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顾清风没听见他们嘲笑他,要是听见了一定气歪了鼻子。顾清风是想不出他们几个竟然敢这么说他的,他官居六品,是都知,是他们的上司!顾清风自顾自的走到了他到房间,他大部分时间是住在这里的,他的工作就是这里,所以他自己的家很少回去,所以张老头伺候的也不殷勤,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连这里一半的温暖都没有。
顾清风进了屋拔了拨炉子里的炭火,还有点火星,顾清风就加了几块炭,都尉府里的炭火是供皇家用的,不缺,顾清风烧的旺旺的,挑了挑灯罩,从他床褥子下摸出了本书,开始读,书是从书摊上缴来的,纸质量差,字也模糊,顾清风就一个一个的看,他不太会用毛笔,就拿了快黑炭在地上对比着画。他的胳膊这一个月好的差不多了,他是条贱命,用不着养,大夫说的休养100天他也没有那个时间,这半个月都替那个王爷磨墨,这条胳膊也早就疼的麻木了。
严进路过顾清风的院子时特意留意了一眼,这个顾清风是陈相的人,是需要格外关注的。严进每次路过时是都要看一眼的,前几天这家伙都没来过,今天屋里竟然亮着灯,严进不由自主的就走进来了,伸手推了推门,这个家伙竟然关着门。严进敲了敲:“顾清风?”
顾清风早就听着他的脚步声了,这一会已经飞快的把书藏被子地下,把地上已经磨掉半截的黑炭扔炉子里,擦了擦手,跺了跺脚,地上画的跟蚂蚁一样的字也看不太清了,顾清风咬了咬牙,他不认几个字这个事实是不能让人家知道的!
严进黑着脸:“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顾清风蹲在炭火前久了,倒是烤的热乎乎的,声音也有了温度:“同州大人,快请进,我刚才在床上。”严进看了看他,果然身上披着衣服。严进又看了看床,床被顾清风藏书藏的也乱了,颇有点像刚起床的样子,严进看着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在一边点了点头,顾清风一直是恭敬整齐的,衣服从来不乱,对他也很恭敬,严进问他:“我听说你胳膊伤着了?”
顾清风动了动嘴角,低低的恩了声,他的胳膊断了这件事已经连同州大人也知道了?那他那天被靖王从马背上踢下来,他也是知道的了?那他所有的同事也都知道了?顾清风只觉的脸呼呼的,比刚才被炉子烤的还要难受。严进算是回答了他:“李探回来跟我说的,”顾清风狠狠的磨牙,李探这个大嘴巴,他就知道一定是他宣传的!
严进看他还站着挥了挥手:“既然你胳膊受伤了就坐下吧,我给你看看。”顾清风被他抓住了胳膊只好坐在了他面前,严进官职是正三品武元,他是没资格跟他平坐的。严进是个武夫,人高马大的,手劲也大,常年拿剑,一双手跟犁地的耙子一样,抓着顾清风,顾清风连动都不敢动,脸上扭曲了好几下:“同州大人,我找大夫看过了,没大事了……啊!”
严进把他手放下了:“你胳膊根本就没有正好,错位了。”顾清风啊了声:“不可能啊?我找大夫看了。”严进哼了声:“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养了几天啊?”顾清风想了想他这一个月的狗腿没吱声,严进盯着他,顾清风稍微低了低头,不正视比自己官位高的人这也是官场规则。
顾清风不敢看他,严进反而看的更加仔细,顾清风一个月没见,好像是健康点了,大概也是晚上的作用,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给苍白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淡淡的象牙色,比往日里的惨白好点。
灯光柔和就显的眼睛更加的黑,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了一圈阴影,鼻梁挺直而秀气,两片薄薄的嘴唇低着头的时候竟成了一个美好而温婉的弧度,他长的实在不想狗腿子,靖王留他有什么意思吗?严进从鼻子里重重的吐了口气:“王爷那里最近还忙吗?你还要时时跟着吗?”
顾清风摇摇头:“王爷最近忙这给皇上过寿,已经不需要卑职再跟着了。”
严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回来述职吧。皇上上次让我们查的案子有线索了,你去帮我好好盯着。”
顾清风站了起来:“卑职遵命。”严进实在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咳了声想站起来,便看见地上别别扭扭的画痕,职业的习惯让严进皱了下眉,这顾清风画的是什么?严进也毫不客气的问出来:“你在地上画小人打架还是蚂蚁搬家?”顾清风一下子噎住了,他写的字真的就那么难看?
严进还等着他会话,顾清风咳了声:“卑职是想画书上的功夫路数。”总比蚂蚁搬家好听点。严进看了他一眼:“你胳膊没好前就不要动了,功夫也不要练了。”严进看他这样没打击他,反正你练跟不练没什么区别,没有基本功,身体有跟纸糊的一样,就算练的再勤,那也顶多是多点花架子而已,要不怎么会被人家一个指头就拉倒了!
顾清风恭恭敬敬的送他出门,顾清风被他这一顿打击也提不起学习的意思了,胳膊也没好,顾清风躺到了床上,抱着自己的胳膊数着头顶帐子上的花纹,他也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好,身为皇帝亲卫军六品都知,他的身手与严进想比真的差远了,顾清风叹了口气,他以前从来没有练过,自己前几年才进了都尉府,想练的时候身体已经长成了,就算练的再勤快也没有多大作用了,顾清风又叹了口气,可是不练武能练什么呢,练字好像更难,他一个晚上都没有记住几个,自己什么时候能跟相爷一样厉害就好了,出口成章,笔下千秋。
燕靖好几天没有看见顾清风肩膀有点疼了:“安总管,顾清风去哪了?”安总管给他磨墨,动作缓慢,话也慢腾腾的:“殿下,你上次不是说将近年关,让他回去了吗?”
燕靖想了想嗤笑了声:“对,给他放假了。”将近年关,皇上大寿,官员啧啧不绝,他虽然跟陈相联合了,可是也不能毫无顾忌的留着顾清风,再说顾清风毕竟是朝廷六品官员,不是他的书童。燕靖想着他的行为倒是笑了,这个顾清风讨好人的本事很厉害,这么几天他就觉出安总管与他的区别了。茶不够香,墨不够细!燕靖磨了磨牙,要换个书童。
安总管继续淡定的磨墨,他们家王爷一年在应天都城的时间不多,可是每一次来他都要亲自照料。
与燕靖心情不同,顾清风不用再听他使唤了心情顿时好多了,严进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做的有条不紊了,都尉府执行皇帝的直接命令,说白了就是替皇帝自己办事,比如探访那个大臣有无谋反之心,搜集证据,执行炒家灭门之责。这一份差事干好了是相当有油水的,皇帝要抄的家自然是很有油水的,他们从中随便捞一点都比俸禄发的多,这大概也是都尉府人才济济的原因。
这些人中,严进比较相信顾清风,因为顾清风心细,较常人心细,而且心狠,不择手段。尽管严进很讨厌陈相,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清风是吃得了都尉府亲卫这碗饭的。严进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对他的能力是认可的,所以把这个重要的任务给了他。
若干年前,当今圣上曾经给齐家候一块玉,作用相当于免死金牌,当年顾臣案中齐候就是其中一个,因为这块玉逃过一难,而如今皇帝要巩固太子的权力,势必要收回这块玉,一定要处死齐家遗留下来的那个孩子,这些是皇家的秘密,严进没有跟顾清风讲,顾清风只要按他的吩咐找到这块玉的主人,杀了即可,不用问任何理由,以朝廷钦犯处理。
顾清风穿着一身都尉府的夜行衣,站在礼部尚书方玉竹家的后门外。礼部尚书方玉竹是三年前被皇上提拔为太子师傅才升上来的,三年以前是什么样子顾清风不清楚,他清楚的是这一次方玉竹要倒霉了,窝藏朝廷钦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顾清风嘴角扯了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方玉竹家里他已经暗暗盯了半个月了,齐晨宇就是藏到了这里,今天晚上皇上大寿,京城内大放烟花,是逃走的好日子。宋昱看了看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的顾清风:“顾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他们已经在装箱了,马上就要走了!”顾清风靠在冰冷的墙上挥了下手,示意他们要小声,有人过来了,不要打草惊蛇。他们就是要等他离开后杀了他们,不惊动任何人的灭口,一个不留。
第十一章
远处打更人渐渐走进了,敲了三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都尉府18亲卫一身整齐的黑衣站在黑压压的墙下,一动不动,跟黑夜融成一块。打更人一步步靠近,几个人连呼吸都快停了,方尚书家住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就连后院也是打更人的必经之路。
连续半个月这么守着,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况天上飘着小雪,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站在顾清风身边的宋昱不耐烦的动了下,一下子滑了一脚,啊了一声,即便是顾清风飞快的捂上了他的嘴,他们几个人的行踪也暴漏了,打更的人被他们吓了一大跳,锣鼓嘭的敲了一声,一声惨叫把正在装箱的方家人吓着了,顾清风袖口中的银丝飞出去,一片雪亮的泊刃准确打在打更人的脖子上上,那个打更的只来得及说一声:“有鬼……”就死了。有鬼?切,顾清风冷笑了声,他们就是鬼,一旦穿上了这身黑色的夜行衣就是索命的厉鬼。
顾清风收回暗器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昱,带着18个人飞速的堵上了方家的门口:“连城!带4人去正门守着,其余的人跟我来!”
方家受刚才打更人的提醒早有人进去通报了,顾清风等人刚进了院子,就出来护院的了,刀剑对阵,一上来就来这个,方玉竹,你果然有问题!顾清风左手有一些生,可是情况险恶也让他顾不上什么,这些人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杀他们,那里面的人一定还在!顾清风冷笑了声,今天晚上一个也别想走:“都给我上!一个也不许放走!”
都尉府平日里就狠毒,此刻更是狠,刀刀见血,在他们眼里杀人跟切西瓜没什么两样,这些人狠起来是有一些真本事的,至少比起这些护院要强多了,没一会护院就死的差不多了,李探拿着都尉府统一佩刀——廉秋刀,短小精悍,与李探人高马大虽不相配,可是也挥舞的风生水起,顾清风看他应付的很好就放了心,左手也觉得灵活了点,这一个月他都没敢大动,今天正好拿这些人练练手!顾清风内力不行,可是胜在动作快,刀所到之处连雪花都片了。
他着急,严进吩咐他不要打草惊蛇,等他给皇上庆生回来再说,可是宋昱那个家伙惊动了人,他们迫不得已先下了手,如果再把里面的人放走了,他们今天真是有理说不清,私闯朝廷命官的府邸,还大开杀戒,即便他们是都尉府的人,也说不过去。
顾清风的体力不怎好,看着处理的差不多了,撑着刀想喘口气。
“大人小心!”李探关键时刻总会管用,顾清风看着自己头发生生被削掉了一缕吓了一跳,这要是再低头晚一点,他的脑袋就该没了,李探看他脸色煞白护在他身边:“大人你没事吧。”顾清风看着地上的人,喘了好几口气,那个被李探踹地上的人,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了,竟然撑着剑站了起来,顾清风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
那个人看出他的贪生怕死冷笑了声:“你们这群人!咳咳!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你们残害忠良会遭报应的!你们……”顾清风没有再容他骂下去,一刀捅了过去,那个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都瞪大了,顾清风一脚把他踹地上,既然说他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那还吃惊干什么。
顾清风解决了这最后一个喊了一声:“把方家给我围起来,把所有的人都给我押到前厅来!一个也不许放出去!”众人因着他的银威飞速的去执行命令了,顾大人真的是狠角色,杀人不眨眼啊!
方尚书今天也去了宫里,只有方家大少爷跟方家一众女眷孩子在,被顾清风等人以不友好的手段押上来脸色都很差,他们怎么着也是礼部尚书、太子少师的家人,被这么押着真的是奇耻大辱。方家的大小姐使劲喊了一声:“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队伍里好像还有孩子,被顾清风的手下一推推到在地上,哇了一声,看到客厅里一群黑衣人又生生闭上了嘴。
顾清风背立在客厅里,拿了一方玉石,这是厅里唯一一件称的上是珍品的东西了,民间传说,方尚书有清廉之名,顾清风捏着这方玉石看了看,嘴角勾出一丝笑来,他不识玉,可是跟着陈相浸染多年,也认得出来这是一方好玉,跟自己贴身藏着的这块挺像的。
“顾大人,请把这块玉放下,这是我家父祖传之物。”一个极为清冷的声音,顾清风缓缓的转过身来。方家大少爷是文弱书生,一身白色的宽袍大袖更衬得脸如玉,被顾清风这样的押上厅来脸色竟然没有变,看着顾清风字咬的很清楚:“不知道这么晚了,顾大人来我方府上有何事。”
顾清风遥遥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就是他未婚妻喜欢的人,他见过他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因为每一次见他,都会让他觉得自己跟他的差距,一个是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一个是流落街头的乞丐,差距那么明显,所以陈相的女儿不用看就知道谁好。
顾清风无声的抿了抿嘴,说起来陈家大小姐从没有正眼看过他,每一次见他,陈家大小姐都视他为仇人,刚开始的那一年见了他就打,他还不能还手,因为她是相爷的女儿。顾清风心里是有些难受的,陈小姐对他如此狠,大部分是因为这个人,她本来对自己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因为与自己有了婚约便恨起自己来,所以顾清风应该恨这个人的。
大概是顾清风看他的眼神太热烈了,方文渊咳了一声:“还请顾大人把我祖传之玉放回去!”这个人贪污好色,无恶不作,方文渊本能的厌恶他。
顾清风听了他的话倒很配合的把那块玉放回了搁架上,踱步到了他面前,从腰间拿出了都尉府的牌子:“执行公务,还请方大人配合。”
方文渊是去年的状元,现就职书院编修,算是个文官,顾清风还是给了他点面子,谁知道方文渊冷笑了下:“我不知道我们方府有什么事能惊动都尉府!”
顾清风在他身前站住了,两个人身高相仿,都是修长的体型,只是顾清风一身黑衣。杀了很多人,血迹渗透进了黑衣里,可是血腥味还是扑鼻的,方文渊表情有一瞬间的厌恶,眉头皱了下,顾清风又往他身边靠近了点,几乎面对面,声音就想是贴着他的耳边,话却是对这别人说的:“方家所有的人都带来了吗?”
方文渊生生忍住了往后退一步的心:“顾清风!我方家世代忠良,你没有证据就敢私自搜查!如果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我会禀告皇上的!”
顾清风淡淡的开了口:“窝藏朝廷钦犯够不够。”方文渊冷冷的看着他:“顾大人可有证据!”
顾清风点点头:“一个月前,方大人从诗词会上带回了一群人。”方文渊怒极而笑:“谁都知道我喜欢结交诗词朋友,我请他们来做客也不可以吗!顾大人难道连我交什么样的朋友都要管吗!”
顾清风看着他还是笑:“方大人喜欢结交客人,这点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群客人在方府住了一个月,未曾出过府。”方文渊瞪着他!顾清风继续说:“我知道方大人喜欢结交诗词朋友,这朋友的范围也很广,从6岁到60岁,从少爷到仆人,真的是很广泛啊。”
方文渊被他噎住了,一张脸青白不定,顾清风看着他笑笑:“我知道方尚书为人耿直,一定是被人蒙在鼓里,我想只要方家交出了人,皇上看在太傅的面上也会从宽发落的。”方文渊已经撇开了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顾清风眯了下眼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