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谁付+番外——三千弱水

作者:三千弱水  录入:09-11

 文案:

 这是一个大侠和杀手不打不相识的故事。 他受朋友之托成了别人的临时保镖,他收人钱财前来夺命,两人武功难分高下,一击不中,明日再战。 明日又明日,于是一个每夜准时前来,一个每夜特意相候,夜夜相斗。 是谁先动了心,是谁开始牵挂。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从何时起,生死相搏的拼杀悄悄变了味道。 “无回,我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 “无回,若是有人向你买我的命,你会怎么做?” 爱?他是杀手,他不懂爱。可是当他正在渐渐明白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一脸的深情款款,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气,正在对另一个女子诉说衷情。 ——莫成钰,你说过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你所谓的真心又有几分是真? 相思谁付的关键字:相思谁付,三千弱水,强强,江湖 第一章 深夜,洛阳城中万籁俱寂,一片静谧。 城西的知府大宅却一片灯火通明,气氛格外紧张。 房里的烛火大多已经熄灭,一队队家丁、护院和官兵手持灯笼在府中不停穿行,各个转角、偏门处还有专人守夜,一刻也不敢松懈。 莫成钰单膝屈起,随意地靠坐在知府卧房的屋顶上,望着底下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阵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今夜清风朗月,星子点点,他本应该和温柔解语的佳人软语温存,花前月下,或者和知己朋友对酒当歌,快意江湖,而不是困在这里,守着这个胡子都白了一半,既谈不上美丽又谈不上风雅,无趣刻板,根本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的知府大人,大半夜的在屋顶上一个人吹凉风。 从戌时到亥时,他已经守了快三个时辰。更何况,这还不是第一天,算算日子,他已经守了快半个月了。 半个月前,他的好友谢惊澜前来找他,说是听说洛阳知府赵大人最近遇到了麻烦,经常遇到刺杀,还好每次都侥幸逃脱,但是最近几次的刺杀却是越来越狠厉,府里的护院已经明显吃不消了,不得已还专门拨了几队官兵保护。谢惊澜说赵大人是好官,一向都是站在百姓立场行事,此番得罪了人,也必是为了百姓的缘故,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实在是百姓的损失,因此特来请他,拜托他和自己当几天赵大人的保镖,白天黑夜轮流守一阵子。 莫成钰是江湖人,对官场的事情实在没有兴趣,对所谓的好官坏官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本来并不想趟这场浑水。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个大侠虽然武功高强,性情上佳,还会一些舞文弄墨琴棋书画之类附庸风雅的事情,可谓文武双全,也算得上是现今江湖年轻一代中少有的优秀人物了,偏偏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受一点儿委屈。 不管是容貌出众,品性高洁,还是风华过人,不论男女,不论强弱,不论贵贱,不论相熟还是陌生,只要是和美沾得上边的人,莫成钰便会爱心泛滥,生出无比的柔软怜惜之心,自愿护花,鞍前马后的,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领不领情。 用他的话说,美人就是要拿来呵护拿来疼宠的。 谢惊澜恰恰是这样一位俊朗潇洒、风华绝代的翩翩佳公子,是当之无愧的美人。可惜他武功太高,又出身名门,平日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莫成钰出手相助。 美人在侧,却没有机会效犬马之劳,莫成钰常常为此惋惜万分。 因此此番谢惊澜难得开一次口,纵然莫成钰心底千百个不情愿,也还是没有做多少挣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看美人难过是一种罪过,害美人难过就是罪无可恕了。 谢惊澜和莫成钰约好,谢惊澜守白天,莫成钰守夜间,轮流保护知府大人。 初起几日,确实有几个杀手混在赵大人的随从和护卫中,明的暗的,行刺了好几次,都被贴身守护的谢惊澜拦下了。 而专门负责守夜的莫成钰至今只遭遇过一个杀手,那人武功着实不弱,一上来就摆平了一大堆巡逻的人,可惜最后遇到了莫成钰,两人缠斗了几十招,那人见讨不了什么好,非常干脆地撤退了。 第二章 距离最后一次刺杀,已经是第六天了。 这六天出奇的平静,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对方都再没一丝异动。 越是平静,越是不寻常。 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那班杀手放弃了这桩生意,二是他们正蛰伏着,策划着下一次更凌厉的刺杀。 而从他和谢惊澜交换的情况来看,出动的杀手一次比一次武功高,任务不成,能退则退,退不了则死,穿着最普通的紧身衣或者夜行衣,死后身上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显然是经过了严格有素的训练。像这一类杀手组织,除非雇主自愿撤销任务,绝不可能因为屡刺不中而中途放弃。 平静的越久,便越是危险。 莫成钰心如明镜一般,面上却仍是一派的闲散模样。 他又望了望底下回廊宅院中川流不息巡逻的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索性将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仰躺在屋顶上,欣赏起空中的明月来。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实在是美丽动人。 可惜再美丽的月色,连着看了十几天后也会变得不那么美丽。 实在是太寂寞了,莫成钰不禁心生期盼,期盼着那杀手快快现身。 ——最好还是个美人杀手,也不枉他苦苦等候了这么多天。 莫成钰再次无声地叹了好大一口气,寻思着明天要不要带点儿酒过来,苦中作乐一下。 嗯,最好是秋意阁丹华姑娘亲手酿制的青梅酒,酒劲儿不大,误不了事儿,还别有一番清香。 莫成钰胡思乱想着,心中百无聊赖。 远处传来一阵梆子声,夜交子时了。 正在莫成钰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宅院的东北角传来了一声轻响,声音虽不大,但清脆短促,在这万籁俱寂的子夜中格外清晰突兀。 一直在巡逻早就严阵以待的众人闻声都是一愣,但是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将视线转向东北角,便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迷魂香。 莫成钰精神一振,一个挺腰,靠坐在屋脊上,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潇洒的弧度,右手稳稳按住腰间的长剑。 西北角的树叶无风自动,一道白影骤然冲出,快得就像半空里一闪而过的星子。 白影向卧房直冲而来,在看到屋脊上居然还有人影没有倒下时,稍稍顿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更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 莫成钰故意深吸了几口气,仔细分辨着飘入鼻端的气味,唔,虽然成分多了几种,药力更猛烈些,不过仍然是迷香之类。 居然不是毒啊,莫成钰唇边的笑意加深。 要不是他家阿娘出身四川唐门,一向喜欢摆弄各种药草,对毒药迷药格外痴迷,从小便用他试药,将他锻炼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只怕今天就要失手了。 明明是杀手,却只下这种不伤人武功性命的迷药,也算是个妙人了。 莫成钰手指轻叩着长剑,等着这妙人送上门来。 那白影迷香出手,却再不停留,根本连看都不看莫成钰一眼,直接破窗而入,箭一般没入知府大人的卧房。 不好! 莫成钰心下一惊,连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直接从屋顶上坠入房内,正看到剑光冷然,直直地向床铺刺去。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拔剑出鞘,直接挥剑抵挡,铛的一声钝响,险险阻住了那一剑。 第三章 一击不中,白衣人片刻也没有停顿,并不回剑,而是手腕轻抖,那剑尖立刻下滑半寸,平贴着莫成钰的剑鞘直刺了出去,仍是笔直地指向床铺。 莫成钰措手不及,慌忙将剑鞘再次前送,硬生生地击打在对方长剑上,将剑尖震开一分,角度一变,力道落了空,这才又险胜一招。绕是这样,正昏睡不醒的赵大人脖子上仍是多了一道血痕。 二击不中,白衣人仍然无片刻停顿,借着莫成钰的剑势剑尖下滑,直接刺向赵大人的心口。 莫成钰连忙挥剑去荡,那长剑却又如灵蛇一般轻灵地窜到了赵大人的小腹。 眼看回剑相救不及,莫成钰索性用空着的左手去握对方长剑,白衣人看穿他的意图,在他左手刚刚接触到自己剑身之时,干脆利落地弃了剑,并指成刀,直接切向赵大人的颈项。 这一连串动作迅捷无比,简洁凌厉,招招致命,却又如行云流水,轻灵洒脱,毫无滞涩停顿之感。 莫成钰没料到白衣人变招居然如此迅捷,而且招招直指目标,对自己竟是不理不睬,根本就不打算与自己正面交手。 事到如今,再怎么样都来不及了。 为了避免赵大人血溅当场,莫成钰当机立断,伸出右脚奋力向前一踹,一脚把昏迷的赵大人踹了出去。 白衣人出掌的方向和莫成钰出脚的方向一致,这一掌虽然没有落空,却失了着力点,只留下重重一个掌印。 赵大人一个骨碌从床铺的另一端栽下,摔到了床底下,被床身阻隔,白衣人终于停止了进攻,脚尖一勾,拾起方才丢弃在地上的长剑,一个起落跃出了窗户,连看也未多看莫成钰一眼。 从头到尾都被晾在一边,抵挡的还如此狼狈,莫成钰感到十分不是滋味,刷的一声拔剑出鞘,紧跟着白衣人跃出了窗户。 月空如洗,白衣人跃上屋顶,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欲走。 继而空气中弥漫起另外一种淡淡的味道。 借着这么一停顿的时机,莫成钰终于跃上了屋顶,阻住了白衣人。 “解药?”莫成钰嗅了嗅味道,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白衣人并不理睬他,足尖轻点,向后便退,打算施展轻功离开。 莫成钰早有防备,长剑迅速递出,闪着锋利的寒光,截断了白衣人的退路。 “为什么不伤他们性命,还特意给他们解药?”莫成钰再问,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几丝兴味。 白衣人退无可退,冷冷道:“他们不配。” “不配?”莫成钰挑了挑眉毛,兴味更浓了。 “我只伤别人出得起价的性命,从不做亏本买卖。”他的音调极冷,声音却很清澈,如冷水溅上寒石,清泠泠的。 他不似前次的杀手那样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而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月色如水流泻,映照出他银白色的面具,剔透如星子的寒眸,缺少血色的薄唇,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衬着脑后垂落的黑发,显出一种清冷别样的风华。 此刻他周身杀气已敛,却自然散发出阵阵寒意,眸中无悲无喜,波澜不兴,如同沉寂在千丈寒潭池底的一块寒玉,冰冷,剔透,隔绝了尘世的生死爱憎,没有情感,没有温度。 若是他能揭下面具…… 若是他能笑一笑…… ——风华绝代。 莫成钰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白衣人,老毛病再次发作,脸上露出一片痴迷神色。 第四章 此刻他们站的极近,莫成钰为了阻住白衣人的退路,单手持剑横过对方的身躯。 本是呼吸相闻的距离,也许是面具的关系,莫成钰竟感受不到对方丝毫的鼻息,只感到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白衣人也正静静的看着他。 明明是看着他,那双眸子却空明一片,冰冷剔透,仿佛投不下任何影像。 “刺客!抓刺客!”“保护大人!”忽然屋檐下变得嘈杂起来。 原来是先前被迷倒的众人在解药的作用下慢慢醒转,有人看到了屋顶来历不明的白衣人,想到昏迷之前的情形,立刻放声大呼。 越来越多的人清醒过来,有几个动作麻利的已经跃上了房梁。 莫成钰如梦方醒,下意识地便想撤回长剑,给白衣人让一条退路。 白衣人的动作却更快。 他并不后退,反而迎着莫成钰直冲过来,足尖一转,便从莫成钰的左后方掠过。几缕黑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扫过莫成钰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莫成钰连忙回头,却发现那人快的像一道白光,不过几个起落,便化作一个白点,去的远了。 这样快的身法,就算当真想追,也追不上吧? 这时一个护院跃到了莫成钰跟前,焦急地问道:“莫大侠,大人没事吧?” 莫成钰这才想到方才情急之中被他一脚踢落床底下的赵知府,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大人受了一点皮外伤。方才为了保护大人只好暂时将他移到床下,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那护院闻言长出一口气,感激道:“莫大侠这是什么话,大人性命无碍就已是万幸,这阵子真是多谢莫大侠相护了。” 那人姓丁,是知府宅院里护院的首领,武功虽然比莫成钰他们差了些,眼力却是一流,一眼就看出方才离开的白衣人不是等闲之辈,心知若不是有莫成钰在旁保护,他家主人今夜必是凶多吉少。 莫成钰和丁护院一起去看赵大人,此时赵大人已经醒转,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正随手拍打衣服上的灰。 丁护院连忙上前行礼:“大人,属下失职,让您受惊了。” “哪里哪里,这不是没事儿么。”赵大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他一开始就中了迷魂香昏睡过去,刚刚才醒来,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一幕,此刻除了觉得颈上、身上有些疼痛外,倒真是没怎么受惊。 丫环点起了烛火,卧房中一片明亮。 莫成钰一眼就看到赵大人肚子上自己留下的那个重重的脚印,大感不好意思,连忙给他把了把脉,确定白衣人那一掌和自己那一脚都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内伤,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交给丁护院,让他替赵大人处理剑伤。 双方寒暄了几句,莫成钰告辞出来,再次跃上了屋顶。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卧房里的烛火再次熄灭,宅院又陷入了寂静,众人再次打起灯笼,一队队巡视起来。 一切都恢复了子时之前的情形,但是莫成钰的心情却变得大好,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明知道白衣人刚刚离去,今夜是断不可能再来了,莫成钰却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想在他停留过的地方寻找到一点儿他遗留下来的气息,心中止不住的期待。 他仰躺在屋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空中的明月出神,脑中一遍遍地回想着方才和白衣人交手的情形。想到那人轻灵的身姿,寒玉一般的眸子,不似凡尘中人的风华,不由生出一种思慕。 第五章 今夜过的奇快,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谢惊澜前来换班的时候,就看到莫成钰仰躺在屋顶望着天空出神,嘴角轻扬,一脸的惬意神情。 自从托莫成钰帮了这个忙,他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莫成钰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了。 他知道莫成钰心中并不情愿,完全是因为不想让自己为难,才会干脆利落的接下了这趟苦差事。 每次接班时看到莫成钰熬了一夜的疲惫样子,谢惊澜都会感到歉然和感动。 他曾经提出自己守夜里,让莫成钰守白天,莫成钰却只是潇洒的一笑:“那怎么成?我怎么舍得让你这样的大美人熬夜?”语调虽然调侃了些,语气却极为坚持,让谢惊澜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惊澜一跃跳上了屋顶,在莫成钰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成钰,心情不错啊?昨夜可是遇到了什么快意事,也说来让我听听。” 莫成钰嘴角的笑意更加扩大,斜挑了一边眉毛,俊朗潇洒的面容神采奕奕,如沐春风一般,“美人,美人啊!昨夜,我遇到一个大美人——” “……”谢惊澜有些无奈。 他和莫成钰相交甚深,自然知道莫成钰这个不大不小的老毛病。 不过他更加知道,莫成钰虽然喜欢美人,却仅止于欣赏和保护,不论对男对女,莫成钰都恪守分寸,不动私情,从不会有什么下流非分的想法,甚至连风流都不太沾得上边。他对所有的美人都是一视同仁细心呵护,向来只有别人恋慕莫成钰,还没有看到莫成钰为谁动一次心。因此虽然莫成钰总是美人美人的挂在嘴边,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反而让人觉得风雅,都喜欢和他结交。 莫成钰也不在乎谢惊澜搭不搭腔,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中满是陶醉向往,“那真是一个冷美人,冷冰冰的,又不爱说话,不过那气质、那身法,真是美啊——可惜好端端的,却偏要戴什么面具——” “等等,你说昨夜?!他们又出手了?!”谢惊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莫成钰明明是在这里守夜,怎么会平白无故遇到个美人,还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美人? 莫成钰点头道:“是啊,不过这次和上次那人不同,即使带着面具,也是个十足的大美人。” “……赵大人没事吧?他武功怎样?”谢惊澜显然早已习惯了莫成钰的说话方式,只是顿了一顿,便继续问道。 莫成钰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白衣人的绝代风华,这才认真说道:“这人和前几次出现的人绝对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我和他交手不多,探不出他的底子,但武功应是不弱。尤其是他的轻功身法,我看当今世上也未必有几人及得上。” “那赵大人可还好?”谢惊澜知道莫成钰既然会大清早这副表情坐在这里感叹美人,赵知府一定没有大碍,但听说这次的杀手如此厉害,还是不由多问了一遍。 说到这个,莫成钰又想起昨晚的狼狈,苦笑道:“只受了一些皮外伤,不过说来惭愧,冷美人身法奇快,又不按常理出牌,昨晚真是好险。” “他使的什么武器?” “剑。” “可看得出招式派别?”他二人都是使剑的行家,若是能窥破杀手的师承来历,对战之时自然能轻松不少。 莫成钰摇摇头:“看不出。他只出了三剑,剑剑直指要害,完全没有招式。” 谢惊澜皱了皱眉头:“看来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成钰,你快回去休息,好好养精蓄锐,这两天我们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嗯。”莫成钰点点头,二人并肩翻下屋顶。 临走之时,莫成钰又不放心的交代一句,“惊澜,你也要当心。千万不要逞强。” “放心。”谢惊澜潇洒一笑,风姿翩翩,他堂堂谢家二少可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第六章 莫成钰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他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姹紫嫣红的花园里,身旁是美人环绕,众人吟诗饮酒,好不快意。正饮到酣畅处,他不经意一瞥,却发现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远远站在花园的角落,远离人群,远离春色,脸上依旧带着那个银白色的面具,闪着幽幽的寒光,身后只有一片枯枝衰草,孤零零的。 美人! 莫成钰一惊而醒,看看外面天色,还不到酉时。 他却再无睡意,随意地梳理了一下,匆匆向知府宅院赶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如此迫不及待。 赶到的时候,时辰尚早,知府大人还在府衙办公,没有回府。 老管家客客气气地将他迎进府,为他张罗晚膳。为了招待好他,还特地投其所好,拨了夫人身边最漂亮的两个丫环侍奉。 莫成钰人长的俊朗,性情好,气质好,武功好,名声好,名气又大,再加上对美人格外温柔周到,怜香惜玉,是不少少女的梦中良人。 即使只能跟莫公子相处这一刻,即使只是站在一边服侍,也够府里别的丫环羡慕许久了。 那两个丫环得此殊荣,自然是伺候的格外尽心尽力。 莫成钰看到美人心情愉悦,时间漫漫,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戌时将近,赵知府终于在谢惊澜的保护下回了府。 “白天可遇到刺杀?” 谢惊澜摇摇头:“看来对方改了性情,喜欢晚上出手了。夜里小心!” “嗯,交给我了。”莫成钰点点头,待谢惊澜离开后便一直跟在赵知府身边,直到过了亥时,赵知府上床睡觉。 莫成钰依旧跃上卧房的屋顶,靠着屋脊坐下。 底下依然是往来巡逻的队伍,打着灯笼,将宁静的宅院照的灯火通明。 莫成钰闭目养神,心中暗暗计算时间。 当啷—— 远方传来一声梆子响,夜交子时了。 莫成钰精神一振,睁开眼睛,细细捕捉着院里细微的动静。 前方的树叶忽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莫成钰大喜,连忙去看,却发现一只白猫喵呜一声窜了出来,沿着屋脊爬走了。 莫成钰有些失望,底下巡逻的人们也跟着先是一惊,然后松了口气。 又等了片刻,依然是一片静谧。 难道今夜,那人竟不来了? 莫成钰失望地拔出佩剑,剑锋如水,映着清凉的月色,冷冰冰的,倒有点儿像那人的感觉。 忽然,空气中飘过一股淡淡的香气。 巡逻的众人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纷纷倒下。 灯笼散了一地,在撞击和夜风的吹拂下渐次熄灭。 一道白影晃过,白衣人凭空出现,踏月而来,轻盈迅捷无比。 这次他依旧看也不看莫成钰一眼,连停顿一下也不曾,似乎早就料定迷药对此人无效,也懒得再补一把,直接破入了知府卧房的窗户。 故计重施么? 美人现身,莫成钰心情大好,立刻从还没来得及补好的瓦片破损处直坠入屋内。 第七章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并不直接去挡白衣人的剑,而是立在床边,将手中长剑舞的密不透风,以身为盾,把床上昏睡的赵知府牢牢罩在身后。 不管白衣人如何进招,向哪里刺,他都不为所动,以不变应万变,手中长剑飘逸灵动,光华四射,滴水也不漏。 他的剑法精妙,又打定主意绝不变招,白衣人试了许多次都刺不进去,二人僵持了片刻,白衣人忽然停了手,看了他一眼,将剑收入鞘中,回身从窗户跃出。 莫成钰这才收了剑势,紧跟着追出去。 白衣人果然站在屋顶上,这次倒没有急着撒解药。 待莫成钰在他对面站定,白衣人才冷冷地开口:“我说过,手下从不伤没有买主的性命。阁下这么三番四次的阻扰,是想逼我破例么?” 莫成钰潇洒微笑:“能得美人破例,在下三生有幸。” 那人并不着恼,只是继续用冰冷的语气说道:“这么说,阁下是打定主意阻扰到底了?” 莫成钰收起了笑容,显出有些为难的神色,道:“我也没办法啊。你是美人,惊澜也是美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白衣人显然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看莫成钰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退让,便冷冷道,“那便受死吧!” 声未尽,人已至。 莫成钰根本没看清白衣人是何时拔出剑的,那剑已带着森冷的剑意逼向自己的脖颈。 仍然是简单凌厉,直指要害。 莫成钰连忙故计重施,顾不得颈上已被剑气划出了血痕,急急将手中长剑舞起,形成一层保护罩,险险逼退了那致命一剑。 于是情况又回到了和刚才一样,一个只攻不守,却攻不进去,一个只守不攻,却腾不出手出招。 二人这样打了大半个时辰,谁也没占到上风。 白衣人忽然冷冷哼了一声,向后跃开。 莫成钰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离开,连忙在他跃起时向他丹田处尽力刺去。 他知道白衣人身法极快,并不担心刺伤对方,这一剑只不过是为了阻他一阻。 白衣人果然在空中顿了一下,借势落在了旁边的屋檐上。 莫成钰连忙追过去,脚下还未站稳,便向白衣人连出三剑,终于占得先机。 白衣人眸中的寒光闪了闪,立刻挥剑相迎。 二人很快再次斗在一处。 不过这次的情形却和方才不大相同。 莫成钰摆脱了方才只守不攻的被动局面,手中长剑灵动飘逸,剑法精妙,变换多端。 白衣人则只好见招拆招,但是他身法敏捷,应对极快,间或还能腾出时间攻出几招,一时之间倒也丝毫不落下风。 打的久了,莫成钰渐渐发现,白衣人的剑法其实不如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招式花样,但是胜在身法快、反应快,出招简单凌厉、直指要害,下手又绝不容情。他不仅对对手狠,对自己也毫不容情。甚至有几次,他见来不及抵挡,索性直接迎上莫成钰的剑尖,同时去刺莫成钰的要害,还是莫成钰不想两败俱伤,主动撤了剑,这才化险为夷。 因此打的越久,莫成钰越觉得顺手,虽然未必能取胜,却绝不至于落败。 又打了片刻,莫成钰忽然斜斜一剑向白衣人的面具挑去。 第八章 两人本在生死搏斗,谁会有工夫去挑一个无关痛痒的面具? 白衣人一时没有防备,怔了一下。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银白色的面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下了屋檐。 月光洒在白衣人的面容上,清冷如玉,宛然若画。 却绝对不会被错认成女子。 他白衣白肤,杀气凛凛,如同一柄寒玉铸成的剑,极美,极冷,极锐利。 那双眼睛剔透空明,散发出的不是绝情,而是真正的无情。 从来不曾沾染,自然无需断绝。 即使如此刻,白衣人也只是怔了一下,不惊不怒,连眼波都未曾闪动一下,便又再次挥剑急刺。 他身姿轻盈,白衣翩翩,配上那张如玉的容颜,果然是风华绝代,此人只应天上有。 如果不是在此地相遇。 莫成钰一恍神,差点儿就被刺中心口。 他连忙一矮身,剑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削去他一缕鬓发。 “我叫莫成钰,你呢?” “……” “兄台风华令人折服,交个朋友吧。” “……” 二人又再次斗在一处,莫成钰不管对方答不答话,在百忙之中径自说个不停。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直到屋檐下传来几声响动,二人同时收了手向下看去,这才发现昏倒一地的人中有几个已经快醒过来了。 不知何时,天已经快亮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白衣人收起了剑,准备离开。 莫成钰却忽然跃下了屋檐,同时说道:“兄台且慢。” 白衣人不明所以,脚步仍是顿了一顿。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莫成钰重新跃上屋檐,将手中一物递了过去,“你的面具。”正是方才被挑落檐下的那个银白色面具。 白衣人迟疑了一下,从莫成钰手中接过,依旧戴了回去。 莫成钰看着那张如玉的面容立刻隐没在面具之下,惋惜道:“不过说老实话,兄台这样的人物戴面具实在是可惜了。” 白衣人却只是哼了一声,淡淡的落下两个字,“无、回。” “什么?”莫成钰愣了一下。 “我的名字。无回。”说完,便化作一道白影,疾驰而去。 “无回,无回……” 果然是如他的人一般决绝啊。 莫成钰不断在唇齿间咀嚼这个名字,面上的笑容止不住的扩大,再扩大。 第三天夜里,子时,熟悉的淡香飘过的时候,无回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却没有跃入赵知府的卧房,而是直接跃上了房檐,稳稳地立在莫成钰的对面。 他显然已经明白,想要刺杀成功,务必要先把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解决掉。 莫成钰长身玉立在屋檐上,笑着和他打招呼:“又见面了,无回。”月色的清光斜铺在他淡色的长袍上,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朦朦胧胧的,很柔和。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神采飞扬,眉梢微微上扬,带几分潇洒的神气。 无回并不答话,只是慢慢的拔剑出鞘,带出一阵冷厉的寒光。 莫成钰叹了一口气,忽然出其不意地向前一跃,一下子便挑掉了无回的面具。 那张如玉的面容又暴露出来,虽然冷冷冰冰杀气凛凛,还是令莫成钰心情愉快。 “无回,打个商量吧,平日你爱戴面具就戴,夜里和我打的时候能不能不戴啊?” 无回仅仅是冷哼了一声,便出手了。 第九章 “无回,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 “无回,为什么你都不笑一笑,真是辜负了这张这么漂亮的脸。” “……” “无回,你的轻功真好。” “……” “无回,你的招式真简单利落。这是什么剑法?” “……” “无回,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也算是朋友吧。” “……” “既然是朋友,改天要是找你喝酒打架,我该去哪儿找啊。” “……” “无回,不管你杀不杀得掉知府都没关系,我都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 “千万记住,我叫莫成钰。” “……” 第四夜,第五夜,第六夜…… 转眼一个月过去,两人夜夜相斗,却始终未分高下。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个无声的约定,每夜子时,无回都准时前来,莫成钰则准时相候。 打的久了,他们逐渐熟悉了对方的武功套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动作不疾不徐,不像是在生死拼杀,倒有些像是比武较量了。 莫成钰依旧是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哪怕只逗得无回开一次口,他也开心的要死。 时间长了,他觉得自己快变成搭讪良家少女的花花大少了。 间或的,无回也会答莫成钰几句话,虽然多数是忍无可忍,说一句“闭嘴。” 然而莫成钰却爱死了他那一脸冰冷,微皱着眉心说“闭嘴”的模样。 这让他觉得,在那双似乎映不进任何东西的寒眸中,自己多少有一点儿不同。 莫成钰现在每天都对守夜充满了期待,除了谢惊澜,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其他美人,更没有见过其他美人了。 见面的时候放在眼中,不见的时候放在心中。 当莫成钰又一次说到无回的时候,谢惊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成钰,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十句话里至少有九句要提到无回。就算我知你甚深,有时候也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无回了?” “爱上他?”莫成钰仅仅是怔了一下,便将眉梢上挑,嘴角微勾,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既然知我甚深,便该知道只要是美人,就没有我莫成钰不爱的。” 晓光斜照,照在他明亮动人的眉眼上,端的是风流潇洒,俊美无双。 “是么?”谢惊澜却只悠悠的摇了摇头,故意拉长了调子,悠悠的说道,“依小弟愚见,怎么觉得此爱非彼爱呢?” “什么此爱彼爱的?有什么不一样?”莫成钰叉开双腿坐在屋檐上,双臂分别搭在两边的腿上,摇啊摇的,忽然一挑眉笑道,“啊,莫不是最近冷落了你,让惊澜你吃醋了?罪过罪过——” “去——”谢惊澜伸手就给了莫成钰一拳,笑骂道,“这么肉麻的话还是留着今晚对你那个无回说吧,小弟可消受不起。” 顿了一下,谢惊澜继续道:“明月公子顾流玉前日来了洛阳,今天晚上在茗香居摆宴会友,你想不想去?” “顾流玉?!你是说济南府大明湖畔的那个顾小公子?!”莫成钰的精神一振,声音激动的有些发颤。 第十章 谢惊澜点点头:“嗯,就是他,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结交的那个顾小公子。我家和他有些交情,这两天他正借住在我家府上。也不知莫大公子你有什么好的,他居然特意在洛阳多停留了几天,还托我引见。” “是么?嘿嘿,能得美人如此垂青,我莫成钰真是三生有幸啊。” “口水要流出来了。如何?去不去?”谢惊澜懒懒将臂一抱,撇了下嘴角。 “去、去、当然去!”莫成钰一口应下,话音刚落,想到无回,又迟疑起来,“可是晚上我还要守夜。” 谢惊澜拍拍他的肩膀,“我帮你守一夜就是。反正那个无回天天夜里来找你过招,我白天都清闲得很,多守一夜也没问题。” “但是无回他——”莫成钰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 谢惊澜好笑的瞟了他一眼:“看看,还说没爱上人家。一夜不见就难受成这样,连顾流玉这样的大美人都顾不上了。” “不,我只是……好,我去!那晚上便辛苦惊澜了。无回爱用迷药,你记得先提前服下解药。” 不是什么,又是什么呢? 连莫成钰自己也想不明白,只好不去多想了。 谢惊澜叹了一口气,收起刚才的玩笑神色,认真道:“成钰,我只是提醒你,千万不能爱上那个人。他是个男人,还是杀手,和一个不讲感情的杀手谈感情,我怕你连命都输掉。” “好,我记住了。”莫成钰笑了笑,“多谢提醒,回去睡觉了。”摆了摆手,便一跃下了屋檐。 谢惊澜看着他的背影感慨,自从和无回交上手,莫成钰的轻功身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茗香居在洛阳城中很有名气,虽是青楼却极为风雅,里面的姑娘各个才艺双绝,装扮得体,进退合宜,绝不是一般青楼可以相比。虽然要价很高,客人却络绎不绝。 在结识无回之前,莫成钰也是这里的常客。 想到晚上能见到慕名已久的顾流玉,能见到好多老朋友和红粉知己,莫成钰暂时将无回抛到了脑后,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晚上,莫成钰赶到茗香居,里面早已聚集了不少江湖少侠,莫成钰交游很广,人缘又好,其中有大半都识得。 众人一看到莫成钰到来,纷纷起身相迎。 连茗香居的老板娘茗香都亲自过来招呼:“莫少侠真是许久不见,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可是让我们姐妹思念的很啊。” “是在下的不是,害各位美人伤心了,一会儿自当罚酒三杯给姐妹们赔罪。”莫成钰一边答话,一边四处打量。 他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陌生的俊俏公子,身穿一袭淡紫色的织锦长袍,衣领和袖口绣着白色的祥云纹样,长身玉立,身姿俊逸,面容如玉,丹凤眼中眸光流转,薄唇微微上扬,手中一柄银线滚边素白扇面的玉骨扇,甚是风流动人。 他看得呆了,不禁脱口而出,“顾流玉?” 第十一章 对方也正在仔细打量他,闻言点了点头,含笑应道:“莫成钰。” 他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自有一番风流意态。 莫成钰看得又呆了一呆,恍恍惚惚道:“天下间居然有公子这样比明月还皎洁的人物——久闻明月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令人心折。” “哪里,莫兄人中龙凤,阿玉才是久仰大名,快来这里坐。”说完,引着莫成钰一同坐下,众人也纷纷落座。 “听说莫兄最近为了保护知府大人,每夜都和杀手交手?”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边喝酒,一边东拉西扯起来。 “是啊,无回,嗯,就是那个杀手,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那个人啊,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若是能笑一笑……”莫成钰笑着叹息了一下,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茗香居的水酒味道虽淡,后劲却强,莫成钰喝的急了些,脑子开始有点儿恍惚。 眼前眸光流转顾盼生情的顾流玉,渐渐和无回冷冰冰的面容重合在一起,那双隔绝了尘世生死爱憎的寒眸忽然闪了一下,生动起来。 莫成钰不禁将整个身子靠上去,口中喃喃道:“无回,你终于肯对我笑了么?” 那人却将他微微推开,好笑道:“莫兄,怎么这么快就醉了。”鼻息吹在他脸上,暖暖的。 莫成钰凝神再看,眼前含笑而坐的哪里是无回,分明是顾流玉。 无回怎么可能会这样看着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温柔多情的眼神。 美人在前,居然会想着另一个美人,而且还认错了人。 莫成钰有些尴尬,苦笑着道:“太久没喝茗香居的酒,一时贪杯,让顾公子见笑了。” 顾流玉又替他倒了一杯酒,笑吟吟地递到他面前:“既是如此,何不一醉方休?你我今日一见如故,莫兄不需生分,唤我阿玉即可。” “那你也不要再叫我莫兄了,惊澜都是直接唤我成钰的。”莫成钰接过酒杯,笑道。 “也好,成钰,好兄弟,干!”顾流玉仰头一饮而尽。 莫成钰也爽快的喝完,又替二人斟满。 顾流玉把玩着手中上好的白玉酒杯,随意说道:“我看你对那个无回……似乎不是对手那么简单啊?” 莫成钰将眼睛微微眯起,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那是当然,我对美人向来是高看一眼的。而像阿玉这样美人中的美人,自然更是要捧在手心了。以后你若有什么烦心事只管开口,我必然全力以赴。” “怪不得别人都说你怜香惜玉,怨你四处留情,果然如此。”顾流玉面上笑着,心里却微微一酸。他的烦心事从来都只有那么一桩,却永远也不会有人帮他实现了。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正好。 莫成钰却越来越心烦。 随着子夜的临近,莫成钰越来越惦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无回去了么?若是他发现自己没去,会如何? 会不会失望,会不会惦记,就像自己此刻这样惦记着他? 惦记…… 他识得的美人众多,却从来不曾这样惦记过其中的一个。 这么的惦记,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去知府宅院,去见那个如玉似冰的人。 第十二章 “你是不是爱上无回了?” “千万不能爱上那个人。” 谢惊澜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当时他只是一怔,便轻飘飘地带过了。 ——难道真如谢惊澜所说,自己竟爱上无回了? 只将他一个人放在心上,那种独一无二容不下其他的爱? 他愣了一愣,头更晕了。 望望身边众人,谈笑正欢,却独独缺了那一人。 好似又回到那一日的梦中,他坐在花园中,身边美人围绕,那人却一个人远远的站着,远离众人,远离春色,孤零零的。 恍惚间,那人缓缓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如画一般的俊美五官像用千年寒玉雕成,无悲无喜,无心无情。 他连忙唤那人的名字,那人明明听到了,却像没有听到一样,连看也不看莫成钰一眼。 他一直都在被那人忽略。 心快速地刺痛了一下,莫成钰执起杯中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顾流玉看了许久,终于看不下去地按住他执杯的手,低声道:“有心事?” 头越来越晕,莫成钰使劲揉了揉额头,喃喃道:“阿玉……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 顾流玉按在莫成钰手上的手忽然僵住了。 他问他,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那已经被他刻意遗忘许久的疼痛又爬上心头。 因为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又痛过太多次,如今再想起,已经不那么尖锐,钝钝的,有些麻木。 莫成钰见他不答,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爱?” “爱是……”顾流玉张了张口,却苦涩的说不出话来,索性也学莫成钰,连灌几杯下肚。 灌的急了,呛的他眼眶热辣辣的,想流泪又流不出来。就仿佛那时,那个人在他眼前重伤被掳走,生死未卜,他发了疯般的寻找,再见面时,那人却好端端的,笑盈盈的,和他们的敌人手牵着手。 莫成钰昏沉沉的帮他拍了拍背,又道:“……如果那人不能去爱,又该怎样呢?” 他的声音很低,像问话,又像自语。 顾流玉窒了一下,也自语一般低低道:“既然是不该爱的人,一开始不要去爱就好了。” “一开始就不要去爱,这就好了?”莫成钰觉得头有些疼,昏沉沉的重复着。 顾流玉却话锋一转:“……可是,若是能控制,也许便不是爱了……” 他叹息一般,继续喃喃道:“曾经有人和我说,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不该爱的人,爱了便是爱了,只要你愿意说给他知道,只要他愿意接受……可是最后呢?” ……呵呵,到最后,他是和不该爱的人在一起了,而他,却永远不能再爱他了…… “……” 外面传来一阵梆子响,屋里很闹,声音隐隐约约,听不太分明。 莫成钰却敏感之极。 他忽然抬起头来,急道:“子时了?!” 第十三章 顾流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大概吧。” “……”子时了,无回要来了! 他却不在。 心中的烦闷立刻变成了一团火,剧烈的燃烧着,仿佛要烧穿他的心口。他再也坐不下去,立刻起身对顾流玉说道:“阿玉,我忽然想起有点儿急事,明日再登门赔罪。告辞了。” 顾流玉一愣:“这么晚了,你又喝的不少,你——” “赶时间,改日再和你解释。”莫成钰不待他说完,也顾不得向在场众人告辞,便匆匆离开。 顾流玉望着他的背影,疑惑之后,又好像有些明白了,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既羡慕又同情。 莫成钰一出茗香居便使出轻功向知府宅院疾奔。 夜风吹着他热乎乎的脑袋,感觉清明了许多。 想见那个人的念头却越发急切。 他提了一口气,将功力催发到极限。 知府宅院,子时。 无回准时到来,习惯性地撒了一把迷魂香解决掉那些不入他眼的小角色,照例向卧房屋顶那个不受迷药影响的人奔去。 他速度太快,直到飘然落地,立在了那人跟前,才发现那人居然不是莫成钰。 ? 怎么回事? 莫成钰呢? 他难得的愣了一愣,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心里莫名的一空。 “……”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对方,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和莫成钰并没有什么约定。 更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立场不同,不得不夜夜相斗。 无回将手扶在剑上,心中翻转不定。 谢惊澜也正打量着无回。 片刻之后,谢惊澜潇洒地抱了抱拳,含笑道:“久闻无回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还真是像成钰说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 “……”这人果然是认识莫成钰的,却不知,莫成钰为什么没来。 “成钰今晚有点儿事,分不开身,托我前来会你一会。” “……”看来,他今晚是不会来了…… 谢惊澜顿了顿,忽然敛了笑容,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人和成钰不同,学不来他的怜香惜玉,对待你们这种是非不分辣手无情的杀手向来不会心软。无回公子,请吧!”说完便拔出长剑向无回刺来。 他记得莫成钰说过,无回剑法凌厉,身法极快,因此绝不敢让无回占得先机。 “……”是了,无论今日来的是这人还是莫成钰,他们都是敌人,没有丝毫差别。 ……不管莫成钰说过多少次,他们是朋友。 他刷的拔剑出鞘,不管对方要刺中自己哪里,只是笔直地刺向对方心窝。 对待敌人,就应该这样简单利落,一剑致命。 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 这种不管不顾的打法,自从遇上了莫成钰,已经好久没有用过了。 莫成钰…… 心口又是一空,晃悠悠的,似痛非痛。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心中翻转不定,身法不由就比平时慢了几分。 “!”谢惊澜见他这样的打法,吃了一惊。 无回的剑比自己的剑快,这样下去,至多刺他重伤,而自己却是凶多吉少了。 皱了皱眉头,谢惊澜向旁边跃开,避过了心窝,肩膀却没有逃开,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无回一击刚中,本能地翻转手腕,只轻轻一抖,长剑便横向谢惊澜的脖子。 第十四章 谢惊澜瞳孔剧烈的收缩,再想避让已是不及。 他虽然早听莫成钰说过无回这种打法,但真的遇到了,还是来不及应对。 千钧一发。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住手”,一个身影飞快的飘落两人中间,推出一道掌风,将两人隔开。 “……”莫成钰!你来了! 无回心中莫名便是一喜,方才那些空空痛痛的感觉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但他向来少言,只是默默的望住莫成钰,收剑退至一边。 “你怎么会来?”谢惊澜显然很是吃惊。 “以后再说,你先回去。”莫成钰看着谢惊澜肩膀上和脖子上的剑伤,虽然都不致命,还是很让他心疼,“你受伤了?快点儿回去包扎。” 谢惊澜低头看看自己的肩膀,方才委实太过惊险,根本觉不出疼痛,此刻松懈下来,才发现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你——成钰,你喝醉了。”他看出莫成钰说话虽还清楚,神情却明显不同,把一个喝醉了的莫成钰单独留在这么厉害的杀手身边,他很是担忧,“我留下来帮你。” 莫成钰不耐烦的摆摆手,头又开始胀痛,让他没什么耐心:“放心,不会有事。” “可是——”他还是很担心。 “无回舍不得杀我的,我们是朋友。”酒劲儿又涌上来,莫成钰揉了揉额角,得意洋洋的说。 “……”谢惊澜一惊,看向无回。 无回却只是沉默地看着莫成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银白色面具冷冰冰的,看不出底下的表情。 “你看——快回去包扎吧,不必担心我。”见状,莫成钰越发得意。 “……”这两人之间……莫非…… 他明明只是信口开个玩笑,难道竟给他料中了? 看看莫成钰,再看看无回,谢惊澜觉得有些头疼,只得道:“那我先走了,自己小心。” 至少从目前的情形看,无回不会动莫成钰。 跃下房檐之后,谢惊澜终究忍不住,反身交代道:“记住早上我说的话,你是聪明人。” 莫成钰只笑着摆了摆手,催他快走。 谢惊澜无奈,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了。 屋檐上只剩下莫成钰和无回两个人。 他俩沉默着对看了半天,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无回自然是不会先开口的,纵然他今天难得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成钰则出神的看着那静立在月光之下的出尘身姿,一时忘了开口。 ……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 “……”为什么要道歉?他们之间,他来或不来,来的是他或是别人,与他都不应该有丝毫的差别。 “我想见你。晚见你一会儿,就想的不行。”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会想念。 无回眨了下眼,隐去寒眸中瞬间的波动。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无情。”久久等不到回应,莫成钰苦笑了一下,“可是,不管你多无情,我还是会想着你。” “……你喝醉了。你走吧,明日再打。” 他们是对手,这次任务已经拖了太久,机不可失,他应该趁这个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的,可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却听到自己这么说。 第十五章 “告辞。”既已出口,这次只好便宜他了。 “等等。”莫成钰却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既然今天不打,能不能坐下来聊聊天?” 无回身形一闪,挣脱出来,冷声道:“得寸进尺。” 莫成钰却笑着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打了这么久,好歹也是朋友了。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却还没有好好聊一聊,不可惜么?” “不可惜。” “无回——”莫成钰将声音放得又柔又软,竟隐约带了一点儿央求的意味。 “你……哼。” 莫成钰嘴角上扬,含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有表面上那么无情。” “哼。”回答他的,是又一声冷哼。 “呵——”这家伙,真是别扭的可爱。 莫成钰笑着扯了扯无回的袖子,两人背靠着屋檐坐下。 夜早已深了,圆月高悬,四周安静又广阔,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莫成钰抬头望着明月,许久,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无回,我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 “……什么?” 爱? 那是什么东西? 他是杀手,他不懂。 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字时,他的心中会涌上一点儿喜悦? “把面具去掉吧。你带着面具,我看不清你的样子——” “……”无回迟疑了一下,伸出手,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 那一张如画一般的面容立刻显现在月色下,如冷玉,如寒冰,纵然面无表情,却别有一番出尘动人之处。 “……”莫成钰痴痴地望着这张脸,这个人,心中一动,想也不想地倾身过去吻住了那双薄唇。 没想到这个如冰一样冷硬的人,嘴唇却出奇的温热柔软。 莫成钰心中喟叹,伸出舌尖描画他的唇线。 “!”无回大惊,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 距离太近,抽剑已是不及。他并掌成刀一刀向莫成钰脖颈切落。 莫成钰却将他手腕一拧,借着酒劲儿使出蛮力用整个身子圈住了他,将他的双臂牢牢压在身子两侧动弹不得,整个人都俯了上来,遮住背后的月光。 “别动——” “你!……唔……” 那灵巧的舌不断在他唇上挑逗,舌尖撤去的时候,温热的唇瓣便覆盖上来,辗转吸吮着自己。 身子僵住,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唇上的感觉这么陌生,这么鲜明。 “啊……”心里怦怦直跳,呼吸乱了次序。 舌尖和嘴唇交替进攻,却撬不开紧闭的牙关,莫成钰温柔地诱哄:“把嘴张开……听话……” 他愣了愣,竟依着他的话,着魔一般轻启自己的牙关。 “真乖——”低低的话语吞噬在纠缠的唇舌间,他索性把他压倒在身下,尽情亲吻。 炽热的酒气从温热的口腔传递过来,无回的头也开始昏昏沉沉。 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样的事。 他甚至从来没有允许别人近过他的身。 更何况是敌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来不及思考,忘记了挣扎,只是随着莫成钰的节奏陷落下去。 第十六章 “嗯……” 他们两个的内功都不弱,气息可谓绵长,这种时候却都忘记了吐纳换气,无回最先支撑不住,喘着气推开了莫成钰。 这次莫成钰倒很配合,顺势放开了他。 “你……为什么?”深吸几口气后,无回问道。 莫成钰却反问道:“如果我真的爱上你,怎么办?” “……”怎么办…… 无回定定地看着莫成钰。 他的双眉微微上扬,容貌俊朗,唇边带着一抹习惯性的淡淡笑意,一头黑发在身后肆意飞扬,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勾勒出他潇洒的身姿。 他只是姿势随意地坐着,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气度风采,快意飞扬,让人移不开眼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一个人。 除了师父和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其他的人在他眼中,只有该杀和不该杀这两种区别。 该杀的,他在乎的只是那人的命值多少钱,不必费心去看模样。 不该杀的,更是不相干之人,更加不用理会。 但是面对莫成钰,他却一再地破例。 怎么办…… 他也更想问问他,怎么办。 无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面上虽然仍是没什么表情,眼波却动了一动。 莫成钰见了,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笑看着无回,眼底盈满了温柔的笑意,“无回,你喜欢喝什么酒?明天我带壶酒来,咱们不醉无归,好不好?” “……” “竹叶青?女儿红?花雕?你喜欢烈酒还是清淡一点儿的?” “……” “其实美人自酿的小酒也不错,丹华姑娘的青梅酒青涩爽口,莫语姑娘的桃花酒清香绵长,青妍姑娘的梅花酒更是费工夫,是用落在白梅树树根的雪水合了白梅花瓣酿出来的,那味道更是清冽淡雅的很,如何?想不想尝一尝?” “……” “无回——” “我不喝酒。”唉,最终又是自己败下阵来。 “为什么?” “师父说,喝酒会误事。” “呵,你们那些事,确实容不得出一点儿错。”莫成钰眨了眨眼,忽然一下子凑到无回的耳边,低低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喝酒,还会乱性——”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一字一字的说,气息轻轻软软的,全都喷到了无回耳朵里。 “你——”无回打了一个激灵,他还来不及缩脖子,就被莫成钰一把扯进怀里,质问的话语全被吞进了对方的嘴里。 这次莫成钰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顶开牙关,用舌头纠缠着无回的舌头,奋力的吸吮,追逐,翻搅,瞬时间,无回的口中便充满了他混杂着酒香的味道。 就在无回昏昏沉沉想要推开他的时候,莫成钰却自己撤了出来,舔了舔嘴角挂着的银丝,仍旧揽着人不愿松开,低笑道:“好喝么?” “啊?”无回一愣。 “我是说,这酒好喝么?”莫成钰笑的贼兮兮的,仿佛偷了腥的猫,“今日喝的是茗香居自己酿的女儿红。那地方讲究风雅,入口味道比一般女儿红淡了很多,要是不小心喝的急了,后劲儿却强的很。” “……”这家伙! 第十七章 莫成钰又笑了一笑,眉眼弯弯:“酒虽误事,偶尔尝一尝却是无妨。以后我每日都带一点儿来,天天不同,等斗上个十天半月,这天下的好酒,便能教你尝过一遍了。” 他仰头望了眼明月晴空,感叹道:“人生在世,能有佳人美酒相伴,夫复何求——” 无回格开了他的怀抱,手抚长剑,淡然道:“是么?我却觉得,人生在世,不过一个杀字而已。” 莫成钰叹息着摇摇头,将他的手从剑上拨落,不死心的再次揽住了他的肩膀,含笑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人活着,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美人?你常去那种地方?”无回拍掉他的手,冷道。 “美人养眼,愉悦身心,尤其是有才情的美人。下次带你去见识一下,你便知道了。”再次伸手,莫成钰暗暗打定主意,今日不管被拍掉多少次,他都决不放弃,誓要美人在怀。 “比起这个,我对怎么杀掉你更有兴趣。”无回冷哼一声,再次去拍他的手。 “哈哈,你若吃醋,我便再也不去了,只守着你一个,好不好?”莫成钰笑道。 “胡言乱语,嫌命太长了么?”无回拿出面具戴回脸上,打掉莫成钰的手站起身来,“你一个人继续发酒疯吧,我不奉陪了。” “等等!”莫成钰连忙扯住无回的手,道,“明天还要来呀。” “……” “我等你。” “……哼。” “明天不用再洒迷药了,太麻烦了,我让他们都撤走,反正都是没用的摆设。” “……哼。” “明天来的时候别戴面具了,我喜欢看着你的脸,好不好?” “找死!”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当你同意了啊!” 刷—— 无回狠狠用内力震开了莫成钰的手,甩袖走人。 清晨,莫成钰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谢惊澜坐在旁边,正一脸担忧的上下打量着他。 “来了?”莫成钰揉揉胀痛的额角,伸了个懒腰。 “昨晚没吃亏吧?”谢惊澜问。 “吃亏?”莫成钰愣了一下,昨晚喝醉之后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涌进脑海,虽然不连贯,却能忆起个大概,不由干笑了几声,“那怎么会?岂止没吃亏,好像还占了美人不少便宜,嘿嘿——” 谢惊澜神色大变,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莫成钰!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轻点儿、轻点儿——”莫成钰掰开胸口的长指,理了理被弄皱的襟口,笑道,“惊澜,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疯么?无回是什么人?!那样的人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这么激动——啧啧,总不会,你也爱上了无回吧?”莫成钰看着谢惊澜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好笑,忍不住就想再逗逗他。 谢惊澜直接一指前面下方:“如果你酒还没醒,我不介意推你到那个荷花塘里醒醒酒。” “不用不用,醒了醒了。”莫成钰连忙摆手。 第十八章 “真的醒了?”谢惊澜双手抱臂,斜睨着他,一副随时准备踢人下水的样子。 “真的醒了,真的醒了。”莫成钰一迭声道。 “既然醒了,就好好跟我说说,你和那个无回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惊澜看着莫成钰,双眉皱起,“你小子这次不会是玩真的吧?” “……你希望我怎么答呢?” “我只想听真话。” “嗯……”莫成钰也皱起了眉毛,沉默了半天,苦笑道,“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谢惊澜的眉心皱的更紧了。 “等我想清楚再回答你吧。” “我宁肯你永远都别去想。”想起昨晚那二人的情状,谢惊澜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之极,“算了,回去睡觉吧。” “嗯。从今晚起,把巡逻守夜的那些人都撤了吧,真对上无回那样的高手,不过白送性命而已。” “……也好。一会儿我就跟赵大人商量一下。” “对了,顾小公子还在你府上么?昨晚走的匆忙,今天须得登门向他赔个罪。” “你还记得赔罪?人家今天一大早就走了——我听流玉说了,抛下美人中途离开,可真不是你莫大侠一向的风格啊。”谢惊澜习惯性的调侃他。调侃完了,想起莫成钰此次如此反常的原因,不由又皱起眉头。 莫成钰作势去抚谢惊澜的眉头:“好了,别担心了,我有分寸。” 谢惊澜将头一偏,无奈道:“别拿那一套对我。老天保佑,希望你这场醉赶快醒个干净。” “遵命,在下这就回去醒酒。”莫成钰笑笑,跃下了房檐。 “唉——”谢惊澜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当夜,莫成钰照例坐在屋顶上等人。 照旧是一身淡淡天青色的长袍,长发飞扬,随意潇洒。 身旁还放着一小壶酒和两个酒杯。 他将酒壶拿起,慢条斯理的斟满了其中一个酒杯,执在手中轻轻晃动。 月光倒映在酒杯中,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波光荡漾,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越近子时,越是不定。 既盼着他快来,又不知等他真来了,自己该怎么面对。 昨夜借着酒意,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当时随心妄为,只觉畅快无比,清醒之后却不免有些后悔。 正像他对谢惊澜所说的那样,对无回究竟是什么心思,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他虽然喜欢美人,却从来没觉得其中的哪一个这么特别,这么让他放不下。 然而他从没爱过,这是不是爱,他自己也着实说不上来。 一时觉得是爱的,一时又觉得不爱。 自己还糊里糊涂搞不清楚,贸贸然就招惹上无回,该怎么收场才好。 唉—— 果然酒后乱性,真是至理名言。 他向来不是纠结的人,此刻却不由长叹一口气,辗转不定。 时间在辗转中流逝。 子时的梆子准时响起,虽无迷药的暗香,他还是下意识的抬头,果然看到那一道白影踏月而来。 无回轻灵地落在他眼前,这一次居然真的没有戴面具。 第十九章 如玉的面容在月色下如画一样,寒冰一般的眸子冰冷剔透,波澜不兴。 纵是无情也动人。 他虽然仍旧冷冰冰的没有一点表情,却破天荒的对莫成钰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 他终究是听进去我的话了! 莫成钰大喜,心中一阵狂跳,瞬间又觉得这样的人,谁舍得不爱。 他忙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尝尝,昨夜说的梅花酒。” 无回并不去接,只用长剑指着莫成钰:“动手吧。” 莫成钰将他手中长剑拨开,道:“这酒极淡,尝一点儿吧,不妨事的。” “不必了。”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向青妍姑娘讨来的,一共只有这么一小点儿,换了别人,千金都难求得的。”说着,又向前递了一分,简直快要凑到无回的嘴边了。 “……”无回看了莫成钰一眼,默默接过酒杯,沾了沾唇。 “如何?”莫成钰期待地问。 “……还好。”他从不喝酒,完全不懂酒,只觉得这酒喝下去冰凉清淡,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倒真是不错。不觉抿了抿唇,慢慢把剩下的都喝了下去。 “那就再喝一点儿。”莫成钰欢欢喜喜地又替无回斟满,自己也倒了一杯,在他杯缘轻轻一碰,“我就知你一定会喜欢。” “……”无回饮尽杯中酒,将杯子放在酒壶旁,“酒已喝过,可以动手了吧。” “明日再带青梅酒给你。”莫成钰将酒壶酒杯小心地收好,放在旁边的大树上,然后拔出剑,笑吟吟道。 无回也拔剑出鞘,二人很快斗在一处。 两人相斗已久,对彼此的招式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你一招我一招,丝丝入扣,在旁人看来,就如同同门师兄弟互相切磋学习一般。 莫成钰将内力灌注剑身,向无回胸口处击去。 他料定无回必定会轻松避开,同时借机攻自己下盘,因此用足了十成力,出手全无保留。 他二人相斗,向来不会故意手下留情,以免看轻了对方。 无回果然如他所料,急向旁边飘开。 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无回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 高手对招,岂容毫厘之差。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莫成钰的剑已扑面而来。 他勉力再避,避开了剑尖,却避不开剑气。 巨大的剑气震的他连连后退,仰头喷出几口鲜血,脚下打滑,顺着房檐便向下滚落。 “无回!”莫成钰大惊,慌乱中直接抛了手中长剑,一伸手将无回捞在怀中。 “你怎么样?!”看着那白衣上次第晕开的点点鲜红,莫成钰心中大痛,一手牢牢地环住他,另一手慌忙去探他的脉象。 “住手。咳咳——” 脉门被扣,乃是学武之人的大忌,无回勉力挣了挣,挣不开,只好改用另一只手按住莫成钰的手。 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激的他又咳出几口血来。 “为什么不躲!”莫成钰懊悔的要死,心中止不住的怜惜、疼痛和后悔交杂在一起,翻涌而上,一波又一波。 “技不如人,咳咳,我输了——”血气不断在胸口翻腾,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第二十章 “到底怎么回事儿!”莫成钰不管不顾,轻易便脱开无回的手,又去探他脉门。 他们斗了这么久,彼此有几斤几两都清楚的很,他才不信以无回的功力会躲不开方才那一击,更不相信他会故意认输。 “放手!”无回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可施。 莫成钰的眉头越皱越紧,怒道:“你受伤了?!” “……” “你来之前就受内伤了对不对?!那你还跟我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逞强!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你就不怕、不怕我万一伤了你、杀了你,怎么办?!” 满腔的怒火逐渐变成害怕,莫成钰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又仔仔细细探了一遍无回的脉象,虽然紊乱虚弱,一时半刻倒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必得好好调养一阵子,最近恐怕都不能动武了。 再三确认之后,莫成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是心疼,又是万幸。 “是谁伤的你?”莫成钰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塞进无回的口中。 “咳咳——与你无关。”无回本不想吃,无奈被捏住下颌,不得已咽了下去。 他咳了几声,皱了皱眉头。 他实在不喜欢这么虚弱地靠在别人怀中,任人摆布的感觉。 更何况,那人还是对手。 “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报仇。”莫成钰径自抚上他的背,拍了几下,让那药下的更顺畅些。 无回又皱了下眉,摇头道:“不必了。只不过是出任务时失了手。他虽然伤了我,却已经被我杀了。” “出任务?你又去杀人了?你好端端的和我打着,怎么还去接别的任务。” “哼,托你的福,这单生意迟迟做不下来,当然要接别的。” “你——唉……伤好之前,不要再出去杀人了。”莫成钰无奈地叹口气,揽他在怀里坐正,将内力汇入右手指尖,再次去扣他的脉门。 一股暖流沿着脉门缓缓流入体内。 “你干什么?”无回猛然抬头,寒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替你疗伤。”莫成钰柔声道。 “你应该趁机杀了我,而不是浪费自己的内力替我疗伤。”疑惑的表情只有一瞬,很快又回复了冷然。 “昨夜,你不是也没有趁机杀我?” “如果你是为了答谢,不必了。昨夜我只是恰好没有杀人的心情,让你捡了个便宜。” “即使昨夜你伤了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会救你。”莫成钰动情地看着他,低声道,“你还不明白么,我说过,我爱你。” 虽然自己还一直犹豫不定,但是在看到他为自己摘下面具的一瞬间,及至现在看到他虚弱地躺在自己怀里时那种心疼无比的感觉,莫成钰终于发现,不管这是不是爱,他已经再也放不开怀中的这个人。 第二十一章 “……可是我不爱你。”寒冰般的眸子波动了一下,无回低声道。 他永远不会理解,为什么当他将剑刺出时,那本不必去死的女子宁肯陪着丈夫共赴黄泉,也不愿一人独活。为什么明知抵挡不了,那柔弱的母亲还是固执地挡在儿子身前,任他一剑两命。 二师兄断魂曾经对他说,这叫爱。 夫妻之爱,父母之爱,兄弟之爱,朋友之爱。 他以为他懂得一些了,却看到更多的人在他的剑下乞求,宁可用妻妾子女朋友甚至父母的命换他自己的命。昨日还缠绵不舍的枕边人,却在对方身死之后卷款潜逃,或者忙着瓜分家产,毫不伤心。 他于是又疑惑了,觉得自己从未懂得。 那一年,他的小师弟在刺杀时失手身亡,师父和师兄弟们也只是立了个牌位,焚了些香烛,便不再提起。 学艺不精,胜者生,败者亡,本就不值得惋惜。 不是他们无情,身为杀手,唯一该放在心上的,本就只有一个杀字。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爱这样复杂的东西,可有可无,不懂也罢。 无回木然的想着,向来平静无波的心中,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 他看着莫成钰,那人也正看着自己,容貌俊朗,眉眼含情,笑意款款,心下一颤,下意识便转开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莫成钰,我不爱你。”他重复道,声音比平时还要冷硬几分。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很高兴。”莫成钰笑了笑,并不气恼,只是将声音更放柔几分,在他耳边温柔道:“没关系……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先开始就可以了。” “我不可能爱上你。” “我有的是耐心,我慢慢教你,慢慢等你。” “……你会失望的。这辈子,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无回,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莫成钰将他的脸转回,迫他看着自己,“若是别人向你买我的命,你会怎么做?” “……” “你会不会毫不犹豫,一剑杀了我?”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自然会知道。” 他应该毫不犹豫的说一个“是”字。 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 沉默了半晌,终究选择了另一种说法。 莫成钰看穿他的犹豫,却并不揭破,只是笑了笑:“我明白了。” 有这一刻的犹豫就够了。 无回看着月光下他自信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挣了一下,想脱开他的掌握。 莫成钰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将他揽在怀中。 “……我们道不同。”无回摇摇头,叹息道。 他已经许久没有犹豫过,没有叹息过。 没有烦躁过。 这个莫成钰,已经让他破了太多的例,实在是个危险的人。 “无所谓。” “……”无回张了张口,似是想再说什么,血气却先一步翻上来,不禁又咳了几声,嘴角涌出些鲜血。 “别动。”莫成钰替他抹去唇边血渍,重新扣住他的脉门替他疏通气血。 这一次,无回没有再拒绝。 反正拒绝也是无用,只得随他去了。 第二十二章 暖暖的气流缓缓冲入滞塞的经脉,引导着体内紊乱虚浮的内力,一点点的疏通、归位,直到二人额上都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无回喷出一大口瘀血,终于觉得好受一些。 莫成钰又不顾无回的反对,输注了一些内力给无回。 “你看,虽然我们的内力路数不同,总可以相互融合的。”莫成钰抹去无回头上的汗珠,又探了探他的脉象,大为满意。 “……多谢。”终是欠了这个人的,无回心中叹一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你既然道谢,我便索要一些谢礼,不过分吧?”说完,也不待无回答应,倾身便吻了上去。 那唇瓣刚才沾了鲜血,温软中带着丝腥甜,莫成钰细细地全都允了个干净,又去撬他的牙关。 无回只僵硬了一下,叹息了一声,终是默默放他进入了。 嘴里依旧是一片腥甜,莫成钰想到方才他从半空中吐血坠下的情景,心痛万分,动作便格外的温柔缱绻,吻得无回全身无力,慢慢伏在他的身上。 这次莫成钰没有喝醉,完全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一点儿也不后悔。 这样的无回,强大也好,虚弱也好,无情也好,为他破例动容也好,无回的一举一动全都牵动着他的心,让他舍不下,放不开。 爱还是不爱,早已不是那么重要。 莫成钰想到无回身受重伤,爱惜他身体,只吻了片刻便放过了他。 低头看着怀中人一向冷硬如玉的面容上难得显出的脆弱和淡淡红晕,心中一动,又涌上无数爱怜,不由在他眼角眉梢又连亲了好几下。 无回将他的脸推开去,微微喘息几下,待体力恢复了一些,便撑着莫成钰的身子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嗯,是该回去好好养伤。”莫成钰随着他站起,仍旧揽住他的肩膀,“我送你。” “不必,放手。” “……至少也让我送你出了这里吧。你现在不方便用轻功。” “……那好吧。”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再纠缠下去,反正纠缠到最后,多半也还是自己让步。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习惯向这个人妥协了。 无回心中烦躁,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凝神一看,那人居然打横将自己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快放下!”无回大窘,胸间气血翻腾,瞬间涌出一股热气,激得他又咳出几口血来。 莫成钰只是将他抱了更紧了些:“抱住我的脖子,抓紧了。”便运起轻功,三两下就沿着屋顶跃出了知府宅院。 托无回的福,最近他的轻功确实进步了不少。 勾起嘴角又笑了笑,莫成钰抱着无回落在了知府宅院后门的一条小路上,天还没有亮,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可以放开了吧。”无回抹去唇边新添的血迹,冷冷道。 看怀中人是动了真怒,莫成钰连忙将人放下,不放心地揽着他的腰:“我再陪你走一程吧。” “不必了。” “那,跟在后面总可以吧?” “不行。” “你若不答应,我便不放手。” “……” “就跟在后面,就送一程,还不行么?无回,你杀过那么多人,又受了重伤,我担心你。” “你若不说,没人知道我杀过人,也没人知道我受了伤。” “可是我知道。” “……既然要送,还不放手。”想了想,又补充道,“说好只送一程。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食言吧?” “那是自然。”莫成钰忍不住又给无回输了点儿内力,这才放开。 第二十三章 无回一言不发,当先走向前面。 二人都没有用轻功,一前一后在小路上走着。 莫成钰痴痴的看着前方单薄挺直的身影,一袭白衣,仿佛不染尘埃,在月色中翩然前行,真如同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任何的血光,任何的世俗,都不能污浊。 仅仅是一个背影,已经风华绝代。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若不说,谁能想到他是个杀手,已经犯下杀孽无数。 不知不觉,莫成钰跟着他转过一个个街角,走了一程又一程。 无回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完全停下脚步,冷冷道:“莫成钰,你这一程可真是长。” “这就到了,这就到了。”这一句话说的清亮干脆又不留余地,让莫成钰想要装作没听见都不成,只得也停住脚步。 想到无回必然不会让自己知道他的栖身之处,再跟下去确实不妥,莫成钰柔声道:“明日我给你带专门治内伤的药酒。” “……”无回只是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莫成钰没有办法,只得继续道:“那我先走了,好好养伤。” 无回依旧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莫成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直到他转过刚才拐过的街角,无回才转回身继续向相反的方向走。 莫成钰就停在那个街角后面,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前面的街角一转,终于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天子时,无回却没有来。 直到天光大明,谢惊澜前来换班,无回依旧没有来。 他倒是真的听进了自己的话,乖乖呆在家里养伤吧。 莫成钰看看放在一旁特意准备的药酒,心中很是失落。 第三天,第四天,…… 那一天之后,无回再也没有出现过。 岂止是无回,其他的杀手也没有出现过。 深夜,莫成钰一个人坐在知府卧房的屋顶上看月亮。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无回没有出现过的时候。 一切却又有着些微的不同。 比如说,院子里不再有护院和官兵打着明亮的灯笼来回巡逻。 赵知府已经渐渐习惯了被高手保护着防备刺杀的生活,近来不中迷魂香也睡的很香。 莫成钰苦苦的等待杀手,等着那个叫无回的杀手。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狠狠的想着那个人,想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人简单凌厉的杀招,快速轻灵的身法,想那人面具下如玉如画的面容,清冷出尘的身姿,想那人一声冷哼别扭可爱的脾气,温软甜美的薄唇,及至想到最后一眼,那人风华绝代、世家公子一般的背影,心又狠狠的疼一下。 宁可疼痛,还是忍不住要想。 那人为什么不来了? 伤可好的差不多了? 那人现在在哪里? 是不是又去哪里和别人拼命了? 最最不敢想的,最最痛上心头的,却是那人还会不会再来。 不知道那人住在哪里,不知道那人所在的组织叫什么,不知道那人还和什么人相交,除了知道那人的名字叫无回,其他的完全一无所知。 要是连名字都是化名呢?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若是无回不再来这里,他该去哪里找他? 第二十四章 莫成钰望着月亮,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此情无计可消除。 到得今日,他终于明白,何谓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远处有人慢慢走来,脚步声落在地上,由远而近,在这寂寥的夜里格外清晰。 莫成钰望了一眼,居然是谢惊澜。 谢惊澜一个翻身跃上了屋顶,坐在莫成钰身边。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莫成钰强打精神调侃道,“莫不是守了一天还没守够,夜里想接着守?” “正是。”谢惊澜随口答了一句,看见旁边有酒,便伸长了手去倒,“有酒有月,也算良辰美景了。这夜里果然比白天有趣的多,不如我俩换一换,可好?” 莫成钰连忙去阻:“这酒不合你的口味——” “我还没喝,你怎么知道?成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说话间,谢惊澜已倒了一杯,尝了尝,皱皱眉头:“这又是哪家美人酿的什么酒,怎么这么淡?” “这是青梅酒,早说了你不会喜欢。下次我请你喝陈年的女儿红。”莫成钰笑着摇了摇头,把酒又拿了回来,放在一旁。 这是他特意为无回准备的。 他猜无回一定会喜欢这类清淡的酒,他曾说过要一天换一种,教无回尝遍天下美酒。 不管无回还来不来,他依然夜夜带了酒来,似乎他若这么做了,无回便总有回来的一天。 但是如果无回真的不再回来呢? 想到这里,莫成钰脸上刚刚打起的笑容又垮了下去。 谢惊澜将手中的半盏残酒晃了晃,轻吟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丹华姑娘这青梅酒一年只酿一季,别人都是千金难求,对你却向来毫不吝啬,你可知是为什么?” “酒逢知己吧。”莫成钰强打精神,笑了笑。 “青妍姑娘的梅花酒更是稀少,一年只得一罐,除了你莫大侠,怕是连皇帝想讨也要费一番功夫,你可知又是为什么?” “运气、运气……大概是我前世烧了高香吧,哈哈。”莫成钰又笑。 “那莫语姑娘的桃花酒呢?还有翠然姑娘的菊花茶、折柳公子的飞花剑舞、袁家少主得的回风剑谱,人家为什么都巴巴地找上你?” “这都要感谢各家美人抬爱啊,我何德何能,惭愧惭愧。惊澜,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也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可惜你口口声声要保护天下美人,这次却注定要让天下美人为你伤心流泪了。”谢惊澜顿了一下,又道,“成钰,那个杀手有什么好,你就非他不可?” “惊澜……”莫成钰叹了一下,这次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我知你素来喜欢美人,可是天下美人多的是,咳咳,就算你非要男人不可,那些青楼公子、世家子弟,武功高强的美人,为你动心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是兄弟才劝你一句,你这又是何苦?” “唉,我也说不上来,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已经多久没来了?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他要是一直不来,你又怎么办?” “……”这句话正问到莫成钰最痛之处,他沉默了一下,将谢惊澜的半盏残酒拿过来一饮而尽,觉得这次的酒入口怎么这么苦涩,莫不是用没有熟透的涩梅子酿的? 第二十五章 “就算他来了,他就一定会和你相同的心思么?他不接受你怎么办?他骗你怎么办?他若是想要你的命,你也不后悔么?” “……只要他能来便很好了。”莫成钰看着手中空荡荡的杯子,笑得有点儿寂寞。 “我现在真是后悔,要是当初不找你帮这个忙,你也不会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谢惊澜又是生气,又是后悔。 莫成钰仍旧是那副寂寞的样子,“也许吧,不过我却一点儿也不后悔。” “真的决定了,绝不后悔?” “嗯。无论怎样也不后悔。” “你这个笨蛋!” 刚开始听说无回再没来过的时候,谢惊澜很是欣慰。 所谓旁观者清,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放这两个人再这么下去,现在不出事,早晚也要出事。 无回若从此消失,实在是一件好事。 一时的难受纵然难免,时间长了,渐渐也就淡了。 然而看着莫成钰一天天消沉下去,他才惊觉,原来已经晚了。 谢惊澜叹了口气,拍拍莫成钰的肩膀,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艰难说道:“这样吧,我帮你。如果以后再遇到他们的人,一定想办法替你找出无回。” 既然晚了,劝说无效,便只有帮忙了。 谁让是兄弟呢。 莫成钰反手握住谢惊澜的手:“多谢!” “不过话说在前面,我帮你只是不想看你难受,却终究是不赞成的。哪天如果摆了喜酒,记得请我喝一杯。要是哪天伤了心丢了命,可别说做兄弟的没劝过你,还亲手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那是自然。好兄弟!哈哈!”自从无回走后,莫成钰已经好久没有笑得这么轻松畅快了。 看着莫成钰开怀的样子,谢惊澜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初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么个痴情种子,更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个男人。真是交友不慎,还好你喜欢的不是我。”谢惊澜夸张的叹了口气,颇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没有认识无回之前,我自己也没想到。”莫成钰仰靠在屋檐上,笑着对谢惊澜说,“所以如果哪天你也喜欢上个男人,就算他是江洋大盗,邪教魔头,我也完全理解支持。” “我才不会。”谢惊澜身上一寒,撇了撇嘴角,“我又不是你,才不会放着温软可人的女人不要,去喜欢个硬梆梆的男人。” “哈哈,话不要说的太满——” “太久没打架,皮痒么?” 两人正自嘻嘻哈哈,忽然远处空气一动,无风的夜里,树叶抖了几下。 莫成钰和谢惊澜同时站起,对视了一眼。 谢惊澜在莫成钰肩上轻轻一拍:“恭喜。小心!”便从相反方向施展轻功离开。 莫成钰则站在屋顶上,屏息等着来人。 一个身影快速地逼近,仍旧是一身白衣。 莫成钰心中怦怦直跳,大喜之后却是深深的失望。 那人虽然也是白衣,轻功虽然也很不错,身影气息却和无回不同。 他笔直地奔向知府卧房,看也不看屋顶上的莫成钰,反而从窗户直接破入。 简直和当初的无回一模一样…… 莫成钰心中一荡,立刻强收敛住心神,依旧从屋顶直坠入屋内。 第二十六章 然而屋内等待着他的却不是一剑紧似一剑的杀招,而是一股诡异的安静。 白衣人负手立在床前,像是特意等着他到来一般。 屋内渐渐弥漫起一股奇特的味道,淡淡的,若隐若无。 莫成钰飞快地嗅了一下,是毒药! 虽然对他无效,对床上躺着的赵知府却可以要命。 他慌忙去看白衣人身后的床铺,床上的被褥微微隆起,看不出起伏,连一点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莫成钰心下一惊,立刻拔剑向床铺冲去。 白衣人却借机和他错身而过,足下一点,从他坠下来的洞口向屋顶跃去。 不好!他要溜! 如果赵知府真的死了,再放这人离开,他岂不是更难找到无回了?! “等等!无回在哪儿!?”莫成钰顾不上去探赵知府的死活,慌忙紧跟着跃上去,就怕失去这最后的线索。 白衣人翩然落在屋檐上,借着月色上下打量莫成钰,似乎并不急着离开。 莫成钰松了一口气,急急问道:“无回呢?他为什么不来?” “他不会再来了。”白衣人笑了一下,好脾气的答道。 他的眉眼极其清俊,乌发玉容,淡红的薄唇,不笑时如素墨白宣上一幅远山烟雨,笑起来又如深山古刹墙边探出的一枝红杏,明明跳出红尘外,偏又欲去还留,未脱的干净,疏淡绝尘中别有一番动人情致。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美人。 若是在以前,莫成钰必然会心生好感,兴起结交之念。 可是此时,他只是匆匆下了个“美人”的结论,便再次将心思转到了无回身上。 自从爱上了无回,他已经很久没心思注意其他的美人了。 “为什么?他的伤还没好?还是又被派去出别的任务了?” “你和他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和他是……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很担心他。”莫成钰想了一想,道。 白衣人笑着摇了摇头:“无回没有朋友。你要是没有别的要说,我可要走了。” “等等!”莫成钰咬咬牙,冲口说道,“我爱他!” “哦?是么?看在你这么干脆的份上,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无回正在受刑。”白衣人似乎对这答案极为满意,眉间笑意更深了几分。 “受什么刑?!他受刑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你究竟是什么人?!”莫成钰大惊,心中又急又疑,恨不得拔出剑来架在白衣人脖子上逼他快说。 白衣人依旧不疾不徐,浅笑盈盈:“我是无回的师兄,断魂。他受刑与我有什么相干,为什么不能笑?说起来,这件事全是拜你所赐,与你倒是有极大的关系。” “此话怎讲?”莫成钰心口一缩。 断魂笑着说道:“要不是你三番四次的阻挠,害他这单生意迟迟做不下来,师父怎么会一怒之下罚他呢?” “我……”莫成钰心中更痛,简直像有人拿着把刀在剜他的心,颤声道:“你可知是什么样的刑法?!” “我门中刑法种类繁多,全看师父心情。不过师父一向喜欢无回,应该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那他的伤呢?到底好了没有?” “不知道。他那天负伤回来即被带走受刑,我也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要是那天我不送他回去就好了。”莫成钰后悔极了,心痛的要死。 断魂瞟了他一眼:“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第二十七章 “告诉我,去哪里救他!” “救他出来又如何?再打一架么?你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他给不了你。” 莫成钰寂寞的笑了一笑:“没关系,给不了就给不了吧……我只想再见他一面,看见他好好的。” “……”断魂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忽然凌空跃起:“好!想见他,就要看你追不追得上我了!” 他当先飞跃而去,莫成钰连忙急起直追。 断魂的轻功虽然不及无回,却仍然在莫成钰之上。 要不是断魂身上带着些若隐若无的药味,要不是断魂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慢下来一两步,像是故意在等莫成钰一样,莫成钰险些就追丢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家客栈前面。 断魂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说了一句:“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你若要教会他爱,便不要再教会他伤心。” 这句话用内力直接送进莫成钰耳中,莫成钰还来不及回答,断魂已经一闪没了踪影。 莫成钰向前看去,这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几个最普通不过的字,因为是半夜三更,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这种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受刑的地方。 莫成钰心下怀疑,但想既然断魂特意把他带到这里,一定有他的用意。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他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莫成钰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跃过围墙进入了客栈的后院。 二楼拐角处透出一点儿微弱的灯光,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显眼。 就从这一间开始吧。 莫成钰轻手轻脚摸上二楼拐角,点破窗格间的窗户纸向里看去。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桌边,不知正在干什么,正是令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无回! 怎会这般顺利?! 他心中怦怦乱跳,生怕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又屏着呼吸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在窗外看了许久,中间还狠狠掐了自己好几把,这才终于信了。 当下再不迟疑,强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急忙去敲那门。 无回正在灯下拭剑。 说是拭剑,出神的时间倒占了大半。 今晚,他拜托二师兄断魂去知府宅院帮他行刺。 不知师兄和莫成钰此时对上了没有,又谁胜谁负。 “无回,我想见你。” “无回,我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 “无回,若是别人向你买我的命,你会怎么做?” 莫成钰…… 他叹一口气,手下的动作再次顿住。 近来,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人如清风明月般潇洒的身影,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温柔的笑意,动人的话语,他睁开眼睛想要摆脱,却又会因为看不到那人而失落。 不思量,已难忘。 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会爱的,但是恐怕……还是爱上了吧。 从来没有这么在意一个人。 从来没有这么想见一个人。 其实想见也并不难。 他知道,那个人必定还会夜夜在知府卧房的屋顶上等着他,或许还会带上一壶酒。 ——只要他去。 但是去了又如何呢?不管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管吻过多少次,喝过多少酒,最后还是要为了赵知府的性命争个高下。 相见不如不见。 第二十八章 想到那帜热缠绵的吻,不觉抿了抿唇,那里曾烙下过属于莫成钰的味道。 他知道,面对莫成钰他已经再也起不了杀意。 没有杀意,便不会赢,只可能败。 只要莫成钰还守在那里一天,这桩生意他便无法完成。 因此他才不得不拜托断魂帮他代劳。 帮他杀了赵知府,同时便也斩断了他和莫成钰之间唯一的联系。 灯花爆了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无回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跑神了,叹一口气,继续擦拭手中的长剑。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声快过一声。 断魂回来了?! 敲得这么急,是受伤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无回心中一跳,手中的剑也顾不得放下便急忙去开门。 刚刚打开一道缝,他还来不及看清是谁,门便被来人大力的推开,然后向他猛扑过来。 不会是断魂! 他下意识便挥出长剑直刺来人心窝。 那人却只是用手胡乱拨开剑锋,任长剑在手中划出深深的血痕,仍旧不管不顾地冲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无回、无回!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抱得很紧,勒得他胸口有点儿闷疼,却温暖而熟悉,让他不想挣扎。温热的鼻息吐在耳边,湿湿热热的。 “莫成钰……?你怎么会来?”当啷一声,长剑脱手落地。 “你让我找的好苦——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莫成钰的声音低低的,竟隐约带了些压抑着的恐惧。 无回心中一动,双手微微抬起,第一次想主动去抱住一个人。 可惜他还来不及抬手,莫成钰已经松开了他,将他拉离自己一臂远,上上下下检视了一遍,又去扣他的脉门,嘴里不停道:“你的伤可好了?他们对你用了什么刑?都伤在哪里?” “谁对我用刑?”无回被问的莫名其妙。 “你师父啊。断魂说你迟迟杀不了赵知府,惹怒了你师父。”莫成钰一边答他,一边又细细探了一遍脉象,好像没什么事啊,连上次的内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无回皱了皱眉头:“师兄是这么对你说的?那也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了?”都怪他前去拜托师兄时心神不定,经不起盘问,说的太多了。他这个师兄虽然和他很是交好,但是一向随性妄为惯了,这次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是啊。”莫成钰不放心的又去扯他的衣服,“难道是皮外伤?让我看看。” 无回忍无可忍的按住莫成钰准备去解自己腰带的手:“不用看了,我根本就没受刑,又怎么可能受伤。我门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刑罚,我师兄都是骗你的。”他看看自己手腕和白衣上留下的片片血迹,想到方才毫不留情的一剑,心中微微发疼,“受伤的是你。” “我没事。你师兄没道理骗我啊,到底伤在哪里?别再逞强了。” “……”无回叹一口气,将手腕递到他眼前,无奈道,“你刚刚不是已经检查过好几遍了?难道非要我把衣服脱个干净你才能相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想到无回脱光衣服的情景,莫成钰脸上一红,脑袋打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二十九章 “……”无回看到莫成钰的反应,这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的实在太过大胆,也浑身不自在起来,默默将头低下几分。 正看到莫成钰右手掌心那一道剑痕,伤口又深又长,还在不断涌出鲜血,聚成一线,滴滴答答地向下流去。 正是方才他的长剑所伤。 他的长剑虽无名,却薄如蝉翼锋利无比。 他杀过很多人,一向手起剑落,见过很多鲜血,却从没有像此刻觉得这么刺目。 寒眸波动了一下:“坐好,我帮你包扎。” “有劳。”莫成钰眉毛微微上挑,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 无回将莫成钰引到方才他坐的位子上坐好,出门打了些清水,又回身拿了些纱布和金疮药放在一旁,弯腰站在莫成钰身边,开始清洗伤口。 莫成钰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今日没有戴面具,淡黄的灯火忽明忽暗,映照在那张清冷如玉的面容上,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肃杀,那双总是剔透无情的寒眸此刻正凝神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用打湿的帕子一遍遍洗去伤口周围的血污。 虽然整个人依旧冷冷冰冰没有什么笑意,手劲却很轻柔。 莫成钰心中怦怦直跳,低声道:“无回,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无回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退了开去:“……该换水了。” 莫成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住无回:“不要走,听我说。” “我不走,我只是去换水。” “你洗的那么仔细,早就洗干净了,还换什么水?直接上药吧。”莫成钰指指桌上的纱布和金疮药,嘴角微微勾起——明明脸已经红了,还非要找什么换水的借口,他的无回果然是别扭的可爱啊。 “……也好。”只要你别再说些让人不知所措的话。 无回将灯芯又挑亮了些,低着头在伤口上仔细均匀的洒满药粉,然后拿起旁边的纱布一层层地缠绕包裹。 莫成钰则悄悄用另一只手圈住了无回的腰。 无回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伤口,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些天来,我天天都在想你,想你为什么不来,是伤没有好?还是出了什么事。越想越担心,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 “一听说你在受刑,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替你受过。” “……” “可是你呢?你明明好端端的,为什么不来见我?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 “无回,如果今日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消失、从此再不相见?!” “……” “告诉我,是不是?!” 无回皱一皱眉:“别动,又开始出血了。” 莫成钰手上用力,牢牢盯着无回的眼睛,重复道:“你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不知为何,看着莫成钰的眼睛,他的心里竟一阵阵的发紧,话到嘴边,临时就改了口。 第三十章 “那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宁可待在屋子里也不来?为什么今天来的是断魂?!” “因为……”相见不如不见,他明明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莫成钰此刻的样子,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终于低声道,“因为我迟迟杀不了那个知府,买主已经等不及了,师父便把这桩生意交给师兄去做。” “就算如此,就算不必杀他,你还是可以来见我啊!你明明知道我每夜都会在那里等你,一直等到天亮——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见我!……无回,我那么想你,你竟一点儿也不想见我么?” “……不杀赵知府,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再见面?”朋友么?爱人么?这些词汇对他太陌生,他无法轻易尝试。 “我们的事和那个老头有什么相干?我爱你,我不信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你其实已经对我动心了对不对?” “莫成钰,我没有心可动。”很久之前师父就说过,做他们这一行的若是动了心,离死便不远了。 “我把我的心给你就是。” “……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杀手。我们不是一条道。” “那又怎么样?从我看见你的那一刻起,眼里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无回,无论要花上多长时间,费上多少功夫,我定要让你心甘情愿地承认爱上我!” 他执着地看着他。 冰冷绝尘又如何,无心无情又如何,放不下舍不去,他偏偏要拉他为他沾染上红尘爱嗔。 莫成钰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暗沉起来,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勾住无回的脖颈,迫得他低下头来,重重地咬了上去。 “啊!……”无回唇上吃痛,猝不及防,手一松,快要打完的结脱手散开。 莫成钰泄愤一般,粗鲁的在那温软甜美的唇上辗转啃咬,那唇瓣本是淡红薄削的,片刻便变得红肿娇艳起来。 唇上传来阵阵的刺痛,刺痛中却夹杂着湿热麻痒,带来一种别样的快感,无回只觉得血全冲上头部,晕沉沉的。 如玉的面容渐渐染上红晕,喘息越来越急促,他无意识地双唇微张,攀住了莫成钰。 莫成钰心中一荡,瞬时涌上一片柔情,动作轻柔了许多,慢慢吸允起来。 他用缠着纱布的手固定住无回的腰,另一只手则更加用力,压得无回坐倒在他身上。 唇边的触感如此美好,如记忆中一般温暖诱人,来不及去想应不应该,无回也学着莫成钰的动作在对方的唇上辗转吸允起来。 莫成钰伸出舌尖,轻轻去舔无回的牙齿。无回毫不反抗,任他长驱而入的侵入自己的口腔。 两人相互吸允舔噬,舌尖纠缠着舌尖,激烈的在对方口中翻搅,辗转缠绵,发出阵阵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渐渐松开的纱布上又渗出了淡淡的血迹,但是显然谁也没有工夫去管那伤口了。 “嗯……啊——” 莫成钰离开了无回的唇瓣,沿着他的唇角一路吻到耳垂。 那耳垂早已充血红透,不一会儿便在莫成钰的口中又肿胀了几分。 莫成钰身上的某个部位也随之更加肿胀起来,他压抑着喘了口粗气,将舌尖伸进那玲珑的耳孔中,模仿着交欢的动作,一进一出,快快慢慢。 第三十一章 湿热的气息喷进无回耳中,带着唇舌进出发出的濡湿声音,有些痒,更多的是酥麻。 唇瓣还被那人的手指抚弄着。 飘飘忽忽的,似乎全被那个人肆意主导着。 无回觉得身上越来越热,有一种陌生的躁动让他忍不住挺起了脖子,张大口深深喘息,喉中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无意识的音节。 莫成钰仿佛受到刺激一般,唇舌进出的更加激烈,忽然低吼了一声,站起来将无回仰面压倒在桌子上。 他的动作又快又猛,把无回的背部撞得生疼。 “啊——”无回被撞的打了个机灵,心中清明了一些,刚想反抗,就被莫成钰点了穴道,全身再也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你干什么?!”无回怒道。 莫成钰激烈地吻着他的脖子,渐渐下滑到锁骨,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别动,别动……” 他唇舌一路下滑,慢慢把无回的衣襟向肩膀下褪去,露出了大片光滑健壮的胸膛,那里很少被日晒,如玉一般白皙,衬得上面两点红樱格外惹眼。 他凝神欣赏了片刻,一低头含住了其中一颗细细地拉扯啃咬。 “啊!” 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样的事! 一股夹杂着疼痛的快感从脚底直冲上后脑,无回惊叫出声。 浑身无力,他勉强低下头去看,只见莫成钰正埋在他的胸前,用唇舌逗弄着他的乳尖,那小东西在莫成钰唇间一吞一吐,早已高高的挺立起来,肿胀殷红无比。 莫成钰用力吸允着,发出滋滋的声音,带出一丝一丝的快感。 无回难堪极了,无力道:“住手……莫成钰,你住手……” 莫成钰抬头看了看他,喘着气道:“你不喜欢么?你自己摸摸看,你的身体有多喜欢。” 说着,竟真的引导着无回的手来到了那坚挺的乳尖。 无回被迫摸着自己的乳尖,触手又湿又热又硬,不觉面红过耳:“放手,你放开我……呃——” 他本是想恶狠狠的恐吓莫成钰一下,不料出口喘息连连,不仅威慑力全无,只听得莫成钰更加心火难耐。 他忍不住一边带着无回的手继续搓揉乳尖,另一手探向无回的下体。那里鼓鼓胀胀,竟然已经情动了。 莫成钰大喜,吻了吻另一边乳尖,动情地道:“无回,我爱你。” “莫成钰……放手,你再不放手,啊……呃,别怪我……别怪我手下无情——”他这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还未说完,就感到身下一凉,下身衣物已经被褪了个精光。 “你!啊!”莫成钰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握住了他的下体。 他时轻时慢的套弄着,时不时用指甲刺激一下顶端,弄得无回全身软绵绵的,如同飘在云端,只能张大口不断喘气。 “无回,从我见到你的那一眼,就爱上你了。” “啊——哈——” “我怎么早没发觉,还困惑了好久,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呃……” “你真美,真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嗯、啊……放开,放开我……我不想要了……我受不了啦……”无回活了二十几年,虽然见过别人行这种事情,亲身体验却是头一回,那种全身绵软任人摆布的无力感觉令他惊心,极为不习惯。 第三十二章 “别动,别怕,再忍一下——”莫成钰身下也早已涨的不行,但他猜测无回应该是第一次,生怕伤了他,硬是咬着牙耐着性子服侍他,额上渐渐布满汗滴。 “啊——!”极大的刺激感冲到后脑,他想要弓起身子,想要抓住哪里支持借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哑着声音呻吟道,“解开穴道,帮我解开——” 莫成钰看着无回眼神迷离的样子,知道他实在是绷到了极限,怕他内力乱冲伤了自己,立刻解开了穴道。 虽然肢体能动了,无回却还是提不起一丝气力,胡乱的挥动挣扎了几下,把桌上的金疮药和油灯都扫到了地上。 客房里的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无回借着月光看着身上的这个男人,俊朗的五官满是隐忍痴迷的神情,正伏在自己身上肆意玩弄,自己的身体也变得陌生不已,不断升起阵阵汹涌难耐的燥热,看着看着,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恨意,抬手便抱住莫成钰,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莫成钰吃痛,却只是挑眉笑道:“你真是热情。”低头舔了舔他的小腹,手下的动作更加用力。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两腿之间被莫成钰握在手中的那一处,急切的,想要求某种解脱。 他难耐地弓起身子,无意识地唤着:“莫成钰……莫成钰……” 莫成钰眼神更暗,手下动作更是飞快,诱哄道:“叫我的名字,叫我成钰——” “成钰——啊!”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有什么从下面喷薄而出,身子如抛上九霄云外,瘫软中带着无比的销魂快感。 无回仰躺在桌子上,衣袍被褪到肩膀下面,松散地挂在手肘上,大半片胸膛裸露出来,急促的起伏喘息着,一边的乳尖肿胀坚挺殷红欲滴,腰带仍旧系的很紧很端正,可惜裤子全被褪去,衣袍的下摆在身后压着皱成一团,遮不住底下春光,两条修长如玉的腿被迫屈起向两边分开,腿间一片白色浊液。 那张总是清冷如玉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红晕和汗珠,冰冷剔透的寒眸半张半合,一片迷离恍惚神色,充血肿胀的唇瓣急促喘息着,眉眼间满是又痛苦又快乐的红尘欲念,看在莫成钰眼里,简直是这世间最致命的催情药。 “无回——” 到了此刻,莫成钰实在是再也忍不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那两条褪分得更开,股间春色一览无余。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莫成钰用手沾了些白色浊液向那紧闭的后庭探去。 那里从未有人入侵,紧窄无比,莫成钰也是初次为别人做这种事,试了几次都没能挤进去,只得退出来,又沾了些浊液。 他在入口处反复按摩了许久,才又试探着向里插入。 这一次终于进去了一根手指。 里面又湿又热又窄,紧紧吸附着莫成钰的手指,他试着动了动,艰难无比。 “呃——”那种地方被别人侵入,无回感到又难堪又难受,无力的扭动了一下想要抗拒,却被莫成钰固定着腰,摆脱不了。 “放松,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了。”莫成钰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艰难的在里面屈伸开拓,自己额上也布满了汗珠。 第三十三章 一指,两指,三指。 无回全身瘫软,感受着那里被越来越多的手指充满,又胀又疼。 又有一种未知的危险快感带着巨大的诱惑力悄然抬头。 知道莫成钰今日势在必得,逃脱不了,他唯有打开双腿,试着去放松去配合。 莫成钰被他这主动承受的样子刺激的再不剩一点儿耐性,退出手指,飞快地将那两条长腿抬起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用力冲了进去,口中道:“无回,你果然也是爱我的,是不是?!” “啊——!”无回痛的叫出了声音。 虽然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但那地方毕竟不是生来用来承欢之处,何况莫成钰的阳物生的极其伟岸,这么猛然冲了进去,那里瞬间就迸出了鲜血。 莫成钰也觉察到了,但是箭已离弦,是断断收不回去了。 “你还好吧?”他咬着牙伏在无回体内,一动也不敢动。手上嘴上不断地爱抚着无回的胸口、小腹和前端,盼能帮他减轻一点儿痛楚。 “呃——没事儿,可以了——”虽然后庭仍旧痛得厉害,但这么卡着不上不下的也很难受,无回深吸了一口气,“你动吧。” “……”莫成钰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抱着他试探着动了一下,感觉那里血流得更多了,但是在鲜血的润滑下,倒渐渐顺畅起来。 “哈……”无回虚弱地喘了几口气,如同挠在他的心上。 “无回……”他的眼神一暗,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力向前一顶,终于全根没入。 无回激烈地颤动了一下,前端被刺激地又硬了起来。 莫成钰看到无回的反应,被那湿热柔软的甬道紧紧包裹着,兴奋地又大了一圈。 他一边进进出出地激烈顶动,一边喃喃道:“无回,我爱你,我爱你——” “嗯,啊——”一种夹杂着痛苦的快感渐渐升起,无回被他顶的上下晃动,找不到支撑点,双手无力地反扣在木制的桌面上,指甲在桌面留下几道划痕。 “叫我的名字——” “成钰、成钰——慢点儿、慢一点儿,啊——” “说你也爱我,你爱我,是不是?” “呃,是,莫成钰,我爱你、我爱你——”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不承认实在是太过矫情。 他随着莫成钰的动作上下晃动,痴痴地看着眼前俊朗动情的面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早已在他的心里。 不论他如何否认,如何逃避,就算骗得了莫成钰,也终究骗不过自己。 还有这身体,如此诚实地反应着主人的真实意志。 那么的想念,那么的渴望,这个人带给他的,即使是疼痛,也如此快乐销魂。 这一刻,除了承认,除了承受,除了跟随莫成钰的节奏沉沦,他再没有力气和精力去思考其他,再不愿去思考其他。 不管今后如何,不管应不应该,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这么亲密,紧紧地楔入了他。 想到这里,他完全打开了身心,主动将双腿分得更开,同时口中哑声道:“成钰,我爱你。” 莫成钰忽然用力一顶,顶在某个部位,让他全身一颤,不可抑制地高叫了出来。 —— 第三十四章 他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转移到床上的,不记得一共做了多少次,不记得一共换了多少姿势。 只记得莫成钰一下下的插进他身体深处,一次比一次更深更猛。 只记得莫成钰不断在他耳边倾诉爱语,而他亦断断续续地回应着。 一夜疯狂。 无回慢慢挣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黏腻,如同被暴打了一顿一般,特别是那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的抽痛。 他转头看看身旁,莫成钰好梦正酣,睡梦中犹不忘紧紧攀着自己的腰,唇角带笑,满脸都是满足。 他在自己身边居然睡得这么放松,毫不设防。 心中不觉柔软起来,唇角也微微上扬,现出一丝笑意。 可惜莫成钰没有看到。 他又盯着莫成钰看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连忙悄悄起床穿衣。 一定不能惊动这个人。 事情发展至此,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还没有想好今后该和这个人以何种方式相处。 他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小心翼翼想去勾胡乱堆在床角的衣物。 可是他才刚刚伸出手便觉得脑后一重,莫成钰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倒在自己胸口,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亲昵道:“醒了?昨晚累坏了吧,再多睡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醒的?”无回用力挣开那只手,一转头发现正是昨晚被划伤的那只,手掌上已经结了一层血痂,又有些懊悔,暗道方才挣扎的力道是不是有些大,会不会再伤到他。 莫成钰笑吟吟道:“大概就是方才你盯着我看的时候。” 他刚刚醒来,随意躺在床上,赤裸的身体上带着一些昨夜激情之时留下的红痕,脸上一派慵懒又自得的笑意,无回窒了一下,竟然不敢再看。 莫成钰见他如此,玩心大起,扳过他的头偏要他看着自己。 无回便向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切去。 两人你来我往,在床上玩起了小擒拿手。 他二人虽然对打过无数次,比的却都是内力和剑术,比擒拿手还是首次,两人都觉新鲜,越斗越是兴起。 斗的正欢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无回身体一僵,和莫成钰对望一眼,两人同时向门板看去。 叩叩叩,又是几声敲门声,敲的不疾不徐。 两人极有默契的都没有出声,只听门外传来断魂清朗的声音:“奇怪啊,他明明一直没有出门,怎么不来开门。” “……” 敲门声停了片刻,忽然越来越急促。 “无回!无回!你再不应,我就自己进来了!” 眼看实在躲不过,无回清了清嗓子,作出一副刚睡醒懒洋洋的声音道:“师兄,什么事?” 断魂松了口气:“怎么也不应一声?没出什么事吧?” 无回急忙道:“没事,起迟了,让师兄担心了。昨晚的生意做成了么?” “有你师兄出马当然手到擒来,放心吧!” “……真的?!多谢师兄相助!” 那个赵知府真的死了? 断魂的本事,无回还是相信的。他不由看向莫成钰,看他作何反应。 莫成钰却只是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倒宁可他说些什么,好过这样看不出喜怒。 他们之间,终究还夹着很多别的东西。 这样想着,心里又忽然不自在起来。 第三十五章 断魂继续道:“我来是给你带个信儿,师父有令,今日午时城外十里长亭相候。”他顿了一顿,又道,“你若不想开门便算了。话已带到,我先走了。” “好,我一定准时到。” 两人又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直到确定断魂已经离开,这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他窥见两人现在的模样,真是以后都不用再出门见人了。 无回看看外面的天色,惊道:“已经这个时辰了?糟糕。”说完便去捞衣服。 莫成钰一把按住他:“别忙,再赶时间也要洗个澡,这副样子怎么去见你师父?” 说完便自穿了衣服去张罗热水。 不一会儿,亲自抬了一大桶热腾腾的水进屋。 无回冷眼看着,待他将木桶放好,便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莫成钰笑吟吟的凑上来:“昨晚累坏你了,我帮你洗,以示赔罪。” 伺候美人沐浴这等大好的机会,怎能白白错过? 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无回伸手将衣服勾过来,冷冷道:“那就不洗了。” 说完真的开始穿衣服。 “……那好,那你自己洗,动作要小心啊。”莫成钰无奈道,“换洗的衣服在哪儿?” 洗个澡有什么好小心的? 无回心中暗暗冷笑。 不过从他俩交手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看到莫成钰妥协,他心情大好,懒得跟他分辨,指了指旁边的衣柜:“包袱里。放好衣服你就可以走了。” 莫成钰将换洗的衣服和毛巾、皂角都放在他触手可及之处,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临走前还道:“我就在门外,有事叫一声。” “啰嗦。”无回待他关上了门,这才从床上走下来。 不动还好,一动可真是一抽一抽的疼。 无回咬着牙慢吞吞的移动着,好不容易才跨进木桶,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将整个身子没进温度适中的热水中,靠着桶壁长舒了一口气。 怪不得刚才莫成钰交代他动作要小心。 说到底还不是他害的?这时又来装体贴有什么用? 想到此,不由有些生气。 及至想到昨夜的疯狂纠缠,想到莫成钰一遍一遍在他耳边重复的爱语,想到自己的情不自禁,又恍然起来。 又快乐又生气,还带着那么点儿莫名其妙的怨恨。 爱这个东西,果然难以捉摸。 他叹了口气,将那些从没体验过的情绪丢到一边,决定先好好洗个澡。 热水蒸腾而上,抚慰着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他舒服的深吸了几口气,发出几声满足的叹息。 莫成钰靠在门外,也叹息出声。 不过是哀怨的叹气。 仅仅一墙之隔,莫成钰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和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他想象着那人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中,水滴从他如玉的肌肤滑下,沿着锁骨坠到胸前,再向下…… 想起那人昨夜激情中情动的样子,仅仅是想着,便口干舌燥起来。 恨不得直接就冲进去,把那个人抱在怀里再尽情疼爱一番。 ……还好无回没让他帮忙洗澡,他还真是没有这个定力,到时候一个忍不住被讨厌就惨了。 莫成钰默念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佛门经文武功心法,悻悻的想着。 第三十六章 时间又甜蜜又难熬,总算是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水声渐渐消失,不一会儿,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莫成钰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自己的火也消了些了,这才轻声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无回清泠泠的声音:“进来吧。” 莫成钰推门进去,无回已经穿戴完毕,正侧着头擦头发。 水珠顺着他乌黑的长发滑下,在白色的素衣上洇出一点点水迹。 莫成钰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毛巾,站到他身后。 一边擦,一边道:“何时回来?我再来找你。” 无回迟疑了一下,道:“不必了。” “什么意思?” “这只是临时落脚处。师父找我不知有何事,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也说不定……就不再回来了。” 莫成钰顿住手上的动作:“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想消失,再也不回来了?” 声音从身后闷闷的传来,无回没有回头,他不敢去看莫成钰的脸,只是心虚的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成钰按住他的双肩,微微有些颤抖:“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一心想着离开?那昨天晚上的事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 “……不是,我只是……” 越是心动,越是心乱。 到底要怎样,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但是看到这个人这么难过,想到要亲手推开他的手,或许再不相见,心里又不舍起来。 “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么?你不是说了爱我么?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翻脸不认?!” “莫成钰……我……” 莫成钰忽然一用力把无回转了个身,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是不相信么?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无回,我莫成钰今日对天发誓,对你所言字字真心,至死不渝,若有一字虚假,或是有一天负了你,就让我身败名裂,暴毙街头,不得好死!” “你疯了!发这么毒的誓做什么?” 莫成钰只是温柔道:“现在你肯相信了么?” “……”盯着那双含情脉脉又认真执着的眼睛,无回长叹一口气,“以后不要再随便发誓了。我信你——” 莫成钰不在乎的笑笑:“只要你能相信,要我再发多少毒誓都没问题。因为我对你全是真的,永远也不会有应誓的一天。” “……花言巧语。” “那你还回来么?我怎么找你?” “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再也无从出口了,“我不方便泄漏行踪,还是我去找你吧。” “无回——?”莫成钰软声道。 “不行,我不能因为自己坏了楼里的规矩。”无回主动握住莫成钰的手,脸上有些发热,低了头道,“我答应你,一回来就去找你,绝不食言!……不过,若是再也不能回来——” “停停停!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也不怕触了霉头。”莫成钰打断他的话,“我住在东里巷,门口挂石剑的那一家就是。你记住,我会一直在家等着你,你一天不来,我就等一天,一年不来,我就等一年!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放弃,都要撑着回来见我!” “是——莫大侠,我记住了。”无回苦笑道,心里却是暖暖的。 第三十七章 莫成钰这才放下一颗心,看他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拿了梳子替他梳头,口中道:“你那个组织到底叫什么啊,都有哪些师兄弟?我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 无回沉默了一下,道:“千金楼。千金买一命,是我师父一手创立的,还有个二师兄叫断魂,你昨晚已经见过了。其他再多的就不能说了。” “千金楼——”莫成钰重复道,将手中长发挽起一股,用一个白玉簪子固定在脑后,把无回推到镜子跟前,笑吟吟道,“喜欢么?据说是上等的白玉,前几天无意中看见,觉得和你很配。” 无回凝神看去,只见镜中映出一双人影,身后那人俊眉朗目,潇洒怡然,将手搭在自己肩上,身子微微前倾,眼含笑意,自己的嘴角居然也是微微勾起,带着丝浅淡笑意,长发从脑后垂下,发间一点白玉,温润柔和。 这就是和莫成钰在一起时的自己么? 他一恍然,竟感到几分陌生。 莫成钰轻轻亲了亲他的长发,得意道:“如何?好看吧?我就知道,你戴它一定好看。” “嗯。”无回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心里竟有些喜欢这样模样的自己。 又看了几眼,这才道:“来不及了,我走了。” 莫成钰点头道:“好,我送你。” “……”无回转头看莫成钰,思量该怎么拒绝才不会再伤到他。 “……”看无回半天不应,莫成钰苦笑道,“你不想让我送?” “……” “不方便?” “……嗯。” “真麻烦,你家的规矩真是比相府千金还多。”莫成钰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我下去替你叫顶轿子。” “轿子?”无回错愕。 “你现在不大方便,还是坐轿子吧。” “……莫成钰,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用?”无回有些生气,语气冷了下来。 “不是你没用,是我心疼。你就不能乖乖听话一次让我放心?” 又是让他听话! 天知道他就是因为一次又一次乖乖听了话才会落到现在施展轻功都不太方便的地步! “不坐!”说完,拿起剑就走。 莫成钰一伸胳膊拦住他:“不坐也可以,那我送你。” “……”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个疼,他就不信还能把人疼死!牙一咬,转身从窗户跃下。 莫成钰紧接着跃下,悠悠道:“原来你这么想让我送啊,这一次你可一定甩不脱我。” “……”无回站在街上,强忍着从那里传来的猛烈抽痛,愤愤然道,“我坐轿子……” 莫成钰笑容越发灿烂:“这才对嘛——” 一顶轿子很快停在了无回跟前,还好是很素很普通的那种,里面特意铺上了厚厚的棉垫。 莫成钰扶他上了轿子,在他唇上偷了一记香吻,想了想,又恶狠狠地说道:“无回,记住你答应我的事。你若是敢一去不复返,就此消失,就算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会把你找出来!” “好,你等我。”无回点点头,居然对他笑了一笑。 那一笑虽然极浅极淡,转瞬如昙花一现,却于清冷之中透出几分丽色,动人之极。 莫成钰直勾勾地看着,一时竟痴了。 第三十八章 轿夫在外面不耐的催促:“大爷,到底还走不走了?” 无回有些好笑,拍拍莫成钰的肩膀:“莫成钰?” 莫成钰这才回过神来,惋惜道:“你应该常常笑的。” 话音刚落,又道:“不对不对,出了家门,你还是不要笑的好。面具呢?赶快给我戴上。” “……我去见师父,戴什么面具。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于是武功高强、轻功一流的杀手无回平生第一次坐了回轿子。 平心而论,对此时的他来说,感觉还真是不赖。 不过待会儿出了城门就一定要遣回轿子,要是被师父和同门看见,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无回心下盘算着。 莫成钰则是匆匆往知府宅院赶去。 昨晚给断魂得了手,赵知府生死未卜。他倒不是真的很着紧这个“好官”,只不过要是真在他手里出了什么好歹,少不得会欠谢惊澜一个交代。 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守门的家丁看到莫成钰前来,都热情的躬身相迎。 莫成钰打量众人神色,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心下先松了口气。 老管家听说莫成钰来了,特地亲自到门口迎接,仍旧是那副谦恭热情的样子。 “莫大侠好。” “不必多礼。你家大人在哪儿?” “大人巡查大堤去了,莫大侠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派人传话么?” “那倒不用。呃,你们家大人没出什么事吧?” 老管家闻言笑出了满脸褶子:“有莫大侠和谢大侠贴身保护,大人能出什么事?这还要多谢莫大侠啊!” 莫成钰一直打量着老管家的神色,看他表情不像作伪,这才真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哦,那就好。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走的这么急?不去府里坐坐?”老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必了,多谢。” 莫成钰向众人道别后,直接回家睡觉。 虽然不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只要确定赵知府无恙便够了。其他的事情自有谢惊澜操心。 昨晚折腾了一夜,还真是有点儿困了。 躺在床上,睡意立刻袭来,刚刚睡着,便听到门外传来谢惊澜的声音。 “成钰!成钰!开开门!” “……你自己跳进来吧。”他实在是懒的动了。 “这可是你让我跳的啊。”话音刚落,谢惊澜便从天而降。 “大白天的,你不去陪着赵大人,到我这儿干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谢惊澜啪的一声把佩剑往桌上一放,神情相当兴奋。 “……赵知府出事了?”随口胡诌一句,反正昨晚已经抱得美人归,再坏的消息能坏到哪儿去,再好的消息又能好到哪儿去?他现在只想睡觉。 “哎呀呀,你这个人真扫兴!”谢惊澜敲了他一下,又凑过来道,“好消息是——买凶暗杀赵知府的那个大官作恶多端,刚刚被处斩,那桩交易已经取消,从今天起你我二人再也不用保护赵大人了。” “哦?那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总算能在夜里好好睡一觉了。那坏消息呢?”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拜此事所赐,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夜里睡过觉了。 第三十九章 “坏消息就是,没人来暗杀了,你想见那个冷美人自然更难了。诶,昨晚后来到底怎么样啊?见着他了么?” “昨晚后来啊,说到这个,我倒是很想问问你,赵大人中了毒药怎会平安无事?你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唉,我看你这几天神思恍惚,怕出意外,就让赵大人晚上跟我回家了。他那卧房里根本没有人,嘿嘿。” “好你个谢惊澜,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每天夜里还要跑去守个空屋子!” “啊哈哈,你确定你是去守赵大人,而不是为了那个冷美人?”谢惊澜笑道。 “哼!我就算不去守屋子,我家无回也会自己跑来找我,你信不信?” “哈哈,看来昨晚大有进展啊!什么时候带过来认识认识。好了,看在你这么困的份上,我先走了!”说完,谢惊澜整整衣摆,拿起长剑,潇洒地一跃而起。 “喂喂,我没说让你走的时候也跳出去啊!我只是懒得去开门,你可以从里面自己开啊!”莫成钰无语道。 屋顶上传来谢惊澜的声音:“因为我也懒得开!” “……” ?????? 莫成钰从此准备了许多好酒,天天在家等无回。 可是这一次,他却再一次失望了。 转眼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他让他等着他,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没有一点儿消息。 谢惊澜同情的拍了拍莫成钰的肩膀:“杀手无情,我早就提醒过你。走了也好,落个干净。” 莫成钰却摇头道:“不,我不相信。” 是的,他不相信。 他怎能相信像无回那样的人会为了摆脱他而甘愿承欢于下,怎会相信无回对他的承诺和微笑都是欺骗。 ——他那样的人,若不是真心愿意,谁能强迫的了他? 他绝不相信! 但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当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无回低着头,郑重道,“我答应你,一回来就去找你,绝不食言!……不过,若是再也不能回来——” 难道——?! 不!他更不相信! 莫成钰的瞳孔忽然缩小,对谢惊澜说:“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发动你所有的关系帮我打听一个叫千金楼的杀手组织!看看怎样才能和他们接上头!” “千金楼?那个杀手所在的组织叫千金楼?” “嗯!还有,不要杀手杀手的叫,他有名字,他叫无回!” “是是是,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打听。唉,明明是一段孽缘,真不知我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谢惊澜无奈之极。 “兄弟先谢过了!”莫成钰递过一杯陈年的女儿红,“几十年的陈酿,上次欠你的。” 谢惊澜仰头一饮而尽,感叹道:“啧啧——要喝酒,果然还是这样的够劲儿!” “那今天就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第四十章 无回将轻功发挥到极致,足不点地的匆匆赶回洛阳城,恨不得插翅飞到莫成钰家。 两个多月以前,他在城外十里长亭拜见师父,得知赵知府人头的买主已经被处斩,交易取消,同时也接下了一单新的生意——追杀采花贼。 盐城大户秦老爷家的千金在出阁前夕被采花贼染指,夫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件事,立刻要求退婚,秦姑娘受不了这般屈辱和众人指指点点的眼光,竟投井身亡。秦老爷对那个采花贼恨之入骨,遂一掷千金向千金楼买命。 采花贼本身的武功并不如何高超,但是他精通轻功和易容术,狡猾无比,光是搞清楚他的真实样貌和行踪就花了很多时间,一路上又被他脱逃无数次,无回一路追杀到塞外才终于逮到机会将他结果。 离开莫成钰的这两个多月,天天都是想念。 离的越远,离的越久,便越是想念。 向来都是孤身一剑千里追杀的他,竟第一次觉得寂寞。 相思早已入骨,除了相见,无计可以消除。 因此他将人头交到千金楼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带着满身塞外的风尘拼命赶向那人等着他的地方。 洛阳城,东里巷。 无回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那间门口挂着石剑的宅子。 到了门前,反而有些情怯。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怦怦直跳,轻轻地敲了敲门。 ——无人应声。 又用力敲了几声,里面仍旧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看看天色,正是下午,一派春光明媚,莫成钰八成是出门了。 可是又舍不得就此离开,便决定在门口等他回来。 无回背靠着大门坐下。奔波了这么多天,为了能早一日回来,他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一个觉,实在是很累,但是想到等一下就能见到莫成钰,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靠着靠着,睡意渐渐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中,好像听到宅子里面传出说话声。 只听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道:“天下美人虽多,算来算去,却都不如颦卿蕙质兰心,贴心解语。” 这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莫成钰? 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接着道:“莫公子真是会哄人,颦卿一无倾城姑娘的绝世美貌,二不会酿那些花酒果酒,琴棋书画也是稀松平常,所会的,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那男子声音接着道:“颦卿口中这一雕虫小技,在我莫成钰心中却胜过那些美貌美酒万千。” 听到莫成钰的名字,无回瞬间就清醒了。 只听那被唤作颦卿的女子感叹道:“莫公子这样一表人才,又会哄人开心,怪不得人人都说莫公子好,凡是见过莫公子的女人,十个倒有九个要暗暗相思。可惜莫公子只有一个,这让天下女子如何是好?” 莫成钰语带笑意:“哦?我既然真有这样好,颦卿为何还如此生分叫我莫公子?” 颦卿浅笑几声:“恭敬不如从命,那妾身便斗胆叫一声成钰了——” “哈哈哈,来,坐到我身边——” “……成钰,我这副样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颦卿,你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无回再也听不下去,强烈恨意直冲上头,他一脚踹开大门,长剑笔直刺向莫成钰心窝。 第四十一章 女子惊叫一声,飞快的从敞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无回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血红着眼睛盯着莫成钰。 莫成钰,为什么?! 你不是爱我么? 你发过的誓言难道只是随口说说? 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会一直等我,才几日不见,就开始和另一个女子亲亲我我? 你说过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你所谓的真心又有几分是真? 是我爱的太慢,明白的太晚,还是你变心的太快? 或者爱情本就如此,反反复复,等闲易变? 他觉得更加累了,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力气。 莫成钰怔怔地捂着胸口,来不及高兴,就被这当胸一剑刺得摸不着头脑。 直到颦卿尖叫着逃走,他才猛然醒悟,着急地说道:“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无回却突然喷出一大口血,鲜血笔直地射到剑上,和方才刺莫成钰沾上的血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莫成钰一惊,不顾自己的伤,上去便想扶他。 无回又是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牢牢钉在原处,一手去抹唇边不断涌出的血。 恨极方知爱极。 爱到了极点,却发现已经不能再爱。 他咳了几声,一扬手将头上的白玉簪拔掉扔到地上,从怀中取出面具戴上,冷冷说道:“站住!不准再向前一步!我已经如约前来找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半点儿干系!” 他的语气冰冷无情,整个脸隐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出表情,只剩一双寒眸闪着冷冽的寒光,比初见时还要冷上三分。 “不行!我不准!无回,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莫成钰顾不得肩膀上的剑,一手捂着胸前伤口,一手拼命伸长想要抓住无回,咬着牙努力往前迈步,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刺得更深,口里身上的血也涌的更多。 无回寒眸一闪,将剑用力拔出。 莫成钰本就摇摇欲坠,在惯性冲击下晃了两下,终于摔倒在地。 脏腑受创,喉中涌上的鲜血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待这阵气血平息,莫成钰又挣扎着要站起来,仍然伸长了手,断断续续道:“无回——无回,你听我说……咳咳……” “……”无回冷冷地站在旁边看他挣扎,直到见他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嘴角流出更多血时才哼了一声,上前一步踏在他身上,“伤成这样还乱动?真的不要命了?” 莫成钰咳了几声,大口喘着气:“那人是惊澜帮我——” “住口!”他早该知道,莫成钰身边早就美人无数,不光有女人,还有男人。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何苦非要来招惹我?! “莫成钰,你想怎样都和我无关,更不必对我解释!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身上渐渐变冷,身体和脑子都开始不听使唤,莫成钰挣扎着抓住无回衣袍下摆,狠狠地攥在手里。 “……”一扬手,剑光一闪,那片下摆立刻被剑气削断。 第四十二章 无回收剑回鞘,冷冷道:“你想找死是你的事,可惜没人出价的命一钱不值,我没有兴趣!” 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莫成钰,你不是问要是有人买你的命我会怎么做么?你记住,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亲自出手,毫不犹豫!” 说完再不回头,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直到走出大门,拐了个弯,确定莫成钰绝对不可能看见了,终于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溅的那身白衣斑斑点点尽是血迹。 气血翻腾,控制不住。 恨那人招惹了自己又反复无常。 更恨的,却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却仍然狠不下心一剑杀了他! “……”莫成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走出大门,一闪就再也看不见了。 自从遇上了这个人,他就一直在追逐,一直在等待,但是等到的却永远是下一次的离别。 这次,终于是最后一次了么? 伤口很深,血止不住的流着,身上越来越冷,他挣扎着爬着,终于抓住了被丢在地上的白玉簪,勉力笑了一笑。 “谢公子快点儿!莫公子他——!” “成钰!” 惊澜? 莫成钰紧攥住手里的簪子,勉强睁大眼睛去看,眼前却只是两个模糊晃动的人影,看不真切。 意识逐渐飘远,他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 春去夏至,秋尽冬来,转眼已经过去大半年时间。 内伤和外伤总会愈合,再强烈的爱恨都会被时间消磨,除了人心底恍惚又真切的记忆,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大半年来,无回不是出去杀人便是在家练剑,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这天午后,他照例在千金楼的后院练剑。 依旧是一身白衣,剑锋如雪,剑意如冰,带着凛冽的杀气挥出,招招凌厉,扫得地上的积雪扬起,和枝头的梅花混在一起,飘飘洒洒纷扬坠下,却没有一片落到他身上。 啪啪啪。 远处传来一阵击掌声,断魂含笑从林子旁边走出来,点头道:“师父说师弟心无杂念,最适合练这套空明剑法,果然不错。最近几天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无回收了剑,淡淡道:“二师兄过奖。” 断魂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可是狠绝无情虽然样样不缺,却独独失了通透空明,要我说,师弟你练的不是空明剑法,改叫断情剑法倒更贴切一些。” “……”他本就不爱说话,这大半年来更是沉默的厉害,面对这个随性任意惯了的师兄,一时之间竟不知对方是何意。 断魂继续道:“……师弟,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还没有放下那个人?” “……”无回一怔。 师兄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事? 是了,那一晚师兄去行刺赵知府,紧接着莫成钰就来了,原来是师兄告诉他的。 可是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疑惑的看着断魂,本想开口去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问或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第四十三章 断魂看他不语,叹了口气道:“我看那小子像是真心,原意是想帮你,不料竟是害了你。师弟,你可想让师兄杀了他为你出气?” 他从小家破人亡,被师父收留,后来师父捡回了还是婴儿就被人抛在路边的无回,他便把无回当作自己死去的弟弟来疼爱,一心想让他幸福开心。 “……”无回摇摇头,“不用了。那个人和我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早就忘了。又没有人买他的命,何苦浪费力气。” 若是下得了手,当时就杀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断魂眼神一动:“若是有人买他的命呢?你可想亲自动手报仇?” “什么意思?” “有人出一千两买洛阳大侠莫成钰的人头,刚才已经送来了五百两做订金。” 无回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什么?!可知道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 断魂摇摇头:“只知道是个男的,听说是个潇洒俊逸的大美人,大概二十多岁,还提供了莫成钰家的具体位置,但是为了什么就不清楚了。你知道,买主如果不主动说,我们从不会主动问。” 又是美人!八成又是一笔风流债! 不由想到当初撞破的那一幕。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当时那种又惊又怒又痛的心情却依旧清晰尖锐,扎的无回心生疼,他敛下眉眼,冷冷道:“师父说了派谁去了么?” 断魂道:“大师兄。不过大师兄还没出发,你如果想亲自动手就赶快禀明师父,现在还来得及。” 无回一怔:“怎么是大师兄?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手了吧?” 大师兄号称绝命,轻功武功都是登峰造极,使双手剑,能一心二用,双手剑招可各不相同又可相辅相成,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他出手,从没人能在他手下逃出生天。他这些年都跟着师父打理千金楼事务,已经轻易不出手了。 因此他听说大师兄出手,不禁为莫成钰捏了一把汗。 断魂点了点头:“因为莫成钰名气很大,朋友又多,师父为保万无一失才派了大师兄出山。他收拾好东西就出发,时间不多了,你好好想想吧。” “好。多谢师兄告知。” 断魂走后,无回无心练剑,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脑中翻来覆去,一会儿是莫成钰抱着他耳鬓厮磨甜言蜜语,一会儿是那日莫成钰和那女子亲亲我我的对话,一会儿爱的恨不得马上寻过去抱住不再分离,一会儿又恨的想要一剑杀了他。 那些该忘记的,他以为早已忘记的东西,原来都还牢牢地压在心底,伺机而动。 来来去去,竟全是莫成钰。 烦乱不已,干脆点了自己的睡穴,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中居然还是莫成钰! 梦见莫成钰为他梳发,拿出那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刚刚别好,正捧着镜子向他邀功,忽然就被大师兄一剑穿心,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一片腥甜,镜子也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啊!”他被那血光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发现已经是深夜。 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好! 他想起断魂的话,连忙到马厩去看,果然已经找不到大师兄的马。 想起刚才那个梦,他心头一紧,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给断魂留了张纸条,便匆匆奔向洛阳。 第四十四章 几日后的深夜,洛阳城,莫府。 莫成钰敞开大门,坐在院子里正对着门口的石凳上闭目养神,时不时睁开眼睛向门外张望一下。 忽然一阵强烈的杀气急速地涌来。 莫成钰精神一振,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手持长剑候在门口。 一人身穿黑衣疾奔而来,手中两柄长剑雪亮雪亮,相互辉映。 莫成钰脸上的喜色顿时垮了下来:“你是谁?” “来取你命的人!”绝命冷声道,手中长剑划出无数道剑芒,直逼莫成钰颈间胸口几大要害部位。 “……”对方出招太快,剑气又厉,比之无回不知强了多少倍,纵然莫成钰还有很多话想问,此时也不得不闭了嘴专心对敌,保命为先。 他凭借着当初和无回过招的经验勉力应付了几招,一会儿功夫,身上就多了好几道伤口,内腑也被震伤,动作越来越迟缓。 眼看又是一剑从左边横扫向颈项,同时另一剑从右边直刺心脏。莫成钰向右避也不是向左避也不是,唯有立刻后退一步,没想到绝命身法更快,一瞬间竟又进了两步。皮肤已经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剑锋,莫成钰长叹一口气,虽然心有不甘却别无选择,只好闭目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颗石子从斜刺里疾射过来打偏了剑锋,莫成钰拼着肩膀受伤向旁一避,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谢惊澜长啸一声,手持长剑挡在了莫成钰身前。 莫成钰大惊:“惊澜快走!这可不是开玩笑!” 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要是把谢惊澜也搭进去,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谢惊澜怒气冲冲地吼道:“闭嘴!你也知道不是开玩笑!” “……” 绝命冷笑道:“我要杀的只是莫成钰,跟其他人无关,识相的就快点儿走!” 谢惊澜也冷笑道:“废话少说!”说完便攻了上去。 “惊澜……”莫成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顾不上点穴止血,连忙随之攻上。 二人并肩作战,情势只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绝命轻松的以一敌二。 他起初不想理谢惊澜,招招都冲着莫成钰去,只想速战速决。但是谢惊澜显然看出了他的用意,每每在紧要关头拖住他,他心中大恼,决定弃了莫成钰,先解决掉眼前这个碍事的再说。 这一下招招都冲着谢惊澜来,招招都是狠手,谢惊澜明显吃不消了。 纵然有莫成钰在旁援手,但是他受伤颇重,体力早已不支,渐渐只凭一股意志力支持,心有余而力不足,二人立刻变得险象环生。 绝命一剑刺向谢惊澜眉间,莫成钰想也不想直接将谢惊澜推向一旁,却把自己送到了绝命的剑下。 绝命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纵然再想杀了谢惊澜解气,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手腕一抖贯气于剑,眼看就要一剑刺穿莫成钰的额头。 “成钰!”谢惊澜再要去救已经不及,惊的连声音都抖了。 忽然当的一声,眼前白光一闪,一个人影凭空出现挡住了那致命一剑,而后落在莫成钰的身前。 绝命一愣:“小九?!” 莫成钰也喜道:“无回!” 第四十五章 只见月色之下,那人白衣如雪寒眸似冰,眉眼间一片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正是无回。 他并不回头去看莫成钰,只是对绝命点了点头:“大师兄。” 绝命疑惑道:“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师父有什么吩咐?” 无回摇头道:“和师父无关。” 他顿了顿,回头看一眼莫成钰,淡淡道:“我来,是为陪他死。” “你说什么?”绝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楼里的规矩,不会让大师兄为难。不能救他,便只能陪他一起死了。”无回将剑缓缓指向绝命,“这是我心甘情愿,我不会怪你。就算你要怪我,我也顾不得了,出手吧,大师兄。” “小九,你——?!” “停!停!停!”一直被晾在一边的谢惊澜忽然大叫道,“都给我住手!我就是那个买主!现在交易取消!” “?!不可能!”无回和绝命都愣住了。 谢惊澜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黑底金字的书信举到绝命跟前:“你们千金楼的绝杀令你总认得吧?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洛阳谢惊澜买洛阳莫成钰人命,酬金一千两,已付订金五百两,事成再补足剩下的五百两。若因买主的原因取消交易,不退订金。若因千金楼的原因取消交易,退还订金再另赔一千两——本公子就是买主谢惊澜!现在我不要订金了,交易取消!” “……”绝命和无回都仔细地把那绝杀令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确是师父的真迹没错,的确是千金楼特制的绝杀令没错,也的的确确找不到一点儿作假的痕迹。 他俩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谢惊澜。 谢惊澜笑容可掬:“如何?这下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你到底是要杀他还是救他,搞什么名堂?”纵然绝命修养再好,此刻也有些怒了,有钱就能折腾他们当好玩么? “……”无回也相当无语。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谢惊澜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他怒气冲冲地看向无回:“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你一句要是有人买他的命就亲自来杀他!我真是昏了头了才会跟着莫成钰一起疯!差点儿就血本无归呀!算你还有一点儿良心,知道来救他!” “……”这下连绝命也无语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戳的千疮百孔的莫成钰,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无回,不明白自家这个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九师弟什么时候居然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了一起。 他咳一声,道:“把绝杀令交给我,我回去消令。那个,小九,你和不和我一起走?” “……” 无回还没来得及答话,莫成钰就从身后牢牢地抱住了他,抢先道:“不走,他才不和你一起走!” “……”无回白他一眼,“放开!” “不放!我花了五百两、受了这么多伤、又流了这么多血才见到你,你就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看着莫成钰可怜兮兮加无赖的样子,无回冷哼一声。 “……”这下终于连谢惊澜也忍不住无语了,他转过脸去不忍再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样子,把绝杀令交给绝命,“这位杀手大哥,他没空,还是我和你一起走吧。” “……”绝命一把夺过绝杀令,箭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十六章 “唉,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谢惊澜自言自语道,也准备识相地清场走人。 莫成钰却出声叫住他:“等等!” “啊?” “帮我把颦卿姑娘请来,记住,让她扮成上次的样子。” 无回摇头道:“不必了。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不必再提。” 不提就可以假装忘记,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女子,提醒他再想起当时的情景。 没想到莫成钰和谢惊澜却异口同声道:“不行!” 无回:“……” 莫成钰坚持道:“这种事怎么能忘?你一定要见见她,看见她你便会明白那只是个误会,我从来都没有负过你。这件事不解释清楚,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谢惊澜也附和道:“是啊,还是见见的好,否则我也不会安心。我现在就去!麻烦你先帮成钰处理一下伤口,你那师兄下手实在是狠,我很怀疑他能不能撑到我回来。” 说完,便一跃离开。 不过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了几分。 这两个人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一个都不管身上的伤,反而急着一定要先带那个女人来见他。莫成钰也就罢了,连谢惊澜也这么着急。 “……”无回摇了摇头,对一直紧紧抱着他的莫成钰道,“放手吧。” 莫成钰闻言反而把无回抱得更紧:“不放!” 无回无奈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扶你进屋疗伤?” “我如果放开你,你会不会又要走?”他此刻连一个人站立都有困难,要是无回趁机逃走,可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无回叹了口气:“……我如果要走,今天就不会来了。” 莫成钰锁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无回,你记住,就算你又要离开我,大不了再受一次伤,只要我莫成钰还有一口气在,都会想尽办法把你找出来!” 无回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苦笑道:“是,我记住了。莫大侠现在可以放手了么?……你失血太多了。”说完主动紧握住他。 莫成钰这才放开了他的腰,反握住他的手,靠着他慢慢走向屋里。 身上很冷,和无回靠在一起的地方却很温暖,他不由向那人靠的更近了些,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无回默默的将他搂的更紧了些,几乎撑起了他整个身子的重量,交握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 一步一步,相扶相帮。 好容易挪进屋里,莫成钰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无回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回身点亮油灯,这才发现他那一身青衣早已被鲜血染透,脸上手上也是鲜血淋淋。 心口很堵,强逼着自己冷静,无回硬着声音问:“有治内伤的药么?金疮药在哪儿?换洗的干净衣服呢?” 这次他抱着共死的决心赶来,来得匆忙,什么伤药也没有带。 莫成钰一一指点他拿了,喂完了药,褪下上衣,便看到几道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小心用清水洗了,再用干净的布条一层层缠上。 第四十七章 两人默默无声,一时间都想起了上次在客栈里包扎伤口的情景,以及——后来发生的事。 莫成钰柔声道:“对不起,好像总是我在受伤,劳累你帮我包扎。” 无回皱着眉头,把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柔了些:“若是我没来怎么办?你差一点儿就白白死了知道么?” “……死了就死了吧。这大半年来,找不到你,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将最后一个结打好,抬手去探他的脉门,脉象果然紊乱虚浮的惨不忍睹,连忙又找出一些大补元气的丹药喂他服下。 无回在莫成钰身边坐下,摇头道,“……真是个疯子!下次不要再这么胡来了,千金楼的绝杀令可不是闹着玩的。坐好。”说着将手放在他背上,想帮他疏通一下经脉气血。 莫成钰却将身子转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望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好。那你答应我,再也别离开我——” “……莫成钰,……”他的寒眸闪了闪,飘向了一边。 他不想离开他,却不敢答应他。 他愿意和他一起死,却未必能做到陪在他身边活着。 在他心中,爱就是爱,爱一个人便要一心一意,容不下任何的其他。 可是莫成钰却似乎不是这样认为。 如果明天再出现第二个颦卿,他宁可和他一起死了。 “……”莫成钰叹了口气:“你口口声声说忘了,其实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容不下。”无回将头转向旁边,顿了许久,方低声道,“因为爱你,所以容不下你骗我。” “你说什么?”莫成钰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回的脸有些发热:“我什么也没说。” “不对!你刚才明明说了爱我的!”他一把将无回的头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不容他逃避,口中柔声道:“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无回敛下了眼睫,喉中发紧,低声道:“……莫成钰,我爱你。” 莫成钰激动的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我也爱你。我莫成钰对天发誓,这一生绝不骗你,绝不负你。” “……”无回调整了下姿势,小心避开莫成钰身上那些刚包扎好的伤口,吻上了他还带着血腥气的嘴唇。 明知道这个人的誓言是靠不住的,明知道这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可是听着还是会欢喜,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这话他是不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说过。 放不下,勘不破。 无回默默叹了口气,更加投入到这场唇舌纠缠中去。 大半年的相思,又岂是一个吻可以消减? 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气息都急促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往对方身上摸去。 室内逐渐升温。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谢惊澜轻咳一声,道:“那个,不知道两位方不方便开个门,我把颦卿姑娘带来了。” “晤——” 莫成钰在无回锁骨上轻轻地啄了一口,不舍道:“先放过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洗刷我的清白。”说完扬声道:“来了。” 第四十八章 无回先他一步站起身,道:“我去开门。” 谢惊澜笑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带她进来了。”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便抱着颦卿从半掩的窗户中跃入,立在了屋内,笑吟吟地向二人点头打招呼。 无回:“……” 莫成钰揉着额头道:“惊澜,你是从我家跳进跳出的跳习惯了么?看来你刚才受的伤还不够重啊,还有体力飞檐走壁?” 谢惊澜委屈道:“我明明是看你伤重,为了节省你的体力才不惜浪费自己的体力啊,真是天地良心。” “是么?那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可要记得走大门,那个不需要浪费我的体力。”莫成钰挑了挑眉毛。 “哼,好心没好报。”谢惊澜撇了撇嘴,然后将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的颦卿让到了前面,介绍道,“这就是无回公子。” “颦卿见过无回公子。”颦卿躬身行礼,正是无回记忆中那一副娇俏的声音。 心又不受控制的疼起来,他避开了头,不想看她。 莫成钰用力握住他的手:“你看看她的脸,就一眼。” 他无奈的转过头,看向颦卿。 “这是——?!”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无回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人身材纤细,一身素淡的白衣,青丝随意披散下来,不带任何装饰,衬的那张如玉的面容格外清冷出尘,宛如一副画卷。只是那眉眼,那五官,那神情,怎么看怎么熟悉,竟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你就是那日的那位姑娘?”无回疑惑道。 白衣人眼波微闪,作出一副清清冷冷波澜不惊的样子,柔声道:“正是。” 确然正是那个让他想忘也难的声音。 无回失声道:“可是你怎会是……会是……?难道我们是兄妹?!” 他还以为,有着这样娇俏声音的必然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么冷冷冰冰,没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柔美,简直就像一个男子一样,更简直——就像是他自己的翻版一样。 该不会莫成钰终于找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女子,准备和他说清楚了? 又或者,自己一开始就是这个女子的替身,这才是莫成钰找上自己的真正原因? 他一惊,被握住的手出了一大片冷汗,下意识便看向莫成钰。 莫成钰安抚地将那只手握得更紧,含笑道:“这是易容术。” “易容术?”无回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正是易容术。”颦卿忽然甜甜一笑,虽然仍然顶着那张清冷如玉的面容,却一下子如冰雪消融,整个人的感觉全变了。 “无回公子那时候一去不回,谢公子见莫公子每日里思念公子闷闷不乐,听说颦卿懂得一点儿易容术,便将公子的样貌告诉颦卿,让颦卿扮作公子的样子去逗莫公子开心。可惜颦卿才疏技浅,只能易容到这个程度,今日见到公子本人,才知道根本没模仿到公子风华的十分之一,见笑了。公子风华无双,难怪会让莫公子朝思暮想,我们这帮小女子输也输得服气了。” 说完,便就着谢惊澜早已准备好的清水洗脸。 第四十九章 铅华渐渐晕染开去,当颦卿再次抬起脸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人。 那是一张和无回完全不同的脸。 虽然未施粉黛,却清秀可人,挂着柔美的笑意:“无回公子,你可真的是冤枉莫公子了。” 无回看向莫成钰:“原来是这样?” 莫成钰点点头:“我不知道你那日是什么时候到的,听到了多少,但是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虽然我不该找人易容做你的替身,但是请你相信,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喜欢,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谢惊澜也点头道:“都是我出的烂主意,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巧,你真的会回来找他,还刚好就在那天。你要是生气就全冲着我来好了。成钰是冤枉的,他对你可真是一心一意,死不回头。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知己,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对谁动心。唉,不过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倒希望他哪天变一次心。” 莫成钰闻言气道:“惊澜!” 谢惊澜撇撇嘴角:“我就是说说嘛,该帮的忙哪一样少帮了,连不该帮的忙都帮了,那五百里订金还是我出的呢。无回,你就做好被他缠一辈子的准备吧,这家伙是个死心眼,认定了的事就算到死也不会改了。” “……”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无回看着莫成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成钰柔声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嗯。”无回点点头。 莫成钰又道:“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的,发过的所有誓言也都是真的。” “嗯。”无回又点点头。 “那就答应我,再也别离开我。” “……好。”无回看着他,郑重点头。 两人十指交握,相互对视。 谢惊澜蓦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打了个哈哈道:“好了好了,任务圆满完成,我们自动回避了。” 说完拉着颦卿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扔下一句:“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也要量力而为,来日方长啊,兄弟。” “闭嘴!你怎么不直接从窗户消失!”莫成钰恶狠狠道。 “不是你让我一定要走门的么?真难伺候!”谢惊澜耸耸肩,拉着颦卿紧走几步出了大门,还不忘体贴的帮他关严实了上好门栓,又从里面跳出来。 外面的动静渐渐远去,屋里一片安静。 无回率先开口:“对不起,误会你了。” 莫成钰笑着摇摇头:“只要你再也不离开我就好。” 无回低声道:“不会了。等你伤好了,我带你一起回千金楼拜见师父师兄。” 莫成钰笑道:“好。以后你去出任务,我也陪着你。” 无回一挑眉:“你不阻止我继续做杀手?” 莫成钰笑着拉无回坐到他身边:“干嘛要阻止你?你不是说过么,江湖事,唯有一个杀字而已。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对。” 他将无回揽在怀中,用手指当梳子顺着他披散下来的青丝,柔声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一辈子,你无论走去哪里我都要陪着你。只要刺杀的不是真英雄大侠士,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那如果是真英雄大侠士呢?你会阻止我么?”无回靠在他肩上,感受着莫成钰身上传来的体温,寒眸半睁半闭。 “那只好两不相帮了,谁让我是个见色忘义的小人呢?美人——”莫成钰调笑着在无回唇边偷了一记香吻,回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 无回抬眼去看,正是莫成钰曾经送给他的那只白玉发簪。 他那日将它狠狠扔在地上,之后出门的时候也曾下意识留意其他摊子上卖的白玉簪子,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却总觉得不如莫成钰送他的那只好看。 不想今日还有机会再见。 那簪子静静地躺在莫成钰掌中,温润莹白,完好如初。 莫成钰将他脑后头发挑起,挽了个松散的发髻,用簪子固定好,从他身后搂住他,温暖的鼻息吹拂在耳边:“以后不要再随意丢掉了,我会伤心的。” “——好。”寻到那人的手指,十指交缠,无回合上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相思尽付,一寸成灰。 此物此人,此心此情,此生此世,他怎么舍得再放开? ——正文完—— 番外:明月清风 一轮明月一杯酒,谁付相思谁笑谈。 今夜明月高悬,清风徐徐,莫成钰和无回翻上屋顶饮酒赏月。 莫成钰故意只拿了一个杯子,喝一口酒便吻一次无回。一杯酒下肚,少说也要吻个三五次。 他美其名曰:“这叫有始有终。当时我不是说了要带你尝遍天下各种美酒么?” 无回被吻得不耐烦,冷声道:“你说了是用这种方法么?” “第一次不就是这样么?旧梦重温,你不觉得很有情趣么?”莫成钰挑挑眉毛,看着那张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出尘如玉的面容,越看越爱,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不觉得。”无回皱皱眉毛,被那股辛辣的酒气冲的有些头晕,“最近的酒怎么都这么烈?没有清淡一点儿的么?——我记得以前好像有个什么梅花酒还是桃花酒的?” 莫成钰耸耸肩:“没有啦。那都是别的美人自己酿的。我自从对你动了心,就和她们全都划清了界限,免得你再误会。唉,我只有一条命,也没有那么多个五百两,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我已经说过我错了,你还要再记仇多久?”说到这个无回就很郁闷,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莫成钰却总是一再地提起这件事让他觉得内疚,逼他就范,最后什么都由着莫成钰胡来了。 “我不是记仇,我是害怕。”莫成钰仰头喝下一整杯酒,转头看着无回,明亮的眼睛比平时暗淡了几分,“你要是再误会我一次,再离开我一次,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成钰,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没办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走的太多,莫成钰堂堂一个大侠,在这种事上居然显得极没有安全感,不论自己怎样保证还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那就做些什么能让我觉得安心的事吧。” “啊?” 莫成钰又仰头灌下一整杯酒,将酒杯随手一放,把无回压倒在房檐上尽情亲吻起来。 “你——咳咳——”熟悉的唇舌霸道地侵入口腔,带进大量辛辣的酒液,呛得无回咳嗽起来。 莫成钰放过了他的嘴唇,手绕到他身后帮他拍了拍背,仍旧将他压在身下,伏在他耳边殷殷道:“只有紧紧抱住你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心,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在我身边——” 说完便沿着他的脖颈一路下滑,埋在那精致的锁骨上亲吻起来,一只手将他的双手固定在头上,另一只手则顺着敞开的衣领探进去,抚摸着那具诱人的身躯。 衣襟越发散乱,胸前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夜风中,不由打了个颤,乳尖随之微微立起。 莫成钰眼神一暗,俯身便含住了其中一边,在嘴里轻啃慢舔,来回逗弄着。 “呃——”无回被刺激的全身一颤,继而又放松下来。 莫成钰在他身上慢慢厮磨,唇舌和双手四处点火,不一会儿便弄的他浑身火热,也昏昏沉沉意乱情迷起来。 在那人沿着他的大腿摸上去探进他的裤子时,他勉强挤出一丝清明,挣出一只手按住了莫成钰的手:“等等,说好了喝完酒要练剑的——” “明天再练。”换另一只手,继续往里探。 用另一只手按住这只手腕,“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春宵苦短,不能浪费啊——”莫成钰挣开那两只碍事的手,干脆解下已经松散的腰带绑住无回的手腕,再次固定到头上面,另一只手终于成功的探了进去,抓住了无回那已经精神抖擞的要害,细细的抚弄。 无回吸了口气,声音越发无力:“可是前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是么?”手下动作不停,片刻时间便感到顶端渗出了动情的液体。 “明天上午还要……啊——还要去踩点儿,晚上要……呃!你轻点儿——” “没事儿,这单生意我帮你做了……”莫成钰褪下无回的裤子,手指灵活地套弄着,伺候的更加卖力。 “啊——”快感一波波袭来,直冲上头顶,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末了却又懊恼的紧咬住下唇,不喜欢自己动不动就叫出来的丢脸样子。 莫成钰轻吻上他的唇:“别咬,别忍着,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样子,喜欢听你叫出来。” 天知道他爱死了这样的无回,明明是个清冷绝尘的人,每到这种时候却敏感失控的不行,仿佛禁欲的仙人坠下红尘,眼角眉梢全是诱人犯罪的无辜风情,看得人只想一下子扑上去狠狠蹂躏。 身下一紧,差一点儿就要绷不住。 顾不上身下人还没有彻底解放,手指沾着体液便向后庭探去。 无回弓起身子,呻吟道:“不行,还在屋顶上。” “自家屋顶,怕什么——”手下用力,挤进去一根手指,在里面轻柔转动。 “呃——不行,下去——啊!” “专心一点儿——” “唔……” …… 明月清风,春意正好。 番外:行侠仗义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 无回睁开眼睛看看窗外,已经日上三竿。 可是身旁的人还睡的很沉,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沉浸在美梦中的摸样。 拜这个人所赐,最近自己也是越起越晚,变得越来越懒散了。 都怪这个人晚上精力总是出奇的旺盛,每每折腾他到夜深,第二天想早起也有心无力。 平时也就罢了,可是今日却不行。 今日有大事要做。 无回皱皱眉头,开始叫莫成钰起床。 莫成钰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人在喊他,那熟悉的气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长臂一揽将对方扯进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别吵,再睡一会儿。” 无回在他怀里撑起身子:“今天不是要去盐城帮助你那个什么朋友么?再不出发,天黑之前就到不了啦。” “那就天黑之后再到——”莫成钰再次把他扯进怀里,翻了个身,眼皮都没有睁一下。 “救人如救火。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必须尽快赶到,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大侠的名头?” “是是是。你别闹,我就再睡一刻钟行不行?路上紧打几鞭绝对来得及。”莫成钰将头转向另一边,用被子蒙住了脸。 无回一把把被子掀开:“你是要累死你的宝贝马儿么?明明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事儿,有现在睡觉的功夫,昨天晚上怎么不知道节制一点儿?!” “……”莫成钰被这一闹,睡意去了大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无回几眼,调笑着道:“精神这么好?看来昨晚我还是太过节制了,不够卖力啊——” “莫成钰!”无回如玉一般的脸上显出一抹薄红,美人薄怒,看的莫成钰又有些蠢蠢欲动。 人不都说早晨起来的时候容易冲动么? 虽然此时已经不是早晨了,但是毕竟是刚起来,无回应该是可以谅解的吧。 想着,不由抚上那诱人的身体,眼底蒙上了一丝情欲,呼吸也粗重起来。 对对方这幅样子再熟悉不过的无回立刻警惕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按住那只在自己胸口作乱的手,冷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弥补错误。”莫成钰一笑,顺势反握住那只手,换另一只手继续揩油。 “啊?”无回一愣。 莫成钰用舌尖逗弄着他一边耳垂,同时轻声耳语道:“弥补昨晚我太过节制的错误——”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故意呼出很重的气,湿热温暖的吹在无回耳边,那耳垂立刻就染成一片潮红。 “可恶!”无回一把推开他,恼怒道,“你还去不去盐城!还管不管你朋友死活!” 莫成钰委屈的道:“其实盐城快马加鞭只要两个时辰就到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多时辰呢。” “那也不行!救人一命的事儿越快越好,以防有变!”说完一把推开他,自去捞床头的衣服穿。 “……”莫成钰看他一副铁了心没得商量的样子,只好默默叹一口气,强压下心底那股被勾起的邪火,也自己穿戴起来,嘴里抱怨着,“明明是个杀手,遇上行侠仗义的事却比我这个大侠还积极。” “还不是你害的!”无回冷哼一声,心里也郁闷的很。 自从他们在一起,莫成钰就如同向他承诺的那般,不仅不阻止他继续做杀手,还常常陪着他一起出任务,遇到棘手的或者看不顺眼的,甚至会直接出手帮他解决。 他本来武功就不俗,有了莫成钰的相助本该越来越顺利,可问题就在于,莫成钰助的太多了。 莫成钰好说歹说也是当代一代杰出少侠,本身性情又好,走到哪里都有一堆朋友一堆交情,随处都能被人认出来,于是总是和莫成钰一起出现的无回也渐渐被迫混了个脸熟,到处都能被人认出来。 他们做杀手这一行讲究的就是隐藏行踪,越不引人注目越容易得手。 于是终于有一天,师父将他叫到跟前,叹息着对他说:“无回,以后你不用再接任务了。至于这千金楼,最好也别回来了。” “为什么?无回哪里犯了错惹师父生气了?”无回一惊。 师父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你终该过自己的生活了。再让莫成钰陪着你出任务,不仅会暴露你自己的行踪,还有可能暴露千金楼。” “……” 于是无回只好洗手不干,彻底离开了千金楼。 但是对无回这样一个习惯了奔波追杀的人来说,即使不缺钱粮,无所事事的日子也熬得异常痛苦。 他只好每天每天在莫成钰的院子里练功,一个人练得久了越发无聊,便常常拽着莫成钰一起练。 莫成钰可不像他那么有时间,经常被各路朋友喊出去行侠仗义,回来还要陪无回过招,时间久了,也有些吃不消。 有一天他随口说道:“你要真闲的无聊,不如下次跟我一起去行侠仗义如何?” 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无回认真考虑了半天,竟然答道:“好。但是如果牵涉到千金楼的事情,我绝不会出手,你也不能出手。” “啊?” “下次记得叫我。” 可惜莫成钰参与的那些事情各色各类,说是行侠仗义,真正能放手痛快打一架的机会也不是经常都有。 无回觉得全身骨头都快生锈了,这次好不容易盼到有人被仇家追杀下了战书,岂有不兴奋的道理? 他不顾昨夜纵欲留下的酸痛,麻利地穿好衣服,将长剑往腰间一系,回身催促莫成钰:“好了么?动作快点儿。” 莫成钰也已经穿戴完毕,两人随便用了点儿饭,便一人一骑,打马出城。 莫成钰一身天青色的长衫,长发飞扬,英气勃勃。 无回依旧是一身白衣,头上戴一支白玉簪,更衬得容颜如玉,气质出尘。 两人相貌均是不俗,胯下宝马也不是凡品,此番并肩而行,意气飞扬,所过之处引来一片赞叹声。 两人相识一笑,不约而同挥动鞭子,策马狂奔起来。 江湖事,殊途同归。 无论黑与白,都唯有一个杀字而已。 你若做杀手,我助你杀人。 你若做大侠,我助你救人。 重要的是,你和我在一起。 这一生,无论是盐城还是刀山火海,总要与你相携着走过。 番外完
推书 20234-09-11 :论主角是怎样被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