是陆皓东。” 夏依璠笑:“你这么说,小轩说不定会失望的。” “他才没那么小气呢!对了夏哥,你身体怎么样了,昨天你的脸色可真苍白啊!” “没什么了,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夏依璠似乎极不愿提昨天的事,躲避着他的目光。好在林墨染本就粗心大意,并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异常。 “你先不要高兴太早,据说有很多职业模特都在竞争这个角色,你要有心理准备。” “哦,知道了。” 参加试镜的人果然很多,其中不少林墨染曾经在荧屏上看过的前辈。试镜出乎意料地顺利,制作人员看了他以往做平面模特的照片,又给他几分钟展示才艺的机会。这难不倒他。在学校里他就学习舞蹈和吉他,技艺算不上炉火纯青,但也算是个中高手了,且姿势做得潇洒漂亮。在他表演时几名评委相互间传递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走出试镜室时看到夏依璠正同一个年轻人言谈甚欢,那人正是这次唱片的主角许云生。不同于演唱会上的妖艳另类,生活中的他着装很随便,阔腿裤配素色大号体恤,脚蹬运动鞋,乍一看像是哪个学校里不修边幅的大学生。而鼻梁上那副时髦的粗边眼镜和额前几缕挑染成银色的头发又显出他追求个性的一面。 他个头不及夏依璠高挑,却非常喜欢把手臂搭在夏的肩上,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夏依璠微笑道:“恭喜你小墨,刚刚云生告诉我你被选中了。” 许云生转头看见林墨染,笑出一对大大的酒窝:“原来就是你,我刚刚经过试镜室也看到了,依璠说你很有潜质,你要加油不要让依璠失望哦!” 林墨染怀疑自己听错了,夏哥认为他有潜质?他不是一向不看好他吗?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一直以来似乎都误会了夏依璠。 许云生的胳膊依然热络地搭在夏依璠肩上:“依璠,几个月不见你了,不如一起去喝一杯,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静,你会喜欢。” “你不需要准备录唱片吗?而且明天小墨也要开始拍摄了,我不想弄得太晚。” “你放心啦依璠哥哥,我有分寸啦,到了时间我就放你们走,好不好嘛?” 林墨染听得一阵恶寒,这个许云生年纪应该和小逸哥差不多大吧,一个大男人说话娘里娘气,难道现今这娱乐圈就好这口? 果然,夏依璠受不了他说话的口气,皱着眉说:“云生,拜托你不要这样子说话,不然我只有落荒而逃了。” “除非你答应陪我喝一杯,你放心啦,小墨又不是小孩。”他转向林墨染,“喂,小墨,你成年了是不是?” 除了裴茗轩和夏依璠,别人通常都唤他“小林”,这个许云生倒是不认生。 “走啦走啦,你也想我多帮衬一下师弟的,对不对?”许云生冲林墨染使个眼色,拽着夏依璠上车。 夏依璠微笑道:“云生,别搞得好像绑架一样,我跟你去就是了。还有别再用刚才那种语气说话,一个大男人这么说会吓死人的。” 那天他们去了许云生跟朋友合伙开的酒吧,因为是白天,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如果不是许云生自己掏出钥匙开门,他们还以为他录唱片录得神志不清了。 “怎么样依璠,喜欢吗?”许云生开门,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而说话的口气却像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不错啊,挺好的。” 酒吧装修偏粗豪,但是一些细节却显示了主人的雅致。一面墙壁上贴满了旅人的照片和留言,一张张热情的笑颜和温暖的话语显示出主人和客人之间的融洽和友谊。靠墙的书架上排满了各色书籍,林墨染随意抽出一本竟然不认识上面的文字。 许云生笑笑说:“这里有的书是一些朋友送的,有的我也看不懂,但是有时候会碰见某个客人因为看到某本书而兴奋得哇哇大叫就觉得很奇妙。你看这里的装饰品,有一半是来这里的客人留下的。” 林墨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真的?” “对呀!有人看上这酒吧里的东西想买,我说我这里除了酒水食物其他都是非卖品,想要可以,拿东西来换,慢慢地这里就出现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这个非洲来的羊皮鼓,那个木雕,还有那面墙上的沙画。” “好有趣啊!不过你既然开酒吧了又何必做歌手?”林墨染好奇地抠着嵌在原木吧台中的那个指南针。 许云生给他们倒饮料:“我一直就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做歌手,一个就是开酒吧,现在都实现了,我要感谢依璠。你们想喝点什么?” “我喝可乐就好,谢谢云生哥。” “我喝水,谢谢云生。”夏依璠停顿一下:“这是你自己多年努力的结果,又扯上我做什么。” 许云生给他们上饮料:“当年如果不是依璠替我跟公司讲,我可能就此被公司雪藏了……” “那些事就不要再说了,有才华的人到哪里都会发光,哪像我……” “不,你是伯乐!”许云生转头对林墨染说:“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跟公司签约原本是冲着歌手的身份去的,当时之所以被他们发掘也是因为有人欣赏我的歌声。但是签约两年都没有人跟我谈唱歌的事,公司给我安排了很多电视剧的工作,要不就是上一些娱乐节目,我觉得这和我的理想背道而驰便不再合作。于是公司一些人就想打压我,不给我安排任何工作也不准我去外面接工作。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经历。依璠找到我,他劝我不要跟公司硬着来,说公司并不是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只是作为BS那样享有盛誉的公司不会贸然推出一个新人,给我安排电视剧的工作也是为了考量市场,他劝我利用空闲时间多创作歌曲。过了一段时间,果然公司唱片制作部的同事就找我去试音,后来我得以推出了第一张专辑,并且卖得很好。从那之后我终于可以做喜欢做的事。” 夏依璠托着下巴笑:“云生,你在忆苦思甜吗?” “那又怎样?只可惜现在除了出唱片和开演唱会都很少有机会见到依璠了,有时候真想闹出点乱子,这样的话依璠一定会火速赶来灭火。”许云生半真半假地说。 “云生,别拿自己前程开玩笑!” “是是是,经纪人大人。看你紧张得!饿不饿,给你们做点吃的?” 林墨染奇道:“你会做饭?”在他印象中,像许云生这样有名的歌手生活起居一定有他人照顾。像他的小逸哥那样喜欢自力更生的真是少数。 许云生得意地说:“我会做海鲜焗饭。小孩子,多学着点儿。” 林墨染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今天又让他见识了夏依璠另一面,跟他一直以来的印象完全相反。他一直以为夏依璠就是一个钻到钱眼儿里爬不出来的人,看到好的角色总是不遗余力地举荐裴茗轩参加选角,虽说那是他作为经纪人的工作,但林墨染在一旁冷眼瞧着总觉得有些市侩。不过从许云生的话里看来,夏依璠却是个重情义的人。 “小墨,发什么呆?”注意到他神情呆滞,夏依璠看看手表,对许云生说:“云生,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昨天晚上小墨兴奋得一夜未睡,我看他这会儿也困了。” 许云生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反正你们回去也要吃饭,不如在这里吃完再回去。小墨,你真的困了吗?”说着他悄悄对林墨染使眼色。 林墨染并未多想,以为许云生只是因为很久没见老朋友才留他们吃饭,便对夏依璠说:“夏哥,难得云生哥这么客气,不如吃完饭再走。” “你不困?” “不。困的话我在沙发上睡会儿就好。” “那好吧。云生,我帮你。” “好。”许云生大喜过望。 那天他们吃了一顿海鲜焗饭才返回住处。回去的途中,林墨染说:“对不起夏哥,以前我一直误会你。” 夏依璠疑惑地看着他:“误会我什么?” 林墨染一愣,难道他神经大条到人家对他有偏见他也视而不见?如果是这样不如不说,免得他听了不高兴。 却见夏依璠拍拍他肩膀,像个大哥哥似的说:“算了,好好把握工作机会,让人家看到你的价值,好工作自然而然会来。” 林墨染郑重点点头:“知道了,夏哥。” MV拍摄得很顺利,因为有过多年做平面模特的经历,即使是第一次拍摄参与拍摄活动影像,林墨染很有镜头感。而许云生那支单曲因为在排行榜上稳占鳌头,林墨染的形象也因此广为传播。很多人看到那支MV都问,这个可爱的男生叫什么名字?有时候走在大街上都有年轻女孩上来搭讪:“请问你是不是拍摄许云生那那支单曲里的男主角?”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成名”的滋味。 拍完那支MV公司正式跟他签订为期6年的艺人合约,这意味着他正是以艺人的身份加盟公司,而不再是兼职模特。接下来就是为期半年的集训,所有签约新人都要在歌舞、演戏方面进行最短6个月的培训。 与夏依璠分别时,林墨染第一次觉得不舍:“夏哥,你会来看我吗?” “你现在是正式艺人了,要记得准时去公司报道,跟同事和睦相处,做事别冲动。小轩最近在赶戏,不过等他拍完了我们一起来看你。” “知道了,夏哥。你放心吧!”林墨染第一次觉得夏依璠像一个大哥哥,只是这个大哥哥不像裴茗轩那么温柔,只要你犯了错误他会毫不客气地指出来。让人有点怕怕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3月17日是陆皓东的生日。那天下午拍完当天的戏份,清理完现场后,陈导叫住正要去换衣服的陆皓东:“皓东,等一下。” 陆皓东展颜而笑:“什么事,导演?” “有个惊喜给你。”陈导打了个响指,有工作人员推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走出来,在场的合唱起生日歌。 陆皓东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蛋糕,随后露出大大的笑容,给陈导一个熊抱:“谢谢你,陈导!”松开怀抱的一刻还不忘夸张地在他脸上啵一下。 导演似是早已习惯他的恶作剧,笑着推开他:“好小子,连我的便宜也敢占!快,吹蜡烛。” 旁边有人喊了声:“皓东哥,要先许愿!” 陆皓东微笑着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许愿,然后“夫”地一声吹熄蜡烛。切出第一块蛋糕给陈导,深邃的眼眸中露出少见的认真和感激之情:“陈导,谢谢你。” 陈导笑哈哈地接过去:“一个蛋糕就把陆皓东感动成这样,想不到他这么好哄吧?” 陆皓东也不以为意,依次把切好的蛋糕递给在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个人吃过一口便互相拿蛋糕抹脸,每个人的脸上都糊得一塌糊涂,陈导也不例外。倒是夏依璠从一开始就站得最远,也就他脸上还是干净的。陆皓东把一块点缀了几颗覆盆子和蓝莓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拈起,言若有憾地招呼夏依璠:“小璠璠,过来!站这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夏依璠站在原地没动,脸却有些抽搐:“皓东哥,你客气了。这一块就留给你自己吧,我不想吃,谢谢。” 裴茗轩笑着拉他过去,还不忘在他脸上抹上一层奶油:“夏哥,今天皓东哥生日,大家一起玩闹不是很好?” “皓东哥,当心!”骆梓桐说着就要把手中蛋糕甩到陆皓东脸上,却被他抢占先机,伸手一挡,整块蛋糕的奶油全打在了美女精致的妆容上。她委屈地叫了一声追上来就要打,陆皓东一溜烟跑到裴茗轩旁边,抓住他胳膊顺势一带,刚刚巧迎上美女沾满奶油的双手。两个人又闹成一团。 陆皓东得意一笑,把手中蛋糕递给正拿面巾纸擦拭眼镜的夏依璠:“算了,擦不干净的,先吃蛋糕吧!” 夏依璠神情惋惜地将眼镜收入上衣口袋,接过蛋糕咬了一口:“唔,好吃,谢谢。” 陆皓东整个身体几乎要倾在夏依璠瘦弱的肩上,却始终保持一点点距离,右手食指轻轻揩去他脸上的奶油放入口中吮一下,轻轻笑道:“好吃。” 夏依璠手中蛋糕差点落地,他想不到陆皓东会当着众人面轻薄他。 骆梓桐笑着拍了一下陆皓东的肩膀:“皓东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陆皓东扭头笑道:“我问小璠璠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往年他可是都替我准备的。” 夏依璠很不习惯这个称呼,生生给呛住了,边咳嗽边说:“皓东哥,你还是叫我夏依璠的好。呃,今年我忘记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 陆皓东眯起眼睛望住他,一抹调笑爬上嘴角:“是吗?忘记了?你眼中如今就只有你家那位小轩,哎?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小璠璠,我好伤心啊!” 夏依璠嘴角抽搐:“皓东哥你别乱讲,我以后给你补上好了。” 裴茗轩见他又提到自己的名字,也赔笑着说:“皓东哥,你就别为难夏哥了,我俩给你合买一份生日礼物怎么样?” 陆皓东幽怨地望着夏依璠,委屈得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子:“果然我是失宠了呢!不然就给我一个吻当今年的生日礼物吧!好不好吗,小璠璠?” 裴茗轩吃惊地望住他:“皓东哥,你疯了?”这种玩笑可是夏依璠最忌讳的。 夏依璠冷淡地看着陆皓东,只是没有了眼镜做掩护,那对大眼睛始终带着跟年龄不相称的单纯,任他怎么想表现得冷淡或者生气都不能。就在一片惊呼声中,夏依璠发觉自己被陆皓东抱了个满怀,跟着一条软软的带着温度的舌仔细地舔着自己的脸,他手中的蛋糕嗒然落地。 “皓……皓东哥,别闹了!放开我!”夏依璠完全没料到陆皓东竟然当着众人面做出这样的事,心里一时掀起惊涛骇浪,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肋骨几乎要被拗断了。 “嗯,好可口……的蛋糕啊!”陆皓东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圈嘴唇,笑眯眯地放开了夏依璠。虽然他的唇并没有碰到夏依璠的,但是用舌头将夏依璠脸上的奶油一下一下舔得干干净净的过程比真的吻他的唇更暧昧十倍。而他似乎也颇为享受这么做。 裴茗轩半天才反应过来,吃吃道:“皓东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夏哥?” 注意到夏依璠被陆皓东这么戏弄时眼睛里的无言的痛楚——他从没见夏依璠这么难过,心里不由得对陆皓东起了反感:就算是大牌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当下冷冷道:“皓东哥,够了!”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骆梓桐看向夏依璠的目光也变得尖锐。 陈导打了个哈哈:“皓东,玩归玩,别做得过火,依璠性子拘谨你就别再逗他了。” 陆皓东向他敬礼:“是,导演!”转身舔着脸对夏依璠笑:“小璠璠,今儿陈导给我过生日,我有点过了,你大人大量别忘心里去啊!”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睛里却全是调笑。 夏依璠不在意地笑笑:“谁不知道皓东哥爱玩,如果我连这个都玩不起还怎么在这圈子里混,你说是不是,皓东哥?” 这下倒轮到陆皓东愣了一下神。 陈导看看表:“哎,我说,你们都别闹了,赶紧把戏服换下来拿去洗,明天一早我们去青岛,把海边的戏份拍完大家就自由了。” 第二十四章 裴茗轩是第二天中午醒来的,很快他就发觉自己浑身精赤躺在被窝里,不仅脑袋晕晕沉沉,身上也是说不出的酸痛。隐约感觉出不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以前也有喝醉酒的时候但从来不像现在这么难受,全身的骨架像是散了架一般。 他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他记得半夜收工时,齐少钦忽然出现在片场,因为很久没有看见他了所以很开心,跟夏哥和小墨打了声招呼就上了齐少钦的车。夏哥还叮嘱他不要喝多酒之类的。再之后,齐少钦带他去入住的酒店吃饭,席间还给他介绍了一个新朋友。那人叫陈秉聪,两人言谈举止皆十分亲昵,这让他很不舒服,然后他就憋着气一味地喝酒。再之后的事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等等!为什么昨晚看到陈秉聪和少钦关系那么好他会不开心呢?呵,对了,少钦呢?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浴室里也是空的。 裴茗轩拖着酸痛的身子走进浴室,心里一边诧异自己昨晚的表现,另一边还在担心万一导演和夏哥找到他会把他骂死。 洗完澡出来,齐少钦笑吟吟地走过来揽住他的腰,亲昵地亲了一下他的唇:“你醒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一觉睡到下午呢!你怎么了?” 裴茗轩后退一步:“少钦,你别这样,我早跟你说我不是那种人了。” 齐少钦的脸垮下来:“怎么,你都忘记我们昨晚的事了吗?还是说你只有借着酒劲儿才敢承认你喜欢我?” 裴茗轩脑袋嗡地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要不就是齐少钦脑袋出问题了。但现实并不容他多想,就在他发愣的功夫,齐少钦的唇再次覆上来:“难道你连这个也忘了吗?”双手扳住对方厚实的肩膀想要推开他,宿醉让他浑身乏力,他的挣扎却刺激得齐少钦抱得更紧,几乎要扭断他的腰。 拍戏时跟女演员也曾有过吻戏,但是多数时候点到为止,何况被那么一群人围着也根本没有心情体味接吻的感觉。此刻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环绕、被强行启开嘴唇与之交缠,心里忽然觉得异样。他不但不讨厌,甚至觉得少钦的吻很舒服!但这样的念头一经浮现便被他迅速斩杀——他可是男人啊!不过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就算是人醒酒后对于醉酒后的行为一无所知,可是这个吻却似曾相识,而且后庭难言的疼痛也在提示他,昨晚绝对发生过一些事,而且是他绝对不愿再回想的事。 “怎么样,这个吻很舒服吧?看你陶醉得闭上眼睛了。”齐少钦满意地舔了一下嘴唇。 “哪,哪有,快放开我少钦!” “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吗?”齐少钦扳住他的肩膀,似乎要把他钳碎,墨蓝色的眼眸里射出危险的光芒,“还是说想要重温昨晚的旧梦?” “不!昨晚的事我不记得了,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是酒后失德,望你别见怪!”不过,好像是最吃亏的是他自己吧?喝醉酒被少钦上了,怎么反而是他道歉呢?当下硬着头皮说:“少钦,念在一场朋友的份上昨晚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你放我走,我还有戏份没拍完呢!” 齐少钦脸色一沉:“当没发生过?我堂堂天海集团总裁被你吃干抹净,哦,你一句‘当没发生过’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裴茗轩你可真有良心啊!我警告你,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 裴茗轩平时就不大懂得应酬,甚至一些答记者问都是夏依璠替他挡着,哪里就被人这么质问过,当下结结巴巴:“那你说,怎,怎么办?” 齐少钦等的就是这句话:“我要你负责!” “负,负责?你要多少钱?不过我现在手里也没多少钱,不然等我拍完这部戏拿了片酬后给你。” “想用钱摆平我?我最不缺的就是钱。”齐少钦听到他竟然想用钱收买自己不由得火大,当他什么啊?昨晚那么热情难道只是醉酒的结果吗? 茗轩的脸急得通红:“那你要我怎么样嘛,你一个大男人我总不能娶你吧!” 齐少钦色迷迷地笑了:“你不能娶我,我却可以娶你。”说着,将怀里的人抛到床上,随手扯掉浴袍的带子,纤细秀丽的男子身体展露在面前。趁裴茗轩起身前将他压在床上,右手食指轻轻按压他小腹下的突起处:“记得吗,昨晚就在这张床上,你这里很享受我的爱抚呢,后面那儿也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裴茗轩一把撩起浴袍下摆盖住身体:“少钦,酒后乱性怎么能当真?而且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齐少钦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他的身体移到他的脸上:“我为什么要推开你?那本就是我想要的,我说过我喜欢你吧?既然你好容易接受我了,我为什么要拒绝?” 裴茗轩吞咽了一口唾沫:“你,你说什么?我接受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裴茗轩,难道你只能酒后吐真言吗?”齐少钦沮丧地抱着头。昨晚,听到茗轩亲口说出喜欢他的话时他不知多开心,原来只是酒话?可是瞧他昨晚的意思,明明是因为陈秉聪的出现才赌气喝闷酒的。 其实,陈秉聪这次只不过是应他邀请陪他演这出戏罢了。想到追求茗轩也有段日子了,可他始终保留那条底线,再这样下去几年怕是这个样子,于是想到不如出个激将法试试,说不定能试出他的真心话呢!果然,昨晚刚见面时还开开心心有说有笑,直到陈秉聪出现他就开始喝闷酒。那时炳聪还冲他使眼色,意思是果然要激一激才行。酒量本就不高,加上心情郁闷,两杯酒下肚茗轩就开始胡言乱语,什么“少钦,大坏蛋,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这么快就变心了?”“齐少钦,你骗我。”“齐少钦,你不喜欢我了吗?”炳聪见目的已达到便适时离场。齐少钦早已听得心花怒放:“茗轩,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我吗?”喝醉酒后的裴茗轩目光迷离而温柔,嘴角挂着一抹魅惑的笑:“……喜欢,当然喜欢,可是你还喜欢我吗?” “原来你只敢在喝醉酒后说喜欢我,你这个胆小鬼。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接受我,我是绝不会强逼你的。”齐少钦委屈地瞪着他。 “少钦,对不起,我,我想我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件事。”裴茗轩干笑了几声。也许他真的在醉酒后说过这种话也说不定,本来他心里对这个人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虽然在开始时不是那种感情…… “唉,茗轩,你要多久才能适应这件事?我只给你五分钟,不,三分钟!” “喂,少钦,你这样未免太霸道。” “我霸道吗?你给我希望又亲手打破这个希望,怎么不说你残忍?好,三分钟,时间到。”齐少钦双手抄起他,往客厅走去。 “放开我啊少钦,你去哪儿,我还没换衣服呢!” “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谈。”齐少钦把他放到椅子上,自己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给他铺好餐巾,再要把食物送进他口中时被挡住了: “少钦,我不是小孩子,让我自己来,谢谢!” 齐少钦也不勉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东西,但是怎么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啊?喜欢一个男人给他这么大压力吗? “茗轩,你还有心事?” 裴茗轩咽下一口饭:“少钦,抱歉,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齐少钦“嗤”地一声笑出来:“你不必觉得怪怪的,你只要试着接受我就可以了。还有就是,不要拒绝我对你的亲热。”说着,他凑上来轻轻吻一下裴茗轩的唇,悠然笑道:“以你那温吞水的个性就算等上你十年估计也是这个样子。” 裴茗轩忽然跳起来:“哎呀,糟糕,我得给导演打个电话。” 第二十五章 “不用了,我已经打过了,我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 裴茗轩气结:“你!你怎么可以管我的事?” 齐少钦手托着腮悠然笑道:“我倒是不想管啊,不过如果我不打这个电话别说导演了,你那个保姆式的经纪人说不定早就报案了。” 裴茗轩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争论,只说:“你也吃饭啊,不然待会儿凉了。” 因为不想让夏依璠等人担心,吃过早饭裴茗轩就赶着回去,见齐少钦露出不情愿的表情,裴茗轩耐着性子说:“少钦,就算是我答应同你交往,工作对我来说也同样重要,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是是是,老婆大人。”齐少钦无奈地叹气,这个人表面上随和,在某些事情上也有执拗的地方。 裴茗轩险些被食物噎住:“你说什么?” 齐少钦得瑟地笑:“我说‘老婆’啊,你不是我老婆吗?” 裴茗轩猛地想起昨晚可能发生的事,脸红到脖子根儿,鼓着腮帮子说:“当然不是!”他可是男人啊,怎么就成人家老婆了?荒谬! “好好,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你肯答应做我的恋人就行了。” 被齐少钦拽上汽车时裴茗轩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但稀里糊涂和齐少钦上床了,现在还答应跟他交往?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对少钦有好感是不错,也只是觉得他这的人品还不错,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和男人过一辈子啊!这要传出去了让他怎么见人啊?当初就连接这个戏都犹豫得要死,跟陆皓东拍吻戏都NG无数次,怎么就能跟男人做了夫妻间常做的事?小墨要是知道了还不笑死了?夏哥,夏哥会气死吧,他说过艺人的操守很重要…… “手怎么这么凉?不舒服吗?”齐少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覆上裴茗轩的额头,惊得裴茗轩出一身冷汗,飞快地打开他的手: “喂,你还在开车啊,专心点行不行?我可不想因为车祸上娱乐版头条。” 齐少钦看出他的担心,乖乖缩回手,嘴上却挂着冷酷的笑容:“你别担心,夏依璠那边我会和他说,如果他敢为难你我就让他走人,我给你找个更有实力的经纪人。” 裴茗轩很不习惯这样的齐少钦,尤其是这个笑容让他想起那夜的裴臻筞,便不悦道:“你别这么说,夏哥是个好人。” 齐少钦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人?未见得吧!” 裴茗轩蹙眉:“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夏哥有意见呢?” 齐少钦的确对夏依璠有看法,尤其不喜欢他看着茗轩时的眼神,那应该不是一个经纪人该有的吧?有哪个经纪人会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对待艺人? “少钦,我想你对夏哥有误会,是因为裴臻筞的缘故吗?那我可以告诉你,夏哥绝对是个好人,他从不说人坏话,总替人着想……” “好啦,他是什么人我会自己看,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哎,好单纯的茗轩。”齐少钦轻笑。 夏依璠见到裴茗轩时只是像平时一样淡淡笑了笑,甚至没有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回来了小轩,你身体没事了吧?这些天也很累了,不如今天就休息,明天早点去拍戏,下次如果再有事记得提前打电话。” “没,没什么,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不过小轩,有件事就算你可能会怪我,身为你的经纪人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不管你现在有多大成就都要谨慎,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失去所得到的一切,你又不像有的人,他们至少还有家庭做避风港,你只有你自己罢了,所以感情归感情,工作方面的事千万不要懈怠。” 夏依璠极少对他说重话,像今天这样子已经让他如芒在背:“我知道该怎么做,夏哥。” 夏依璠淡淡一笑:“那就好。” 因为耽误了一天的戏,第二天裴茗轩明显感觉到吃重许多,导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无奈和责备。拍戏的间隙,裴茗轩走到导演面前,面带愧色:“对不起导演,是我的错。” 陈导一摆手:“算了,依璠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没事了吧?年轻人还是工作重要啊!” “是,导演说的是。”一旁的陆皓东冲他眨眼。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每次只要齐少钦一来他多半会有误工的行为,也难怪人家会多想。下次再见他时可要留个心眼,不可以再喝醉了。 或许是有了之前的阴影,之后齐少钦再到片场找他时,导演嘴上客套,表情却始终有些不自在。裴茗轩便在导演耳边说道:“导演你放心,我会及时赶回来的。” 陈导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抓夏依璠顶上。” 裴茗轩在一旁听了直吐舌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陈导对夏依璠另眼相看。 陆皓东的手随意地搭在夏依璠肩上笑:“小璠璠的外形是不错的,就是太害羞了。” 夏依璠眉尖微蹙,拨下他的手:“皓东哥,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拜托叫我的名字。” 陆皓东索性脸也凑上来,斜着嘴巴笑,鼻尖几乎挨着夏依璠的:“小璠璠,都怪你作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啊!” 夏依璠哭笑不得:“导演,你看皓东哥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对此,陈导只是一笑了之。裴茗轩早就沉不住气了,上前把夏依璠拉开:“皓东哥,你就别作弄夏哥了,你知道他脸皮薄……” “那我不作弄他,作弄你好不好?你这孩子倒是知道维护他。”陆皓东脸对着裴茗轩,眼睛却是盯着夏依璠。 一旁的骆梓桐笑道:“小裴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说不定你家夏哥高兴得很呢。” 她虽是开玩笑的口吻,夏依璠听了却脸都白了:“梓桐,你不要误会,我……。” 陆皓东笑着叹息:“做演员难,做男演员更难,做好的男演员难上加难。” 裴茗轩不解:“皓东哥,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说吧,自从这电影开拍以来,有关我和你的谣言就没停止过,然后我跟梓桐不过吃顿饭就给那些小报记者传得神乎其神。在这种环境下,人就是想洁身自好都不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裴茗轩点头:“有几分道理。不过越是这样,人更应该洁身自好啊!” 陆皓东斜着眼:“又是你家夏哥说的?你这孩子倒是孺子可教啊!” 这时,夏依璠的电话响了,他走到角落里接起来,脸上现出悲哀的神色。裴茗轩先走过去:“夏哥,出什么事了?” 夏依璠轻轻说:“刚刚我姑姑过世了。” 看到夏依璠伤心的样子裴茗轩也跟着难过,把他轻轻抱住。他两人身形相近,站在一处竟似双子星。只是陆皓东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大步走上去拉开那两个人,问:“依璠,出什么事了?” 夏依璠嗓音嘶哑:“我姑姑不在了。” 姑姑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吧?可怜的依璠!陆皓东像安抚一只流浪的小猫一般,轻轻揉搓着他的发丝及后背:“依璠,别难过,有我在。” 骆梓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地隐去,但见她纤手轻轻抚上陆皓东的背,柔声说道:“皓东哥,我们该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他们晚上还要去参加一个酒会。 夏依璠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轻轻推开陆皓东:“对不起,我失态了。皓东哥,你去忙你的吧!” 陆皓东若有所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对夏依璠说了声:“依璠,你节哀顺变。”便挽起骆梓桐的手臂走出去。如果他此刻回头,一定会发现夏依璠的脸是多么地苍白,眼神是多么地无助。 第二十六章 “茗轩,有没有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刚刚相聚、一旦分开又马上开始想念的?” 裴明轩心里突地一下,脸一下红到脖子根,心想皓东哥真是,这么爱开人玩笑。 “这么容易就脸红了?哦~,你和齐少钦是真的?”陆皓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 裴茗轩斜了他一眼:“是啊,难得皓东哥每天忙着和美女约会,还能留意到小弟的行踪。” 陆皓东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腼腆拘谨的裴茗轩会奚落他。但他个性豁达,并不介意这小小的讽刺,只是接着问:“有没有一个人,你明明很想保护他却反而让他受到更多伤害?” 裴茗轩诧异地看了一眼陆皓东,只因听出他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悲哀。不过,陆皓东就是陆皓东,那张精致妖娆的脸上除了玩世不恭的微笑,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他的问话又勾起茗轩内心深藏的担忧:“皓东哥,你说,两个男人的爱情能走多远呢?” “呃,不知道。茗轩,你这是问道于盲。”陆皓东以手支额,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转瞬又堆出一个轻佻的笑容:“是谁说的,一个男人在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时,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人。这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齐少钦就是你命中注定的男人吧?” “你……”又来了!茗轩一阵恶寒,刚要发作却感觉到肩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抬头,正对上齐少钦有些怒意的眼眸。 陆皓东轻笑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 齐少钦目中的怒火更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躺椅上的陆皓东,后者怡然自得地望着他,没有丝毫的不悦或者紧张。裴明轩分明感觉到他俩目光隔空交战的火花,心里更佩服两人气场的强大。 “少钦,你怎么来了?”茗轩的目光里透着羞涩的喜悦。自那次之后,齐少钦似乎认为电话传情已不够,一个多月来,隔三差五便飞过来看他,都不知贡献了多少钞票给航空公司。航空公司真该颁发一个最佳乘客奖给他。 “来看你。”齐少钦的目光终于回到恋人身上。 身边的陆皓东笑出来:“茗轩,你这个恋人还真爱吃醋啊,还都是莫名其妙的醋。” “皓东哥,你别开玩笑了。” 陆皓东悠然地伸个懒腰:“我也该找个伴儿去了。” 过了很久,齐少钦才说:“这个人有些意思。” “今天去什么地方?”裴茗轩希冀地望着齐少钦,这个人每次出现都会带他去一个新地方,而这个新地方绝对是他这个吃货的天堂。看着齐少钦他仿佛看见了满桌的美味佳肴。 跟他认识几个月了,齐少钦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心里暗骂一声“吃货”却还是开心,听说很多明星为了保持身形而严格控制饮食,裴茗轩却是那种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的主儿,和这种人在一起也觉得生活有意思得多了。 “不过话说明了,不许再把我灌醉了,不许影响我明天的工作。”裴茗轩警觉地说。 “怕什么,大不了我养着你。”齐少钦捏着他的鼻子笑。 裴茗轩一手拍开他:“谁要你养!我自己有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你现在能养活自己是因为你是演员,如果你哪天不做演员了呢?”齐少钦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裴茗轩却没读懂他目光的含义,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不做演员了也可以做别的,有手有脚还担心会饿死吗?” “是吗?”齐少钦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温柔,果然自己没有爱错人,这是一个喜欢自食其力的人。虽然他有足够能力养活一个人并且不介意那样做,但是个性独立的爱人更让他欣赏。不顾在充满人流的大街上,齐少钦低头给恋人一个温柔而悠长的吻。 “少,少钦,好多人啊!别……嗯。”双手使劲推面前的人,无奈自己力气不如人,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子别人就不会看见他了。 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齐少钦笑道:“茗轩,你刚刚好沉醉啊!” “什么呀,还不都是你,好好地当着那么多人面做这个。快点说今天去哪里吃东西,我快饿死了。”裴茗轩红着脸说。 “茗轩,你这是在撒娇吗?”齐少钦笑意更浓。 裴茗轩一愣,下意识地捂紧嘴巴——他刚刚说什么了?他就是问去哪里吃饭而已啊,为什么少钦会觉得他在撒娇呢?难道是他说话的语气?一想到这里,脸更红了,除了排戏时,他很少留意自己跟人说话时的语调。不过夏依璠和林墨染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会不会因为对象是少钦的缘故?而且想想也觉得奇妙,一向怕生的他在最初与齐少钦接触时就没有跟其他人接触时那种紧张的情绪,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所以即使当他提出要追求自己的要求时,除出惊讶他竟没有特别地反感。 齐少钦见他久久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了,唉,谁让自己的情人脸皮这么薄呢?当下哄着他说:“茗轩,我不跟你开那种玩笑就是了。乖,别生气啊!” 裴茗轩回过神来:“呵,少钦,你刚才说什么?对了,我们说到去哪里吃饭了。” “茗轩,拜托你别走神了,我这就带你吃饭。真是的见面就问要吃的,都不知道疼惜你老公。”齐少钦言若有憾。 “喂,齐少钦,说话注意点,明明是两个爷们,什么老公老婆的。”一听到“老公”二字,裴茗轩像个小野猫似的立起浑身的毛。 齐少钦却像对待自己的宠物一般,安抚地拍拍头,然后出其不意地抱起他塞入汽车:“带你去个地方。” 那是一个海上餐厅。整个餐厅建在海上,只有一条栈桥通往陆地。餐厅领班带他们来到预定好的位子,满天的星光落在海中随着海浪的涌动海面上也泛着银光。闻着带几分海腥气的空气,听着四周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感觉仿佛真的身处汪洋大海上。 “喜欢这里吗?” “喜欢。”裴茗轩很笃定地点头。 齐少钦笑着握住他的手:“如果不带你吃饭,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为吃你的饭就把自己卖了?”裴茗轩不以为然地笑。不过他心里也承认,齐少钦在吃吃喝喝上真的很在行,就算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很开心。只不过这句无心的话却让齐少钦心花怒放,这么说他是承认自己的了? “干嘛笑得这么贼?” “开心啊!茗轩算是间接承认对我的感情了吧?” “呵,你……”裴茗轩白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在齐少钦看来是何等可爱。齐少钦点了一瓶干白:“别担心,我这次不会灌醉你,只是海鲜都是寒性的,还是喝点白酒好。” “如果小墨和夏哥也在就好了,夏哥最爱吃海鲜了。”裴茗轩边吃烤龙虾边砸吧着嘴说。 “既然这样,要不要给他们打包回去?” 裴茗轩丝毫没注意到恋人语气的森然,天真地点点头:“小墨的话就不用了,他还在北京集训呢,我们可以给夏哥带一些。” 齐少钦用力握住他的手:“我说茗轩,我们约会的时候拜托你不要提别人的名字好吗,不然我真不保证不会把他们从你身边赶走。” “约会?” 齐少钦阴森地看着他:“不是约会是什么?我们现在可是正在交往呢!” 裴茗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在戏里谈过无数次恋爱,虽然也需要揣摩角色的心理,但好在有剧本,他只要照着剧本演就好。在现实中第一次谈恋爱的他尚不懂得揣摩恋人的心理。 忽然,他感到脊背汗毛直竖,好像不知哪里一双眼睛在偷窥他,吃东西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齐少钦觉察到了,问:“怎么了?冷?” 茗轩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说:“刚刚我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齐少钦不以为然地笑了:“或许是你的影迷或者哪个暗恋者吧!” “我可没心情开玩笑。”茗轩白了他一眼。 “或许是海风的缘故,喝点酒暖暖身子。”少钦替他再斟半杯酒,看着他喝下去,“怎么样,还是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茗轩茫然地摇摇头,奇怪,刚刚那种感觉明明那么强烈,转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少钦说的对,是风的缘故。 究竟是不胜酒力,慢慢地,裴茗轩又有点词不达意了,给海风一吹更是如踏在云端,最后是被齐少钦抱着回到岸上的。 “少钦,送我回去,我明早,还要拍,拍戏,少钦。”在车里时,残存一丝理智的裴茗轩拽住齐少钦的袖子央求。 “好好,这就送你回去,别拽我啊,不然我没法开车了。”齐少钦好言好语地哄着他,心里却笑:回去?想都别想!裴茗轩,你今晚是我的人。 翌日中午。 “茗轩,你开门啊茗轩,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下次不再这么做了,你快开门啊!” 裴茗轩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知道昨夜又给齐少钦骗了——他根本没有带他回酒店!加上大脑中还残存的一些印象,心知自己不但又给那家伙吃干抹净,还耽误了早晨的拍摄,导演一定气死了,而夏哥又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向来脾气温吞的他也不由得火冒三丈——这个人太不尊重他和他的工作了! 裴茗轩越想越气,索性把水流开到最大,这样就可以把齐少钦的哀求隔绝在外。 而门外的齐少钦见他这么久还没出来,并且一句话不跟他说,担心他会不会出意外,开始大力地撞门。 等到裴茗轩的怒气渐渐平息,关掉水喉打算出去时,看到浴室的门剧烈地震动,又听到门外齐少钦焦急的话语,先是吃惊,随即最后的一丝怒气也消失了——这个人竟是那么关心他。他清了清嗓子,冷静地说:“少钦,别撞了,我这就开门。”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齐少钦轻轻道:“你没事就好。” 裴茗轩刚打开门,他整个人就被齐少钦抱进怀里,耳边是情人温柔又心痛的呢喃:“你没事就好!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裴茗轩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柔声道:“我现在不生气了,不过,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吗?” “我帮你!”齐少钦抱起他放回床上,取出茗轩昨天穿过、却已经洗好烘干的衣服。 “那个,少钦,我自己穿就可以了,又不是小孩。”裴茗轩红着脸说。他现在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暴露在外的身体向他提醒昨夜两人的欢爱事实,他的双臂是那么坚强有力,可是吻又是那么温柔。被他抱着的时候,他确信这个男人是爱他的,比所有的人都爱他。昨夜他虽然有些醉意,却并非完全失去意识,但是当这个男人用那双充满温柔和爱意的蓝眼睛望着他时,他情愿沉醉,心甘情愿听他摆布——所以说,其实自己也有责任的吧? “怎么了茗轩,不舒服吗?你脸怎么这么红?”齐少钦担心地问,不过他呆呆的表情真是可爱,真想吻他,可是又怕再惹他生气。 “呃,没……我一会儿去找导演跟他道歉。”裴茗轩慌乱地说。 “让我去跟他说吧!是我的错,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始终还是忍不住,齐少钦轻轻啄了一下他水润的唇瓣。 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是因为在意才会这么想的吧?裴茗轩坐直身子,主动送上一个吻——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吻齐少钦,闭上眼,红着脸,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儿又勾起了齐少钦好容易压制下去的渴望。他心里忍不住叹息,茗轩啊茗轩,你明知道我对你是没有抵抗力的,为何又要诱惑我? 腰间的浴巾滑了下来,紧致而美好的形体再次呈现于面前,齐少钦的脸也红了——他当然不会因为害羞而脸红。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那具诱人的身体上缓缓移动,凡是被他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都泛起红晕——真是敏感的身体啊!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见两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当齐少钦做这一切时,裴茗轩只是茫然又痴迷地望着他,但是当手指碰到关键部位时,他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并且一把握住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少钦,现在不行!” 齐少钦泄气地说:“裴茗轩,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少钦,下次好吗?先让我去找导演。” “茗轩,你可以不必这么拼命的,我可以养你,你只要……” “少钦,你不该说这样的话,我需要的是一个爱人,而不是主人。所以,我一定要自食其力。” 齐少钦一愣:“主人?在你面前,我怎么会以主人自居呢?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他是老板,自然也有给下属脸色看的时候,那么茗轩给别人打工,自然也少不了看别人脸色。他又怎么忍心自己心爱的人受一丁点儿委屈呢? 裴茗轩温和地说:“少钦,每个人活着只要身体健全就应该自食其力,那种寄生关系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在这个圈子里,从来就不乏明星和富商的传闻,他不想自己的感情也变成金钱和肉体的交易。 “但是茗轩……” 茗轩勾住他的脖子,说:“少钦,你要明白,我也不想失去你,而只有和你站在对等的位置上,我才能够理直气壮地爱你。” 齐少钦再一次受到震动。这个有着羞涩笑容、性情温柔的男子内心竟如此强大。 “少钦?你怎么了?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开心吧?你可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啊!” “傻瓜,怎么会呢?我的爱人如此特别,我开心呢!”齐少钦温柔地笑笑,拿起旁边的衣服:“我帮你。” 临出门时,裴茗轩拿起手机,里面连续七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昨晚夏依璠打来的,夏哥一定很担心他吧?脸上不觉流露出愧意。 齐少钦轻松地安慰她:“别担心,我后来告诉他你在我这里。” 裴茗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导演电话,原本已经做好接受导演狂风骤雨似的责骂的心理准备,出乎意料,导演竟笑哈哈地说:“没事没事,反正也可以先拍别人的戏嘛!你现在哪里?好,我们在崂山顶,你赶快来吧!” 第二十七章 裴茗轩疑惑道:“崂山,不是说今天拍海边的戏吗?” “今天的天气比较适合拍山里的戏,所以临时改计划了,我们等你啊,赶紧地!” 裴茗轩放下电话,本想给夏依璠电话跟他道歉,想到拍戏时也能见到他,就怀着侥幸的心理说,还是当面跟他解释比较好。人都有这种心理,当自己犯了错时,往往最怕见到的就是那个对自己好的人。 “一会儿我送你。先吃点东西再走,不然拍戏很容易累病倒的。” “不用了,导演他们还在等着呢,再说我已经迟到那么久了。” 齐少钦无奈地摇摇头:“好,真拿你没办法!咱们现在出发吧!” 两人来到导演电话里说的地点时,并没有看到一个剧组拍摄人员,只有山风冷冷地吹。 齐少钦问:“你确定是这里吗?” 裴茗轩点点头,心里也泛起嘀咕,但是陈导向来严谨,应该不会搞错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会不会跟你开玩笑的?” “不会吧?”裴茗轩轻轻叹息,“也许他们已经拍摄完离开了,看来我还是来迟了。” 齐少钦环住他安慰道:“没关系,明天再拍也一样的。” “可是这样的话就耽误大家时间了。” 他楚楚可怜的样儿看得齐少钦心疼:“我们先回去吧,既然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想再等一会儿,不然你先回去吧!你公司也需要你啊!” “公司那边不用担心,有事的话他们早给我电话了,我陪你再等会儿。”齐少钦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裴茗轩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下,有些伤感地望着天边的云彩。想起自他踏入这一行来还从未因为私事而影响工作,但是最近却时常做出这样的蠢事,实在是太不该。如果昨晚没有喝醉就好了。齐少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挨着他身边坐下,体贴地说:“别担心了,一天而已,何况这也不是你的错。我自己去跟陈导说,叫他别怪你。” 裴茗轩急道:“千万别!那样的话只会让他误会我拿你压他,反而不好。何况这本就是我的错,就算他骂我也是应该的。” 齐少钦揽他入怀,笑道:“那可不成,我自己都舍不得骂的人怎么可以给别人骂?别担心,你们这圈子里的人大都喜欢迟到,陈导拍了那么多年戏,这种人一定没少见,他总该知道你这点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茗轩抬起头:“把外套给了我,你冷不冷?” “呵,知道疼老公了!我身强力壮不怕冷。” 裴茗轩脸又红了,低头轻轻说了句:“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害羞归害羞,还是用外套将两个人一起包起来。 齐少钦心头一热,笑道:“傻瓜,这样并不能挡风,反倒两个人都要挨冻。” “还是能档一点风的。” 这样的裴茗轩像极了那个人。小时候小逸哥有一把小伞,明明只能为一个人遮雨,可是每次小逸哥都会跟他合用那把伞,结果搞得两个人都淋湿了,就是这样冒着傻气的善良一点一点征服了他的心。如果小逸哥还活着多好啊!不过,如果他还在人间,自己又该如何取舍?他会舍得撇下茗轩吗?不,那样岂不是太冷酷?茗轩已经把什么都给了他。这一个多月来的交往,已经让他越来越离不开他温柔的陪伴……不,秦雨,你在想什么?小逸哥已经死了,死于那场无妄之灾,这是邵云多方调查的结果。 这一刻,裴茗轩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心里想着,如果两个人能永远这么相爱就好了。不知不觉中他竟越来越依恋少钦,难道真像陆皓东说的,每个男人在遇到他心爱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喜欢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齐少钦轻抚着他的发丝,说:“我喜欢这个城市,以后我就在这里定居好不好?” 裴茗轩微笑道:“好。”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两人回头一看,却不是夏依璠是谁?那个气质清冷的美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唇角带着一抹嘲弄。 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多久了?裴茗轩想到刚才两人的情意缱倦一定都给他看在眼里,顿时面红耳赤。 齐少钦道:“你以后能否别从人背后出现?就这么喜欢偷听人说话?” 夏依璠淡然道:“看来我还是错信了你。” 齐少钦挑眉:“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替小轩着想,想不到你只顾自己,明知道他今天有工作还要他陪你那么久。” 齐少钦冷冷道:“夏依璠,你只是个经纪人,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私生活。” “但是如果影响到正常工作,为着公司的利益,我就不得不干涉了。” 齐少钦冷笑:“为公司着想?说得真动听!为公司还是为你自己?” 裴茗轩没想到他俩会在这里吵起来,忙挡在他们中间,道:“你们别吵了。是我自己的错,夏哥,你别怪少钦,少钦,你也不许说夏哥。” 夏依璠凝视着裴茗轩,轻轻道:“小轩,你要记得,不管一个人现在多爱你,你又多爱他,工作永远是你最可靠的保障。因为说爱你的人未必会永远爱你。” 裴茗轩一愣,终于发觉夏依璠的情绪比往日低落,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身后的齐少钦已经跳起来掐住夏依璠的脖子,恨声道:“你敢在我面前挑拨离间?信不信我打个电话就能让你从王牌经纪人变成无业游民?” 裴茗轩上前扯开齐少钦:“少钦你干嘛?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夏依璠揉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冷然道:“随便你,大不了我再去餐厅端盘子。” 齐少钦取出电话正要拨号,却被裴茗轩抢了过去:“少钦,你别闹了。我知道你的话对公司老板很有影响力,但是请你不要过多干涉我的工作。” 夏依璠淡然一笑,道:“岂止是有影响力,BS公司根本只是他旗下的一个分公司而已。小轩,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在这里等了,导演他们都在海边拍戏呢。要解雇我只需要一份解聘书即可。再见。” 裴茗轩不顾齐少钦的拦阻,追上去:“夏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迟到了,也不会再让少钦干涉我们的工作,我向你保证。” 夏依璠轻声叹息:“算了!对于这个圈子,我早就看透也厌倦了,离开也是好的。” “当初我们不是说过共进退的吗?夏哥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少钦他冲动了些,你别往心里去(齐少钦委屈地想,我还不是为你好,就知道怪我!)。” 夏依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往山下走。 裴茗轩跟上去:“我跟你一起走。戏没拍成,不知道皓东哥会不会生气。” 夏依璠冷笑一声:“如果不出意外,他正往这边赶呢!” 裴茗轩与齐少钦对望一眼:莫非陆皓东也迟到了?两名主演双双放了导演鸽子,也难怪他要骗他们来山上挨冻了。 “那我们还是尽快通知皓东哥,免得他扑空。” “不必了,给他点教训也好。” 如果此刻裴茗轩与夏依璠并肩而行,一定会发现到他的笑容是多么悲伤和嘲讽。 三人刚走到山下的停车场,前面忽然冲过来一辆银白色的小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后,跑车停在他们面前。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轻快地跳下车,摘下墨镜,对裴茗轩、夏依璠,笑道:“这么快就拍完了?我这次迟到导演是不是很生气?” 当然!不然也不会把你骗到这儿来了!裴茗轩心道。 夏依璠看看陆皓东,再看看坐在副驾驶上的长相甜美的女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并不再看他们。 陆皓东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对裴茗轩问:“他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裴茗轩只当夏依璠还在为齐少钦的话生气,便小声说道:“是我的错。” “是吗?”陆皓东笑问,“你怎么惹他了?” “我……”裴茗轩想了想,说:“与你无关。” 陆皓东何等聪明,只看了一眼旁边齐少钦的脸色便猜出几分,随后笑笑,也不再追问。 骆梓桐走近:“导演他们还没下山,怎么你们先下山了?” 齐少钦淡淡道:“茗轩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导演让他先回去休息。你们赶紧上山吧,导演还在等你们呢!” 陆皓东喃喃道:“不对呀,今天按说我和茗轩有很多对手戏,怎么我没到他就先拍完了?” 齐少钦神态自若:“你没听说过后期合成这回事吗?” 骆梓桐催道:“皓东哥,我们还是赶紧上去吧,别再让导演等急了。” 陆皓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他看看裴茗轩——这家伙的表情很少这么古怪,不远处的夏依璠神情有几分呆滞,是不是还在因为他姑姑的去世难过?不顾骆梓桐的催促,陆皓东快步来到夏依璠面前,柔声道:“依璠,还在为你姑姑的事难过吗?别忘了,你还有皓东哥。” 夏依璠凄然笑道:“是么?那多谢你了。” “好依璠,告诉我,导演是不是还在山上等我们?” 夏依璠淡淡道:“导演还在拍戏。” 陆皓东温言道:“那我们先上山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快回酒店休息吧,等拍完今天的戏我去看你。” “不必了,你那么忙。”夏依璠别转头,此时刚好有一辆空出租经过,他快步上前拦下,将一脸疑惑的陆皓东抛在身后。 那边厢齐少钦和裴明轩也已经坐进车里,正在发动车子。陆皓东便不再理会他们,同骆梓桐往山上走。 裴明轩担心地问:“你说他发现上当后会不会生气?” 齐少钦无所谓地笑笑:“你不是也没生气吗?他干嘛要生气?” “真不明白为什么连夏哥也要骗他。” “看来这陆皓东结下的冤家不少啊!” 第二十八章 裴茗轩是独自去海边的,本来齐少钦有心陪他,但那样的话恐怕只会让导演更加不满,两人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要一起出现的好。 当茗轩出现在拍摄现场时,陈导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走到他面前,深深鞠躬:“对不起导演,我下次不会再迟到了。” 陈导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依璠告诉你的?” “是。” 陈导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忧郁青年,苦笑道:“我就猜到他会去找你。看到陆皓东没有?” “呃,我们来的时候他和梓桐正在上山。” “你们没告诉他那是个骗局?” 裴茗轩摇摇头。 陈导问:“当时依璠在不在?” “在啊!”说起来,隐瞒陆皓东还是他的主意呢! 陈导像是发现了奇迹似的说:“夏依璠居然和你一起骗陆皓东?哈哈,真是怪事!” 裴茗轩想问,为什么夏依璠就不能骗陆皓东?不过想到自己也有失误,还是少说为妙。赶紧去化妆间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戏服并上妆。由于陆皓东不在场,就只能拍摄裴茗轩与大王子的对手戏。两兄弟的恩怨自雪离王子出世那日便存在了,一直持续到雪离死去,雪离一生的幸与不幸都少不了这个人的参与。如果说裴茗轩和陆皓东是并列第一男主角,那这大王子便是第二男主角了。 饰演大王子的演员苏云慈混迹于娱乐圈多年,凭着英俊的容貌和扎实的武功底子拍摄了几十部武打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多数只是男二,在极少数有机会饰演男一号的影片中表现又平平。尽管人很勤奋,这么些年却只是混了个脸熟,风头反而不及晚出道的陆皓东和裴明轩。 不过不管戏里两人如何敌视,戏外却相处甚欢,一是裴明轩始终将对方视作前辈,再者苏云慈虽不及陆皓东活泼讨人喜欢,性格倒也不失圆润,凡是与他合作过的演员和导演没有不称赞他的敬业的。 这一日拍摄大王子与雪离在海边的打斗戏,两人吊起威压,由起重机缓缓升高并隔空斗剑。许是风大的缘故,两人在空中的身形都和之前预设的有些偏离,苏云慈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么,手中的剑忽然脱手飞出,并冲裴茗轩飞来! 若在地上还可躲避,但现在被吊在空中根本就是个活靶子!那一刹那,裴茗轩忽然想到了齐少钦,就在这不久之前两人还设想将来的生活,想不到转眼就…… 苏云慈也傻了,呆呆地望着对面的裴茗轩。 现场一些工作人员也愣住了,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倒是操纵起重机的工作人员反应灵活,将车头调转,偏离一定角度,那剑刚刚擦过裴茗轩的脸颊飞过去。裴茗轩感受到左边脸一片冰凉的同时,看到一缕长发自眼前飘落——那是他发套上的。 陈导大喊一声:“停!” 苏云慈和裴明轩双脚刚着地,工作人员马上替他们解开威压。苏云慈愧疚地说:“对不起,茗轩,险些伤了你。” 裴明轩虽早已生了一身冷汗,但见自己无恙还是勉强笑道:“刀剑无眼,不该怪你的。”只是左侧脸开始有了痛感,热辣辣的,裴明轩担心自己会破相,手不由得就要去触碰伤口。却听夏依璠道:“别动。” “夏哥,我会不会破相?” 夏依璠柔声道:“擦破一点皮,别担心,不会破相的。”随即用随身带的医药酒精给他消毒,贴上一片创可贴。 陈导问:“怎么样?还能拍吗?” 裴明轩点点头:“可以的。” 陈导对众人发号施令:“那好,把刚才的动作重新来一遍,云慈,你控制好力度。今天风太大,大家都辛苦一点。” 有了之前的教训,接下来的戏大家都很小心,拍出来的效果也不错。唯一遗憾的是陆皓东与骆梓桐始终没有现身,明天还要补有关他的戏份。 陆皓东与骆梓桐赶到时,众人已经收拾好道具准备回酒店了。陈导皮笑肉不笑地对那一对说:“你们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不过真不巧,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明天请赶早。” 陆皓东傻子似的跟在导演身后:“导演,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们要联合起来骗我?” 陈导瞪了他一眼:“陆皓东,就兴你放人鸽子?原本定的是几点开拍?你又是几点给我电话的?” “对不起嘛,导演。明天还是在这里吗?几点钟?” “跟今天一样!”导演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对骆梓桐说道:“梓桐啊,别跟这人走得太近,当心他带坏你。” 骆梓桐冲陆皓东吐舌头扮鬼脸。 裴茗轩听到一声冷笑,不敢接触陆皓东的目光,快步跟上夏依璠。只听夏依璠轻笑道:“别担心,没事的。” “夏哥,你为什么也骗他?” “他那种人难道不应该受点教训吗?” 陆皓东并没有追上来,裴茗轩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其实不然。 吃过晚饭,裴茗轩正在看剧本,外面有人摁门铃。他扬声道:“谁?” “我。”是陆皓东。 想到下午那声冷笑,裴茗轩并没有马上开门,只是在门后问:“皓东哥,有什么事吗?” 陆皓东笑道:“依璠在吗?我找依璠有点事儿。” 他的话里听不出丝毫的不愉快。裴茗轩暗笑自己小人之心,随即开门:“皓东哥,你先坐会儿,夏哥在冲凉。” 陆皓东看到他手中的剧本,笑道:“这么用功!前途无量啊!” “皓东哥,别笑我了。”裴茗轩觉得有必要为下午的事道歉,道:“皓东哥,下午的事对不起……” 陆皓东深沉地笑道:“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现在过来。” 裴茗轩忽然后悔这么贸然给他开门,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猜到夏依璠也有心骗他?这两天依璠心情不好,千万别吵起来才是。 裴茗轩小心翼翼道:“皓东哥,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 “今天的事最好今天解决,为什么要拖到明天?”陆皓东的眼神犀利起来。 “是我先开口骗你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好了,不要为难夏哥。” 陆皓东冷笑道:“夏依璠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背这个黑锅?” 这时,浴室的门哗啦一声拉开,身穿浴衣的夏依璠见到陆皓东先是一愣,随后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陆皓东的目光在那张清丽的脸上停留了好久,然后自下巴开始缓缓下移至锁骨,再然后是被浴袍分割出的那片V字型的胸膛,在腰间打结的腰带,浴袍下摆,光洁的小腿,纤细的脚踝,以及细小的脚趾,他确信没有错过一点风光之后,目光终于又回到那张脸上。眼角微微下垂的大眼睛看向他时,冷淡得不能再冷淡。那一刻,陆皓东感到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有些微的痛楚。但是面上还带着痞痞的笑容。 而夏依璠就站在他对面,冷淡地望着他,不后退一步也不前进一步。 裴茗轩其实很少见到夏依璠这种表情,心里不由得替他担心,他走近陆皓东,劝到:“皓东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陆皓东一脸轻松地笑道:“你怕我揍他?我还不至于那么粗暴。茗轩,这里没你的事,你只管看你的剧本。” 夏依璠淡然道:“那你想怎样呢?” 陆皓东缓缓走近,在距离夏依璠仅一步之遥处站定,凝视着眼前清丽的脸——不带眼镜的夏依璠堪称绝色,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他又怎能板起面孔?他比往日更加温柔地笑了,就在夏依璠发愣时,突然出手将他抱起,在他耳边笑道:“小璠璠,我做错了什么事,怎么你也联合他们一起作弄我?” 夏依璠微微一怔,轻叹道:“你作弄别人那么多次,别人作弄你一次都不行?” 陆皓东一愣,道:“我有作弄你吗?” 夏依璠心想,你作弄我何止一次!面上却微微一笑:“皓东哥,不早了,明天还有工作,你还是回去吧!” “不!”陆皓东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这样一来,刚好让夏依璠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旁的裴茗轩看得目瞪口呆,却不觉得有违和感,他只是奇怪陆皓东怎么对夏依璠这么随便——就因为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吗?然而接下来的事更让他吃惊—— 陆皓东竟然当着他的面吻夏依璠!虽然只是唇对唇轻轻的碰触,他眼眸中流露出的深情却让裴茗轩大为惊异,难道说陆皓东喜欢夏哥?但是不对呀,如果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在他面前和别人打情骂俏,还不断制造绯闻呢?多半是又在戏弄夏依璠!裴茗轩皱着眉瞪着陆皓东。 夏依璠轻声恳求:“皓东哥,放开我。” 陆皓东反而抱得他更紧,在他耳边笑道:“今天究竟为什么骗我?不告诉我就休想我放手。”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看看你被人戏弄后的表情。” “是么?就是这样?”陆皓东委屈地望着他,忽然之间好像变成一个受委屈的小男孩。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陆皓东把头埋在他胸前,做享受状:“好久没有抱小璠璠了,让我再抱会儿。” 裴茗轩实在看不下去了:“皓东哥,你够了吧!你看夏哥好欺负是不是?” 陆皓东俾倪地望着他:“我不说不关你的事了吗?别在这捣乱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被我抱?” 裴茗轩气结,刚要反驳他,就听见一声惨叫!夏依璠趁机从陆皓东怀中跳出,躲得远远的。 陆皓东攥着手腕,可怜兮兮地问:“依璠,你咬我?” 夏依璠冷笑:“我喜欢被你抱?你以为你是谁?” “我跟他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认真?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不要再提以前了,你难道没发现我们都变了?请你出去。” 陆皓东也恼了:“是变了!在别人面前你总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私底下还不是……” “陆皓东!”夏依璠苍白着脸,一字字说,“你走,我再也不认识你。” 陆皓东和裴茗轩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尤其茗轩,相识多年,从来不见夏依璠对谁说过重话,今天的他实在太反常了。 陆皓东呆了一下,似乎为刚才的话后悔,讪讪地说:“好,我走。”谁知他走到门边又折回,强行抱住夏依璠,耍赖似的说:“依璠,你真的在生我气?” 夏依璠淡然道:“我有什么好气?你放开我。” “你以前从来不骗我,从来不对我发火,可是今天你两样都做了。不管怎样,看在认识多年份上,就算哥哥做错了什么,你再原谅哥哥一回吧” 如果说陆皓东曾经这样耍赖地要求别人原谅他,一定没人相信,可是这又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好吧,我不生气了,你可以走了吧?”夏依璠轻叹道。 “你是真不生气了,还是只是想让我走?” 裴茗轩脑门上又呈现三道黑线,陆皓东啊陆皓东,你是非要把事情闹僵不可吗?如果你现在出去,最多明天见面时说笑一阵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可是你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夏哥不发火才怪!他一再对陆皓东使眼色,那家伙竟视而不见。 三人正僵持着,房间的电话响起来。夏依璠距离电话最近,随手接起来,大堂服务员悦耳甜美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您好,有两位自称是裴茗轩先生朋友想要见裴先生。” 第二十九章 夏依璠问裴茗轩:“你有约朋友来见面么?” 裴茗轩茫然道:“没有啊,我的朋友就只有你,小墨和少钦而已,他们两个如果来肯定不需要事先通报。” 夏依璠点点头,对着电话说:“裴先生并没有约朋友来,或许是那两位搞错了,请让他们离开吧!” 对面好像争执起来,夏依璠听见服务员说了句“先生,您不能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声冷冷道:“我是齐少钦的父亲,怎么,不敢见我吗?” 夏依璠道:“请把电话给服务员,我跟她说。您好,请这两位上楼吧!” 陆皓东问:“什么人?” “齐少钦的父亲。” 陆皓东一声呼哨:“未来公公来看儿媳妇了!” 裴茗轩黑着脸问:“皓东哥,你这是幸灾乐祸吗?” 夏依璠道:“皓东哥,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这件事与你无关。” “你越是赶我走我偏不走。”陆皓东怡然笑道。 夏依璠颇为无语地看着他。 门铃响起,裴茗轩过去开门,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妇,名贵套装和保养得宜的脸,一看便知是那种所谓上层社会的精英。裴茗轩笑道:“伯父伯母好,请进。” 那两人目无斜视地进房,夏依璠刚好换好衣服出来,微笑道:“请坐。请问喝点什么?” 男子冷冷道:“不必了!谁是裴茗轩?” 裴茗轩微笑道:“我是。不知伯父有何见教?” “离开少钦。” 裴茗轩一愣:“伯父,我和少钦,我们……” 夏依璠不慌不忙道:“请问这是齐少钦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男子冷冷道:“他是我儿子,我难道不能替他做决定?” 夏依璠笑道:“不能。这是他们两人的事,只能由他们两人决定,即使是一家人也不能武断地处理这件事,否则只会招致当事人的反感。” 齐俊冷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齐夫人面带微笑打量着裴茗轩,只是那目光就像是看一名小乞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看够了,她缓缓开口:“长得还算标致,也难怪少钦会动心了。你要多少?” 裴茗轩愣住了:“您……您说什么?” 齐夫人微笑道:“开个价吧,只要你离开少钦。” 裴茗轩委屈得想落泪,跟齐少钦在一起时他从来没想过钱的事,可是这个女人,一开口已经将他贬到尘埃里,她认定他是为了钱才与她儿子在一起。不过,这时候不能掉泪,不然会更加被他们瞧不起。他闭紧嘴巴,因为怕一开口眼泪也会落下来。 夏依璠淡淡道:“夫人,不是所有人跟令郎在一起都是为了钱。小轩有自己的工作,赚的钱或许不及你们这些富商巨贾多,却也衣食无忧,用不着抱令郎大腿。” 齐夫人依旧面不改色:“开始的时候你们都这么说,‘不是为了钱才在一起的’,但是每个人最后分手时不是拿了一笔可观的分手费才离开的?所以还是爽快点好,也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齐俊冷然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跟他们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这里一张空白支票,随便你自己填数目,但是拿到钱后离开少钦。”齐俊取出支票簿,私下一张签名支票扔到裴茗轩面前。 裴茗轩一字字道:“我不要你的支票。只要少钦自己跟我提分手,我不会纠缠他。” 齐夫人笑道:“开头都是这样,一副为了感情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样子,其实不过是为了能够拿到更多的补偿。” 陆皓东笑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齐氏夫妇此时才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人,这人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做声,他们竟没有留意到。看上去有些面熟,是谁呢? 齐俊俯视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陆皓东泰然微笑:“我在这里跟朋友聊天,谁知怎么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齐先生似乎有一点没有搞清楚,这是我朋友的房间,他才是最有权力请我出去的人。” 齐夫人道:“你刚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是什么意思?” “两位护儿心切,我也是为人子的人,您说我能不感动吗?” 齐夫人的笑容更加和蔼:“这么说你是赞同我们的做法了?” 陆皓东笑道:“我只是感念您二位不辞辛劳,不怕麻烦。想必齐少钦每开始一段恋情,您二位都不遗余力地拆散他们,做父母做到这份上也实在难能可贵。不知道齐少钦是否清楚这些事呢?” 齐夫人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下巴抖了好几抖才说出一句话:“年轻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陆皓东打了个哈哈:“这样的威胁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了。” 夏依璠走到他身边,轻轻道:“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陆皓东微笑着望着他:“这件事我不知道就罢了,既然我今天在场又怎么能看着别人任意践踏你们的尊严?” 夏依璠转向齐氏夫妇:“两位若是真为齐少钦好,不如让他独自处理自己的感情,做父母的过度干涉子女怕是反倒招致反感。” 齐俊冷笑一声:“你是在威胁我们?” 夏依璠淡然一笑:“岂敢?看得出两位十分疼爱令郎,想必这些年来他与二位相处甚欢。” 齐夫人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夫人难道不明白吗?父母和子女也是讲缘分的,但是缘乃天定,分乃人为,齐少钦能遇到两位那是你们有缘,但是如果两位以为这样就可以替他决定一切,说不定反令你们之间的缘分到头。” 裴茗轩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倒是齐氏夫妇听明白了,首先发作的是齐俊,他面色更寒:“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戏子和我们翻脸?不要忘了,他能有今天全是靠我们,没有了我们他什么都不是!” 陆皓东叹道:“既然您这么自信,为什么不直接劝齐少钦跟茗轩分手,那样岂不是更简单,也省得您二位受这颠簸之苦。” 夏依璠道:“两位请回吧!这件事最好还是请齐少钦亲自出面比较好。” “我养大的孩子,我最清楚他的个性,别以为他会永远受你迷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不接受我们的条件。”齐俊冷笑一声,携了老伴离开。 裴茗轩忽然道:“等一等!” 齐俊回头道:“你想通了?” 裴茗轩捡起桌上的支票交给他:“您的支票,请收好。恕不远送。” 齐俊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走远。 他们这一走,裴茗轩的脸又垮下来:“我想法太简单了,做父母的有几个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何况还是少钦那样的地位。” 陆皓东笑道:“表现不错啊,我本来还担心你会退缩。依璠,你怎么看出齐少钦不是齐俊的亲生儿子?” “齐少钦的轮廓一看便知是中西混血,外貌与儒雅的齐俊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更不似形容娟秀的齐夫人,那自然是被领养的。” 裴茗轩喃喃道:“我以前从来没听少钦讲过他以前的事,现在看来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 夏依璠问:“你爱他,是不是?” 裴茗轩点点头。 夏依璠微微一笑:“他也爱你?” “现在来看,似乎是的。” “那就好了。这世上也许并不存在所谓天长地久的爱情,但若两人曾经真爱过就值了。” 陆皓东皱眉道:“依璠,你这么悲观?” “难道皓东哥不认为我说的是事实么?当你深爱一个人时自然是渴望与他朝朝暮暮、天长地久,但是现实却……小轩,天长地久也是需要人自己去争取的。” “我明白了,夏哥。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陆皓东起身轻轻吻一下夏依璠的额头:“依璠,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陆皓东都会在你身边,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谢谢你。” “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呢?”陆皓东修长的手指轻抚他眉眼,轻声说:“早点休息。” 关上房门,裴茗轩长长舒了口气:“人总算都走了。不过今晚皓东哥好奇怪啊!” “怎么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要不是知道他喜欢美女,刚刚他亲你的样子,我真会误会他喜欢你。” 依璠淡淡一笑:“他是情圣又怎么会喜欢我,不过是喜欢逗我而已。早点睡吧,先别想这件事了。” 第二天一早裴茗轩就收到了齐少钦打来的电话:“我才知道我爸妈昨天去见你了,他们给你印象不错吧?” 茗轩直截了当:“少钦,他们劝我跟你分手。” 齐少钦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没有同意吧?” “没有。” 齐少钦像是放下心了:“那就好。我真怕以你软弱的性格会屈服。” “少钦,我要拍戏了,稍后再聊吧!” 放下电话,却看到看到正在通话的夏依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裴茗轩担心地问:“夏哥,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十章 夏依璠放下电话,说:“公司打电话说小墨跟人打架了,我得回去一趟处理这件事。至于你和齐少钦的事,既然他父母专程赶来谈判,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这时候你和少钦要耐心和他们沟通,千万不可冲动,以免出现两败俱伤的情况。我处理完小墨的事即刻赶回来。” “对不起夏哥,我们总让你操心。” “小轩,经纪人是干嘛来的?不做事怎么对得起那么高的抽佣?”夏依璠鼓励地笑笑,“别担心。” 夏依璠搭乘最早的飞机赶往北京,下了飞机就打车去公司,看到几名高层的脸色便知林墨染这次惹的麻烦不小。 艺人管理部总监胡杨一见他就说:“依璠,你来得正好,这个林墨染年少轻狂、不服管教,实在不行我们也只好暂时让他反省一段时间了。” 夏依璠明白这“反省”的意思是什么,郑重地点点头:“我去看看他。” 他在一间小黑屋里找到了林墨染:“小墨,出来,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林墨染摸索着走出房间,眼睛因为不适应阳光而眯起来,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夏依璠便一脸委屈地说:“夏哥,你可来了。” 夏依璠沉住气,拉着他到公司园区一僻静角落坐下:“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人打架?” 林墨染嘴巴张开几次,犹豫着不肯开口。 “怎么了,你说话呀?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要跟同事好好相处,转过头你就忘了,你究竟想不想在这里工作?” “夏哥,对不起。” “你不跟我说可以,现在跟我回去,认真地写一份检讨书,待会儿我跟你一起送过来给胡杨。” “不。” “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想在这一行里做下去了?你还记不记的当初定下的目标?如果不想做了我们现在就走,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接触这个圈子。” “夏哥……”林墨染嗫嚅着似是有口难言。 夏依璠叹息一声:“小墨,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你连夏哥也不相信吗?” “可找到你们了。”许云生穿过那条布满紫藤的小径来到他俩面前,“依璠,你就别怪小墨了,他会这么生气也是事出有因。” “云生,你又知道什么,告诉我。” “小墨他,他……”许云生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跟夏依璠说,吞吞吐吐。 夏依璠越加摸不着头脑,平日这两人都是爽快人,今天是怎么了? “小墨,云生,你们说话呀,不说出来怎么解决问题?” 许云生犹豫很久,终于还是咬着牙说出口:“依璠,这次的事因你而起。” 夏依璠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因为我的单曲连续几周排在榜首,连带小墨的知名度也提高很多,有些人心里嫉妒便说了关于你的不好的话。” 夏依璠更加不明白,云生的单曲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说夏哥是,是,是靠爬导演的床才把别人的工作机会抢过来给我们的。”林墨染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头却垂得更低了。他知道这句话一定会伤害到夏依璠。 三人骤然感到周围的气压迅速降低,林墨染和许云生甚至不敢去看夏依璠的脸色。 “哦,是这样么?”夏依璠的语气有些飘忽,“那小墨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墨染当即否定:“当然不是!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那些人根本就是嫉妒,他们自己没本事却嫉妒别人的成功。” 夏依璠微微一笑:“这不就结了!你相信我,导演也好,制片人也好,他们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就可以了。做这一行,每个演员的天赋和际遇都有所不同,在机会的把握上也有差别,但是人不应该只局限于外在条件。有的人年少成名但之后的路却起起落落,有的人等很多年、拍过很多场戏才等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角色,而这一个角色就让他们一夜成名。但是在等到这个角色之前,若没有之前的磨砺,他未必能演好它。 “这世上的确有一些人看不得别人成功,你不如他们时他们瞧不起你、踩低你,你比他们强一点他们就开始嫉妒你,但是如果你比他们高出很多,他们就只有仰慕你的份儿了。当初云生第一张唱片取得成功时,也有不少人唱衰,说他红不过两年,不过你看他现在风头是不是越来越劲,去年还拿了金曲奖。陆皓东当年也遭到很多人打压,结果他挺过来了,还当选了影帝,谁还能小瞧他?所以做人最重要的是自己要争气。” “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么污蔑你。” “傻瓜!那你更要证明给他们看,你是因为实力比他们强才被选中做那个工作,而不是靠着裙带关系或者我出卖身体。” 许云生笑道:“说起来我们几个当初也算的上是失意人小组呢!茗轩是因为暗箱操作而被迫跟原来那个王牌经纪人分开,我是因为不服管教而被雪藏,但是因为有了依璠的鼓励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夏依璠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云生,这种时候你就别再取笑我了,是你们自己有实力罢了。如果你们没那个能力,就算有夏依璠鼓励你们都不管用。再者,你还是帮我劝劝小墨,让他写个检讨书,不然这要是给雪藏了那不是白白耽误青春么?” “说得也是。”许云生对林墨染笑了笑,“小墨,别让你夏哥为难了,走,认认真真地写个道歉信,有我帮你,写个千余字应该不是难事。” 林墨染当场就石化了:“什么,一千字?”他除了高考作文那八百字是硬憋出来的,以后再没写过这么长的文字了——当然毕业论文另当别论,毕竟那个东西不需要你无病呻吟地抒发感情。 “哎,别愣着了,走啦!”许云生把胳膊绕在林墨染脖子上,但是他个头只及林墨染的肩膀,所以那样不但他吃力,林墨染也不好过: “云生哥,看你那么费力,把你手拿下来吧,我不会逃的。” “哎,这才是乖孩子。”许云生笑眯眯地拍两下他的头,像拍小狗似的,加上他那个语气,令林墨染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小时后,在许云生的指点下,一封千余字的检讨书诞生。 夏依璠看后说:“很有诚意,我们现在就去找胡杨。云生,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你先去忙你的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吃饭。” 许云生爽快地点点头:“好啊,我等你电话,说话可要算数哦,依璠。” 胡杨倒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本来就认为这年轻人是块良才美质,但也深知美玉也须细加雕琢方能成器,倘若他太过任性公司少不得要给他点苦头吃了。如今他既然诚恳认错,可见不是不可救药,当即宣布由明日起林墨染恢复训练。 离开公司,夏依璠电话约许云生出来,三人边吃边聊了些公司同事的趣事糗事,席间,夏依璠说:“云生,小墨还太年轻没什么阅历,请你多关照他一点。” “放心吧,只要是依璠交代的事,我许云生一定照办不误。”许云生拍着胸部保证。只是他看着夏依璠的眼神让林墨染莫名地不快。 回家的路上,林墨染随口问:“许云生多大了?为什么夏哥不需要经常跟在他身边?” “他比小轩小一岁,不过性格开朗许多而且在自己演艺事业上也颇有主见,现在除了合约或者演唱会一些重大的事情,基本上不需要我在旁边。小轩是个很有灵性的演员,就是性子太腼腆,我不得不时时跟着他。” 林墨染同情地说:“辛苦你了,夏哥。” “这有什么,不过是我分内的事。”夏依璠淡然一笑。 林墨染不得不承认,夏依璠最大的优点是从不居功,也不抱怨。 “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一到家林墨染便大大咧咧地躺在了长沙发上。 夏依璠冲过凉,捧着刚刚买的冰淇淋大勺大勺地挖着吃,过了一会儿,说:“小墨,如果下次再有人说我是靠爬床换来工作,你也不必跟人家生气,只说让他们也去爬爬看。” 第三十一章 林墨染第一个反应是想笑,但随即明白那件事其实还是令夏依璠不开心了,也难怪,没日没夜地辛苦工作,不被欣赏也就罢了,还要被造谣中伤。他一个挺身,坐到夏依璠身边:“夏哥,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为这种事生气了。” 夏依璠淡然一笑。 林墨染忽然发觉夏依璠跟平时不太一样,怎么不一样也说不上来,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夏依璠问:“小墨,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林墨染大叫一声:“夏哥,你没戴眼镜!” 夏依璠皱眉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眸里丝毫不掩饰调笑:“洗澡的时候取下来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是不值得大惊小怪,只不过没有了那副粗笨的眼镜做掩护,他异乎寻常的清丽容颜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呈现于面前,让林墨染猝不及防。 他凑上去:“夏哥,冰淇淋这么好吃吗,给我吃一口。” “你现在应该在忌口吧,我知道公司给你们制定了严格的饮食规定,还是过去这一段再说吧!” 林墨染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他从不爱吃甜品。夏依璠也不是嗜甜之人,可是今晚却这么大口地吃着平时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定是心里不好受吧?林墨染心念一动,把他揽进怀里。 “小墨,你干嘛,快放手,当心冰淇淋洒到衣服上了。”夏依璠在他怀里挣扎。 林墨染讪讪地松开怀抱,想起之前许云生说过的,当年许云生因为执意要做歌手而与父母闹翻,还是夏依璠从中斡旋,终于使得他们认可了他的工作。而且即使是现在,每次和父母闹矛盾,也总是由夏依璠给他们做中间人。明明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怎么会释放出这么大的能量? 想到许云生看着夏依璠时那种令人不快的眼神,林墨染闷闷地问:“夏哥,许云生是不是喜欢你啊?” 夏依璠没想到他忽然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嘴巴里的冰淇淋差点给呛了出来:“小墨,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云生是喜欢开玩笑,但是这种涉及人名誉的话你可别乱说。” “是吗?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就好像齐少钦看小逸哥的眼神,错不了!而且我和小逸哥都叫你哥哥,只有他开口闭口‘依璠’‘依璠’地叫着。” “从我认识他起就是这样了,是你想多了小墨,快去睡觉!这几天为了打架的事也没休息好吧?” “又把我当小孩子!好久没见到夏哥你了,就再聊一会儿又怎么了。夏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林墨染往夏依璠身边靠了靠。 夏依璠沉静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沉吟许久后缓缓开口:“我猜小墨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也没有啦,虽然在学校时有过几个交往的女生,但是她们都嫌我幼稚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林墨染耸耸肩,“第一次时觉得很伤心,后来就无所谓了,而且只要想到他们都不及小逸哥好看心里就不难受了。” 夏依璠一愣:“你喜欢小轩?” 林墨染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也不完全是,就是一个心理暗示,只要这样想了之后不没那么难过了。只不过你不觉得小逸哥的确比很多女生还漂亮吗?” 一提起裴茗轩,林墨染又活跃了起来:“你别看小逸哥平时这么照顾我,其实在孤儿院时都是我罩着他呢!因为他太瘦了,性格又温柔,有几个比我们大的孩子总是找他茬,每次都是我替他出头。不过我那时候饭量很大,经常觉得吃不饱,小逸哥就把他的食物分给我吃。我那时候不懂事,害得他经常挨饿,你看他现在这么爱吃一定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唉!” 夏依璠唇角漾着一抹浅淡而温柔的微笑:“被人这样用心守护着真是幸运的事啊!真羡慕小轩和小墨啊!” 林墨染心念一动:“夏哥待我那么好,以后就让我连夏哥一起保护吧!” “你这句话就够了。”夏依璠隐隐觉得今晚的林墨染和平日的他很是不同,平时他才不会跟自己这么亲热,难道是因为这次的事?果然是小孩脾性啊! “我林墨染可是说话算话,我说过保护夏哥就一定说到做到!夏哥你不相信我吗?” 夏依璠淡然一笑:“我年纪比你大阅历比你深,还需要你保护?你管好你自己就算帮了我大忙了。” 林墨染一怔,夏依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只是不知怎的心里怅怅然。 “我困了,要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夏依璠起身把剩下的冰淇淋放进冰箱,重新刷了牙,正要上楼,忽然听见林墨染大叫一声:“有老鼠!” 夏依璠最怕老鼠,一听他这么讲撒腿就往楼上跑,听到林墨染在他身后爆笑这才知道上当。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却忽然一脚踏空,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趴在了楼梯上,左膝传来一阵剧痛。 身后的笑声魻然而止。 林墨染上前扶起他:“对不起夏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没事吧?” 夏依璠低头看看左膝,自膝盖以下都蹭破了皮,渗出了一排排小血珠。他摇头:“没事,擦伤而已,帮我取药箱来。” 林墨染心下愧疚,扶着他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用棉签蘸着碘酒涂抹伤处,面对白净且弧度优美的小腿时心底竟然涌起从未有过的悸动。 “好了吗?谢谢小墨,你也早点休息吧!”夏依璠见他已经涂完药便放下睡衣下摆。 林墨染有点慌乱地收好药,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我送你上楼。”这是他第一次抱男人,心情比第一次拥抱女友还紧张,脸涨得通红心跳也比平日快。 夏依璠只道自己太重了,笑道:“看你抱得这么吃力,不如放下让我自己走。” 林墨染只是倔强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将他抱回楼上的房间,盖好被褥。知道该出去了,双脚却似钉在了地上,完全不受主观意识控制。 “还有事吗,小墨?”夏依璠看出他的迟疑。 林墨染脑子转得飞快,将埋在心里已久的一个疑问问了出来:“夏哥,我一直奇怪,既然你现在这么帮我,当初为什么反对我入娱乐圈而坚持要我读完大学再出道?” “嗯,这个问题吗?”夏依璠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脸笑了:“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做小轩的经纪人,管得他很严。但是小轩个性沉默,即使不开心也只是默默忍受。你却不同,像个小保镖,看不得小轩受委屈便总是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以至于我时常半夜做噩梦,梦见你拿刀砍我。我想与其等着被你追杀,不如早点将你从小轩身边踢开,解除后患。” “什么?”林墨染一下子跳起来:“看不出夏哥你这么腹黑?” 夏依璠笑得眉眼弯弯:“大不了我以后多给你找工作机会……” “哼哼,你骗谁呢?夏哥才不会这么坏!再给我一个理由。”林墨染索性跳到床上,揽住他的脖子,像小孩似的撒娇起来。 夏依璠想了想,笑着说:“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因为没能上大学而遗憾,所以遇见你时就把这份理想强加在了你头上。这个理由还满意吗?” 林墨染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这个还说得过去,不过,好像也不是夏哥的真心话。快告诉我,不然我今晚就赖在你床上了。” “真是的,刚刚还觉得你长大了成熟了,这会儿又任性起来!我困了,明天一早还得赶回青岛,你自己慢慢想别打扰我睡觉。” 林墨染懊恼地看着身边的人就这么沉沉睡去,想要叫醒他又不忍心,可是这么退出去又不甘心。从来没想到会对那个脾气又冷又臭的夏依璠动心的他,不清楚这天晚上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真是的,不就是看到了他不戴眼镜时的样子吗?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吗?林墨染在暗暗嘲笑自己。鬼使神差,低头轻轻地吻沉睡中人的唇,那么软,比他吻过的所有女生的唇都软,伴着淡淡的柑橘香,林墨染不觉沉醉了。忘记了对方是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一样的人。手不自觉地触摸对方挺秀的鼻梁,单薄的唇,顺着尖尖的下颌滑至锁骨间的凹陷处,口中轻声呢喃:“夏哥,我想,我喜欢你。” “小墨,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要训练呢!”夏依璠睡眼朦胧地咕哝了一句,翻一个身,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林墨染停留在他颈下的手便落空了。 林墨染轻轻起身,退出房间前替他关掉床头灯,在身后带上门。只是这天晚上被突如其来的情愫折腾得心猿意马,林墨染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早上起床时发觉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去敲夏依璠的房门,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床上早就没了人。 “夏哥,夏哥?”林墨染从客厅到洗手间再到厨房,都没见到夏依璠的身影,却在摆着早餐的餐桌上看到他留下的字条: 小墨,我总不放心小轩那边,所以不等你起床就先行离开了。吃完早饭赶紧去公司,有事给我电话。 夏依璠 X年X月X日 “小轩,小轩,脑袋里就只有小逸哥一个人!”林墨染心里泛起阵阵醋意。想了想,把那张字条小心地收入钱夹。 第三十二章 那天收工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夏依璠和裴茗轩正要登上返回酒店的保姆车,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夏依璠——” 两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年纪与依璠相仿,但身形更魁梧,浓眉大眼,穿一身深灰色西装,很是神气。那一瞬间夏依璠把认识的人在头脑中过一遍,对这个人始终没印象。 那男子上前跟夏依璠握手:“你好,夏先生,裴先生,要见你们还真不容易!借一步说话好吗?” 经常有女粉丝在片场附近等着裴茗轩,为的就是要他的签名,男粉丝还真是少见。但是因为之前有过被男粉丝骚扰的经历,夏依璠警惕地挡在裴茗轩身前:“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如果不是要紧事请改天预约。” 那男子一愣,沉住气:“是邵云介绍我来的。” 听到邵云的名字,夏依璠的脸色登时有所缓和:“原来是邵云的朋友。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男子掏出名片:“我叫邵龙,是邵云的弟弟,现在负责为本市的残障儿童基金会募捐。听说裴先生在此拍戏,想请他去义演,希望借助他超高的人气和号召力为残障儿童多募集些资金。我跟我哥说起这个想法时,他介绍我来联系夏先生。” 裴茗轩还在为上次在酒店里邵云欲非礼夏依璠之事耿耿于怀,对这个自称是他弟弟的人的话便存了几分疑虑:“夏哥,这个邵云他……” 夏依璠微微一笑:“小轩当然是很乐意为残障小朋友做些事,只是因为最近一直在赶拍新戏,时间上必须要和导演协调好,如果因此耽误了拍戏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请问义演的时间地点是否定下来了?” “义演定在下周二汇泉广场,届时还会有其他明星参与。听说陆皓东也在这个剧组里,我们正在和他的经纪人联络。” “小轩这方面还请容许我跟导演协商后再给你答复。” “好的,谢谢你了夏先生。” “叫我夏依璠就好,再会。”夏依璠微微一笑,转头对裴茗轩说:“小轩快点,别让大家等久了。” 刚走出几步,身后的邵龙又叫了一声:“夏依璠——” “还有事吗?” 邵龙犹疑地看着他:“我们——是不是见过?我看你好面熟。” 夏依璠惊讶地笑了笑:“是么?” 邵龙搔搔头:“或许是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夏依璠微微侧过头笑了笑,丢下一句“没关系”,和裴茗轩上了保姆车。 陆皓东回头笑了笑:“为了义演的事?” “皓东哥怎么知道?” “我经纪人给我电话了。如果小裴肯去,导演也批准的话,我也不反对。小璠璠,你认为如何?” 夏依璠猛地抬头:“你叫我什么?” “叫你小璠璠咯!又不是没叫过,这么大惊小怪。小林的事搞定了?” 夏依璠点点头:“嗯。皓东哥,你还是叫我名字的好。” 陆皓东摸着下巴,皱着眉看他,目光中闪过一抹疑虑:“怎么了,这些天这么沉默,还在生我的气吗?” 夏依璠一愣,淡淡一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裴茗轩以为他们说那天整蛊他那件事,便附和着说:“夏哥才不会为了那么点小事生气,不过皓东哥你玩归玩,可不要过了夏哥的底线哦!” “哦?”陆皓东淡淡应了一声,“如果我过了底线会如何?” “这……”裴茗轩不知道如何回应,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原本只是想替夏依璠解围,没想到自己也被绕了进去。 “小裴,如果我过了底线会怎样?会封杀我吗?” “皓东哥,你看看清楚,我不过是个演员,哪有那么大本事!”跟这个人果然是讲不通的。 夏依璠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是邵云:“喂,邵云?找我有事么?” “见到邵龙了?” “见到了。不过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夏依璠轻笑。 “哦,原本是想找机会让他跟你说对不起。” “算了!那些事早就该翻篇儿了。你给我电话就为了这个?” “……上次的事,对不起。” “……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 “夏依璠你给我听清楚,你不接受我就罢了,别拿冲动来说事儿……”邵云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声音陡然高了几个八度,夏依璠不得不把手机拉远。 陆皓东好奇地回过头问:“谁?” “一个朋友。”夏依璠不觉得有必要跟他说起邵云的事。 “哦?一个朋友啊?”陆皓东眼神闪了一下,就着他的手按下挂机键,笑道:“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就不要理会了。” 裴茗轩惊讶地望着陆皓东,似乎他刚才的动作过于霸道了,正担心夏依璠会发火,却见他只是神情惘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裴茗轩心里便犯了嘀咕,这些天夏依璠的确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了? 与陆皓东等人分别后,裴茗轩问夏依璠:“夏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应付的事?” 夏依璠还是晃了一下神,随即淡淡一笑:“没什么。” 就算以前有过什么恩怨,现在想来也的确不算什么了。 他还记得那是高三下午的一堂自习课上,自己正在为一道力学题目冥思苦想。班主任走到他身边,轻轻敲了敲桌面,然后指指窗外,示意他出去一趟。 在教室外面,夏依璠看到很少到学校来找他的姑父。 “姑父,有事吗?” “依璠,你妈过去了。” “嗯?”从小在姑姑家长大的他,对“妈妈”这个词汇反应相当陌生,要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是从未见过母亲面的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悲伤。他知道那个在他出生后就改嫁的妈妈就在生活在邻村,但是从来也没想过要去见她——见她做什么呢?她已经有了新的家,而那个家未必能够接受他。 姑父看他表情呆呆的,只当他是哀伤过度,叹息一声,说道:“依璠,你妈明天下葬,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吧!那边的人说,她临死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依璠是遗腹子,听姑姑说,妈妈还怀着他的时候,爸爸下班的路上被一辆拖拉机撞飞了。母亲原本说要亲手抚养他长大的,但经不住娘家人的劝说,最终把他留给姑姑一家,自己嫁到邻村去了。从此他就再也没见过妈妈,虽然两个村子离得很近。 他听姑姑和姑父的话,第二天下午去了妈妈后来的家,旁边有人给他披上孝服,跟他说:“跪下,给你妈磕个头。”他像是上了发条木偶,人家跟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妈妈后来的丈夫和他们生的小孩也跪在一边大哭,哭得他一阵心烦。 他长到十六岁,妈妈一次都没去看过他,死了,却叫他来了。 依璠木然地跟着送葬的队伍前进,唢呐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他头脑中一片混沌。葬礼什么时候结束的他都不记得了,让他恢复神智的,是一声傲慢而粗野的“野小子”。 “野小子,穿着丧服来学校,你找打是不是?” 又是他!从小到大不停地找他茬的人,即使现在已经不在一个班了,这个人每次碰见自己都不放弃寻衅的机会。面对他的挑衅,年少的夏依璠早就学会了忍让和退避,但是这一天,依璠心里像是窝了一团火,凭什么这个人老欺负我?就因为我是孤儿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叫邵龙的人。 邵龙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好啊,敢瞪老子,看我不挖出你的眼睛喂狗!” 旁边有人叫了一声:“快看啊,他哭了,小子,被吓哭了吗?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一言提醒了夏依璠,他有些慌乱地摸一把脸,果然手上是湿的。原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哭,为了那个从小抛弃他的女人。 忽然,下巴被人捏住,他被迫抬高眼睛与高自己整整一头的邵龙对视。十七岁的邵龙长得人高马大英气逼人,与他相比,依璠就像是一只孱弱的小马驹。 邵龙轻蔑地笑了笑,说:“怎么,怕了?来,给爷笑一个,爷就饶了你。” 夏依璠知道终究是要打一架的,虽然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在对方另一只手掌要落在自己脸上前,夏依璠先发制人,对着他的肚子狠狠揍了两拳。在听到对方惨叫的同时,他自己的脸上也挨了一拳,一股温热腥咸的热流顺着鼻孔流进嘴里。 虽然眼前金星乱冒,那血倒像是刺激了他骨子里的野性,他大吼着冲向邵龙,使出全身的力气对那个总是找他茬的人又打又踢又咬,事后想想他觉得自己倒是比那群围殴他的人更像个疯子。他甚至听不见邵龙等人的谩骂,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你再欺负我,打死你!打死你! 邵龙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发烫的水泥地上,身边只有学校看大门的保安。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能站起来吗?” 依璠试着动了一下腿,左腿还好,右腿却像使不上力气一般,右胳膊更是钻心地疼。他一下子懵了:自己变成残废了? 那保安不满地嘟囔:“都是你们这帮小流氓,不好好上学净打架!” 夏依璠大声说:“我不是流氓,是他们欺负我!” “你吼什么吼,还跟我吼上了,我告诉学校开除你!” 依璠看看自己身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再看看保安,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回到家当然又少不了被姑姑一顿说,不外乎是“你打不过人家干吗老跟人打架”这样的话。只是姑姑不知道,不是他想和人打架,是人家不肯放过他。既然怎么样都要找他麻烦,为什么不硬着头皮反击呢?至少也让他知道,欺负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家里没多少钱,姑父没有带他去正规医院,只是去村子里那个赤脚医生那儿,那时候他的胳膊和腿已经肿得老高。老医生粗略检查一遍说腿有点错位,正下骨就没事了,胳膊需要用石膏固定。 那次受伤让他认识了邵云,虽然他和邵龙是兄弟,两人的个性截然不同。相比邵龙的骄横跋扈,邵云文静有礼,并且很有耐心,即使自己有时候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生气。慢慢地,他接受邵云做朋友,他长到十六岁唯一的一个朋友。再后来,在邵云的帮助下,他进了BS公司做演员助理,就是那时候认识了陆皓东。美得让他不敢逼视的陆皓东。春风得意的陆皓东。坏脾气的陆皓东。 车厢内,裴明轩见夏依璠脸色沉静如水,仔细看时甚至有些伤感,便把手搭在他肩上,问:“夏哥,你有心事啊?” 夏依璠淡淡一笑:“没有。” “如果夏哥有心事不妨说给我听,也让我帮你分担一下。” 夏依璠轻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我的心事就是怎么样让你更红,好赚更多的钱。” 裴明轩一副被他打败了的样子:“夏哥真是……” 义演很成功。裴茗轩陪观众做了一个游戏,然后翻唱了一曲许云生的歌曲,虽然台下的观众反映热烈,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嗓音在颤抖。裴茗轩汗颜自己果然不是唱歌的料,如果让许云生知道自己把他的歌唱得这么难听,一定恨死他了。遂发誓再也不公开演唱了。 陆皓东与骆梓桐合唱了她新专辑里的一首歌。 裴茗轩对夏依璠笑道:“皓东哥这个绿叶当得可真称职啊!”夏依璠点点头:“他的妙处就在于从来不介意给人做绿叶,不过你不觉得这个绿叶倒是比主角还亮眼么?”裴茗轩表示赞同:“气场强大的人不管在什么位置上永远是最耀眼的一个。” 陆皓东与骆梓桐合唱结束,台下粉丝仍不肯放他走,纷纷起哄让他再唱一首。于是他独唱了一首粤语歌,他醇厚的嗓音加上深情演绎,丝毫不逊于原唱。高朝处很多粉丝和他一起唱,场面令人煞是感动: ……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么烦烧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 茗轩清楚地看见,演唱这首歌时陆皓东深邃妖娆的眼眸中暗暗涌动着少见的悲凉色彩。他自言自语:“皓东哥唱得真投入啊!”忽然听见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扭头一看,却发现身边的夏依璠早已泪流满面,吃惊之余,茗轩却不敢去惊扰他,只得装作没看见,直到他演唱结束。 裴明轩和夏依璠等了二十多分钟不见陆皓东和骆梓桐,茗轩问要不要给他们电话时,陆皓东打来电话:“茗轩,我和梓桐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不知道是否明轩的错觉,当他把这句话转述给夏依璠时,夏哥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正准备离开,邵龙又追了上来。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之后,邵龙疑惑地盯着夏依璠的脸,笑着说:“真奇怪,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夏先生。”此刻他的记忆里出现了某个少年的桀骜不驯的脸,两人从小打到大,直到他上大学后去了外地。记忆中那个人从来没有笑过——不,应该不是他,虽然长相很相似,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何况,如果是那个人,应该很恨他才是,又怎么会这么彬彬有礼地微笑? “邵先生,告辞了。”夏依璠微笑着同邵龙告辞。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愤怒少年。 “你们慢走。”面对这位温文尔雅的明星经纪人,邵龙更加肯定眼前的夏依璠和他认识的那个野小子不是同一个人。 第三十三章 衣服东一件西一件随意地丢在地上,从房间铺的地毯和墙上精美的装饰看得出,这装饰豪华的房间不知是哪家星级酒店的高级套间,而房顶流光溢彩的水晶灯饰显示此刻时间是夜间。 仿佛叹息一样的低吟自房间某个角落发出。 随着镜头的转移和推进,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上,鼓鼓囊囊的被褥似有生命一般,一上一下地动着,动作幅度如此之大,以至于观者会忍不住担心那床是否承受得住如此剧烈的撼动。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就来自那上下起伏的被褥。 随着被褥的律动,里面的呻吟声越来越高昂,仔细听来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少钦,用力,再深一点……嗯啊……” 原本剧烈起伏的被褥在一瞬间如同电影镜头般定格,伴随着另一个男人粗重的低吼,缓缓沉落下去。过了一会儿,被褥里传来几声轻快的笑声。 “贱人!”坐在椅子上观赏录像的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但是眼睛却舍不得移开电视屏幕。听ta声音似乎是个女人。纤长的手指按下快进键,切换到下一个视频。 又不知是哪间豪华酒店的套房,只有床单和被褥的颜色、窗帘的样式和镜头一角的吊灯提示观影者,这和前一个视频所在地不是同一个地方。 还是在一张巨大的国王床上,两名年轻男子抱在一起,一个略微清瘦,另一个更加精壮。虽然只是拍到了侧面,并且光线昏暗,轮廓分明的脸和优美的身体线条给人感觉,这两人都是少见的美男子。清瘦的男子跨坐在精壮男子的腰上,一上一下地律动,但是对方似乎不满意他这个动作,索性双手托起他的臀部再用力放下。 那名清瘦的男子喉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吟。 那双托住臀部的有力的手动作越来越快,上面的男子很快受不了,颤着声求饶:“慢,慢一点……啊哈……” 下面的男子沉声笑道:“不行呢,现在,慢不下来了呢!” 上面男子的腰高高挺起,双手紧紧攀住同伴的肩膀,细碎的呻吟求饶渐渐转为呜咽,指甲几乎嵌进同伴的肉里。忽然,他的头猛地向后扬起,同伴则埋在他胸前,两人口中同时发出一声低吟,动作也在那一瞬间定格。 过了一会儿,下面的男人柔声问: “茗轩,告诉我,你有没有后悔过被我霸王硬上弓?” 清瘦男子摇摇头,似乎还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是喜欢你,你以为,霸王硬上弓就,就行了吗?” 听了他的话,他的同伴似乎很感动,捕捉住他的唇用心地亲吻。 握住遥控器的手抬起又放下,终于受不住屏幕上两个男子的抵死缠绵,狠狠捶了一下椅子扶手,关闭了录像。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男人?我哪里不好?”观影者捂着脸呜咽了一声,随即手中的遥控器狠狠扔了出去。 身后有人叩门,她扬声道:“进来!” 来人在身后关上门,抱怨了一声:“这么黑!干嘛不开灯?” 女人带着怒意说:“我只说让你派人监视他们的行动,你拍了这些东西来给我干嘛?”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撑住椅子扶手:“你让我监视齐少钦近来的作为,这不就是他最近做的事,我让人拍下来给你难道错了吗?早知道受不了就不要看。”他轻笑了几声。 “下流!” “说我还是说他?” “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哦,是吗?你这样认为?不过我觉得我比他好一点,至少我喜欢的是女人。”男人按了放映机的退出键,将录像带收入盒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存心说给女人听:“这么香艳的画面,如果拿出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觉得如何?” 女人冷笑一声:“除非你不想活了,你道齐少钦是好惹的?” “啧啧,还是你自己不舍得吧?”男人不以为然地说,“他不是好惹的,他的情人总是惹得起的。” “你有办法?”女人的话语里难掩急切。 “这就需要你的配合了,只要你我联手还怕他们不成?” 知道他从不做亏本买卖,女人狐疑地看着他:“你想我怎么配合?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想要的无非是齐少钦这个人,而我嘛,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要他先不好过。”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冷。 男人拨通手机:“喂,小王,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快了?你听着……” 等他挂上电话,女人冷笑道:“以前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坏,大伯要是知道你做这些事不被你气死才怪。” 男人阴鸷地笑了:“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偷偷寻找那个小杂种,异想天开地想让他接手家族产业、认祖归宗,我才懒得费那些事。” 女人笑了,语气里不乏嘲讽:“是啊,本来这些年公司的钱就被你挥霍得差不多了,加上去年那档子事,裴氏现在只剩个空架子了吧?如果再有人想要分一杯羹,那你到最后怕是连骨头都啃不着。”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森森寒意:“告诉过你别再提那件事。” “不提就不提。”停了一会儿,女人试探地问:“你确定那事没有留下后患?” “涉事人都死光了,你说有没有后患?” 这下女人真的害怕了,颤声说:“那就好。你倒是好大本事,那么多人……”心底泛起一层寒意,她说不下去了。 “他们十几号人,手上还一个人质,却对付不了一个姓卓的,你说留着他们何用?只是害我白白损失那么多钱。” 女人想说,你不是不聪明,就是聪明没用对地方,不然裴氏这些年也不会江河日下。但是这话在嗓子眼盘旋良久,始终未敢说出来。 “害怕了?”男人冷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对你,你没发现我们俩才是同类?” “谁跟你是同类?我的目的只是得到齐少钦,其他人我才不管。” “那还不是一样?只要拆散了他们我们就各得其所。”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那小子还真是命大,当年竟然没烧死他。” 女人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陆皓东皱眉看着夏依璠,“依璠,你最近总是恍恍惚惚的,是太累了还是有心事?” 依璠疲倦地看着他:“你也看到了?才几天而已,怎么会忽然多出那么多毁谤小轩的帖子?而且……”而且裴茗轩的身世只有几名高层和当年经手过他的那经纪人知道,但是这个消息一定不是他们放出来的,没有人会自己拆自己的台。 “而且什么?” 依璠摇摇头:“没什么。”他不是不信任陆皓东,但是工作和感情他分得很开。 “真没想到茗轩那种包子性格的人也会有人看他不顺眼。不过他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给人拍到那么多幽会的照片呢?” 依璠望着电脑苦笑:“小轩本来就有些糊涂,齐少钦那个人又那么高调,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连续三天了,一大早他就被一连串电话吵醒,公司高层质问裴茗轩的操守,媒体记者询问消息的真假,最初没看到消息时他如堕云端,直到打开电脑看到娱乐新闻才发觉事情重大。 网上不止有茗轩和一名高大男子在各种场合拥抱接吻的照片,更离谱的是,有人爆出裴茗轩根本不是公司宣传的那样,是什么富家公子,他其实只是一名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把他塑造成富家公子的形象本是公司的意思,这在演艺界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很多公司在包装新人时都会用到类似伎俩,无非是吸引眼球。但是裴茗轩做贼心虚,随着自己的声名越来越大,生怕自己的真实出身会被人揪出,几年前终于放火烧了福利院。事后他还假惺惺地捐助福利院,其实根本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 为增加报道的可信度,甚至给出来福利院的名字,还有几名脸上打了马赛克、身有残疾的“当事人”出来作证,说是事发当夜看见裴茗轩朝另一个方向匆匆逃了。 “你打算怎么办?小裴什么反应?” “他完全懵了,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断背疑云我打算暂时不解释也不否认,至多让齐少钦收敛一点。最严重的是福利院纵火的谣言,我已经报警,希望警方能尽快查清楚这些消息来源。我和上头商议后也已经在网上发声明,之后通过法律手段要求各家网站封锁这些假消息。等一切搞清楚之后开一个记者招待会,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夏依璠的手机响了,陆皓东看着他接起来,对着电话说:“是,我明白。就这样,再见。” “又一家公司终止了代言合作。”挂上电话,依璠对皓东苦笑。 第三十四章 “现在最要紧的是证明小裴的清白。” “网络的优点在于他传递消息的迅捷,但这也是他不好的地方,一个恶意中伤的帖子就有可能将一个演员辛苦经营了几年的健康形象毁于一旦。”夏依璠望着屏幕上《不良艺人纵火烧福利院》的大标题苦笑:什么叫以讹传讹?这就是最好的例子!某些媒体在接到爆料时,根本不去甄别新闻的真假,只顾吸引眼球赚点击率,不惜赔上他人名誉。 陆皓东苦笑:“所以说,网络时代要成就一个人很容易,要毁灭他更容易。” 夏依璠四下逡巡,问:“你有没有看到小轩?”真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刚刚我看到齐少钦来了,或许在安慰他吧!” 听到陆皓东这么说,依璠稍稍放心,这时候齐少钦的支持对于小轩来说是最重要的。 “导演怎么说?”依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就曾有导演把一些演员的戏删得一点不剩。 “导演说,先拍戏别的他不理,不过他希望小裴是无辜的。”皓东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依璠,我相信你,如果你觉得对的事我一定支持你。” 依璠轻轻握住他的手:“谢谢你,皓东哥。” 但望见一双粉色绣鞋向他们款款走来时,两人的手皆迅速抽回。 一袭粉色罗裙的骆梓桐走近笑道:“你们俩在这呢!刚刚我看见齐少钦和茗轩好像吵起来……” 依璠合上电脑,问:“他们在哪儿?” 骆梓桐遥遥一指:“就在那边。” 暮色中,一株翠柏后露出一角白衣。 依璠把电脑往陆皓东手里一塞,说:“帮我拿着,我过去看看他。” 他果然在那棵柏树后找到脸色比那身白衣服还苍白的茗轩,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清丽出尘的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依璠心里一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茗轩轻轻甩开他,眼神空洞而冷漠,声线里更是透着怨怼:“他走了,我和他完了。这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当初非要我接这个戏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依璠心里一惊,想不到齐少钦居然在这种时候抛弃了茗轩。依璠在他身旁坐下,替他抿了抿发丝,说:“他说什么了?” 茗轩缓缓转过头望着他,带着哭腔说:“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在孤儿院长大的,我说是,但是没等我给他解释他就打了我。他说,他宁可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也不会跟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我跟他说不是我放的火,他却不相信我。我又没害人,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 依璠轻轻抱住他,憔悴的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茗轩在他怀里抽泣着,说:“对不起,夏哥,我不该把怨气撒到你身上。” “嘘嘘,没事。”依璠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不远处陆皓东望着他俩的目光有些欲说还休。少顷,他走到裴、夏二人面前站定:“导演问小裴今天还能不能继续拍。” 裴茗轩用袖子抹把脸,倔强地笑了笑,说:“没事,我这就去,不过可能要化妆师帮我补妆了。” 夏依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工作有时候的确可以让人暂时忘记悲伤。他掏出电话拨打福利院的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十分钟后他打第二次,那边接起来,是院长的秘书,听了他的问题,对方回答说:“那几个孩子本来一直在院里好好的,前几天忽然跟院长说要离开,说是已经找到工作了,现在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院长知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院长也不清楚。他们走的时候院长说,他们几个也不容易,要给他们设宴饯行,他们只推说时间紧来不及,所以最好谁也不清楚他们的去向。” “请问院长在吗?” “院长前两天回家的路上发生意外,现在还在医院养伤呢!” 依璠倒抽一口凉气:“是么?打扰了,再见。” 挂上电话,依璠背上嘶嘶冒着凉气:这根本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先收买那几个孩子,再撞伤院长,这样一来孤儿院就没有人可以替小轩作证。 要怎么样破这个局?依璠摘下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以前虽然也有过一些恶意中伤,但是都不像这次这么来势凶猛,一个不小心,小轩一生的前程就此断送。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头顶响起陆皓东醇厚的嗓音:“依璠,别太担心了,不是已经报警了吗,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查出真相了。” “我希望如此,但是不知道他们能有多快?”依璠疑惑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不好好拍戏,跑来跟我闲聊?” “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我是过来叫你一起走的。” “小轩去哪儿了?” “他换衣服去了。” 两人自树林中走出时,看见身穿T恤仔裤的裴茗轩没精打采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依璠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轩,我们回去吧!” 茗轩听话地起身,急切地问:“警察局那边有没有消息?” “他们还没那么快。” “等他们出来结果,说不定齐少钦已经和他表妹结婚了。”茗轩苦笑。 眼看着那两人走远,陆皓东不满地说:“喂,你们两个,等等我。” 依璠回头,望了一眼画着精致妆容自化妆间走出的骆梓桐,对陆皓东笑了一下:“皓东哥,要我们等你么?” 骆梓桐身姿轻盈地来到陆皓东面前,调皮地笑笑:“皓东哥,说好今晚一起吃饭的,明天我就离开剧组了。” 陆皓东认真想了想,说:“明晚吧,今晚不方便。” “可是明晚是大家聚在一起啊,我想单独跟皓东哥一起吃饭呢!”骆梓桐撒娇地嘟着嘴。 “明晚和大家聚餐后我再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玩会儿,你看怎么样?” 骆梓桐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霾,但旋展颜笑道道:“好吧!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当然。”陆皓东对依璠和茗轩笑了一下,“等我,我马上来。” 三人没有同剧组其他人一起回去,而是打车回酒店。没有外人在旁,裴茗轩放弃伪装坚强,像个受伤的孩子缩在夏依璠怀里。 三人刚下车就遭到记者围堵: “裴先生,请问您网上的消息是真实的吗?” “接下来您将如何回应外界的传言?” “您将如何证实自己的清白?” …… 陆皓东挡在他二人前面,艰难地开路:“麻烦,请让让。” 有记者将话筒抵到他面前:“请问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陆皓东板着脸说:“我跟他合作这么久,了解小裴的为人,相信他是被人冤枉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麻烦,借过。” “什么真相,你们这圈子没一个好东西!”这个嘶哑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不知名物体朝他飞来,皓东本能地接住,却是一只鸡蛋。紧接着,他听到依璠叫了一声:“哎哟!”回头看时,依璠右手按住头,头发上、脸上都沾满了蛋液。 陆皓东怒喝:“刚才谁扔的?有种给我站出来!”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记者,挡在了夏依璠和裴茗轩面前:“走开!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裴茗轩失神的双目中现出一线生机:“小墨,你回来了?” 有林墨染与陆皓东左右开道,十分钟后总算回到房间。夏依璠大吁一口气:“今天幸亏有皓东哥和小墨在。不过小墨,你怎么回来了?培训应该还没结束吧?” 林墨染瞪着他,平日笑意盎然的娃娃脸上写满愤怒:“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依璠抹一把头发,黏糊糊湿嗒嗒的全是蛋液,听了林墨染的责问,不以为然地说:“告诉你有什么用,我是经纪人有什么事自然由我出面。今天有点晚了,我就不赶你走了,你留下陪小轩说说话,明天一早回北京,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皓东哥,今天谢谢你了,单凭我和小轩说不定还真给他们堵在那儿了。” 陆皓东沉着脸给他擦掉头发上的蛋液:“依璠,你不需要跟我说谢,我说过,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唉,看你这副狼狈相,赶紧去洗洗。” 依璠微笑着点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见。” “待会儿早点休息,这几天也辛苦了,有事明天再说。”陆皓东习惯性地揉揉他的头发,手指触到湿哒哒腻呼呼的一团时眼睛里闪过一丝疼惜。 刚好这个眼神被正在陪茗轩聊天的林墨染捕捉到,心里有兴起莫名的醋意:为什么这些男人一见到夏依璠,眼神全变得不正常? 但此刻夏依璠眼睛里只有陆皓东,他淡淡一笑:“明天见,皓东哥。” “明天见。”陆皓东望着夏依璠走进浴室关上门才转身离去。 林墨染怒视着夏依璠走进浴室,只有在看着裴茗轩时目光才有所缓和:“小逸哥,你受委屈了,都是那帮记者乱写。夏哥也真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看到新闻的时候我都担心死了。” 裴茗轩轻轻叹息一声:“对不起……” “小逸哥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倒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才要说对不起。” “因为这件事牵涉重大,夏哥已经报案了,希望能尽快查出消息来源。” 林墨染跟茗轩说话时,眼睛不时地瞟一眼浴室,好在茗轩因为孤儿院假新闻和的事一直心事重重,并未发觉他的异常举动。 浴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夏依璠说:“小轩,你先去洗漱,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片场,不要影响拍摄进度。剩下的事交给我,我会尽快查清楚这件事。” 裴茗轩点点头。 一待他离开客厅,林墨染立刻抓住夏依璠领口,压低声音:“为什么要给我换经纪人?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把我推给别人?”
推书 20234-08-31 :乱世民国之狼狈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