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心里十分纠结,便没有答话。 香山老人见我不语,哼道:“如果你想看着我徒弟英年早逝的话,那就当老头今日的话没有说话。”说罢,拍拍屁股就走。 我站在原地,心情沉入低谷,脑中想起那夜林郁文指着鼻子控诉,说我把他困在正义教,求不得,舍不能,到哪里都逃脱不了。如此看来,他心里分明是怨着我的,他想要自由,可我却自私地将他困在身边。 哎,我忽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垂头丧气的来到林郁文的房间,他瞧了瞧我的脸色,道:“怎么了?一脸的不愉?” 我心道,你师父逼着我们分手呐!他有痛心病,我可不能直接说出,应该要循序渐进!我道:“郁文,你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么?” 他道:“听过,怎么了。” 我道:“那你看完这个故事,从中领悟到了甚么呢?” 我才露了一点苗头,他就发现我要说甚么了,脸瞬间沉了下来:“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他们了?” 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林郁文道:“你是做人做厌了,想跟我化蝶,在人间蹁跹么?” 咦?你理解能力稍稍强一点可以么!我的意思是得不到祝福的爱情,如若勉强要在一起,只会不得好死啊! 林郁文见我一脸纠结,叹息一声,道:“说罢,你今日来找我一定不是为了梁祝,而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想开口说,你跟着你师父走罢,跟着我也没有好下场,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正在踌躇见,有人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香山老人端着一碗药笑眯眯地道:“小徒弟,喝药啦~” “多谢师父,让师父操心了。”林郁文端过药碗,一勺勺地喝,香山老人瞄向我,死命的挤眉弄眼,我装作未曾瞧见,香山老人轻咳一声,道:“臭小子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徒弟说?” 林郁文放下调羹望向我,道:“阿定,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连忙道:“有么?没有啊!” 香山老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道:“真的没有么?” “有的!”我立马改了口风,道:“我想对郁文说,这药这么苦,你一勺勺地喝瞧得我嘴里都发苦了,还是一口闷了罢!” 林郁文淡笑一声,道:“好。”说罢,舍了汤勺,一口将药吞了下去。 香山老人瞪向我的眼神简直要五马分尸,我厚着脸皮不看他,香山老人明白求人不如靠己,道:“郁文呐,师父刚才跟臭小子商量过了,你这次死里逃生,身子骨早就坏透了,你跟着师父走,师父给你好好调养调养。” 林郁文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随后转向我道:“阿定,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自然是委曲求全了,不知为何,望着林郁文的眼神,我却是开不了口的。香山老人在边上插嘴道:“臭小子的意思当然是好啦,我们私下早就合计好了。” 林郁文一眨不眨地道:“是么?” 香山老人道:“是啊是啊~” 林郁文将药碗往地上一砸,“哐”的一声,清脆响亮,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波澜不惊,道:“我要阿定亲口说!” 我让他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有你师父照顾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林郁文道:“那你到底是希望我留下来,还是要我走?你一句话,是走是留!” 我望了望林郁文,再望了望香山老人,每道目光都要将我挫骨扬灰,为何这等大义灭亲、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苦差事都要由本座来做!我一横心,道:“我想过了,你还是跟着你师父……” 我正想说你还是跟着你师父一起走罢,耳边忽然响起那日在他房门外听到的那句:“为何谁都可以跟他在一起,唯独我不可以”,心重重地一疼,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你还是跟着你师父说再会罢!” 香山老人倒抽一口冷气,险些晕过去,林郁文淡淡一笑,道:“师父他老人家事务繁多,如今我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他是时候要走了。” 香山老人道:“臭小子,我们刚才在门外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郁文道:“师父,你也听到阿定的话了,他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就算要死,我也想跟他死在一起。” 香山老人气道:“你们两个简直胡闹!” 林郁文道:“师父,我知道你是关心徒儿,只是徒儿自己要走的路,还是希望由自己来选,还望师父成全。” 香山老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执迷不悟!简直是执迷不悟!既然你存心找死,师父就成全你!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就是要死,也别来找师父!”说罢,推门而出。 香山老人走了,我坐在床边唉声叹气,就这么把老头气走了,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林郁文喜欢胡闹,难道我也跟着他一块胡闹了不成?他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林郁文见我垂头叹息,道:“你不必觉得内疚,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死,也是与人无尤。你是对的。” 我道:“你真的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 他颔首,拉着我道:“你做的很对。这次,任谁都不能分开我们。” 我心里十分感动,认为自己这次真的选对人了,只要跟着小林子,任谁敢拆散我们,就让小林子把他秒成渣! 我正感动着,忽然发现他的一张脸在我面前放大,一回生两回熟,本座明白,林郁文是要向本座伸出魔爪了! 以他的身体状况,倘若我俩真有点甚么,本座一定在上,妥妥的!如此一想,我登时热血沸腾,见他向我凑来,主动地亲了过去,他唇上沾着浓浓的药味,待等他挑开我的唇齿钻进来时候,我登时尝到了一阵苦味。 我后悔了! 我果断地推开他,林郁文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 我道:“苦。” 他在我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包蜜饯,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俯过身来亲我,我见他贼心不死,硬着头皮继续亲。林郁文亲了亲我的嘴,随后把蜜饯推入了我的口中,蜜饯酸中带甜,甜中带酸,滋味十分带劲,我俩就着这一颗蜜饯开始你争我夺。 一盏茶的功夫后 我:“呕……呕……呕……” 林郁文扶额:“谁让你把蜜饯吞下去。” “我……咳咳咳……”你老是跟我抢蜜饯,本座一心急不就把它吞下去了嘛!如今那么大一颗哽在喉咙,本座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不容易把蜜饯连核带肉的一起吞下去了,我俩也没了继续亲热的兴致。 我俩在一起黏了一个下午,入夜后,我滚回自己的房间,把裴逍叫到床前,道:“你昨日守护本座亵裤有功,今夜本座赐你殊荣,在本座床前护着本座睡,本座相信你武功了得,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务。” 裴逍仗剑道:“属下遵命。” 我又道:“那小贼数次偷本座亵衣亵裤,还悬挂闹市的事你就不必跟郁文说了,他身子弱,这些事不要让他烦心。” 裴逍道:“是。” 有了裴逍在床前守着,我心里十分踏实,安心地穿着亵衣亵裤入睡,桌上的烛光昏暗摇曳,我躺着……躺着……躺着……本座躺在床前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我睁开眼,朝着笔直地杵在床边盯着我的裴逍道:“你……过来,来本座这边坐着。” 裴逍乖乖地走过来,我把他拉到床头的脚踏上,掰着他的头扭向门口:“看这里!” 嗯……这样存在感终于落了一些。 我揉了揉他的头,道:“好好守着。” 裴逍这么一个硕大的身躯坐在床下,怎么瞧怎么都有些搞笑,可如今本座是有家室的人了,邀他同床而眠甚么的,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呐,我实在不忍心林郁文糟蹋了他,只能占时委屈他了。 我拥着棉被安心入睡,夜半时分,让一阵尿意给憋醒了,睁开眼,裴逍坐在床下,正尽忠职守地盯着门口。 我想要下床小解,可这么大个人杵在本座房里,本座实在有些害臊,便道:“本座出去一会,你在房里守着。”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走到客栈的茅房,解决了个人需求后,正想踏着月色回房睡觉,谁知脖子一痛,遭人暗算,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周遭成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间十分朴素的屋子,桌前供奉着一尊大佛,香炉内点着几支檀香,正冉冉冒着香烟。墙头挂着一幅字画,上书“于人无求,于世无争”八个大字,再看屋中的其他摆设,似乎是在庙中。我起身想要下床,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亵衣亵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僧衣! 这到底是甚么情况! 我心中一惊,连忙套上床头不属于自己的一双僧鞋子,大小正好!我跑出房间,发现自己正是处在一见寺庙中,一个和尚正在院中打扫落叶。他见我跑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醒了?” “呃呃呃……”我想问这里是哪里,可是一张口,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说话!“呃呃……呃……呃!!!!!” 那和尚道:“施主不必担心,这里是灵音寺。施主的状况,小僧也略知一二,众生的生命乃因缘集起,生灭相续,因果相续。如灯烛之燃烧,展转燃之,故炷虽消,火续不灭……balabala……” 我听得晕头转向,气急了捡起一坨落叶,在地上拼出三个大字:说人话!! 那和尚默了一会,道:“施主,逝者已逝,你的朋友已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施主作为他的朋友,应当为他高兴,为何却要其寻短见?” 本座自寻短见?你开甚么玩笑,人生如此美妙,本座为何要寻短见?我不厌其烦地用落叶再次拼出一句话——我为何在此? 和尚道:“施主因朋友过逝悲伤过度,一时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幸好有一位热心的施主路过救下施主,还将施主送入了灵音寺,希望佛法无边能够解除施主心中的悲痛。” 本座跟小林子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哪有甚么朋友过世悲伤过度!究竟是哪个歹人敢暗算本座,还点了本座的哑穴丢到和尚庙遭罪的! 第四十章 那和尚死心眼地认定我是因朋友去世而要自寻短见,我只想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就此告辞了!”,奈何这句话太长,倘若用叶子拼成,得花不少功夫,我绞尽脑汁地寻找言简意赅的词汇,却听那个和尚道:“既然施主醒了,小僧就带你去见方丈罢。” 我摆摆手,表示不必,转身往门口走。 和尚喊道:“施主,您要去哪?” 当然回去找林郁文了!我加快脚步往寺院门口走,那和尚追过来一把拉住我,道:“施主,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定数,您何必过于执着,就留在灵音寺,让无边的佛法来化解你心中的悲痛罢!” 我懒得听他唧唧歪歪,掰开他的手拔腿就跑,那和尚在后边追边喊:“施主,你别跑啊!” 我跑得更加迅速,眼见就要跑出寺门,眼前忽然一晃,冒出一个身穿袈裟,长须及胸的老和尚。他端着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双手合十,朝着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在我身后狂追的和尚见了他,立马规规矩矩地站定,回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道,“方丈,这位施主执念太深,一心求死,小僧已经竭尽所能了。” 那老和尚高深莫测地一笑,道:“佛无不可渡之人,施主悲伤过度,一时难以自控也可以理解,不如在寺庙中住上一些时日,定能令心境平复许多。老衲正要去禅房给弟子讲课,施主不如一同前往。”说罢,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拉着我就往禅房走。 这老和尚看似轻轻一抓,谁力大如牛,任我如论如何用力也挣脱不了。我默默在心中泪流满面,暗道这根本不是寺庙,这里是强盗窝是罢! 这寺庙规模并不大,统共也就六七个和尚,我被老和尚强拉着到禅房,庙里的弟子已经坐在蒲团上等候。 这些和尚穿着跟我一样的僧衣,脑袋上的头发全都剃了,烧了几个点,不过有一个例外,就是坐在最前头的那名弟子!那名弟子虽然穿着僧衣,脑袋上却是有头发的,我心说这可怜的孩子该不是跟本座一样遭人陷害,让人丢入这贼窝的罢? 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之感,十分想上去攀谈一番。 老和尚把我丢在后边的蒲团上就去讲课了:“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色~balabala……” 老和尚讲得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小和尚们是听得如醉如痴、忘乎所以,我一个人坐在后边无聊之极,昏昏欲睡。 正准备睡上一觉,忽听前排那名带头发的弟子道:“方丈,您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弟子始终无法参透这句话的真谛,还请方丈开释。”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我自认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心中惊疑不定,十分想冲过去掰过他的脸瞧一瞧,又怕自己太过冒失,十分焦急。 方丈道:“色、受、想、行、识、这五蕴代表有的存在,与有相对的,就是空。众缘所生法,是即无自性。色是缘起的,其本性为无自性、空。” 那名弟子闷闷地道:“弟子还是不懂,喜欢一个人,想要跟他在一起,得不到他,所以色即是空,倘若得到他,不是应该十分高兴么?为甚么色还是空呢?” 我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扑上去把那名带发弟子转过来一瞧,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 ——方天生! 我大吼一声:“你为何在这!”可惜让人点了哑穴,只发出“呃呃呃”的奇怪声响。 方天生见到我也吓了一跳,道:“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这句话正是我要问你的! 方天生见我不答,惊道:“莫非方丈说的那位救下的施主就是萧大哥?” 我含泪颔首。 方天生闻言,眼中噙上了泪珠,道:“方大哥,你为何要想不开呢?我听说萧大哥是为了朋友过世而想不开,你死了的朋友是林郁文么?他真的已经死了么?那真是太好了……不对,那真是太惨了,萧大哥你节哀。可是萧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他死了你还有我啊,我愿意随你去天涯海角,你为何不来找我!” 这都甚么跟甚么啊!我心里万般无奈,偏偏不能开口,要听他胡言乱语,真是急煞人也! 方天生道:“萧大哥,你为何不说话?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莫非你是服毒自杀的!萧大哥你实在是太痴情了,我真是自愧不如。不过你放心,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嗓子是不是真的哑了,我都不会介意!我喜欢的都是你这个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说罢,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向着老和尚道:“方丈,您让我考虑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决定自己是否要出家。我今日就要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萧大哥一起还俗!生命如此美丽,我却拿来出家,这样不好,一定是如来佛祖听到我请求,把萧大哥送到这来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他的!萧大哥,我们去浪迹天涯罢!” 他肯带我离开这里真真是极好的,但他扭曲整件事情的真相,要跟我在一起这是不能容忍的!倘若让林郁文晓得了,还不得气得吐血?本座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不能干左拥右抱的事! 我一把扯开方天生的手,想要说话又不能说,心急之下走到佛像前,抓了一把香在地上写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方天生的一张笑脸登时跨了下来:“哇……哇……萧大哥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萧大哥为甚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萧大哥就算孤独一个人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他倒在地上,一蹶不振地爬向老和尚,道:“方丈,弟子错了,这世上已无挂念弟子之人,弟子要剃度出家!” 老和尚道:“你不后悔?” 方天生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道:“弟子不后悔,只是弟子还有一心事未了。” 方丈叹息一声,道:“你有心事,说明你尘缘未了。你且说说,你还有甚么心事未了?” 方天生道:“萧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他虽然无情,但我不能无义。恳请方丈一同收萧大哥为徒,用佛法点化他。” 方丈欣慰一笑,道:“你心怀大爱,老衲十分欣赏。老衲今日就破例,收你二人为徒!慧明,你去准备一下,为师要为他们剃度。” 方天生一脸的万念俱灰,听天由命。 我一听,登时淡定无能了。剃度,出家?谁敢动本座头上的头发,本座就跟他拼命!我立马拔腿就跑,谁知两个和尚早有预料,一左一右地挡住了门口,让我出去不得。 我左冲右撞,还是让他们困在了禅房。 一盏茶后,一个和尚端了剃度的家伙出来,方丈瞧了瞧我和方天生,道:“就从你开始罢。”说罢,就要把我按在地上削头发。 我气得嗷嗷大叫,险些吐血身亡。 我昨日上茅房的时候只着了亵衣亵裤,让人丢到寺庙后,又换上了一袭僧衣,季清之给的宝贝全都不见了。倘若藏在身上,随便撒一把迷魂药也能放倒他们呐!我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方天生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方丈望向他,道:“你后悔了?” 方天生摇头,可怜兮兮地朝着我道:“萧大哥,这一刀下去就反悔不得了,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就算剃度出家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本座立马咬破手指头,在地上写上三个血红的大字:我愿意! 方天生一见,立马破涕为笑,道:“太好了,萧大哥终于接受我了,萧大哥终于肯跟我在一起了!” 我心说你这个卑鄙的小妖精,胆敢威胁本座,待本座脱险了,一定翻脸不认人! 方丈道:“你们还出不出家?” 我期望方天生说不出家了,我们去浪迹天涯。谁知他道:“是佛祖撮合我跟萧大哥在一起的,我一定要潜心修佛报答佛祖。既然萧大哥不喜欢剃度,那我们就带发修行罢!” 方丈忽然变得好说话得不得了,道:“也好,那老衲就为你们起两个法号,你就叫慧空,他就叫慧明,往后你们就在灵音寺内潜心修佛罢。” 方天生规规矩矩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慧空多谢师傅赐名。” 我瞪着方天生目瞪口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座答应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应该是离开寺庙浪迹天涯去么?你适才怎么跟本座说的!如今本座都答应你了,你居然还要拉着本座出家,你的人性何在! 第四十一章 我被一群和尚困在灵音寺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熬到午膳时间,我跟着这些和尚到斋堂,瞪着眼前两个窝窝头,毫无油星的一坨野菜,心中内流满面,难道这些就是本座的午膳? 我望了望边上的几个和尚,津津有味地啃着,再望望方天生,心中默默咆哮,你真的是云净山庄的少庄主么?说好的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呢!你如此习惯是要闹哪样呐! 方天生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咬了一口窝窝头,抬起头望着我道:“萧大哥,你为甚么不吃?” 我不能开口,只能望着他微微一笑,用目光控诉。 方天生天真地思考了一会,惊喜道:“难道你是想我喂你么?好罢……”说罢,喜滋滋地掰了一点窝窝头送到我嘴边。 我忍无可忍地扭过头,沾了一点水在木桌上写出三个字:“何弃疗!” 方天生纳闷道:“何弃疗是甚么意思?” 我无语地扭过头,决定化悲愤为食欲,猛啃手里的窝窝头,心中无声地呐喊:裴逍,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本座!~~~~┭┮﹏┭┮ 用过午膳,几个和尚就回房潜心修佛去了,我蹲在院子里,绞尽脑汁地想着逃脱的方法。这个寺庙十分偏僻,位处深山,四周高山环绕,平时人迹罕至。我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出一行字,推了推边上的方天生。 “你为何会在这?” 方天生见了,道:“那天萧大哥跟我说永远不跟我在一起,我心里十分伤心,就骑着马儿四处乱跑,也不知怎么的就闯入了这间寺庙。我心如死灰一心要出家,方丈说我只是一时兴起,让我考虑一个月再说,于是我就住了下来。谁知我才在这住了几天,老天爷就把萧大哥送过来了,一定是老天爷存心撮合我俩,我们俩个是天生的一对。”说罢,一脸小娇羞又幸福地搂住了我的胳膊。 原先在福州的时候,我还挺喜欢这小子的,崇拜本座简直到了盲目的境地,这在当时的本座眼里,简直就是眼前一亮,清新脱俗,脱颖而出。可如今身处这破庙,这感觉就大大不同了…… 本座衣食堪忧,还要面对他时不时的扯后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在地上写上一排字,道:“萧大哥有些渴,你回屋倒杯水。” 方天生听话地道:“好,我这就去。” 我见方天生消失在眼底,立马拔腿往寺庙外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本座就不信你们时时刻刻都能盯牢本座! 我一路狂奔至寺门,眼见就能出去,忽然从边上冒出一个和尚,亲切慈祥地道:“慧明小师弟,你这是要上哪去?” 我脸一抽,默默地跑回原地。 该死,他们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监视本座! 不一会儿,方天生端了一杯水高高兴兴地跑回来,道:“萧大哥,水来了,你快点喝。” 我愤恨的灌下一杯水,准备伺机再跑。 光一个下午,我就甩了方天生不下十次,每次要跑到寺庙门口了,就会冒出一个和尚把本座逮了回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决定待到夜深人静再行动。 晚膳又是两个窝窝头跟一盆野菜,我随便啃了一点就回房睡了。等这些和尚都睡了,我准备再来一发逃亡大计!我正躺在床上静候时机,忽然房门让人悄悄推开了。 我心中一凛,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待那贼人走到床前,我一个猛虎扑身把他压在了地上,正准备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却听那贼人万分委屈地喊了一声:“啊,好痛!” 是方天生的声音! 我行至桌前点亮烛火,方天生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揉屁股,望着我的目光满是控诉。我想说深更半夜的你不在房里睡着,偷偷潜入本座房里做甚?奈何不能开口,也就作罢。 方天生见我面色不悦,解释道:“萧大哥初来乍到,这山里有野兽,我想要保护你。” 去你令慈的!你这小身板小眼的,野兽要叼也是先叼你! 方天生道:“萧大哥,你别瞪我,我也是关心你,我们俩个一起睡罢?” 做梦!我拉着他往门外推,正准备用力合上房门,就听方天生大声叫道:“嗷嗷嗷,好痛,萧大哥,我的手~~~” 我一瞧,不好,关得太心急,他的手夹在门缝里了。我只得松手,方天生乘机跑进屋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跟萧大哥一起睡。” 我让他闹得头昏脑胀,这孩子智商太低,本座跟他简直无法交流!我愤恨地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熄灯就躺了上去。 我这一躺上去,方天生瞬间又缠了上来,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样地抱着我,口中喃喃道:“萧大哥的怀抱好温暖,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我想甩开他的手,可他立马又缠了上来,我试了几次都无法摆脱他,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他去了。 方天生到底是少年心性,闹了一会就睡过去了。我瞧了瞧今晚的月色,夜黑风高,宜逃命!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方天生的手臂,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一路狂奔,路过斋堂的时候发现里边亮着灯光。 我心中好奇,便悄悄走了过去,斋堂里有人在聊天。其中一人道:“吃了一天的野菜,我头上都快长野菜了!” 另一人道:“你就惜福罢,你没看到新来那个小子,瞪着野菜眼睛都发绿了,哈哈哈哈。” “别说他绿,我都要绿了!” 其他几人听了,一齐哈哈哈大笑。 新来的小子?灵音寺内新来的小子不就是我嘛?从斋堂若有似无地飘出一股肉香,我克制不住好奇,沾了点唾沫挑开了窗纸。里边坐着四五个和尚,正在大快朵颐,而那张桌上,正放着一大盆红烧肉! 本座的三观都碎了! 你们不是出家人么,你们不应该终生食素不沾荤腥嘛!如今你们坐在这里偷吃红烧肉是要闹哪样呐!这其实根本不是和尚庙罢!因为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身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人渣味! 此时此刻,我究竟是该进去揭穿他们,还是该视若不见悄悄走开呢? 我正犹豫不决,方天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萧大哥,你在哪里?萧大哥~” 里边几个和尚听见呼声,就要出门,我连忙闪身躲开,跑到方天生面前。 方天生红着眼眶,一把抱住我道:“萧大哥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不管了呢。” 我呵呵一笑,伸手拉了拉裤带,意思自己上茅房去了。方天生拉着我道:“夜里好凉,我们还是快些回房睡觉罢。”说罢,就拉着我回去了。 本座的逃亡计划……再次失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座数次逃亡失败后,终于死心,决定听天由命。在和尚庙呆了两天,我啃野菜啃得是满脸菜色,到了第三日,庙里忽然来了一位香客。 这位香客的样貌并不出众,但五官硬朗,鼻梁挺括,给人一种孤松独立、风骨萧然之感。 昨晚偷吃红烧肉的一位和尚上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那男子回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在下路过贵寺,想为自己的弟弟祈福,不知贵寺是否方便。” 和尚道:“施主一心向佛,敝寺岂有不便之理,施主这边请。”说着,就引着他往大雄宝殿走。 我一见这位香主,就如同一条饿狼见了一只鲜美的小羊羔,整个眼神都勾了上去。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男人,这代表甚么?代表只要本座勾搭得当,这位香客就可以拉着本座脱离苦海! 和尚领着那个男人到大雄宝殿上香,我抓了一把香灰,准备上前套近乎,方天生跟在我身后不悦道:“萧大哥,你老是盯着这个男人瞧做甚么?” 那个男人闻言,疏离地向我瞥来一眼,就这一眼,让我觉得熟悉得不得了,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我一把推开方天生,将他赶出门外,抓着香灰在地上写道:“施主怎么称呼?” 男子从和尚手里取过香,一脸虔诚地向如来佛祖上完香后才道:“在下萧远,见过小师傅。” 萧远?他居然也姓萧!跟本座八百年前是一家呐!他一定是菩萨派来救本座的!我果断套近乎道:“小僧俗名萧定。” 萧远瞧了瞧我写的名字,神色冷淡地颔首,朝着边上的和尚道:“在过几日就是舍弟的生辰,在下想斋戒几日为他祈福,不知贵寺是否方便?” 那个和尚忽然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这个……这个……敝寺客房已满,恐怕无处接纳施主。” 萧远道:“舍弟失踪近十年,在下苦寻不得,路经贵寺,想必是天意为之,倘若客房已满,柴房亦可。” 和尚脸色更是为难,道:“敝寺的柴房张乱差,施主衣冠整齐,恐是住不惯。” 萧远道:“倘若这些苦都吃不得,在下又如何奢望佛祖能够保佑,早已找到舍弟?” “这……”和尚为难道:“施主请稍后,小僧去问问方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抓着一把香灰在地上狂书:“施主若是不弃,可以与小僧同住!” ****** 萧远:谁再敢说本攻是丑八怪,自己看着办!!! 李玉林:切,就算不丑,也就长那样~~╮(╯▽╰)╭ 萧远:以色事人,能好几时?→ → 李玉林:妈蛋,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萧定:裴右使,你为什么没有找到本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四十二章 萧远终于正视我,道:“这位小师傅是这的俗家弟子?” 我想说本座不是这的俗家弟子,是他们逼良为娼,硬把本座困在这里的!我对萧远寄予厚望,怕冒冒失失地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指不定他拿我当傻子。好不容易来的一根救命稻草,我可能不能随便糟蹋了。 我决定先抱大腿! 我在地上写道:“施主睿智,小僧法号慧明,俗名萧定。” 萧远颔首,不再与我攀谈,站在原地静候方丈。 这方丈来得十分火速,他神情愧疚道:“阿弥陀佛,听闻施主想在寺内留住几日,只是本寺庙小,已无留宿之地,还望施主海涵。” 萧远道:“这位慧明小师傅古道热肠,适才已邀在下同住,在下只求一隅之地,不会给寺内添麻烦的。” 我忙不迭颔首,眼露星光。 方天生一把从外边扑过来道:“不行,萧大哥是我的,他怎么能跟你睡呢?” 萧远道:“这位小师傅既然要与慧明小师傅同住,那寺内的客房不就余下一间?在下一心求佛,还望方丈成全。”说罢,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入了功德箱。 方丈瞧见那锭金子目光闪烁了一下,望了方天生一眼,气定神闲道:“施主一心向佛,本寺岂能拒人于门外。慧空,你今夜就与慧明同住一间,将房间留与这位施主罢。” 方天生嘟嘟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哦……(╰_╯)#” 本座热情洋溢地领着萧远去方天生的房间,绞尽脑汁的讨好他。施主您要喝茶么?不用?那小僧给你铺床!甚么?你自己来?那小僧给你打下手?不成?您奔波了一日,小僧给您捶个腿总成罢!不好?让本座抱个大腿会死啊! 好不容易两个人歇下来了,我沾了点水在桌上写道:“施主哪里人?” 萧远道:“在下贵阳人士。” 我心说贵阳好呐,正义教也在贵阳,你救了本座出去,本座请你上正义教作客! 萧远跟我扯了几句,就讨了文房四宝跟一本《金刚经》开始抄写经文。我无所事事地坐在他对面,写道:“听说施主是为令弟祈福,施主的弟弟不在身边么?” 萧远抬头望了我一眼,埋头继续抄写经文,待桌上的字迹干了,他还是无动于衷。 这个萧远沉默寡言的,实在不好勾搭…… 这个事实令我十分忧伤。 我无所事事地取了一张纸,用手指沾了墨开始涂涂画画,险些睡了过去。两个时辰后,他终于抄完了一遍经文,我一把拉住他写道:“施主,陪小僧说说话罢。” 萧远淡漠地望了我一眼,道:“小师傅身为灵音寺的弟子,性情却十分急躁,还需多加磨练才是。” 磨练你毛线,本座又不是自愿出家的! 我写道:“施主写这些经文,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弟祈福?” 萧远颔首,道:“在下与舍弟分离八年,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心中揣揣难安,再过六日就是他的生辰,在下想为他积一些功德。” 我写道:“令弟能有施主这样一位兄长,实在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萧远自嘲地笑道:“甚么福气不福气,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牵扯出的孽缘。” 我心里十分不解,大抵是因为他弟弟十分调皮,所以他才有此言罢?既然肯他说话,我自然是死命套近乎的。“佛语有云,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个擦肩,施主千辛万苦的寻找令弟,施主一定十分喜欢他。” 萧远摇头,道:“喜欢还是不喜欢也说不上来,只是从前天天在一起还不觉得,分别后总时不时的想起他,连自己都想不通这是为甚么。” 我写道:“血浓于水,施主多年不见令弟,心中牵挂也是情有可原,不知施主为何会与令弟分离呢?” 萧远道:“家里发生一些变故,在下便与他分离了。” 我故作伤痛地写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写道:“难道施主找了八年,都未曾找到令弟?” 萧远道:“找是找着了,只是不知如何与他相认。” 我写道:“这是何故?” 萧远道:“都已经过去八年,如今他辉煌腾达,也不知他见到我这个哥哥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写道:“施主何须杞人忧天,施主如此牵挂令弟,想来令弟亦如是。若是施主因此而不去相认,令弟知道了,心里也会十分难过。” 萧远道:“小师傅真的这样认为?” 我写道:“自然是了。” 他叹息一声,道:“若只是单单分离八年,在下也不会如此惶恐,只是他前些日子受伤,忘了从前的事,在下贸然前去相认,必定让他以为是江湖骗子,反而伤了兄弟情份。” 我心中一惊,本座受个伤失忆了,宋玉的小伙伴受个伤失忆了,如今萧远的弟弟受个伤,一样失忆了!莫非失忆已经如此普及化了? 萧远见我不作答,道:“小师傅,你怎么了?” 我忙写道:“无碍,小僧只是想到自己的际遇感慨罢了。小僧也是受伤醒来,发现自己失忆了。” 萧远面上微愕,道:“原来小师傅也失忆了?小师傅与舍弟同病相怜,必定能揣摩他的心境。倘若此时冒出一个男子自称是小师傅的兄长,小师傅会否相认?” 我心说此时别说冒出一个男人说是我亲哥哥了,只要冒出一个阿猫阿狗能助本座脱离苦海,本座都认他作亲哥哥! 我写道:“倘若有一个像施主一般人中龙凤的男子自称是小僧兄长,小僧高兴尚且来不及,何来不认之理?” 萧远淡淡一笑,道:“有小师傅这句话,在下就安心许多了。” 我俩聊了不多时,方天生跑来喊我们去用膳。 我与萧远行至膳堂,今日的伙食与寻常相差无几,两个窝窝头,一碗稀饭,我啃得一脸菜色,萧远倒是一副安然若素的表情。我忍不住沾了一些米粥写道:“施主,您还吃得惯这些粗茶淡饭么?” 快说吃不惯!本座求你了!快说吃不惯!我们出去打一只野猪饱口福之欲! 萧远道:“粗擦淡饭,倒也可口。”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泪流满面的继续啃窝窝头,余光瞟见方天生,他正抓着窝窝头一脸泫然欲泣地盯着我。 他这种怨妇表情闹得我一抽,只得写道:“怎么不吃?” 方天生气道:“自从这个人来了之后,萧大哥就没有看过我一眼,你心里还有我么?我气都气饱了,吃不下了!” 我扭头向萧远,写道:“粗擦淡饭好吃么?” 萧远颔首。 我把方天生碗里的窝窝头放到他碗里,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萧远淡淡一笑,道:“多谢小师傅。”说罢,把窝窝头吞到了肚子里。我扭身在方天生面前写道:“一粒米七滴水,反正你也吃不下,别浪费了。 方天生一脸震惊地望着我,随即泪奔:“我最讨厌萧大哥了!”说罢,跑出了膳堂。 我淡定地道:“孩子心性,让施主见笑了。” 萧远淡定的表示小孩子矫情是可以理解的。 我心中得意地笑,方天生你这臭小子,暗算本座把本座强留在灵音寺,本座不把你气得吐血本座的名字就倒着写! 用过午膳,萧远又回屋抄经书,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呆在他屋里,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上午我与他已经推心置腹过了,倘若我此刻告诉他我并非真心想带发修行,而是被迫留在这的,他必定不会怀有我有病。但是要让他经历重重阻碍,带我出灵音寺,恐怕这情分还不够,我必须再加把劲! 我一个思考,就思考到了晚上,方天生黑着脸又出现了,整个脸色像怨灵:“萧大哥~~~” 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道:“你的房间不在这。” 我写道:“我今晚跟萧施主一同睡。” 萧远目光微微诧异,我立马拉着他到边上,写道:“实不相瞒,小僧的这名师弟暗恋小僧久矣,出家人应当六大皆空,他如此执着,小僧实在别无它法,还请施主助小僧一臂之力。” 萧远了然,向着方天生道:“这位小师傅,在下与慧空小师傅已经商议过了,未免给你添麻烦,在下还是与慧空小师傅同住一屋。” 方天生咬牙切齿道:“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立马三下两下把萧远的东西收拾了,滚回自己的房间。 我千辛万苦地甩了方天生,对萧远的殷勤可以想见,伺候着他洗漱完毕,我俩一起躺在床上,我道:“好梦,萧施主~” 夜里,我梦到自己抱着一锅红烧肉大快朵颐,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将我的红烧肉抢走了,我大叫一声忽然惊醒! 萧远让我惊醒了,坐起身道:“怎么了?” 我一眨不眨地坐起身望着他,眼泛绿光。 萧远道:“小师傅做噩梦了?” 我不答,整个人像僵尸一样地站起身,一跳跳地往门外跳去,萧远伸手想要拉住我,我一把就把他甩开了,径直往外跳去。 萧远以为我是夜游症,不敢使强,只得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一路走到膳堂外,挑开纸窗往里看去,里边几个和尚围成一团,今天吃的是烧狗肉! 在这寺庙内住了这么些天,这些和尚还没有拿我当兄弟,吃肉也不晓得叫上我! 萧远见我眼泛绿光的盯着屋内,凑过来一同瞧了瞧,待瞧见里边的场景,低声道:“你们这到底是甚么寺庙?” 我转过头盯着他不言不语,现在你知道这寺庙的水有多深了罢!你若不救本座脱离苦海,你还算是一个人嘛? 我眼泛绿光地盯着他,萧远沉着脸思忖了一会,迟疑道:“你是不是……也想吃?” 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忽然觉得他的身上光芒万丈,有佛光加持,我眼中泛着绿光,无声地朝着他道:“可以么?” 第四十三章 萧远无语道:“应该可以……” 我一把扑上去抓着他的袖口不放,口中涎水四流,萧远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我忙不迭颔首。 萧远带着我到寺门口,一个和尚正坐在门口打瞌睡,整个人堵住了门口不让人出入。我一脸伤心的望向萧远,他搂住我的腰,轻轻松松地就从边上的围墙飞了过去。 这一幕实在熟悉,我偏又想不起来何时发生过。 我俩到了寺庙外,在灌木稀疏的地方发现一只野兔,这只野兔动作迅捷,一下就跑了十余丈,我急得嗷嗷直叫,萧远不疾不徐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丢了过去,那只野兔登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我一脸崇拜地望向萧远,他道:“在下要为舍弟祈福,不得杀生,小师傅若要吃就自己动手。”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给我。 我接过匕首,一蹦一跳地跑出去抓住那只野兔。 萧远那块石头不晓得丢中了兔子哪里,这只野兔浑身不能动弹,眼神却是无辜害怕地望着我,我心中叹道,如此可爱的兔子,吃起来……一定更美味啦! 我动作干脆地扒皮掏心,找了一处水源清洗干净,回去时萧远已经架起了火堆等我归来。 我心中一个感动,暗道我与这位萧施主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居然违背良心带我出来吃肉,简直就是感动江湖!我将兔子放在火堆上烤熟,扯了一只兔腿给萧远,他摇摇头道:“不必,小师傅自己吃即可。” 我见他神态坚决,就不再勉强,伸手把兔腿塞进了自己嘴里。这兔肉虽然烤得不甚美味,但是这是本座三天来第一次开荤,纪念意义非凡。 我狼吞虎咽地把兔子吞下,这才有空关注萧远。他坐在边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神色十分温和,我忽然觉得此刻氛围大好,十分适合勾搭。 于是果断取了一跟树枝,在地上写道:“其实小僧并非天生哑巴,而是让人点了哑穴。” 萧远面上一惊,伸手在我的后颈处点了几下,我尝试着开口:“大哥?” 嗷嗷嗷,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了,本座能够说话了!我热泪盈眶地抓住萧远的手,道:“大哥,你简直是佛陀在世,我谢谢你全家。” 萧远惊奇道:“小师傅好好端端的,怎会让人点了哑穴?”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慢慢说来。”说罢,我将自己遭人偷袭,一觉醒来就身在灵音寺内,还被迫出家的事一一说了。 萧远道:“如此说来,是有人存心陷害你了,你近日可有得罪何人?” 我道:“我也不晓得自己得罪了哪位小人,如今我困在灵音寺内,家中亲人恐怕担忧至极,还望萧大哥出手相助,助小弟脱离苦海。” 萧远道:“要在下带你离开并不难,只是你与那位慧空小师傅似乎关系不浅,他是否也是遭人逼迫而留在灵音寺?” 我摇头道:“他是自愿留在这灵音寺的,他还逼迫我跟他在一起,否则就要让方丈给我剃度。” 萧远道:“我原想留在寺庙为舍弟祈福,却不料会遇上这等不白之事,方丈是得道高僧,我们不辞而别恐怕不妥。不如先按兵不动,明日再当面对峙,倘若你表明去意,方丈还执意强留,在下必定为你做主。” 我一听,不禁潸然泪下,握住萧远的手,道:“萧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萧远淡淡一笑:“你与舍弟年纪相仿,能在此相逢也是有缘,我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应该的。” 肉也吃过了,事也谈妥了,我跟萧远灭了火堆,正准备回寺庙,萧远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有人!”说罢,就从我身边飞了出去,人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我在跟萧远开小灶,怎会忽然冒出了个人?莫非有人监视我们?萧远既然急匆匆地施展轻功而去,那人功力应该不凡,他为何要跟踪我们,那人跟陷害我入灵音寺的人是否是同一个? 我心中一团迷雾,正要努力理清,头顶上忽然响起簌簌的声响,一根小臂般粗的树枝直直往下坠落。 “咚”地一声,我倒在地上。 我躺在地上晕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萧远赶了回来。他见我倒在地上,急忙将我扶起,道:“你怎么了?” 我气若游丝道:“阎王要我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真是降横祸呐……” 萧远取过那截树枝仔细瞧了一下,道:“这树枝是让人削断的。” 我心中一惊,是哪个贼人如此狠心!我道:“你那边如何?” 萧远道:“那人轻功了得,还是让他给逃脱了,伤你之人应当就是偷窥我们的那个。” 此人非但能躲过萧远的追踪,还能反过头来伤了我,实力不可小觑,本座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一号人物,他要如此与我作对? 萧远道:“我先扶你回去。” 我道:“好。” 我俩回到寺庙,适才让树干砸的地方已经凸起了一个小包,萧远取过药酒帮我擦了擦,两人便睡了。 翌日,我俩到膳堂用早膳,按照计划,我们先若无其事的用早膳,随后到禅房念经,待所有弟子都聚集在一起时再对峙。我如今已能说话,任他们把天说成方的都没用! 方天生见了我额头上的大包,紧张地道:“萧大哥,你额头怎么了?” 我淡定地写道:“昨夜睡觉,不小心掉地上去了。” 方天生心疼道:“萧大哥要是跟我睡,我一定不会让你掉地上去的。” 我置若罔闻,谁知他忽然一脸娇羞地扯了扯我的袖子,道:“萧大哥,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 我心说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你萧大哥就快要海阔天空去了,你爱找谁玩就找谁玩去。我不理他,继续啃窝窝头,方天生凑到我耳边道:“我昨天在外边放了一只捕兽夹,今天抓到了一只兔子,我们好几天没有开荤了,不如……”说着,笑得一脸纯洁。 我明白他未完的话,我们好几天没开荤了,不如把它吃了罢! 虽然我昨日已经啃过兔子肉了,但那毕竟是昨日的事,一大早就有兔子肉吃,我还是十分高兴的,于是颔首,跟着方天生一起往外走。 萧远拉住了我,道:“你上哪去?” 我瞧了瞧边上的几个和尚,低调地写道:“茅房。” 方天生拉着我到寺外,一路畅通无阻,我们找到那只被捕兽夹抓住的兔子,扒皮掏心架火堆上,啃得津津有味。 我写道:“你为何会在这放捕兽夹?” 方天生道:“我知道萧大哥这几天没有吃肉很难过,萧大哥陪我呆在庙里已经很委屈了,我怎么能让你更委屈呢。” 我暗道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决定拉他一把,写道:“你为何一定要呆在庙里,我们一起出去不好么?” 方天生委屈道:“不好,一点都不好,萧大哥出去了就不理我了。萧大哥有好多情人,一个接着一个,你都不会看到我!哪怕呆在这庙里,你又有了一个萧施主,如果我们出去了,你更不屑看我一眼了。”说罢,双目含泪,一副要哭不哭强忍着的模样。 本座到底有甚么魅力,怎么一个个都爱本座爱得死去活来呢? 我是一定会出去的,如今我已经跟林郁文在一起,不能再容纳其他人了,我对方天生只是弟弟一样的爱护,奈何此刻装哑巴,只得叹息一声,不再多说。 我正埋头聚精会神地啃兔肉,方天生忽然一脸惊恐地盯着我头顶,我无声地道:“怎么了?”说罢,好奇地向上望去。 头上一条黑黄相间的大蛇悬挂在树枝,就快爬上我的头顶。 “萧大哥小心!”方天生忽然大喊一声,将我整个人压在了地上,只听他压抑地呻吟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道:“你没事罢?” 方天生一脸苍白得捂住了自己的手臂,神色惊喜道:“萧大哥你能说话了?”。 我顾不得装哑巴,一把掀开他手臂上的袖子,上边赫然印着三个蛇牙印。那条毒蛇咬完了方天生,一扭一扭地朝树林里游去,这蛇黑白相间,花色十分漂亮,定是条毒蛇。我心中愤怒极了,搬起一块石头就朝它重重砸了过去,正中红心,将它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萧大哥~”方天生在身后喊道。 我立马冲过去抱住他道:“天生,你有没有事?” 方天生紧张地摸摸我,道:“萧大哥你呢?你有没有事?” 我道:“我一点事都没有,让毒蛇咬了的是你!你傻不傻,为我挡了这一下。” 方天生一脸欣慰道:“萧大哥没事我就安心了。”说着,一脸虚弱地靠在我怀里,道:“萧大哥,我头好晕,好冷,你抱抱我。” 我立马抱紧了他。 他道:“萧大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满眼通红地道:“怎么会,你一定不会死,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方天生苦笑道:“萧大哥你不必骗我了,这里荒郊野岭的,我让毒蛇咬了,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脑袋一团浆糊,吼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方天生含着热泪,伸出手颤颤地摸着我的脸,道:“萧大哥,我就快要死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我道:“喜欢的喜欢的,我很喜欢你。” 方天生道:“真的喜欢么?那你为何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道:“因为我一直拿你当弟弟看!” 方天生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血,道:“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喜欢萧大哥,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道:“你先别说这么多,我带你回寺庙,方丈一定有办法救你!” 方天生摇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现在头昏眼花,连你的样貌都看不清了,怎么还可能救呢?我不怕死,可是我不甘心,萧大哥,我这么喜欢你,为甚么你就不能喜欢我呢?” 他一句“你为甚么不能喜欢我呢”一下就扎入了我心底,我知道他待我痴情,倘若我身边没有他人,我愿意与他一试,只是如今我跟林郁文在一起了,怎么还能接受他人呢?他这个问题,我只能沉默不语。 方天生见我不语,泪水一颗颗的滚落,道:“萧大哥,说你喜欢我,说你要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带你去找方丈。” “我不要!我要跟萧大哥在一起,我要做萧大哥的情人!”方天生神情凄楚道:“我就快要死了,萧大哥你就算是骗我也成,说你也喜欢我,说你也想跟我在一起。” 如此煽情的画面,我的眼泪都滚了下来,道:“别说了,别说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方天生道:“萧大哥,我就快死了,你连骗我都不肯么?你是想要我死不瞑目么?” 方天生声泪控诉,扪心自问,他为我牺牲了自己,临死之前想要听我说一句假话,难道我都不肯么?我道:“天生,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方天生道:“你说得是真心话么?这次我既没有逼你,也没有强迫你。” 你都以死相逼了还说没有逼本座!我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 方天生欣慰地笑了,道:“萧大哥,要是我这次大难不死,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不是做戏不是强迫,我们真真正正地在一起。” 我道:“好,都依你的!你甚么都别说了,我带你去找方丈!” 第四十四章 我勉力抱起方天生,正准备往寺庙跑,萧远忽然出现在面前,道:“出了甚么事?” 我道:“天生让毒蛇咬了,我要快些找解毒的方法!” 萧远瞧了瞧方天生,再瞧了瞧那条脑袋开花的毒蛇,道:“不必了。” 甚么叫不必了!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来,道:“不必了是几个意思?莫非天生他……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死的!我去找方丈!我相信方丈一定能够救他!” 我理智全无,抱着方天生就要去找方丈,谁知萧远一把拉住我道:“你找方丈也是无济于事。” 萧远把我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打破,我浑身无力,抱着方天生摔落在地,哭道:“我苦命的天生呐,难道他就这样英年早逝么?他爹怎么办,难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忍心呐!” 方天生虚弱地伸手抹了抹我的泪珠,道:“萧大哥,生死有命,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幸福。” 我握住他的手,痛哭流涕。 “抱歉,打搅一下。”萧远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我把目光投向他,他道:“在下不是指慧空小师傅无药可救,而是指这条蛇根本无毒。” 我瞬间把眼泪收了回去,道:“怎么可能!你瞧瞧这条蛇,花纹如此艳丽,怎么可能是无毒蛇?” 萧远道:“这条蛇是条菜蛇,花纹艳丽,实则无毒。” 我难以置信地掀开方天生的手臂,上边的三个牙印还是三个牙印,一点也没有发黑的迹象。我咬牙切齿道:“方!天!生!” 方天生瞪大了眼珠道:“萧大哥,我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哼道:“咬在你身上你还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适才不是说头晕眼花么,怎么一下就不花了!” 方天生道:“萧大哥,你别这样瞪我,好可怕~我方才是觉得头晕眼花的,兴许是惊吓过度。这条蛇无毒萧大哥你不高兴么?难道说……难道说萧大哥心里是盼着我死的?” 我道:“方天生,你真是演技一流呐!你好自为之!”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方天生跟在后边喊道:“萧大哥,你冤枉我啦~你方才已经答应如果我不死,就跟我在一起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你可不能不算数呐!这已经是你第三次答应要跟我在一起啦~你要是再反悔,我就去死~” 我气得头晕脑胀,回到房间就把他关在了门外。 这下可好,人没死成,我的风流债又添了一笔。你说这些男人一个个为了本座舍生忘死的,弄得本座不以身相许就觉得自己多不厚道似的!可本座就一个人,如何能个个都以身相许呐!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吼道:“你先让我静一静成不?” “是我,萧远。”萧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一听,这才打开房门。萧远进屋,道:“你适才答应慧空小师傅,要跟他在一起了?” 我悔不当初,道:“我以为他快命丧黄泉,于是胡乱应下了。” 萧远叹息一声,道:“在下一个疏忽,你就惹下了桃花债,现下你准备如何?留在灵音寺?” 我道:“我还是一心想要离开这里的。” 萧远道:“那你就带着那名慧空小师傅一同离开,他虽然是个男子,但对你也是一片赤城。” 我急忙道:“不成的,我不能带他走。” 萧远纳闷道:“这是为何?” 我捂着一张老脸道:“我已有家室了,我家里那位身子不好,我怕带回去把他气得吐血了。” 萧远道:“有家室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事,你都答应那位小师傅了,难不成要反悔?” 要我再拒绝方天生一番,我是作不出这等无耻之事了,可要我带他去见林郁文,我也是万万不能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了。我道:“萧大哥,你可否上福州同福客栈为我捎个信?” 萧远道:“可以。” 我道:“你就上同福客栈寻一个叫裴逍的人,告诉他我如今身在灵音寺,让他独自前来,切记不可让我家那位晓得。”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裴逍来了好歹能给我出个主意,我二人能解决这个麻烦,就省得林郁文伤心又伤肺的。 萧远道:“好。” 当日,他就佯装成继续赶路离开了灵音寺。 萧远走的第一日:想他,想他,想他。 萧远走的第二日: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萧远走的第三日,裴逍姗姗来迟,可他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了一个我此刻最不敢见到之人——林郁文。 他站在禅房门口望着我,脸色十分憔悴,眼下全是阴影。 我心肝乱颤道:“郁文……” 他见到我原本满是欣喜,可惜一见到我边上站在我边上的方天生,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他道:“你这几日一直呆在寺庙?” 我道:“是。” 他道:“这位方小公子也一直在这?” 我道:“……是。” 方天生立马一脸甜蜜地跑过来挽住我的胳膊,道:“我已经跟萧大哥在一起了,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林郁文望着我,道:“他说的可是真话?” 我汗颜道:“此事说来话长,到房间我一一跟你说。”说罢,就要扶着他往房里走。 方天生拉住我道:“萧大哥,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有甚么话不能当面说呢,你非要背着我?” 我正要开口,林郁文忽然噙笑道:“这是不是一家人还有待商榷,哪怕是一家人,也是嫡庶有别,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么?” 方天生委屈地望向我,我如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管他伤不伤心,连忙连拽带拖地把林郁文带入客房。走出禅房的时候,我不着痕迹地瞪了裴逍一眼,本座让你独自前来,你还是把林郁文带来了,本座要你有何用! 我扶着林郁文到客房,他一进屋门就扶着桌子咳个不停,我凑上去紧张地盯着他的帕子瞧,道:“怎么样,吐血了没有?” 林郁文面色苍白,目如寒冰,道:“怎么,你很希望我吐血?” 我浑身一个寒颤,道:“怎么会,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吐血了。” 林郁文扶着桌子坐下,道:“你有甚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我道:“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那日我上完茅房,就让人劈晕了带到这里,我怎么都逃不出去,幸亏遇到萧大哥,才能托他给你们带了消息。” 林郁文皱眉道:“甚么萧大哥,你几时又冒出了一个大哥?” 我道:“他是到寺庙给他弟弟祈福的,姓萧,名远,难道你们未曾瞧见他么?” 林郁文听到萧远的名字,神色居然有些古怪,道:“不曾,只是有人捎了一封信到客栈,告知了你的下落。那名萧远生得甚么模样,你之前见过他么?” 我道:“我不曾见过此人,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至于他的模样……模样自然是不及我的,不过那通身的气势,比我更像是魔教教主。怎么了?你这样关心他?” 林郁文摇摇头道:“无事,不过他的名字与我一位故人相同,那位故人已经去世八年,必然不是你口中的萧大哥。” 我道:“萧大哥是来找他弟弟的,说来巧合,他的弟弟前阵子受了伤,醒来就失忆了,跟我是一样的状况,所以他才对我多加关照。” 林郁文一惊,道:“甚么?他弟弟跟你一样失忆了?” 我道:“是啊,也不知怎么的,如今遍地都是失忆之人。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在教里时你调来我身边的那个宋玉么?他说他儿时有个小伙伴,如今也是受伤失忆了,他还跟我说,他的小伙伴失忆前在外边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如今老情人个个都想要他的命,哈哈哈哈,我让他逗得不行。” 我绞尽脑汁地搬出笑话讲给林郁文听,好让他忘记我又一不小心招惹了桃花的事,谁知我越说他脸色越差,到最后整个眉头都蹙起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了?” 林郁文抬头望向我,双目复杂,道:“宋玉还跟你说了甚么?” 我道:“他还说他是个孤儿,从小跟他的小伙伴一起被一个富人收养了。后来富人让他们打架,打赢的那个可以继承他的遗产,打输的那个就得死,他舍不得他的小伙伴死,就故意输给了他。” 林郁文面色越发白,道:“那你可有问他,他为何没死?” 我道:“我问了,他说那富人认为他存心输给小伙伴,长大后必然不会来找他小伙伴的麻烦,就放了他一条生路。” 他道:“你不说他回去看过他的小伙伴?他除了说他的小伙伴受伤失忆外,还说了甚么?” 我道:“他说他看到他的小伙伴过得不好,也就安心了。” 林郁文面上一骇,道:“他真的这样说?” 我道:“是啊。” 林郁文闻言,沉默地半响,我正想出口询问,却听他咳嗽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我一惊,连忙扶住他的身形道:“你怎么了?” 林郁文淡定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无碍。” 我道:“你的伤还没养好么?” 林郁文忽然一把扯下我的领口,道:“你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呢?” 我道:“取下来了。” 他道:“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取下来?” 我:“……〒_〒”因为太子殿下不高兴,所以取下来了。 第四十五章 林郁文道:“你取下的那块玉呢?” 我道:“我收在衣裳里,如今大抵是在客栈中。” 林郁文道:“等回到客栈你就把那块玉佩上,不许再弄丢了。” 我纳闷道:“你为何那样紧张那块玉?你是不是晓得送我那块玉的是谁?” 林郁文思忖了一会,道:“你年少时,曾有一人救了你的命,他留下这块玉佩让你留念。他日你有难,再遇到对方,就取出这块玉,指不定他会念着旧情,对你手下留情。” 他这一番话听得我是云里雾里,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对方既然救了我的命,又为何说他日我有难,他会手下留情呢?他既救我,又要害我,岂非自相矛盾?再者,这玉总共有两块,一块刻着‘远‘字’,还有一块刻着‘定’字,你说那玉佩是我恩人送的,那恩人怎么会有跟我一模一样的玉?” 林郁文皱眉道:“你别问这么多,我说的你记着就是了。” 我见他刚吐完血,面色又极差,不敢再多言,只得应了。 林郁文道:“这桩事就算过了,你跟方天生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老实道:“那天夜里我上茅房让人砸晕,醒来就见到他了,他说是看破红尘要出家,正好在庙里见到我。至于我跟他的事……前儿个我跟他出去吃肉,有一条蛇要咬我,他为我挡了一下,我以为那条是毒蛇,他命不久矣,于是稀里糊涂就应了他。其实我对他一点旁的心思也没有,郁文,你要相信我。” 林郁文讽刺道:“他就为你挡了一下蛇毒,你就应了他,那日后是不是随便来个人为你挡一刀,你都要以身相许了?” 我道:“断断不会,我已经吃了苦头,不会再犯了。” 他望了我一眼,神色有些郁结,道:“我跟你说这些做甚么,我有甚么权利跟你说这些,我也不过是为你过了毒,你一时感动才跟我在一块的。”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道:“不是的,其实我心里是有你的,可对于方天生,我是纯碎拿他当弟弟看的。” 林郁文嗤笑道:“你说自己拿他当弟弟,那你为何还会答应他?你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要下手么?” 我这下可冤大发了,低声道:“我这不是一时心软嘛……” 他道:“你从前做事绝情得很,怎的失忆后就心软成这样?” 我嘀咕道:“从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林郁文盯着我望了一会,叹息道:“你怎么失个忆就像转了性子一样……”随后又道,“你身在寺庙的事,为何宁可跟裴逍说也不告诉我?还有前些日子你屋里遭贼的事,你也通通瞒着我。对你而言,我就是个外人是不是?” 我道:“我不是担心机身子不好,忧思过度,这才瞒着你的么?再说了,如今你不是也知道了么……” 他气道:“你失踪了这么些日子,我还能不知道?” 我只能埋着头不说话,林郁文又道:“你屡次三番遭人戏弄,还让人偷袭一事,你就没有怀疑过谁?” 我顶着挨打的风险道:“我想过的,可能是我从前招惹过的老情人,如今他来找我报仇了!对方想要我做和尚,一辈子碰不得男色,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恰好让我碰到了方天生!” 林郁文无语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方天生就是绑架你的幕后指使?” 我一惊,道:“怎么可能,他性子这让单纯,怎么会做出绑架我的事?” 他道:“你了解他么?你认得他不过几日,他说甚么你就全信了?这寺庙如此偏僻,怎的那贼人碰巧就把你丢在有他的寺庙里?再者,你在这住了几日,难道都没有发现,这些和尚头上的香疤都是新点的?庙宇如此破旧,偏几个和尚是新出的家,这样撇脚的谎话你也信?” 哈?果然一跟林郁文说话,就显得本座的智商真捉急!就算他们天天背着我吃肉,我也只觉得他们不够义气,一点都没想到他们是假和尚!“可是单凭这样也不能怀疑是方天生暗地害我呐,指不定他也是让人坑的。” 林郁文望着我,道:“你额上的伤哪来的?” 我道:“前几日跟萧远出去吃兔肉的时候,不知哪个贼人跟踪我们,引开萧远后还回头削断了一截树枝砸我,疼死我了。” 林郁文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挑了一些药膏往我脑袋上抹,这些药膏凉飕飕的,抹得我十分舒坦。林郁文道:“那些和尚头上的香疤,是明眼人就会发现,你那位萧大哥兴许是故意装作不知,隔岸观火。你日后若是再遇到他,一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我道:“你这话我听了不高兴,他若是有心害我,就不会上同福客栈帮我报信,让你们来救我了。” 林郁文道:“他的心思我一时也猜不透,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心里提防着就是了,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我心中暗道,你虽然没有直接害过我,可是借刀杀人的招数使得可好了,我失忆刚醒来的两巴掌就是拜你所赐!这些话我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林郁文又道:“你说额上的伤是在山中遇袭,那这幕后之人一定身在寺庙,不是方天生就是庙里的几个和尚,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道:“那方天生怎么办?” 林郁文笑道:“是狐狸总是有尾巴的,让他逍遥几日,这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我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他打得甚么主意,只得由他拉着来到禅房,一帮和尚正聚在里边念经,方天生他一见我就高兴地喊道:“萧大哥,你回来啦~” 林郁文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对着方丈道:“多谢方丈以及诸位师傅多日来对阿定的照顾,我这就带他回去了,诸位多保重。”说罢,就要拉着我走人。 方丈道:“施主请留步,慧明乃是敝寺的俗家弟子,你怎可随意带他下山?” 林郁文向我噙笑道:“阿定,你要出家?怎么连我都不晓得。” 我赶忙道:“我从没说过自己要出家,是他们强留我在这里的!”说着,也顾不得颜面,伸手就把身上的袈裟扒下来,“谁爱出家谁出家去,反正我是不出家的!” 方丈怒道:“佛祖面前,岂容尔等儿戏!慧德、慧清、把你们的师弟带回来!” 两个和尚闻言,就要来抓我。 我有了靠山,喉咙都粗了,喊道:“裴右使,快点保护本座!” 裴逍闻言,立马执剑挡在我面前。 林郁文笑道:“究竟要如何,方丈才肯放人?” 方丈道:“既然慧明已是本寺的俗家弟子,至少要熟读所有经文,方可下山,否则就是往佛祖脸上抹黑,贫僧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林郁文道:“既然方丈如此说,必定是对所有佛经倒背如流了。” 方丈道:“不说倒背如流,至少是也烂熟于心。” “那好,我就考考方丈。”林郁文随手从书架上扯下一本经书,随手翻道:“大乘悲分陀利经中说,南无南无莲华上多陀阿伽度阿罗呵三藐三佛陀,敢问方丈,下一句是甚么?” “这……”方丈面露讪色。 林郁文笑道:“方丈不是说对所有佛经烂熟于心么?如今连书架上堆着的书都未曾熟读,如何教导弟子?我奉劝方丈一句,您还是修行百年后再来教导他人罢,免得误人子弟。” 他将经文摆在桌上,拉起我的手道,“阿定,我们走。” 我默默地在心里给林郁文点赞,终于给本座出了一口恶气!随后马不停蹄地跟着他走! 方天生在后头气道:“原来方丈你也就是半桶水,我也不跟你学了!萧大哥,你等等我~” 林郁文是跟着裴逍骑马来的,他二人一人一骑,如今多出了一个我,自然是跟着林郁文一同坐了。 方天生可怜兮兮地站在马下,道:“萧大哥,你要丢下我了么?你要是再丢下我,我就不活啦~” 我望向林郁文,想看他如何办,他道:“阿定既然收了你,我也不好多说甚么,只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如今我还在人世,你就要跟在阿定身边,必然是要受些委屈的,你受得住么?” 方天生道:“为了萧大哥,我什么委屈都能忍住。” 林郁文:“那好,你过去跟裴右使共乘一骑马。” 方天生可怜兮兮地望了我一眼,跑过去坐在了裴逍身后,我们扬鞭一同朝山下奔去。 林郁文身子尚未恢复,适才又吐了血,一路上咳嗽不断,好在我坐在前边,总算为他挡了一些寒风。要他顶着这副身子还要四处奔波寻找我的下落,我心中实在内疚,又心疼得很,心中暗下决心,今后倘若有人再对本座舍命相救,本座是死也不能以身相许了! 第四十六章 那寺庙瞧上去渺无人迹,实则距福州不到一日的路程,我一行人赶在日落前在镇上一家客栈落住。 裴逍向着掌柜道:“一间天字房,三间地字房。” 我插嘴道:“三间天字房。” 裴逍眼巴巴地望着我,方天生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轻咳一声,道:“我跟郁文住一间,你们随意……” 方天生一张包子脸瘪了下去,裴逍依言办了。 赶了一日的路,我早已疲惫不堪,用过晚膳就跟林郁文回房,准备洗洗睡了。中途想起他日间提起的那块玉佩,赶忙取出来挂在身上。想了想,又将那块刻着“定”字的玉佩塞给林郁文,道:“我身上挂了一块,这块玉就收在你那罢?” 林郁文淡淡一笑,道:“好啊,你帮我挂上。” 我殷勤地帮他挂在脖子上,熄了灯两个人就上了床,相互搂着躺在床上,我道:“你今日吐了血,又赶了一日的路,身子吃得消么?” 林郁文道:“还好。” 我心里十分担忧,香山老人曾说过,服下“榴莲”就会透支毕生精力,换取一年的太平,他如今虽然无碍,可早已病入膏盲,余下不过一年的寿命。我只要一想到他一年后就要离我而去,心里就痛得不得了,正在伤感,忽听林郁文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道:“我听你的。” 他道:“你出来也好些日子了,我想回去了。” 我道:“好,那我们明日就回正义教。” 我心里实在有些吃不准林郁文的心思,如今多了个方天生,莫不是他想带方天生一同回正义教?可他不提,我又不敢多问,只得睡了。 翌日,我们就起程赶回正义教了,之后一连两日,我夜里都跟林郁文住在一块。这夜,方天生终于忍不住了,道:“萧大哥,你到底甚么时候跟我睡啊。” 我敷衍道:“你还小,洗洗睡罢。” 方天生委屈道:“这不公平,我虽然是小的,但我也是萧大哥的人啊。人家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不说每日宠幸小妾,三日内总有一日是要宠幸的。我也不是个贪心之人,林大哥三天,我一天好了,你已经连续跟林大哥睡了三天,今夜你一定要跟我睡!”说着,就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 我扯着他的胳膊,道:“老爷想要临幸谁还得你一个小的批准?你一个小妾整日争风吃醋,弄得家宅不宁,小心老爷休了你!” 方天生道:“我不管,我今晚就要跟萧大哥睡,你不肯我就一直抱着你!” 我一口气也上来了,抱着林郁文道:“我也不管,今晚我一定要跟小林子睡。” 林郁文气定神闲地倒了一杯水,道:“既然你们谁都不肯放手,那就一块睡好了。” 此言一出,我与方天生皆是惊呆了,他竟要三人同床?不说我跟方天生只是有名无分,就算他真是我的小妾,这大房跟二房一起伺候老爷甚么的,压力也忒大了,老爷会肾虚! 方天生一脸高兴地道:“好啊~好啊~” 这样的馊主意你都能同意?本座重新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既然林郁文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反驳。夜里,我三人一块躺在床上,挤得跟肉粽似的,我紧张得心口蹦蹦跳,好半响都睡不着。 方天生轻声道:“萧大哥,你睡了么?” 我装作已陷入沉睡,不答他,方天生无趣,只得睡了。 正迷迷糊糊要陷入沉睡,忽然觉得一只手就探入了我亵衣,我一个机灵就擒住了那只手,正准备来一招打狼棒法,一道气息凑到我耳边,轻声喊了一声:“阿定。” 我心里安了,是林郁文,于是乖乖地转过身面朝他。 夜里漆黑一片,我瞧不出他的样子,只感觉那只探入我衣衫的手在我身上抚摸,随即嘴巴让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先是厮磨了几下,随即探了进来。 我让林郁文如此大胆的作为骇了一跳,既不敢推也不敢回应,林郁文似乎料到我的心思,轻声道:“放心,他已经睡了。” 就算他已经睡了,我俩也不能这样呐!在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面前,你这样做真的妥当嘛!万一他醒了呢! 林郁文不管不顾,舌尖钻入我的口中一阵挑弄吸允,手不停在我身上抚弄,作为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摸成这样还没有反应,那一定是因为不举!显然本座是个正常男人,让他几下这么一摸,登时有感觉了,再见边上的方天生毫无动静,稍微安心了一些。 你还别说,旁边躺了一个人,这种偷情的滋味还真是十分美妙。 我不禁亲了回去,两个人就紧搂着在床上热火朝天的亲了起来,中途不晓得哪里冒出一只手拽了拽我,想要把我拽开,我心中一个不乐意,一脚就踹了过去,也不知甚么重物掉落到了地上。过了一会,耳边响起一个阴沉沉的声音…… “萧大哥~~~” 那声音太过阴森,我一个机灵,往声源望去。 床头晃着一颗脑袋,面前晃着一只火折,照出一双幽怨的双目,我毛骨悚然,大声喊道:“鬼啊~” 那只鬼一点点地从床下爬上来,伸出手扯着我道:“为……甚……么……要……这……样……对……我……我……死……不……瞑……目……” 我一下扑进林郁文的怀里,道:“有鬼啊!” 林郁文搂着我,淡定地道:“别怕,是方天生。” 我撞着胆子扭过头望了一眼,哎哟,还真是方天生。我登时底气足了:“深更半夜的,你装神弄鬼甚么,再不安分到隔壁去睡!” 方天生一脸哀怨:“是萧大哥你把我踹下床的!你光亲林大哥不亲我,还把我踹下床,你还说我装神弄鬼,”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下哭了起来,“你每次都说要跟我在一起,每次都骗我,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一而再的作弄我,我心里痛死了,嘤嘤嘤~萧大哥是坏人~~” 我让他哭得有些无措,正想上前柔声安慰,林郁文忽然拉住我道:“你前两日不是豪言壮志,为了萧大哥甚么委屈都能受住?如今这样就哭天抹泪了,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去,你的萧大哥可不止你一个情人,往后有得你好受的。”说罢,噙笑对着我道,“阿定,我们早些歇下,明日还要赶路。”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他拉着本座在方天生面前秀恩爱,还这样刺激方天生,真是最毒妇男心呐!本座智商这样捉急,绝不能在大房二房中站错队伍,于是果断搂着林郁文睡了! 方天生在床下抽泣了一会,见谁也不搭理他,灭了火折就爬上床睡了。 翌日,我三人正陷入沉睡,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门声紧促,我不耐道:“谁呐!” “属下裴逍。” 裴逍向来循规蹈矩,并非唐突之人,我道:“进来罢。” 待其进门,我道:“怎么了?出了甚么事?” 裴逍原本是一脸凝重,在进门后见到我右边躺着林郁文,左边躺着方天生后,面上一怔,随即垂首道:“禀告教主,客栈四周已遭锦衣卫包围,相信很快就要攻入客栈。” 我一惊,瞬间睡意全无,道:“好端端的,锦衣卫包围客栈做甚么?” 林郁文听见动静早已醒了,道:“恐怕是你之前惹下的桃花债,你忘了自己第一个情人是谁了?” 本座的头一个情人自然是李玉林了,李玉林是太子,锦衣卫是皇帝的人,那这些锦衣卫是…… 我讪笑道:“锦衣卫很忙的,怎能为了太子一点私生活就四处奔波呢,你说是么?”随即一脸无辜地望向林郁文。 裴逍道:“属下听他们说……‘这次一定要杀了那个负心汉……还有他的小情人……’甚么的……” 我心中一凛,两条腿抖啊抖啊的,好歹是老情人,李玉林不该如此绝情! 裴逍道:“教主,趁他们还没有攻进来,您快些从后门离开。” 我望向林郁文,他蹙眉道:“他们一定是冲着你来的,你见过皇帝的女人打入了冷宫,还能伺候别的男人么?” 话虽如此,但本座不是女人呐! 我听了裴逍这句话,肯定这些锦衣卫一定是冲着我来的,趁着还有时间,本座还是早些带着小情人跟老情人逃命罢! 我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裳,方天生经过这么大的动静,终于醒了,道“萧大哥,你怎么了?” 我把他的衣服盖在他头上,道:“快点穿,穿了逃命!” “啊?”方天生一脸的莫名,手上倒是不耽搁,抓起衣裳往身上套。 待三人穿戴完毕,林郁文拿着一块黑布就往我脑袋上套:“我们四人这样冲出去一定是自投罗网,不如兵分两路,我带着方天生走,裴逍你护着阿定出逃。” 方天生一把抱住我的胳膊,道:“不行,我要跟萧大哥在一起。” 林郁文望了他一眼,道:“那好,我先出去引开一部分的注意力,你们三人再伺机逃出去。” 我道:“不成!你没有功夫,闯出去必定是死路一条,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林郁文道:“你也晓得我没有功夫,我一人还有可能脱险,带着你必死无疑。” 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四个一起逃!” 他道:“锦衣卫已经包围了客栈,我们四人之中唯有裴逍一人会武功,你以为他一人能带着我们三人突出重围?李玉林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他心里喜欢你,自然是舍不得你死的,他想要杀的人是我,只要我冲出去了,他们一定不会难为你。” 我道:“你这样说更是不成了!我绝对不同意让你一个人涉险,要死我们一起死!” 第四十七章 我道:“此事因我而起,倘若玉林真要杀人,也是冲着我来,哪有让你担着道理!” 林郁文置若罔闻,对着裴逍道:“你先去外头点一把火,制造一些混乱。” “是。” 裴逍说罢,就出去了。 林郁文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塞到方天生手里,道:“这里边装的是毒粉,危急时候你就用上。我说过,自己死后阿定就是你的,倘若我这次丧命,日后就由你来照顾阿定,你能做到么?” 方天生让他这一席话感动得是热泪盈眶,紧紧握着瓶子道:“我一定会照顾好萧大哥的,林大哥你安心罢。” 我在边上急红了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我说我不能跟你分开!” 林郁文道:“甚么事我都能依着你,今日你必须依我。” 我大骂道:“我是教主还是你是教主!” 我正想争执,屋外忽然冒起滚滚浓烟,只听一人大声喊道:“着火啦~”整个客栈就乒乒乓乓地乱了起来,男女老少一个个衣衫不整地从客房里滚出来逃命,场面十分混乱。 裴逍回到屋中,林郁文用一件衣裳盖住自己的脸就要出去,我一把抱住他道:“不准走!我不准你走!” 林郁文急道:“放手!” 我道:“不放,我死都不放!” 林郁文喊道:“裴逍!” 裴逍用力地过来拉着我,我空有一身武艺,不能使用,轻易就让他给制服了。我剧烈的挣扎,想要逃脱他的禁锢,奈何徒劳无功。林郁文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轻轻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道:“阿定,保重!”说罢,就冲了出去。 我撕心裂肺地喊道:“郁文!” 他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转瞬即逝。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死命的挣扎,对着裴逍拳打脚踢,“你这混蛋,本座是教主还是林郁文是教主!你今日不放开本座,本座回正义教就要了你的命!” 裴逍让我闹得无法,道:“教主请恕罪。”说罢,就点了我的穴道。 我登时一动不能动,窝囊到了极致。裴逍将我扛在肩上,向着方天生道:“走!” “好!” 方天生这回异常听话,跟着裴逍就跑。 我三人一同到楼下,下边早已浓烟滚滚,救火的救火,喊救命的汗救命,裴逍将我丢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匹马儿上,自己跨上另一匹,对着方天生道:“我在后边阻敌,你带着教主头往前跑,千万别回头。” 方天生道:“好。”他跃上马儿,用力地抽了一下马鞭,马儿就像疾风一样向外奔去。 我如同麻袋一样被丢在马上,根本瞧不见四周情形,只知我们一出客栈,四周就冲上来许多人,裴逍在四周阻挡敌人,方天生带着我一路狂奔,我被颠得险些吐出一口血,想着如今的局势,再想想林郁文,眼泪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渐渐地,打斗声渐远,唯有后边紧跟着的几匹马,方天生带着我奔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忽然马儿狂啸了一声,往前倒去。 方天生道:“不好。”说罢,就抱着我往马下跳去。 两人在草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大圈,直到撞上一颗大树才停了下来。我忍过晕眩,这才能看清如今的局势。 我们骑的那匹马儿腿上中了一支飞镖,早就倒在地上跑不动了,方天生摔在我身边,脑袋磕在石头上,破了一大块,正在流血,而紧跟着我们的三名锦衣卫见状围了上来。 我心中十分愤怒,喊道:“是太子殿下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人道:“无可奉告。” 我道:“太子恨的人是我,你们杀了我给太子殿下解恨,放过其他人!” 他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阁下原谅。”说罢,翻身下马行至我面前,一把抽出腰间的刀。 方天生扑过来一把抱住我,道:“不准你们伤害萧大哥!” 我急道:“傻子,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还不赶紧跑!” 方天生道:“我不会丢下萧大哥一个人的,要死一起死。” 我心中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一个个甘愿为我舍命,我要如何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呐! 那名锦衣卫笑道:“你们不必谦让,因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说着,挥起手中的刀向我砍来。 我正准备闭上眼睛慷慨赴死,谁知边上的方天生忽然洒出一把粉磨,那人不知是何物,连忙闪身避开。方天生趁此空隙搂住我的腰,脚尖一点,两个人就轻飘飘地往远处飞去。 风在耳边拂过,周遭景色在脚下略过,我呆呆地望着方天生。他搂着我在空中飞掠,身姿轻巧,如马踏飞燕,远远就将那三个锦衣卫甩在了身后。 我心中惊骇地不像话,说好的天真无邪,说好的英雄救美呢!就你这轻功,哪里还需失忆前的本座英雄救美?你随便动个脚趾头就把他们甩下了! 方天生搂着我在空中飞了一盏茶的功夫,找到一处破庙就藏了进去。 我整个人处于凌乱之中,尚未恢复,就见方天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扑进我的怀里,道:“萧大哥,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好害怕!” 我心说你这个小妖孽,你再装,你再装!本座害怕都轮不到你怕啊! 我道:“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 方天生一脸迷茫地望着我道:“我不会解穴……” 我心中担忧林郁文的安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道:“你适才不是瞧见裴逍如何点穴的么?你就照着他点的地方再点一遍。” “好罢,我试试。” 方天生一面纠结的在我身上点了半响,都未曾解开我的穴道,我心急如焚,道:“你快点啊!” 他哭丧着脸道:“萧大哥我真的不会解!听说只要不是特别的手法,两个时辰后都会自动解的,要不你再等一会?” 我是在无法,只能忍受着内心煎熬苦等,林郁文如今生死未卜,我一颗心就跟让人凌迟似的。心中暗道,倘若这次老天爷能保佑林郁文平安,我就是减寿十年也是甘愿的! 方天生在旁道:“萧大哥,我们这次躲过了锦衣卫的追杀,那下一次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还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心乱如麻,故意扯开话题道:“你功夫不是很差么?怎么还能带着我逃到这?” 方天生道:“我是功夫是很差啊,就是轻功还成,我爹说了,这是保命的功夫,轻易不能让人晓得的。” 他这么一解释,我也无话可说了。 两个人枯坐了半个多时辰,破庙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方天生面上一骇,连忙连拖带踹地把我藏在了佛像后。 门外之人象征性地敲了两声,随即就推开了庙门。 我听到有两道脚步声走了进来,行至佛像前伫立不动,我心惊胆战,努力屏息凝神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却听其中一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定?” 是林郁文的声音! 我一个激动,大声喊道:“郁文,我在这里!” 林郁文闻言,爬到了佛像后找到我。 方天生让他忽然出现惊得目瞪口呆,可我哪有闲暇关注他,连忙将林郁文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很好,毫发无伤!我激动得不得了,道:“你没事么?你一点伤都没有么?” 他笑着道:“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说罢,就让裴逍上来给我解了穴道。 我一获得自由就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痛哭流涕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我们以后一辈子也别分开了。” 他拍了拍我的背,道:“好,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 我搂着他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脏才松开手,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脱困的?是裴逍救你脱险的么?” 林郁文道:“那你呢?裴逍让那群锦衣卫纠缠住了,你们俩个又是如何逃脱的?” 我道:“是方天生救了我。” 他道:“方天生?他是用我给他的毒药救了你么?” 我道:“算是,也不算是。”说罢,就望向方天生,他轻功一流的事,我也不知可不可以告诉林郁文。 方天生一脸的天真无邪,道:“自然是用林大哥给的迷药了。” 林郁文淡淡一笑,道:“是么?我可不敢居功。” 方天生道:“林大哥,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林郁文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三个男人,我一惊,立马想要拉着林郁文逃命,因为这三个男人就是适才要置我于死地的锦衣卫!谁知他们一进来就跪在我面前,道:“属下参见教主。” 我惊愕道:“这是?” 林郁文道:“他们都是正义教的弟子。” 我脑海中掠过适才的一幕幕,道:“那包围客栈的那些锦衣卫也是?” 林郁文颔首,道:“他们统统是正义教的弟子。” 我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林郁文道:“因为我想让你见见方天生的真面目。” “O__O”……天生的真面目?”他能有甚么真面目,他不是云净山庄的少庄主么?莫非他才是真正的魔教教主? 方天生亦是一脸无辜道:“林大哥你在说甚么,我怎么听不懂。” 林郁文淡淡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装得再像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今日这一出戏,就是为了引你出洞。” 第四十八章 我目瞪口呆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郁文道:“阿定,你真的相信李玉林会派人追杀你?” 我思忖了一会,道:“我相信……〒_〒” 林郁文颔首,道:“以李玉林的性子,确实会做出这种事,不过不是现在。如今圣上病危,他身为太子,诸事缠身,自顾不暇,哪里来的空闲找你算账?如果你能仔细想想,兴许就能发现其中的漏洞,可惜我并没有给你考虑的时间。因为你们从一清早就开始逃命,根本无暇思考任何问题,所以这出戏才会唱得如此顺利。” 我还是弄不明白,道:“那你唱这出戏的目的究竟是甚么?” 林郁文揉了揉我的头,道:“因为我想告诉你,当日在福州客栈偷你亵裤,把你丢到灵音寺的就是方天生。” 方天生慌张道:“林大哥,你在胡说甚么!我怎么做出这种事,你是不是恨我跟你抢萧大哥……所以……所以故意……” 林郁文淡声道:“我已经懒得在看你装相了。”他转向身后三名锦衣卫打扮的教众,道:“你们说,方公子是如何带着教主从你们手中逃脱的?” 教众道:“方公子施展轻功带着教主飞走,属下望尘莫及。” 林郁文对方天生道:“你不是武功低微,毫无自保的能力吗?为何携了阿定还能从正义教三名好手中安然逃脱?” 我解释道:“天生轻功的确很好,因为这是他保命的功夫,所以才瞒着我们的。” 林郁文无奈地抚了抚额,道:“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说话,你记不记得自己失忆前是怎么受伤的?” 本座强暴云净山庄少庄主未遂,让他用花瓶……不对,本座英雄救美,抱着方小公子从马上坠落……呃……以方天生的轻功,他从马上摔下来需要本座相救? 我瞪大眼珠望着林郁文,只听他言之凿凿道:“他是故意从马上摔落,害你受伤的。” 方天生急了,哭道:“你含血喷人,你在萧大哥面前这样诋毁我,你还要不要脸?你说我故意害萧大哥受伤,你有没有证据?我跟萧大哥无冤无仇的,为何要这样陷害他?” 林郁文道:“倘若我没猜错,你逃命时施展的轻功应该叫‘桃花十里笑春风’,这门轻功是天下第一神偷白头翁的独门功夫。十年前,白头翁绝迹江湖,这门轻功也随同他一起消失,不知何故,近两年忽然冒出一个桃花贼,非但使用‘桃花十里笑春风’窃取各大门派的稀世珍宝,还留下一地桃花蓄意挑衅。” 方天生道:“这桃花贼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郁文道:“我以为你最清楚不过了。” 方天生道:“我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你说话糊里糊涂的,我一点都不明白你要说甚么。” 林郁文笑道:“你有甚么不清楚,你不就是白头翁的徒弟?” 方天生惊愕道:“你怀疑我是桃花贼?” 林郁文摇首,道:“我不是怀疑……而是确定你就是桃花贼!你若是不肯承认,可以再施展一遍适才使用的那种轻功,若是施展出不同轻功,我就承认自己冤枉你,非但向你赔礼道歉,还将阿定让你给你,如何?” 方天生道:“我为何要施展给你看?如果我是桃花贼,我为甚么不去窃取宝贝,而是陷害萧大哥呢?你的话一点都说不通……” 林郁文道:“你是云净山庄的少庄主,方家的独子,家财万贯何须盗取他人财物?你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好玩。你之所以跟在阿定身边,是因为他曾跟江策一同抓捕过你,虽然并未成功,但你就此跟他结了仇,所以用方天生的身份跟在他身边四处捣乱。” 方天生急得哭了,拉着我的手道:“萧大哥,你就算再喜欢林大哥,也不能任由他这样诬赖我呐!” 我仔细一想,确实觉得这理由有些荒谬,但林郁文又并非信口开河之人,道:“郁文是不是陷害你等他说完再论,倘若真是他陷害你,我一定给你做主。” 林郁文淡淡一笑,继续道:“你说阿定额上的伤是为了救你而磕伤,恐怕是你故意为之。你佯装弱小引他出手相救,故意落马害他受伤,在得知他失忆的消息后,又赶忙过来掺和一脚。你原是想搅和阿定跟江策之间的好事,谁知让我横插一脚彻底失去了机会,你心中气愤难平,干脆装作伤心离去,暗地里又返回客栈偷了他的亵衣亵裤作弄他。 方天生抹了一把泪珠,道:“你胡说,我哪有这么幼稚。” 林郁文惊愕地“咦”了一声,道:“可是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如此幼稚之人了。” 方天生气得说不出话,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郁文。 林郁文道:“你挟持阿定到寺庙,点了他的哑穴,让他有口难言,不得不事事听从与你,真可谓春风得意。可你万万料不到,竟会横空冒出一个萧远,破了你的计划。于是你故意引开萧远,返回原地削断树枝砸了阿定的头,以作泄愤。你可以不承认,如果你需要我把灵音寺里的那几位‘得道高僧’请过来的话……他们正好在正义教分坛做客。” 方天生闻言,低声一笑,背靠在身后的一根柱子上,双手交叉包在胸前,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林大哥编的故事十分动听。” 林郁文道:“你知道自己最大的疏漏出在哪么?” 方天生道:“小弟耳恭听。” 林郁文道:“你要是真心喜欢阿定,在得知他有难时,必定会冲在他前头护着他。可我今日让你与我一同引开锦衣卫时,你却拒绝了,你说你要跟阿定在一起。因为你不曾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你天真的以为在遇到危险时,只要与他患难与共就是真情了,所以你满盘皆输。” 方天生拍了拍手,道:“林大哥果然厉害,难怪连江盟主都不是你的对手。” 林郁文道:“廖赞。” 我整个处在风中凌乱言语不能的境地,方天生此刻的神情,哪还有半点天真烂漫的模样,分明是一个蛇蝎再世!可我竟半点不觉违和,似乎这样的神情才是真正的他。 如此说来,他一路上楚楚可怜的姿态全是在作弄我了?他害我捉弄我偷我亵裤,还将我丢在和尚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新仇旧恨一块上来,我一个冲动,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你个臭小子,居然敢戏弄我!” 方天生一脸无辜的望着我道:“萧大哥,戏弄你甚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咬牙切齿道:“你还装!” 方天生收了无辜的脸,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戏弄你又如何?谁让你这样蠢……”说罢,还摊了摊手。 你这样蠢……你这样蠢……你这样蠢……方天生说蠢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 林郁文作出无奈表情的时候,里边藏的是宠溺,可方天生作出这幅表情,眼中满满就是嘲讽,我气得是头昏脑涨,险些晕厥过去,幸亏林郁文及时扶住了我。 我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让林郁文耍得团团转,是因为他智商太高,而本座只是个常人,所以斗不过他!在遇到方天生后,我更是确信这个事实,甚至隐隐觉得自己的智商是高于常人的!可方天生今日忽然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在耍我,其实我比他还蠢,这个事实让我情何以堪呐! 我埋在林郁文怀里装鸵鸟,心中惭愧得恨不得一死以谢天下。本座的一个护教右使,三个教中精英还在这,给本座留点面子成么? 林郁文搂着我,向着方天生语气冰冷地道:“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方天生无谓道:“心疼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你想杀了我?” 林郁文道:“我不会杀你。” 方天生奇怪了:“这是为甚么?我把你心爱的教主耍得这样团团转,你居然还愿意放过我?” 林郁文道:“你确实愚弄了他,不过你并未在危急适合弃他于不顾,我决定放了你。” 方天生笑道:“救他?你胡说甚么,我不过是随手而已。” 林郁文道:“我让这几名教众先杀阿定,就在为了揣摩你的心思。你明明可以趁着他们杀阿定的时候逃走,可你并没有,反而寻找时机要带上他。这说明你心里并不想他死,光凭这一点,我就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方天生讥笑道:“就算你想置我于死地,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郁文道:“你轻功了得,要生擒你确实不易,但我想你父亲绝对不希望别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儿子是个贼。” 方天生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林郁文不说话。 我忍不住跳出来道:“就算他不忍置我于死地也够可恶了!他如此作弄我,必须要扒皮抽筋,以儆效尤!” 林郁文干脆道:“那我收回适才的话,阿定说要扒皮抽筋,那就扒皮抽筋好了。” 我指着方天生的鼻子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作弄我!” 方天生叹息道:“你失忆了还真不好玩,你忘了我们之前打过一个赌的?你赌我一定无法偷得你的贴身衣物,但我如今非但偷了你的贴身衣服,还能把你整个人都拐到了庙里,你已经输惨了。” 本座跟他打赌偷自己的贴身衣物?本座失忆前究竟是有多无聊呐! 第四十九章 方天生见我整个人处于神情恍惚中,道:“你现在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跟你玩了,我要走了,你要是想报仇就快点。” 裴逍与三名教众闻言,立马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谨防他逃跑。我恶狠狠地瞪了方天生一会,道:“放他走!” 林郁文奇道:“你不报仇了?” 我盯着方天生额上的伤口,道:“你走!我以后不想见到你,下次再让我见到你,见一次剁一次!” 方天生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道:“妇人之仁,既然你不报仇了,那我就走了。” 我道:“嗯,真的走,不要假走!”不要再偷本座亵衣亵裤,也不要把本座丢到和尚庙了! 方天生不屑道:“你以为我还想回来!”说罢,就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出去了。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怒,不让裴逍把他抓回来。林郁文说得对,他虽然三番两次作弄我,但并未在生死关头弃我于不顾,他佯装弱小害我磕伤了头,林郁文也摆了他一道害他受伤,我俩个也算扯平了,其他的就无须去计较了。 方天生走后,林郁文向着那三名教众道:“你们先下去。” 三人道:“属下告退。” 我向着裴逍道:“你也下去。” 裴逍望了我一眼,道:“属下遵命。” 破庙内仅剩下我与林郁文俩个,我也不要脸面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蹶不振。林郁文在我身边蹲下道:“怎么了?不高兴?” 本座让人耍成这样,哪还能高兴得起来嘛!我含泪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蠢?” 林郁文捧着我笑道:“我的阿定哪里蠢了?” 我哭道:“你别骗我了,你们一个个都把我耍得团团转,还说我不蠢。” 林郁文笑道:“你不蠢,你在我眼里是最聪明的。以后你在我身边,我不定不会让人再戏弄你。” 我委屈道:“我现在是在跟你讨论我是不是让人耍的问题么?我实在跟你讨论我智商低的问题!我失忆前就这样蠢么?” 林郁文道:“没有啊,你失忆前不是这样的。” 我道:“你骗人,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砸坏了脑子,你说我失忆前不是这样蠢,那我现在为甚么这样蠢。” 林郁文皱了皱眉,道:“兴许是因为磕伤了脑袋,所以……” 我瞪大了眼睛道:“所以你就是真的觉得我现在蠢了!” 林郁文连忙噤声,我道:“好啊,原来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我蠢,我明白了!不用你多说了!我听说脑残者无药可医,我失忆前一定也一样蠢,所以才会让你们前仆后继地赶来耍我一招。” 林郁文忙道:“你不是蠢,你只是失忆了,不知人心险恶,才会如此让人作弄,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人作弄你了。” 我道:“我伤心的不止是别人捉弄我,还有你作弄我!你说,你今日这一出戏为何不告诉我,你晓不晓得,我当时难过得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林郁文愧疚道:“我并非有心瞒你,只是怕你知道了真相,反应太过寻常,反惹了方天生怀疑。” 我声泪控诉道:“原来你不但嫌弃我蠢,还怀疑我的演技!(╰_╯)#” 林郁文解释道:“不是你演技不好,而是方天生演技太高,我怕你在他手里再吃了亏,这才狠心这样做的。” 其实我也明白林郁文的良苦用心,只是心里需要发泄一下罢了,此时见他柔声安慰,就不愿不计较了。我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说喜欢一个人,到他有危险的时候,一定会冲到他面前保护他。” 他道:“自然是真的了。” 我凝视着他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样,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不喜欢他为了我牺牲自己,更不喜欢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遇到危险,只要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难过的不能呼吸了。” 林郁文红了眼,道:“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无论我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好不好。” 我道:“说话算话。” 他颔首。 得了林郁文的保证,我终于安下心。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弹了弹灰尘,到外边骑马赶往附近的正义教分坛。 当夜,我们在坛中住下,我洗洗刷刷过后便上了床,林郁文道:“早些睡,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好。”我亲了他一下,乖乖的睡了。 翌日,我是让人拍醒的,我睁开眼茫然地望了望眼前的锦绣风景,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道:“怎么了?” 我扭头一瞧,是林郁文,终于安心了,道:“我还以为我又让方天生挟持到哪个荒山野岭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如今身处在山顶的一个凉亭中,山中树木茂盛,景色清幽,还飘着白茫茫的雾气,我道:“一大早的,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 林郁文淡淡一笑,往东边一指,道:“你看这里。” 我向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是一座翠绿的山头,就在我望过去的瞬间,山头忽然散发出一片耀眼的金霞,一轮旭日跃出山头,照亮了整个壮丽山河。山间的树木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边,呈现出一片墨蓝,天边红得透亮,云霞夺目,光芒万丈,实在是说不出的雄伟壮丽。 我惊道:“是日出!” 林郁文凝视着我,轻声道:“阿定,生辰快乐。” 我惊愕地望向他,他道:“你忘了,你今天过生?” 我惊喜得不得了,道:“我不记得了。” 他道:“不要紧,我记得就好了。”说着,不知打哪变出一只食盒,从里边取出一只温碗,道,“尝尝我给你做的寿面。” 我一听,立马就接过来,道:“你做的?” 他道:“自然。” 我打开一瞧,面里放着一个水煮蛋,还有些青菜跟肉丝,他道:“你尝尝味道如何?” 我夹起一筷塞到嘴里,面有些烂了,但免得味道还是不错的,我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好吃。” 他道:“你觉得好吃就好。” 我夹起一筷面放他面前,道:“你也吃。” 他道:“哪有跟寿星抢面吃的道理?” 我道:“怎么就没有这个道理了?就算原本没有这个道理,我们这样做了,它就成了有道理了。” 林郁文笑了,道:“满口胡诌。”还是张口把我喂过去的面吞了。 我俩共同把这碗面解决了,我这才有空闲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郁文道:“我让人把你带上来的。” 我道:“我居然睡得这样熟,连你们摆弄我都不晓得么?” 林郁文面上有些讪色,道:“我让人点了你的睡穴。” 我立马板起脸道:“好啊,你又算计我!” 他解释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生气了么?” 我咧嘴一笑,道:“没有,我很高兴。”我如今失忆了,不知自己何年马月生的,还有一个人记挂我,绞尽脑汁地给我惊喜,我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会生气呢? 林郁文闻言,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道:“把手伸出来,我送你一样东西。” 我乖乖地伸出手来,他往我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个玉指环,道:“今后不准取下来。” 我好奇地抬起手瞧了瞧,莹白的玉指环上还刻了一片山林。我爱不释手,高兴道:“好啊好啊。”随即又不高兴了,“你给我过生,又送我玉指环,我都没有甚么东西给你。” 林郁文道:“谁说没有了?” 我道:“哪里有,我分明没有送过东西给你。” 他撩起袖子,露出一个翠绿的镯子,道:“这不就是你送我的?” 我一见到这个镯子就更是无地自容了:“这个玉镯虽是我送你的,但他原本是一对,我那个早就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他笑道:“傻瓜,我跟你说个事,你可不能生我的气。” 我睁大眼睛道:“甚么事?”你又背着本座干了甚么好事! 林郁文道:“你先保证不能生气。” 好奇心害死猫,我心中委实好奇,就道:“好,我不生你的气,你快点说罢。” 林郁文道:“这玉镯确实是你送我的,不过它从来只有一只。” 我一惊,随即大吼道:“你又坑我!” 他当日怎么说来着?他豪气万丈地说只要我将另一只玉镯还给他,就跟我一刀两断,可结果呢?这镯子只有一只,我上哪里找一只一模一样的给他! 林郁文似乎料到我心中所想,噙笑道:“要我放开你,这怎么可能?” 我心中十分愤怒,又十分欣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郁文淡淡地挑眉,道:“看你表现了~” 我悲愤地捶地,本座的现任情人智商这样高,这让本座日后怎么活呐! 第五十章 我跟林郁文两人歪着脑袋靠在一起,盯着冉冉升起的旭日,道:“你给我讲讲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他道:“你想知道甚么?” 我思忖了一下,道:“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么?你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郁文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四岁,我在屋里看书,你就躲在窗外看我。” 我笑个不停,扭过头指着他道:“你又坑我罢?你是想说我从小就垂涎你么?” 林郁文莞尔而笑,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不说了。” 我道:“说!说!我就听听你想如何扯!” 他抓住我的手,道:“你是两岁时让前教主抱上山的,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一群孩子习武了,我因为身子的关系,只能呆在屋里念书。有一回你乱跑到我窗外,见到我就不肯走了,每日躲在书舍外看我。” 我捂着耳朵道:“听不下去了!简直听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想说,你从小就是万人迷,本座从小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生呐!” 他笑道:“信不信由你。” 我明明认为他说的是假话,不听偏又不甘心,就道:“你接着说,我天天躲在书舍外看你,然后呢?” 林郁文道:“有一回下雨了,你还是躲在窗下,我就让你进屋了。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我端了一盆糕点给你,你就笑了。从那以后……” 我插嘴道:“从那以后,我就对你钟情了是不是?” 他摇首,道:“从那以后,你就天天来我屋里吃糕点了……” 我大笑三声,道:“你这样说,我总算有几分信了。后来呢?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他道:“一开始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是我时常生病,你就每天跑来看我,日子久了,就习惯有你陪着了。” 我道:“那我们俩个是怎么在一起的?你主动的还是我主动的?” 他凝视着我道:“你主动的。” 我道:“你又坑我?明明你更喜欢我。” 林郁文笑道:“是啊,我是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更多。” 我面上一臊,道:“别扯话题,我问你我们是怎么扯开这层纸窗的。” 林郁文道:“有一回你背着我到后山玩,正好见到一对男女在偷情,你不明白她们在做甚么,就……” 我似乎已经猜到了,厚着脸皮道:“我就怎么样?” 他道:“你就亲我了。” 我故意一脸嫌弃地道:“我亲你你就从了?你就不知道矜持一些么?” 他一脸无奈,道:“你是习武的,我哪里推拒得了你。” 我瞪大眼道:“你这么说还是我强迫的了?” 他望了我一眼,笑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心里舒坦了,道:“我们两个既然是相互喜欢的,那为甚么没有在一起呢?” 林郁文皱了皱眉,忽然有些走神,我不禁担忧道:“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因为你是正义教的下任教主,有许多人不让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如此说来,我总算明白为何他对着我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我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今后无论是谁反对,我都不会跟你分开,哪怕是你爹也不成。” 他道:“好,我记住了。” 我俩在山上坐了一个多时辰,聊了许多儿时的事,直到日头高照这才回去。这一番谈心,我俩的感情自然是增长了不知几许,回到分坛用过午膳,我俩就到市集逛了逛。 一晃就到了晚上,我跟林郁文找了一家酒家用膳,忽然跑来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拉了拉我的衣角,亲昵地喊了一声:“大哥哥~” 我道:“怎么了,你也想吃?”说罢,伸手夹了一个大鸡腿给他。 孩童摇了摇头,糯糯地道:“外边有个大哥哥找你。” 大哥哥? 我瞧了瞧林郁文,果断道:“大哥哥很忙,大哥哥要吃饭,你去回绝那个大哥哥罢。” 那孩童嘟了嘟嘴,泪水含在眼泪,一副委屈的模样。 本座最见不得人这样了,只得道:“好好好,我跟你出去好不成么?” 孩童一听,立马露出笑颜。 我朝着林郁文叮嘱,“你看紧我,免得让人拐跑了!╮(╯▽╰)╭” 林郁文颔首,那孩童拉着我就跑,我被他一路拉出了酒家,站在一块平地上,大哥哥没见着,就见那个小孩拔腿跑了。 我一脸茫然,说好的大哥哥呢?莫不是在耍本座玩? 我正纳闷,忽听“啪”地一声,空中忽然窜出一束美丽的烟花,紧接着,一束一束绚丽地烟花从四周散开,照亮了整个夜空。四周的路人一脸惊喜,几个小孩仰头看着烟花开心得直笑。而这些烟花,似乎是围绕着本座散开的…… 我震惊得不得了,转头望向林郁文,他亦是一脸愕然。 那个扯我出来的孩童忽然又冒出来,扯了扯我的袖口,我道:“怎么了?” 他示意我弯腰,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我俯下身去,怎料他“啵”地一下就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吃惊地望着他,本座有男人缘本座一早就清楚,但如此老少通吃,本座还是十分震惊! 孩童脸上一红,伸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递给我一朵大大的牡丹,道:“大哥哥,生辰快乐。” 我伸手接过,道:“多谢。你不是说有一位大哥哥让你叫我出来么?那位大哥哥人呢?” 孩童伸着手指往右边一指,只见一位身着褐衣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那,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 我喜出望外,喊道:“萧大哥!”说着,立马跑过去,道:“你怎么会在这?你找到你的弟弟了么?呀,我记起来了,今天不是你弟弟的生辰么!” 萧远微微一笑,道:“阿定,生辰快乐。” 我虽然觉得他叫得十分亲近,但也不以为意,道:“多谢,你在这里,你的弟弟呢?莫不是他也在这?”我在四周环顾一圈,寻找可能是他弟弟的人,可惜半个怀疑对象也无。 我道:“他在这么?” 萧远道:“他就在这。” 我道:“他就在这?我怎么没瞧见,你跟他相认了么?” 他道:“我正准备说。” 我道:“哎呀,这种紧要关头,你为何不说?你是不是还有些担心他不肯认你?不如你跟我说说,我替你去说?” 他道:“不必了。” 我道:“为何?你是嫌我是个外人么?” 他道:“不是,我想亲自问他。” 我道:“那你赶紧去呐,别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今日去正好是他生辰,他心里高兴定是会认你的!” 他道:“但愿如此。” 我以为他说完这句就该走了,谁知他站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我让他盯地有些发讪,道:“你盯着我做甚么?” 萧远淡声道:“阿定,你愿意与我相认么?” 我笑容一僵,道:“……你说甚么?我似乎有些听不懂……” 他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我弟弟。” 我整个人处于凌乱当中,本座有哥哥?本座为何从没听说过!萧远虽然救我脱离过苦海,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一定要找林郁文把关,不能再让人坑了! 我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林郁文,正想说你跟本座青梅竹马的,晓不晓得本座还有个哥哥,谁知他亦是一脸惊愕地望着萧远。 萧远道:“好久不见。” 林郁文神情诡异,道:“是好久不见。” 我道:“你们认识?” 林郁文道:“旧识。” 我道:“这样说来,他真的是我哥哥了?” 林郁文笑不达眼底,道:“我与你相识了二十年,从不曾听说你有一个哥哥。” 萧远道:“阿定长大后,我就将身世说给他听了,怎么,他不曾跟你说过?” 林郁文似笑非笑道:“不曾。” 萧远道:“你是怀疑我在诓他?倘若我不是他兄长,你以为当年我为何会离开正义教?因为你那几块糕点么?”说着,眼底竟露出几分嘲弄。 林郁文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我在边上听得云里雾里,道:“你们到底在说甚么?为何我一句都听不懂!” 萧远道:“阿定,我问你,你身上可是有两块玉佩,一块刻着‘定’字,一块刻着‘远’字?” 我道:“的确有两块!” 我立马从脖子里掏出那块‘远’字玉佩,又从林郁文脖子里掏出那块‘定’字玉佩。是了,萧远萧远,不就是这块‘远’字玉佩的主人?倘若他不是本座的哥哥,难道还是本座旧情人不成? 萧远盯着林郁文脖子好一会儿,才道:“这块玉佩是爹娘给我们的,我下山前将自己那块留给了你,这块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立马道:“没错,你真的是我哥哥!”正准备上前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表达一下兄弟失散,久别重逢的喜悦。林郁文忽然一把拉住我,道:“荒谬,这两块玉佩是前教主赐下的,就连你们的姓名都是前教主取的。” 萧远道:“这两块玉佩在我们出生时就有了,十岁之后教主就将玉佩归还给了我俩。当年我与阿定是教主一同带上山的,这事你应当记得。” 林郁文道:“光凭这一点,根本不能说明甚么。” 萧远道:“清者自清,我无须向你证明甚么,只要阿定肯信就好。”说着,噙笑望向我。 两道视线火辣辣地射在我身上,烧得我是外焦里嫩皮儿酥。他们两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也不晓得听谁的好,实在是纠结大发了! 第五十一章 我结结巴巴道:“其实罢……认亲是门技术活,我们不能草率行事。” 林郁文扬了扬唇角,道:“阿定,你如今失忆了,凡事得慎重起见,倘若你俩真是亲兄弟,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等你恢复记忆再说。” 我心中有些犹豫,毕竟我这一趟失忆不知要失到何年马月才能恢复,难道要一直拖下去? 萧远见我犹豫不决,苦笑一声,道:“你那日说自己要是有我这样一位兄长,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认之理,我居然信以为真。” 我见他如此失落,立马道:“萧大哥救我脱离于苦海,就算你我不是亲兄弟,也是情谊深厚!倘若萧大哥不嫌弃,我愿与你结为金兰兄弟。他日就算确定你我就是亲兄弟,也是亲上加亲,不知萧大哥意下如何?” 萧远犹豫了,道:“这恐怕……” 林郁文立马道:“胡闹,哪有这样认兄弟的?” 我道:“当日倘若不是萧大哥出手相助,我还在灵音寺内做和尚,哪能跟你在此逍遥快活?再者,你说我脖子上刻着‘远’字的玉佩是我恩人送的,如今我的恩人出现了,还是恩上加恩,我岂有不认的道理。” “你!”林郁文想要阻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你这样也太草率!” 我道:“萧大哥,你以为呢?” 萧远叹道:“你愿意认我这个大哥我已经十分满足了,不敢有其他奢求。” 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这就去结拜!” 我回到分坛吩咐下属摆下结拜需要用的祭品,写下金兰谱,宰了一只鸡滴在红酒中,两人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一切仪式完毕后,我拉着萧远的手,声情并茂喊道:“大哥~~” 萧远含笑唤了一声:“二弟。” 我俩感动地相拥而泣! 认了兄弟该干嘛? 有仇大哥报呐,有酒一起喝啊!我拉着萧远来到庭院,命人摆下十几坛好酒,道:“大哥,今夜我俩不醉不归!” 我掀开泥巴正准备大口干,萧远忽然伸手拉住了我,我道:“怎么了?” 他道:“这样喝多没意思。” 我道:“难道大哥还有更好的方法?” 他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提着我,身轻如燕地飞上屋檐,道:“喝酒,这样才有意思。”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熟悉得不得了,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萧远让我瞧得有些不自然,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我道:“别动!”说罢,扑过去一把用袖子盖住了他的脸。 萧远双目满是狐疑,我盯着那双眼睛,恍然大悟道:“是你!” 萧远道:“二弟,你在说甚么?” 我言之凿凿道:“当日在曜日山庄内救我的就是你!” 萧远轻咳一声,笑而不语,我道:“大哥你说实话,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他道:“确实是我。” 我道:“你瞒得我好苦啊,你为何要瞒着我?你在曜日山庄救了我,又在灵音寺内救了我,这份恩情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你是不是一路都跟着我?” 萧远坦诚道:“是。” 我感动得不得了,倘若我俩不是兄弟,这简直就是真爱啊! 我道:“你救了我还不敢吭声,是怕我不肯相认么?”我激动得一把抱住他,叫道:“哥!你是我亲哥准没错,哥!你当初为何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让老情人坑得多苦!” 他抱住我道:“我也有我的苦衷。” 我道:“你有甚么苦衷说出来兄弟为你分担,为何要独自离去呢?” 他叹道:“当年你我同为正义教少主,我们之中唯有一人能够成为下任教主,你让我如何选择?我们兄弟之间,总要选出一人,难道要自相残杀么。” 我恍然大悟,道:“大哥,你为了让我做上教主,居然牺牲了自己,难怪郁文说送我‘远’字玉佩的是恩人。那你下山后过的如何?你为何不早些过来找我!” 他道:“我下山后就让一户人家收养了,认了户主做义父,去年义父让我出来办件事,我就过来找你了。” 我道:“你义父家住哪里?我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谢一番。” 萧远道:“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我道:“那大哥你今后准备如何?不如跟我一同回正义教,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他道:“我有义父交代的事要办,不能长留,等送你回正义教,我就要回去了。“ 我遗憾地“啊”了一声,道:“你我兄弟团聚不过几日,就得分离了么?” 他道:“你放心,我得空一定回来看你。”说着,抬起手边的酒,道,“今日就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痛饮一番。” 我豪气万丈道:“好!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我正端起酒坛,准备豪饮,体内骤然涌起一股寒气,至逼百骸,手一抖,整个酒坛就砸在了屋顶上。 萧远道:“二弟,你怎么了?” 呜呼哀哉,近来日子过了太逍遥,本座忘了今日是十五,寒毒发作的日子啦! 我浑身发抖,整个人就从屋顶上栽倒下去,萧远眼疾手快地捞住我,神色紧张道:“二弟,你怎么了?” 我喊道:“裴~~右使~~~~” 说曹操,曹操就到。裴逍不出从哪里冒出,自带匕首、瓷碗,干脆利落地割了一碗血喂着我饮下,我道:“让大哥见笑了,我练了一门邪门的功夫,除非练成之日,每月必受寒毒侵蚀之苦。” 他蹙眉道:“难道没有其他解法?” 我面上有些过不去,让裴逍下去后,道:“不瞒大哥,其实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我附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 萧远面上一惊,道:“世上还有如此邪乎的神功,以你的性子,定是不肯屈居人下的。” “要是从前我定是不肯的,但是如今……”我呵呵一笑,道:“我与郁文两情相悦,他要是执意要在上边,我也不是不肯。当然了,如果能在上边那是最好的了~” 萧远道:“你就那样喜欢他,宁愿放下作为男人的尊严?” 我道:“我的确很喜欢他,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哪有屈辱尊严一说。” 他道:“你就这么快忘了太子殿下,还有江盟主?” 我心道大哥你这暗中保护也保护得忒周到了,居然连本座勾搭过哪几个情人都一清二楚的。我思忖了一会,道:“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我喜欢玉林,也喜欢阿策,只是我们有缘无分,我也无法强求。再者,我对郁文也不是没有感觉,我之前对他又爱又恨,如今放下偏见,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 萧远叹道:“你还真是见一个忘一个……” 我辩解道:“人生苦短,我喜欢珍惜眼前。” 萧远道:“我还真是好奇,究竟有哪个男人能真正在你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萧远认定我是个负心薄信之人,我却是不认同的。这不,就在我们一行人返回正义教的途中,忽然传来一个噩耗,皇帝驾崩了! 我披麻戴孝,嚎啕大哭。 萧远奇道:“我怎么不知你如此敬重大行皇帝。” 我悄悄附声在他耳边道:“好歹是我老情人的父亲,还险些成为我岳父,他驾崩了,我于情于理都该大哭一顿呐!” 萧远抽了抽嘴角,默默离我五丈远…… 皇帝驾崩,两日后,太子李麟登基称帝。 我虽未与李玉林走到最后,但只要想起我俩一起共度的时光,就是遏制不住的心潮澎湃。 当今皇上给本座喂过饭,当今皇上给本座搓过背,当今皇上给本座撸过管,我只要一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祖坟上冒青烟了! 一月后,我们终于抵达贵阳,再有一日的路程,就能达到正义教了,这也意味着我与萧远离别的时刻到了。 长亭外,古道边。 萧远道:“大哥就送你到这里了。” 我含泪道:“大哥你真的不跟我回正义教么?” 他道:“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再耽搁下去恐怕误了义父吩咐的事,你如今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我依依不舍地抱住他道:“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他回抱住我,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逢了。” 我俩正兄弟情深,难舍难分,林郁文忽然过来一把拉开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君善自珍重。”说罢,扯着我就走。 我让林郁文拖着走,回过头哎哎哎地叫,“大哥,你保重!兄弟一定会想你的!” 萧远淡淡一笑,道:“我也会想你!” 林郁文拉着我上马,一抽马鞭就扬尘而去,萧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我不满道:“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大哥。” 林郁文道:“怎么会?” 我蹙眉道:“怎么不会,你就是一点都不喜欢他。你真是很不懂事!就算萧大哥不是我亲哥哥,那也是救命恩人,我俩既然结拜了,那就是亲兄弟,你理应叫他一声哥哥!” 林郁文沉默着不说话。 我道:“倘若我对着你爹颐指气使,你能高兴么?” 他叹道:“好了,那下回我再见到他,叫他一声大哥好么?” 我道:“这还差不多。” 第五十二章 我们在日落之前赶回正义教,教内的弟子得信纷纷等在山下相迎,我环顾四周,诧异地问道:“为何不见季清之?” 本座似乎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裴逍道:“江陵分坛的账目出了些问题,季左使前去查账了,过不了几日就该回来了。” “原来如此。”之后,我随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拉着林郁文上山了。 到了山上,我对林郁文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道:“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道:“你身子不好,还是我送你回去。” 他笑了笑,道:“你这样舍不得我,不如我住到你一块去?” 我想也不想,道:“好啊。”这一月来我俩形影不离,他要真的回了自己院子,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俩手拉着手回到院子,宋玉正站在院中等候,他见我回来,面上浮现出几丝喜色,道:“教主万安,小的给教主请安。” 这一月不见,我见到宋玉这张脸非但不觉得丑,反而有些亲切,我道:“本座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偷懒?” 宋玉道:“小的每日给教主打扫院子卧房,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道:“好,要真如你所言,本座就让账房给你加月响。” 宋玉道:“谢教主。” 我拉着林郁文进屋,他道:“阿定,宋玉粗手粗脚的,不如我换个心细的伺候你?” 我道:“这是为何?当初不是你把宋玉调到我身边的么?” 林郁文道:“你那时受了伤,怜梦又是个喳喳呼呼的性子,我怕他打扰你静养,这才将他调走。如今你伤势痊愈,宋玉一个粗役伺候你,倒是委屈你了。” 我思忖了一会,道:“宋玉虽然长得丑了一些,但我瞧得久了也习惯了,他也没犯甚么事,还是依旧留在我身边罢。” 林郁文默了一会,道:“也好。” 我搂着林郁文睡了一觉,整个人又精神焕发了。我琢磨着正义教毕竟是以强者为尊,我作为正义教教主却手无缚鸡之力这实在不像话,于是跟着裴逍从头练起。 这日,我正在校场扎马步,裴逍忽然道:“教主,季左使回教了。” 我道:“他回教了?回教就好,本座也有些想他了,他几时有空过来拜见本座?” 裴逍默了一会,道:“季左使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我奇道:“这是为何?” 裴逍道:“江陵分坛的坛主谎报收入,季左使想要把他押回正义教让教主定夺,谁知让他泼了毒水,毁了容。” 我一惊:“岂有此理!简直是要反了!季左使现在人在何处?” 裴逍道:“他把自己关在屋中谁都不见。” 我道:“本座亲自去看看!”季清之因公受伤,我作为正义教教主,必定要前去慰问。 裴逍领着我一路到了季清之的院子,我上前拍了拍房门,喊道:“清之~你在里边么?给本座开个门,本座有话要对你说。” 屋内一片寂静。 我锲而不舍道:“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你开开门,本座让人煮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屋内还是毫无反应。 我急了,唯恐季清之发生意外,指使裴逍道:“把门撞开。” “属下遵命。” 裴逍动作迅速地把门撞开,我登时瞧见了一副令我震惊不已的画面。 房梁上悬挂着三尺白绫,一人站在椅子上,脖子挂在那条白绫上,就在裴逍撞开门的瞬间,他一脚踢掉了脚下垫着的凳子。 “清之!”我大喊一声,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一边喊道:“快救人!” 裴逍立即拔剑砍断了那条白绫,季清之登时整个人往地下摔去,我一把抱住他道:“你这又是何苦!有甚么大不了的居然要自寻短见!” 季清之面上蒙着一块青布,想来是不想让他人见到他此刻的模样。他睁开眼,双目一片死灰,道:“教主,您为何要救属下。” 我道:“堂堂七尺男儿,应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过就是毁个容,有甚么大不了的!” 季清之哭道:“属下不想活了,求教主赐属下一死。” 我道:“你这次是为正义教而牺牲,本座铭感五内,不论你变成甚么模样,你都是正义教的护教左使,容貌又有甚么大不了的。” 季清之哭道:“容貌又有甚么大不了的?她不爱我了,就因为我毁容了,她就不要我了!说甚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生一对,金玉良缘!我不过是她无聊时打发时辰的玩意,一旦没了这张脸,她就对我不屑一顾!” 我道:“甚么他,你指的是谁?”男的女的?你甚么时候跟本座不晓得的男人女人生死契阔去了? 季清之抽泣道:“她就是云净山庄的大小姐,天下男人个个仰慕的方玉珊呐。玉珊呐玉珊,你怎能待我如此绝情!” 方玉珊?这个名字我可听过不少次,就是方天生的姐姐,天下第一大美人。光瞧这方天生的模样,就晓得她姐姐生得如何倾国倾城了,难怪季清之为了她神魂颠倒。 我道:“她不要你自然有人要你,倘若只贪图你的一张皮相,那她就不是真的喜欢你。” 季清之道:“属下不是介意这个,她不但嫌弃属下,还辱骂教主,侮辱神教,亏属下还一直以为她是个见识过人,与众不同的女子,原来她跟世俗女子没甚么两样。” 我一听,十分不高兴,道:“他怎么辱骂本座了?” 季清之道:“属下不敢说。” 我道:“但说无妨,本座恕你无罪。” 季清之抽泣道:“她骂教主卑鄙无耻、虚有其表、笑里藏刀,禽兽不如!还说我们魔教中人恶贯满盈,正道中人人得而诛之。”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岂有此理,简直是无中生有!” 季清之道:“属下怎能由她如此侮辱教主,不禁跟她争辩了几句,由此更是吵得一发不可收拾,谁知那方天生还死命在边上添乱。” 我震惊道:“方天生也在?” 季清之道:“是,他们姐弟俩个在一起,方天生一直哭个不停,说教主如何如何欺负他了,方玉珊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属下骂了一顿,还发誓要跟属下一刀两断。” 方天生这个忘八端,三番两次戏弄本座不说,还跑到他姐姐那去挑拨离间,实在是两面三刀的高手!如此说来,季清之非但为了神教而毁了容貌,还因为本座而遭人所弃?本座实在是愧对于他啊! 我道:“正道中人迂腐不堪,你又何必当真,回到正义教,你仍然是万人敬仰的季左使。清之,挺过去,本座需要你,正义教也需要你!” 季清之停止了哭泣,道:“属下如今容貌尽毁,恐怕会吓到教众。” 我道:“不过是毁个容,有何大不了的,若是吓坏了就说明他们胆小如鼠,正义教不需要这种鼠辈!你把面巾揭下来让本座瞧瞧,到底有何大不了的,竟要寻死觅活。” 季清之捂住面巾,道:“属下惶恐,不敢侮辱教主尊眼。” 我道:“你放心,本座不会嫌弃你的。” 季清之怀疑道:“教主您确定?” 我道:“确定,再确定不过!” 季清之道:“那好,属下就冒犯一回了。”说着,就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我屏息凝神,佯装镇定,不希望自己的异样伤了季清之的心,可当他真正把脸上的面巾接下来时……我大叫一声:“鬼啊~”拔腿就往门外跑。 “嘭”地一声,撞在一面人墙上,我抬头一瞧,裴逍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我这才想起身后的季清之,适才本座的行为一定伤了他,连忙转头向他望去,只见他双目通红,一脸控诉地望着我。我死命忍住不让自己转头,深吸一口气道:“清之,你别误会,本座适才……本座适才在你身后看到一个黑影,这才……这才……” 话未说完,季清之就一把将面巾带回脸上,伸手用力地将我往门外推,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如今容貌尽毁,在教主眼前只会污了教主的眼!教主还请尽快离去!” 我死命地抵住门道:“清之,你听本座解释,你一定要听本座解释!” 季清之道:“属下不听!属下不听!属下再也不要听任何人说话了!就让属下一个人去死罢!”说着,蛮力一使,将本座与裴逍彻底关在门外。 我死命地拍着门道:“清之,本座承认适才有些失态,你给本座一个赎罪的机会,千万不要想不开呐!” 季清之吼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原来你们都一样!” 我急得不得了,唯恐他再次自寻短见,正想让裴逍再次把门撞开,林郁文忽然来了,他道:“听说季清之出了事,现在怎样了?” 我道:“他将自己关在门内谁都不见,我适才千辛万苦地进去了,见到他的脸吓了一跳,就让他给赶了出来,我真怕再刺激道他,又不能不管不顾。” 林郁文道:“他真有那样丑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止丑,还很吓人……” 第五十三章 林郁文对我道:“你先别出声,我进去看看。” 我颔首。 他上前敲了敲门,道:“季左使,毁容不过是小事,你让我看看,十有八九还有挽回的余地。” 季清之喊道:“我不要再听你们的满口谎言了,你们都是骗子!” 我无奈地望了林郁文一眼,他向裴逍使了个眼神,裴逍“嘭”地一声,又撞开了门。 季清之抱着被子缩在床上,一根头发丝都未露出来。林郁文行至床前道:“季左使,我有一瓶花容玉露,对毒伤的肌肤有奇效,你让我瞧瞧是否能医治。” 季清之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有些心动,却还是不肯抬头。 林郁文道:“你要是自轻自贱,我就是有琼瑶仙露也不管用,既然你不愿意治,那就算了。”说罢,拉住我的走就要走。 我心中默默吐槽道,你就是这样劝人的?你敢不敢再有点耐性啊! 林郁文抓着我往外走,我一步三回头,心中万分不舍,就在我们快要跨出门口时候,季清之忽然抱着被子窜到我们面前,道:“林堂主,你别走,你救救我。” 林郁文道:“好,你取下被子让我看看你的脸。” 季清之整个头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他悲愤地望了我一眼,别扭地背对着我,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被子。 林郁文乍见他的模样,双目微微睁大,显然也有些吃惊,好在并未失态,他道:“你中的是五毒门的‘来伊份’。” 季清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中的是甚么毒,林堂主,你说我这张脸还有救么?” 林郁文道:“此毒剧具无比,一旦触碰到肌肤,就会腐蚀肌肤,使之溃烂,普通药石根本无法医治。“ 季清之急道:“你不是说你有瓶花容玉露?快点给我抹啊!” 林郁文道:“花容玉露只能对付普通伤口,这‘来伊份’十分恶毒,就算用了它亦无法见效。” 季清之哭道:“那这样说我的脸不就是真的毁了?你适才还说我的脸有挽救的机会是骗我的不成?原来你也是个骗子!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说着,同被子裹住头又想扑回床上。 林郁文淡声道:“虽然花容玉露无法医治,但不代表你的脸就是无药可医了。” 季清之立马又扑回来,咆哮道:“林堂主,一句话说完成不?不带这样卖关子的。” 林郁文道:“距白莲教八百里处有个断袖谷,谷内有一种奇花叫老来娇,用这种花制成的回春露,常人用了可以青春永驻,面有疤痕之人可以貌美如初,用来医治你的‘来一份’也不再话下。” 季清之惊愕道:“断袖谷?就是那个谷内全是断袖的断袖谷?” 林郁文道:“正是。不过听说谷主独秀公子性格怪诞,是否愿意赐药就不得而知了。” 我道:“本座马上命人去求药,不管他提甚么要求,本座都会应允。清之,你放心,本座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季清之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一脸深情地望着我喊道:“教主~” “呕~”我一瞧见他这张脸,就遏制不住的打干呕。 “教主你太过分了!”季清之抱着被子滚到床上埋头痛哭。 我安抚过季清之,立即吩咐教众前去断袖谷求药。两日后,前去求药的教众来禀说是断袖谷主非但拒绝了我们的请求,还让人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 我道:“这是为何,他们可有说为何不肯赐药?” 教众道:“他们说回春露是谷内圣物,只能给谷内的人用,除非季左使入他们断袖谷,否则一切免谈。” 我惊道:“他们这不是逼着季左使断袖嘛!” 季清之拉着我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教主,属下只喜欢女人。” 我道:“本座知道。” 这可麻烦了,断袖谷的药物之给断袖用,季清之又不愿断袖,这该如何是好。 我经过深思熟虑一番后,劝道:“清之……要不,你就先从了他们?咱们把脸治好,然后再跑路,你这样的好身手,他们一定拦不住你!” 季清之扑到桌上哭道:“士可杀不可辱,属下宁可死,也不愿断袖,嘤嘤嘤~教主,您就赐属下一死罢!” 我拉住他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别冲动,咱们再想想其他法子。” 一直跪在地上的教众弱弱地道:“教主,他们还说……还说……” 我急道:“他们还说甚么?” 教众道:“他们说教主断袖名满天下,若是有空,可以去断袖谷坐坐,大家一起交流一下心得……他们十分盼望您能够前往。” 我额上忽然冒出一排冷汗,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林郁文,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瞧。我心道本座风流满天下的名声还不是你们给散播的,如今怎么又全是本座的错了。 季清之瞬间又扑了回来,道:“教主,您一定要救属下。” 我故意道:“你不愿断袖,本座又能如何?” 季清之道:“断袖谷全是断袖之人,教主您也是断袖,他们自然对您是有好感的,您过去跟他们套套近乎,说不定他们一个高兴,就愿意将回春露给我们了。” 我一惊,道:“胡闹!你是嫌本座在外招惹的桃花还不够多么?万一那独秀谷主看上了本座,要抢本座做压寨夫人,那本座该如何是好。” 季清之默了一会,道:“教主,您想太多了!” 我道:“世事无绝对,本座这样的好相貌好人品,垂涎本座的也不止一两个了,那独秀谷主就算看上本座,也不是甚么稀奇事”说罢,立马窜到林郁文身后求掩护。 林郁文拉着我道:“季左使,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妥。” 季清之颓然地坐到地上,道:“属下懂了,属下只是一个下属,如何能令教主不顾自己的安危,涉身险境为属下求药呢?属下冒犯,还请教主赎罪。” 我见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忍道:“清之,你别泄气,我们一定还能找到其他的法子。本座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本座也并非天生断袖,而是后天锻造的,倘若你愿意一试,这断袖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呐!” 季清之苦道:“先父早逝,季家就我一根独苗,倘若属下跟教主一样断了袖,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季家的列祖列宗。教主不必为属下担心,属下不会再自寻短见了,属下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还望教主恩准。”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季清之是为正义教而毁容,又是因为本座而遭人所弃,倘若我置之不理,岂不让正义教数万教众心寒。 我心一横,道:“清之,这些年你对正义教的付出本座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本座一定不会弃你于不顾。本座就为你走一趟断袖谷,至于结果是否乐观,就听天由命了。” 季清之惊喜地抬头喊了一声:“教主~” 我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本座一定竭力而为。“ 林郁文道:“这恐怕不妥。” 我道:“郁文,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怕我过去守不住根本是么?你放心,我既然跟你在一起了,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断袖谷的男人就是再好,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他道:“我不是担心这个。独秀谷主不止性子怪诞,而且行事狠辣。听说他年轻时曾跟他的师兄有过一段,后来他师兄背着他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就下毒毁去那男人的容貌,将那个男人逼疯,还亲手杀了他的师兄。你如今内力时有时无,贸然前去断袖谷叫我如何安心?” 我道:“独秀谷主手段虽然狠毒,但也算是性情中人。我一心求药,他顶多是不给而已,断没有为难我的道理。倘若你还不放心,我就让裴逍陪我一道去,倘若中途出了甚么差错,他也能保护我。” 林郁文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我们坐下来从长计议。” 我道:“我如今不过是失忆罢了,又不是连胆子都一同缩了回去。遇到点事就缩头缩脑,那我还算甚么教主?” 林郁文见我态度强硬,道:“那好,若你执意要去,那我陪你一道去。” 我道:“不行,你也说独秀谷主行事狠辣,你我都无武功傍身,裴逍护我已是不易,再多你一个你岂不是增添负累?” 林郁文道:“你认为我是负累?” 我急忙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他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我正准备追上去,季清之忽然跪在地上道,“教主,您有这份心属下已经感激涕零,不敢再有其他奢求。求药一事就此作罢,教主千万不要为了属下而与林堂主闹得不快。” 我道:“你放心,断袖谷一事本座势在必得,林郁文那里有本座劝说,你就乖乖呆在教中,本座一定让你的脸恢复如常。”说罢,急忙追了出去。 林郁文出了院子就直往百草堂而去,我一路急吼吼地过去,拉住他的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望了我一会,叹息一声,道:“我知道。” 我见他没有不悦的意思,嘀咕道:“那你还生我的气?” 他道:“关心则乱,也是我有些失态。” 我道:“那你现在还生不生我的气?” 他道:“我困得了你一时,却困不了你一世,你既然要去,那就去罢。” 第五十四章 断袖谷距正义教有八百里的路程,林郁文亲自为我收拾好行李,往我怀里塞了一坨解毒丸,这才放了一半的心。翌日,我就与裴逍往断袖谷进发了。 两日后,我们抵达断袖谷。 断袖谷内山明水秀,鸟语花香,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谷外竖着一块大石,上刻“断袖谷”三字。 我俩往里走了不远,就见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坐在溪边赤足玩乐。这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秀,肌肤赛雪,沐浴在阳光中恍若天人。他见到我们,微微一笑,道:“二位远客从何处而来?” 我道:“在下正义教教主萧定,前来拜谒独秀前辈,还请兄台通报一声。” 男子脸上一喜,道:“你就是萧定?我们谷主可盼了你许久。”说罢,就从水中抽起双足走了过来,他这一走近,我登时又觉得他是白玉雕成,肌肤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实在是好看得很,就连那两只赤着的双足,都如同凝脂一般。 他道:“萧教主是来断袖谷做客的么?” 我怕自己直接说出来意,会惨遭拒绝,于是道:“是。” 男子笑眯眯地道:“我叫阿秀,你可以叫我秀秀,你边上的这个男人是谁?他也是断袖么?” 我道:“他并非断袖,他在下的护教右使。” 阿秀叹道:“原来不是断袖……那真是可惜了。” 我道:“不知可否劳烦阿秀公子带我们去见独秀前辈?” 阿秀笑道:“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我道:“何事?” 他面上浮现出一抹红霞,掩嘴一笑,媚气横生,道:“你先亲我一下,我就带你去见谷主。” 我倒抽一口冷气,虽说这儿是断袖谷,但民风未免也忒开放了点,初次见面就要本座亲他一下,这可万万使不得!我道:“阿秀公子别开玩笑了。” 阿秀不悦道:“我哪里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你亲不亲,你不亲我就走了,你一辈子都别想见到谷主了。” 我无语道:“实不相瞒,在下早有相伴一生之人,若是与阿秀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他一定会伤心至极。” 阿秀道:“有了相伴一生的人就这么了不得?我听说你风流满天下,相好一个换了又另一个,我就要你亲我一下,你就作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是存心瞧不起我么?” 我心中叫苦不迭,暗道为何人人都爱本教主!本座有这样万人迷?我挣扎一番,决定卖下属求荣,道:“在下的这位护教右使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样貌,阿秀公子觉得如何?你若是喜欢,我就让他亲你两下?”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火辣辣地目光落在我身上,险些要将我烧成灰烬。 裴逍呐,本座对不住你呐!本座好不容易从良了,你也不希望本座再在外惹桃花债罢? 阿秀立马道:“我不要!你这个下属一张死人脸,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我就要你亲我,你亲不亲?你不亲我可走人了!” 我道:“抵死不亲!” 他气乐了,道:“好啊,你十分有骨气,那你就在这等着罢!断袖谷就是一个迷宫,没我带路,你一辈子都见不着谷主。”说罢,转身就走。 我心中悲愤,干脆也想扭身走人,可一想到季清之还在教中静候佳音,我就狠不下这心,只得拉住阿秀,委曲求全道:“说好就亲一下,不能再多了,亲脸成不成?” 阿秀吃惊地望着我道:“我说的就是亲脸啊,你还想亲哪里?” “=_=……”本座还以为嘴对嘴亲呢! 我闹了个大红脸,徐徐地凑过去准备在他脸上亲上一下,就在两人相距不到一指时,他忽然整个人后移,一个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过来,速度快到连裴逍都反应不过来。只听“啪”地一声,响彻山谷。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阿秀,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 他面上笑意全无,面露凶横地骂道:“贱男人,去死罢!” 本座欲哭无泪,捂着脸道:“在下到底做错了甚么,你要赏在下一个巴掌。” 阿秀道:“你不是说你早有相伴一生之人?我让你亲你就亲,你有没有一点操守。你简直丢尽了断袖的脸,你说你该不该打。” 我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向阿秀公子道歉,还望阿秀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 阿秀似乎气得不轻,撇过头顺了好一会的气,才道:“算了,教训也给过你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你去见教主,不过你见了他可不能再这样失礼了。” 我道:“多谢阿秀公子开恩。” 清之呐,本座这回可为你牺牲大发了! 阿秀领着我们朝山谷内走去,这山谷外边是繁花似锦,走到深处就是茂林修竹,里边曲折蜿蜒,倘若无阿秀带入,我们还真进不了断袖谷。 走出一段路后,眼前出现一个山洞,约莫一人高,阿秀道:“你们跟我进来。” 我拉着裴逍紧随其后,这山洞地势较低,越往里走,地势越低,渐渐地就到了地底下,四周漆黑一片,我几乎瞧不见阿秀的身影。我暗道这独秀谷主难不成性子怪诞到喜欢住山洞?正猜测着,阿秀忽然步伐一停,我道:“怎么了?” 他不答。 忽然头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我来不及细想,就听周身忽然发出“铛”的一声剧烈声响。我大叫不妙,连忙从怀里掏出火折点亮,只见我与裴逍被一只铁笼困在了当中,阿秀依靠在边上的石壁上噙笑望着我们。 我道:“阿秀公子,你这是甚么意思?” 阿秀笑了一笑,道:“甚么甚么意思?你们不是要见独秀谷主么?我不是让你们见到了?” 我一惊,道:“你就是独秀谷主!” 阿秀道:“正是我。” 临行之前,林郁文曾跟我说起过这独秀谷主的事,他说这独秀谷主已近不惑之年,我便以为独秀谷主会是个中年男子,故而适才见到阿秀时,并未怀疑他的身份。如今想来,大抵是他用了回春露,所以才能青春永驻,肌肤像是初生婴儿那样吹弹可破。这回春露这样神奇,必定能令季清之恢复原来的容貌了。 我道:“独秀谷主,你将我二人困在这里,莫非这就是断袖谷的待客之道?” 阿秀嘴角露出一抹讥笑,道:“待客之道?像你这种寻花问柳、处处留情的男人,断袖谷中人人得而诛之,你居然还想我们引为上宾?简直可笑!”他拍了拍手,从洞外跑来十多个样貌各异的男子,有楚楚动人、清丽脱俗的,亦有其貌不扬、丑陋不堪之辈,不过个个肌肤滑嫩,白嫩如霜。 阿秀道:“孩子们,你们都来看看这个负心汉,看看这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是多么的丑陋,多么的可恨。” 这十多个男子围着笼子,满目鄙夷地望着我,甚至还有几个朝我吐涎水,骂道:“呸,去死吧,贱男人!” “负心汉人人得而诛之!” 我几时受过这番侮辱,怒道:“独秀谷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这样待我,就不怕正义教聚众来犯?” 阿秀笑道:“我敢抓你,就不怕正义教前来报仇。断袖谷迷路曲折,易守难攻,就算正义教来上数万人,也不一定能攻进来!” 我道:“在下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谷主,竟劳你如此‘盛情款待’?” 他道:“萧教主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你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糟蹋了不知多少好男儿。我方才要你亲我,不过是想试探你,你口口声声说你早有相伴一生之人,可我要你亲我,你初时严词拒绝,没说两句就动摇了,你怎么对得起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你要亲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知道了会有甚么感受!像你这种男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我气得七窍生烟,简直要扑出去咬人。本座为了季清之忍辱负重,竟让他以为本座表里不一、四处留情! 铁笼外围着的十多个男人还在骂骂咧咧,裴逍拔剑往铁笼上砍去,阿秀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铁笼是由寒铁铸成,重达万金,任你有神兵利器、还是力敌千钧,都无法撼动这铁笼分毫。你只是他的一个下属,我也不愿意难为你,只要你杀了你的教主,我就放你出来,否则你就得跟他死在一块,你自己选择。” 我望向裴逍,他亦是望向我。 我想说横竖本座也得死,你就踩着本座的尸体出去罢,可转念一想,本座死里逃生了那么多回,哪回不是命悬一线,危机万分?本座不还是照样挺过来了?指不定下一刻就会有转机! 我一脸纠结地望着裴逍,既想他杀了我,又想抱着他的大腿说本座不想死。正纠结着,裴逍忽然一下跪倒在地,道:“属下誓死追随教主。” 我感动地热泪盈眶,摸着他的脑袋道:“好孩子,孩子呐!”说罢,朝着阿秀怒目而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男人,本座绝不会让你得逞。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剐你尽管来。” 阿秀的眼中出现一抹玩味,道:“你方才不还说你的属下不是断袖?我看不尽然……他对你的感情可不简单。” 从断袖谷入口到此处,裴逍就说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他就能看出裴逍对本座心怀不轨。天生的断袖果然根本座这后天的不一样! 第五十五章 我道:“你究竟在打甚么主意?” 阿秀从袖中掏出两颗药丸,一颗是红色,还有一颗是蓝色。他道:“你们困在这里,迟早是要一死。我这里有两颗药丸,一颗是毒药,一颗只是普通药丸,你们选一颗吞下去,活的那个我就放他走,如何?” 我委实猜不透他的用意,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阿秀道:“怎么,不信?倘若我真想要你们的命,直接从洞口灌水下来淹死你们不是更好?快选,省得我没了耐性,你们两个都得一起死。” 我瞧了瞧裴逍,道:“你先选一颗服下去。” 裴逍道:“是。” 他伸手在两颗药丸中徘徊,最后选中了一颗蓝色药丸,阿秀在边上掩嘴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将药丸换成红色那颗。 阿秀一心想要我死,自然不会把生路留给我,他让裴逍选那颗红色药丸,那就代表红色那颗只是普通药丸。这道理既然我能懂,那裴逍就更应该懂。 可他望了我一眼,毫不迟疑的取过那颗蓝色药丸塞入了口中,我大吃一惊,喊道:“你……”随即哑口无言。 本座何德何能,竟能让你如此舍生忘死! 阿秀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你可真是一个痴心人呐,你这样待他,你以为他会领情?” 裴逍默不作声。 阿秀将那颗红色药丸推到我面前,道:“算你命大,快吃。” 我想也不想就取过那颗红色药丸吞入口中,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大坨的瓶瓶罐罐向着裴逍道:“本座这里有万灵药、回魂丹、解毒丸,你快说自己哪里不适,本座好给你对症下药。” 裴逍道:“属下无碍。” 我道:“真的无碍么?”我不信,抓住他的手准备细细把脉,发觉他的体温有些异常,隐隐开始发烫,我紧张道:“你怎么了?” 他浑身一抖,霍然抽开自己的手,慌慌张张道:“属下无碍。” 我道:“怎么会无碍?你的手为甚么这样烫,你的脸为何开始发红?你作甚不愿看本座,你望着本座的眼睛说话!” 我伸手想要抬起他的脸,谁知他踉跄地朝后退了几大步,边上响起几个笑声。我向着那几个男人怒目而视道:“你们这几个男人,就算用回春露把自己变得花容月貌又如何?你们心肠如此歹毒,就算貌若天仙在也抵不过无盐,简直令人作呕!” 那几人一听,气得吐血,偏又无法进到笼中打我,干脆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我身上丢,裴逍默不作声地立到我面前,挡住了那几颗石头,有一颗砸在了他脑袋上,都磕出血了,可他一声不吭。 阿秀在边上冷笑道:“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难道你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 我正想道:“本座好得很。”话未出口,就觉体内骤然涌起一股热气,直冲脸颊,随即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我醍醐灌顶,扶着铁笼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适才给的两颗都是毒药!你是在引我们上钩!” 阿秀笑道:“是也不是,你这个属下服的那颗药丸叫做‘攻城野战’,你服的那颗则叫‘小受大走’不过是些怡情的药物罢了。” 攻城野战?小受大走?那这到底有甚么用处! 我浑身热不堪言,正努力地思考着两颗药丸究竟有何关联,阿秀大发慈悲地道:“简单来说,就是春药。” 五雷轰顶! 我指着他怒不可遏道:“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阿秀笑得满面含春,道:“不错,我就是丧心病狂,你不是心高气傲得很么?我今日就让你尝尝屈居人下的滋味!你们两个虽然服的都是春药,但这药效可大大的不同。你摸摸他的裤子,再摸摸你的裤子,就甚么都明白了。” 我望了裴逍一眼,他整个人笔直地站在边上,脸颊通红,面朝地面,连一眼都不敢看我,而身下……早已扎营。 我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令人羞愧的是,我不止是前边有感觉,连后边都有了! 一群人将我与裴逍围在笼中如同耍猴一般地围观,我羞愧欲死,恨不得自刎于乌江。阿秀拍了拍手,道:“孩子们,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不打搅他们了,走了~” “是,谷主。” 一行人鱼贯而出,我终于支持不住一下摔落在地,裴逍想要来扶我,我立马道:“别碰本座!” 那双手瞬间又收了回去。 混蛋! 老男人实在忒可怕了,居然在本座身上下这种毒,本座是不会屈服的!想要本座屈居人下,做你的白日梦! 我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努力遏制情潮,这‘小受大走’十分歹毒,我浑身奇痒难忍,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谁的怀里,让他给我挠挠才好。我扭头望了裴逍一眼,他正坐在牢笼另一边,抱着膝努力克制,面颊也是红得一塌糊涂,简直要喷火。 一种春药,两处折磨,虽然我急于摆脱这煎熬,但我与林郁文已定了终生,断不能再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阿定,你一定可以的!忍住! 我咬着牙死命按捺,浑身热汗衣裳都湿透了,神智开始渐渐模糊,我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让自己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内出现一个人,他神色惊愕地望着我道:“你们还没有……?” 我费力的睁开眼,瞪着阿秀骂道:“卑鄙无耻!本……本座……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阿秀荒谬地笑了笑:“萧教主可真有骨气,宁死不屈!我这春药不是一般的春药,倘若你们不交合,两个时辰后就会筋脉俱断,血液逆流,必死无疑!要一夜快活还是死不瞑目,你们自己选!”说罢,拂袖走了。 我气得额冒青筋,林郁文说的果然不差,这独秀谷主行事怪诞,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揣摩的,可我不听他劝诫,一意孤行,才会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倘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定呆在正义教中死也不出来! 如今可如何是好! 这‘小受大走’初时奇痒难耐,欲火难忍,求而不得之后,四肢百骸开始传来剧痛,似乎是经脉开始断裂,我心急如焚,六神大乱,再一瞧裴逍,他整个人抱着脑袋缩在角落,连一眼都不敢瞧我。 我自然晓得中了这种药是有多难忍,可他居然一直按捺至今也未曾开口,适才阿秀的话他也当是听了的,他就没想过跪着来求本座成全了他?这毒若是不解,我们今日就得死在这里了!林郁文还在教中等我回来,倘若他晓得我身亡的消息,岂不得吐血身亡?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本座今日怎能因为这区区小毒就屈服?死就死罢!不能带累了裴逍!我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就吻了上去。 裴逍明显一怔,一双通红的眼呆呆地望着我,我道:“本座今日就让你得逞这一回!你想做甚么都可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乎吓愣了。 我欲火焚身,心焦不已。这家伙是傻的么?本座都说这样清楚了,他还有甚么不明白的!我顾不得其他,干脆再次住他的嘴,伸手扒他的衣裳,本座是为了保命,必须速战速决! 裴逍终于回过神了,激动的抱住我反亲了过来,二人如同干柴烈火,一触即燃,不一会儿衣裳就落了满地。 因为药效的缘故,我俩已经完全放弃做人,化身为禽兽相互啃噬着对方。 他下边金枪挺立,一找到门路就要挺身而入,我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懂不懂前戏啊你!你这样进去是要疼死本座么!” 裴逍双目赤红,有几分委屈地望着我。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你垂涎了本座这么多年,就不晓得了解一下断袖的闺房乐趣?你真是太令本座失望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带着他手把手的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长枪直入,正中要穴。 初时有些疼,过了这个坎再往下,那可就了不得了,销魂得要人命。本座不愿发出那“嗯嗯啊啊”的女人声响,于是每一回有感觉了,就在裴逍身上咬一口,一番情事下来,他身上让我咬得血迹斑斑。 这家伙平日里瞧着闷声不坑,这耐力不是一般地好,翻来覆去折腾了本座近一个时辰,这才鸣金收兵。 我筋疲力尽,正准备昏昏睡去,忽觉他残留在我体内的热液化作一道热流直往我内里钻去,紧接着,一副灼热的气流由丹田向全身蔓延,过不了多时我就觉得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倘若不抒发一下,恐怕就要溢出来了。 我用力地向铁笼拍去,这一拍出去可不得了,阿秀口中由寒铁铸成,重达万斤的铁笼就让我拍弯了…… 本座一脸震惊地望向裴逍:“(⊙o⊙)哇!” 他双目晶晶,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道:“恭喜教主神功大成。” 我心中十分欣喜,又不大快活,毕竟这神功是我牺牲“贞操”换来的,本座心里多多少少都会觉得有些屈辱。 我努力板着一张脸道:“你助本座修成神功,回教之后本座必有重赏。” 裴逍道:“属下不敢居功。” 我道:“你不必过谦,你干得十分好,本座有你这样一个右使心里十分欣慰,回教后本座一定要跟郁文好好商量商量,要赐你一些甚么好。” 裴逍目中的光亮登时暗了下来,低声道:“属下不求其他,只求能常伴教主左右。” 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了,我佯装不懂,道:“你是本座的左膀右臂,本座自然是要你伴在左右的。” 裴逍低着头,犹如一条落水狗,失魂落魄的,我瞧着不忍心,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罢,本座不会要你负责的。” 我不说还好,这一说他头垂得更低了。 我无奈,只得直话直说,道:“你对本座的心思本座也明白,倘若本座孤身一人,也不是不能考虑跟你在一块,可本座如今已经有了人了,本座有人了你懂不懂?本座是要跟郁文在一起一辈子的,你的这份感情本座不能接受。你就把这份感情埋藏起来,放在你内心最深处罢!” 裴逍默了一会,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不会给教主增添困扰。” 我叹息一声,道:“你明白就好,别闷闷不乐的了,占了本座这么大的便宜,该笑才是,怎么反倒闷着一张脸。” 你再这样下去本座都要哭了!本座让你上了还要柔声安慰你,这叫个甚么世道! 第五十六章 适才一番颠鸾倒凤,我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吻痕,再打量裴逍,他也比我好不到那里去。我俩适才的行径,活脱脱两只禽兽! 我说过那一通绝情的话后,他就垂首坐落在那不作声,我道:“你先背过身去。” 他默默地背过身。 我取出一块帕子,将股间湿漉漉的黏腻擦去,便套上了衣裳。在命他也套上衣裳后,我使出内力,把牢笼撑开,逃出了山洞。 那个恶毒的男人使计将我困在笼中,还用那种药物折辱于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我施展轻功在谷内一阵寻觅,终于在谷内一处田园中见到了阿秀。他正领着几个男人在锄地,我飞身落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道:“独秀谷主,别来无恙呐!” 阿秀赫然见到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能逃出来?” 我冷笑一声,道:“你以为那种破铁笼就能困住本座?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座了!”神功大成实在太美妙,硬生生让本座生出了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 阿秀道:“你想怎样?” 我道:“这话原先是本座问你的,现在成了你问本座,既然你问了,那本座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要么你自尽于本座面前,要么本座将你这断袖谷变成人间烈狱!” 阿秀道:“有我在,你休想动这断袖谷的一草一木。” 我恍若未闻,道:“快些选,省得本座没了耐性,送你们一块下地狱!” 阿秀怒急,出手就向我攻来。 我迎招而上,脑中还未想出招式,手已经自发地出掌了,一招一式挥洒自如,十几招后,阿秀就败在我的手中。 他摔倒在地,道:“今日我折在你手中,也不指望能够安然脱身。我的死要是能够换来谷内的安宁,我甘愿一死。但愿你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放过这些人。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我扫了一圈适才向我砸过石头的几个男子,道:“好。” 阿秀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准备自刎,边上几个男子闻言,跪在地上哭喊道:“谷主,你不要死,我们誓要与你同生死。” 阿秀眼含热泪,道:“你们听着,以后没有谷主照顾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道:“要死快点,别浪费本座时间。” 阿秀恨恨地望了我一眼,抬手再次准备自刎,我通体舒畅地围观着,裴逍忽然上前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教主,回春露。” 我一怔,适才气过头,竟望了如此重要之事,眼见阿秀挺着匕首就要抹脖子,我立马挥出一掌打掉他的匕首。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我:“萧教主莫非是反悔了?” 我道:“你将回春露给本座,再自断一臂,本座就放你一条生路。” 阿秀道:“你想要回春露。” 我道:“怎么,不肯给?” 他道:“这个容易,萧教主请随我来。”说罢,领着我穿过田园,到了一间屋前。 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是否设有埋伏,却是相安无事。他领着我进入一间屋子,取出一个药瓶交到我手中,道:“这就是回春露,每日在脸上抹上一层,只消十日,任何伤疤都可治愈。” 我道:“多谢。”随即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示意他可以自断一臂了。 他苦笑一声,道:“想不到我也有今日。” 我正准备闲闲地说:“废话少说,本座时辰很金贵。”谁知他忽然面色一变,整个人凑向前,在本座身上嗅了嗅。我以为他要耍甚么花招,连忙后退数步,教裴逍挡在了面前。 他将视线落在我腰间的香囊上,面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视线在我与裴逍之间转悠了一圈,道:“萧教主,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我嗤笑道:“手下败将,竟还敢跟本座谈条件。” 他道:“你可以先听我的这个秘密,再决定是否愿意做这笔交易。” 我道:“你就不怕本座听了你的秘密,翻脸不认人?” 他道:“萧教主身为正义教教主,还不至于向我一个手下败将抵赖。” 我道:“那你说来听听。“ 他道:“敢问萧教主,你身上的这个香囊是何人所赠?” 我望了望腰间挂的香囊,还是上回下山时裴逍送的,道:“这与你何干?” 他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你身边的这位下属送的。” 我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你是如何猜出的?” 他道:“这香囊里有一味药叫诛心,此药含有剧毒,开始中毒时并不会出现异状,一旦催动情欲,毒性就会发作。毒性一旦发作,在接下来的一月中,中毒者就觉得浑身无力,力不从心,心口剧痛,一月后,就会因心痛窒息而死。” 我心中一震,这个症状为何如此像本座当日与阿策一起中的那个毒?当时林郁文并未说出这毒药的名字,而香山老人亦不曾提起,是以我并非深究。听阿秀这样一说,莫非真有此事? 我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本座此刻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有谁知道。” 阿秀笑道:“这种毒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中,中毒之人一旦催动情欲,就会通过涎水渡到对方口中,除非对方早已服下解药,两人才能安然无恙,否则药石无医,命丧黄泉。这种毒一般都是女子怕丈夫在外出轨,偷偷给丈夫服下的。不过萧教主的这个香囊更厉害些,用毒之人将诛心磨成粉磨混在了香囊中,萧教主不知不觉就中下了。此毒十分罕见,故而以这世上的大夫大都认不得。” 是了,我与阿策中的毒就是诛心无疑!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裴逍,他垂着对着地面一言不发。 我强自镇定道:“你想告诉我,是我这个下属在我身上下了诛心,让我不得与他人发生关系,否则就会心痛而亡?” 阿秀道:“中下这种毒后必死无疑,所以此毒只能中一次,萧教主今日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就说明你之前不曾中过这种毒。而你与你的下属亲热后,并未察觉有任何不适,就代表你属下身上带有解药。这毒即便不是他下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阿秀说的一句不差,唯一差的就是本座其实早就中过诛心毒了,只是林郁文有一颗可解百毒的祛毒珠,又将我身上的毒引了过去,这才安然无恙。 我道:“独秀谷主说的这个秘密本座十分喜欢,本座今日就勉为其难的恕了你的冒犯之罪,愿你今后好自为之。” 阿秀笑道:“多些萧教主宽厚,萧教主在这也耽搁了不少时辰,我送你们出谷。” 我道:“好。” 阿秀送我与裴逍出了断袖谷,就原路返回了。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裴逍,他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噗通”地一声就跪下了。 我冷声道:“你就没有甚么话要对本座说?” 他道:“属下罪该万死,求教主赐属下一死。” 我心中怒气滔天,道:“裴右使,你可真是好样的!你可真是本座的左膀右臂!枉本座如此信任你,你就这样回报本座?” 裴逍跪在地上道:“属下该死,属下愧对教主。” 我就见不得他这幅忍辱负重的模样,这一切通通都是假象!他平日里装得沉默寡言,背地里竟动起了这种脑筋。他明知我不会跟他在一起,还在我身上放下这个香囊,那不是存心置我于死地?难不成在他心中,就恶毒地认为得不到的就要毁了? 我道:“抬起头来。”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道:“本座让你抬起头!你是不是想违抗本座令旨!” 他徐徐地抬起头来,双目低垂,迟迟不敢对上我。我道:“你就这样恨本座,恨到一心想要置本座于死地?” 他道:“属下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教主原谅。” 我道:“你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你的罪孽!”我只要想要林郁文为了解我身上的诛心,只余下不到一年的寿命,就更是恨得不得了,险些一张劈过去拍死他。 裴逍双手将剑举到我面前,道:“恳请教主赐属下一死。” 我怒极攻心,一把抽出剑就往他心口捅去,他双目紧闭,视死如归。我瞧着他这幅模样,却是有些下不了手。以往我每月寒毒毒发之际,都是借着他的一碗血度过,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可以说若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一百回,哪还能活到今日。可他今日这样背叛我,就如同在我心口捅了一刀,不杀他又不足以泄愤。 我犹豫不决,半响,颓然地将剑丢在地上,道:“裴逍呐裴逍,你可真叫我失望,我原以为就算整个正义教都背叛我,你都会站在我这一边,谁想率先背叛我的人竟是你。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也很感动,虽然我不能接受你,但我一直铭记于心。可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你待我的这份心意令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抬头望着我喊了一声:“教主。”似乎想要解释甚么,却又按捺住了不肯开口。 我道:“今日我不杀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正义教的弟子,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必杀你!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袂道:“属下您可一死,也不想离开教主半步。” 我道:“你可知我就算死,也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他跪在地上,嗓音中夹上了几丝哽咽,道:“属下不知那香囊中含有诛心,更不曾想要过教主的性命,求教主开恩,留属下在正义教。纵是做牛做马,属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说罢,不住地在地上磕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我道:“你不知道那只香囊内装有诛心?那你的香囊是从哪里来的,为何本座适才问你,你却不肯说?” 他低垂着头,又一言不发了。 我气道:“你说你不知那香囊内有剧毒,又不肯告诉本座究竟是谁给你的这个香囊,你要本座如何信你!” “是……是……”他吱吱呜呜,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道:“倘若真是他人所为,你将这样一个祸害留在本座身边,还助纣为虐,你是不是存心要置本座于死地!” 裴逍在地上跪了半响,终于启口道:“是林堂主交给属下的。” 第五十七章 我目瞪口呆,怔了好半响才道:“你不要信口雌黄!郁文若是想把香囊交给本座,为何还要经过你的手?莫非你就这样大度,甘为他人做嫁衣?” 裴逍跪在地上道:“林堂主告诉属下,这香囊中含有一味追踪香,只消服下一颗特制的药丸,就算在千里之外亦能顺着这股香味寻到教主。属下担忧教主安慰,便将此香囊献给了教主。” 我醍醐灌顶,当日我与阿策落下悬崖寒毒发作命悬一线,是裴逍鬼使神差地找到了我,我与江策被困冰室之时,也是他在危急关头打开了石门。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紧随我左右,所以才能找到我,谁料竟是在我身上下了追踪香。难怪我被困灵音寺之时他迟迟不来,因为李思凡绑走我时我只着了内衫,并未佩戴香囊,所以他无法寻到我的踪影! 一切豁然开朗,我却如坠冰窖。 林郁文呐林郁文,你可真会一次一次叫我失望! 我道:“你先随本座回教,倘若所言属实,本座就恕你无罪。” 裴逍道:“谢教主开恩。” 我骑马日夜兼程赶回正义教,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了林郁文的院落问个清楚,他正在药房制药,豁然见我回来,面上露出喜色,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心乱如麻,一步步行至他面前紧紧地盯着他。 他察觉不对,道:“怎么了?可是回春露未求到?” 我道:“求到了,不止求到了,独秀谷主还告诉我另一件事。” 他纳闷道:“甚么事?你今日说话怎的阴阳怪气的?” 我手中紧紧捏着香囊,道:“你有没有事瞒着我,如果你愿意主动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原谅你,否则,绝无可能!” 林郁文道:“你究竟怎么了?好端端的竟说胡话,我能有甚么事瞒着你。” 我咬牙道:“很好,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伸出手,将一直紧紧拽在手里的香囊递到他面前,道:“这个香囊是不是你交给裴逍的?” 他眉头一蹙,道:“确实是我给他的。” 我道:“这香囊是你亲手配制的?” 他道:“是。” 我一把将香囊丢到他面前,道:“那这香囊中藏的追踪香跟诛心也是你放的了?” 他道:“你说甚么,我听不懂。” 我怒道:“你还在我面前装蒜!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这通天的本事!追踪香?诛心毒?你能耐呐你!一样比一样厉害!你是不是连本座及时驾鹤归西都能算出来!” 他道:“你怀疑是我做的?你若是怀疑我,我就是百口也莫辩。” 我愤怒地浑身发抖,道:“你自然百口莫辩!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以为你只会耍些小手段逼走我身边的人,谁想你竟然……你竟然心肠如此狠毒!你一边在我身上下了诛心,一边用祛毒珠威胁我与阿策分手!随后再以身过度,令我产生愧疚向你妥协!你知道我心软,知道我最受不住他人待我好!于是故意使出这一手苦肉计,引我上钩是不是!” 林郁文双目如炬,斥责道:“你今日是发甚么疯,需要我给你治一治么!” 我道:“需要治病的是你!你已经疯了!你蛇口蜂针,心狠手辣!你告诉我,在这正义教中,除了你还有谁能有本事弄到诛心,又能在你送我的香囊中动手脚?你还想说甚么话令我动摇,令我再次对你饱含愧疚!” 他扶着桌子坐下,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我说甚么你都听不进去,等你甚么时候冷静了,再来找我。” 林郁文面色平静,一点也没有让人当场戳穿谎言的失措模样。 我道:“我今日跨入这个门,就没准备再跨进来。”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就往左匕扎去,“你可以不说,但你对我说一句谎话,我就在自己身上扎一刀,我想知道,我身上究竟可以扎多少刀。” 林郁文脸上终于露出了惶恐的神色,道:“你疯了。” 我道:“对,你把我逼疯了!” 他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我道:“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他盯着我道:“是我做的。” 我忽然觉得整个天都崩塌了,在他说出这句话前,我还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如今却证实,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布下的一个陷阱。 我抚掌笑道:“林堂主好生厉害,你在我身上下了诛心,又用祛毒珠逼走阿策,你可真是诸葛再世神机妙算呐!” 他惨淡一笑,道:“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尽如我意。我让裴逍将香囊放在你身上,不过是为防万一罢了。谁想到……你竟真对着江策动了心思,你下山前不还为了太子殿下哭得死去活来,我以为你要伤心好一段时日的,怎的一眨眼就跟别人翻云覆雨去了……你对每个人都是一副一往情深、心若磐石的模样,其实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过眼云烟,我如是,李麟如是,江策亦如是。” 我道:“倘若你不是从中作梗,玉林一定还留在正义教,阿策也不会与我恩断义绝。不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那所谓的一年寿命,也只是为了让我心软,逼我愧疚是不是?” 他摇首道:“不是,那是真的,我只余下不足十月的寿命了。我在你身上中下诛心时,从未想过以身为你过毒。因为我有祛毒珠,无论你中下任何毒药,我都无所畏惧。但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会将祛毒珠让给江策。我被逼无奈,只能以身为你过毒。”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道,“你以为我心里不恨?” 我道:“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他道:“确实是我自作自受,而我乐在其中。我以为你将祛毒珠留给江策,至少对他是真心的,谁知这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阿定,究竟有哪个男人,可以真正留在你心中?” 我恨声地道:“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你!” 他失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那人不会是我,我何德何能,能令你倾心?我一直在盼望,你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个让你求而不得,抱憾终生之人,或许这样你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我道:“你作恶多端,念在你以身过毒救我一命,我就暂且留你一命,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说罢,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的屋子。 我疾步走出院子,裴逍正守在院外,见到我左臂的伤口,道:“教主,您的手……” 我心乱如麻,一句话也不想说,凝视了他一会,道:“诛心一事虽与你无关,但也是因你而起,罚你半年月响,静思己过。” 裴逍跪地道:“属下谢教主开恩。” 我回到自己院落,趴在桌上头痛欲裂。我以为回到正义教,我与林郁文的幸福生活就要开始了,谁知这一切竟是一场噩梦的开端。我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却是暗中处处算尽机关之人,他害我性命不说,还想害他人性命! 他说他根本不曾想过我会将祛毒珠留给阿策,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取阿策性命的。我一旦对哪个男人动情,那个男人就该得死,我是他的所有物,任何人都碰不得想不得!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头痛欲裂,觉得整个正义教都令我心神大乱,六神不宁,我冲出院子直往山下奔去,宋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教主,您怎么了?” 我不管不顾,从马厩牵出一匹马,下山策马狂奔,从白天跑到黑夜,直到筋疲力尽,才在一家酒楼停下,上了十坛烈酒,发了疯似地往肚子里灌。 一坛一坛,脚边堆满了空罐子,我头晕脑胀,眼花缭乱,心中忽然好过了许多,我痴痴地想到,男人有甚么好的,断袖有甚么好的,本座不如回归正道,找个女人生个娃,一家子倒还其乐融融。 想到就做!我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酒家女拦住我道:“客官,你还没给银子呢。” 我眯着眼睛盯着酒家女,粗布麻衣,容貌清秀,一瞧就是个老实肯干的好姑娘。 我单手撑在桌上,一手潇洒地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发丝,道:“姑娘,在下对你一见钟情,不知你是否愿意嫁给在下,给在下生一个大胖小子。” 酒家女的嘴角抽了抽,道:“客官,您醉了。” 我道:“我没醉,我心可昭日月,姑娘难道不信?”我见她不信,连忙要抓住她的手,再表一次真心,谁知半路伸出一双手,将我截了住,道:“姑娘,抱歉,舍弟喝醉了,多有得罪,请多包涵。” 酒家女笑道:“没事,公子快些带他回去罢。” 男子架起我就往外走,我眼见酒家女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急得跺脚:“哎呀呀,本座的媳妇跑啦~快给本座追啊!还愣着做甚么,追啊!” 边上之人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阿定,你醉了!” 我道:“我没醉,你才罪了!” 我整个人扭成麻花,就是不肯跟他走。那人让我捣乱地没法,只好扶着我在路边坐下,我不悦地推了推他,道:“你干甚么拦着本座,你也见不得本座好是不是!阻挡本座娶老婆的都得死明不明白!” 那人道:“你醉了,我带你去客栈。” 他强拉着我站起身,我只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倒腾,张口就吐了出来。那人赶忙扶住我,拍着我的背,任由我吐,待我吐好了,道:“如何,好些了么?” 我一阵翻江倒海,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这才好些了,神智也有些回来,盯着面前的男人半响,终于认了出来。 我忽然红了眼眶,凄凄切切地喊了一声:“大哥~”整个人就把他紧紧抱住了。 第五十八章 萧远拍了拍我的背,道:“怎么了?才多久没见就弄成了这幅模样?” 我哭道:“他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他们都骗我!” 萧远道:“谁骗你了?” 我抱着他絮絮叨叨地将近日发生的事都给说了,他道:“于是你一气之下就下山了?” 我颔首,道:“大哥,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之间会有真爱了,我要娶个漂亮的媳妇给我暖被窝再生个大胖小子!” 萧远笑道:“男人你都搞不定,还想娶个女人?” 我不服道:“女子从一而终,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定不会往死里的折腾我。我驾驭不了一个男人,难道连个女人都降服不了么?” 萧远道:“你醉了,我带你找家客栈歇息一晚就好了。”说罢,拖着我往前走。 我嚷嚷道:“大哥你不相信我能降服一个女人么?我如今神功大成,江湖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我还能拿不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么!” 萧远笑而不答,拖着我找了一家客栈,道:“一间上房。” 我纳闷道:“大哥你不睡么?” 他道:“自然睡。” 我道:“那你为何只开一间房呢?” 他道:“你醉了,我就近好照顾你。” 我感动得不得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道:“大哥你真是太好了!” 小二领着我们上楼,我喝得晕头转向,一到屋子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装死。萧远命小二送了一盆热水上来,挤了布巾就上来给我擦脸,我随便蹭了两下就准备睡了。谁知他抓住我的脚脱了袜子,就泡在热水了中,还拿了布巾给我洗脚。 我惊了一下,坐起身道:“大哥你干嘛?” 他道:“你睡觉不洗脚么?” 我连忙拉住他道:“我自己洗就好了,你这样我多过意不去啊。” 他笑道:“你有甚么过意不去的,你小时候都是我帮你洗的,我不洗你就赤着两只臭烘烘的脚丫往我被窝里钻。” 我嘴角抽了抽,道:“我这样懒?你不是诓我罢?” 萧远道:“我诓你有甚么好处?”说着,在我脚上捏了一下,我面皮薄,让他捏了这么一下更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己随便蹭了两下就躺到床上。我以为这样就完了,谁知他又俯身过来解我的衣裳。 我惊骇道:“大哥,你想干嘛?” 他理所当然道:“你睡觉不脱衣服么?” 我为了适才脑中浮现的那个念头羞愧了一下,道:“喝多了,忘记了。” 他淡淡一笑,继续给我脱衣裳,我鬼使神差地道:“大哥,你对我真好,我要是娶个媳妇跟你一样,真不知道要幸福成甚么样了。” 他道:“我是个男人就不成了?你不是断袖么。” 我道:“大哥别开玩笑了,我们是八拜之交,怎么能做出这种违背人伦之事呢?” 他揉了揉我的头,道:“赶紧睡罢,别胡思乱想了。” “哦,好。”我躺在床上没多时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我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萧远的手臂上,他已然醒了,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道:“大哥早。” 他道:“早。” 我俩梳洗过后就下楼用早膳,萧远道:“今后你有甚么打算?” 我道:“我暂时不想回正义教,我想要在江湖游玩一番。” 他道:“也好,我就陪你四处走一走,你我分离了十多年,总是聚少离多,总算有日子可以聚一聚了。” 我道:“大哥你不是说义父有交代你办一件事么?你已经办好了么?” 他道:“我义父去年就过世了,他交代的事办不办都不要紧。” 我道:“这样不好罢?他好歹是你义父。” 他道:“难道你希望我早点走?” 我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大哥肯陪我一出四处逛逛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我两结伴而行,一路上兜兜逛逛,倒把那些烦心事通通甩到了脑后,转眼就是一月过去。 这日,我与萧远到了襄州境内,找了一家客栈下榻。今夜是七夕之日,我俩准备稍作歇息后晚上去逛夜市。我进屋才将包袱放下,就听小二说外边有一名公子找我,我心中纳闷了一下。我在襄州无亲无故的,会是谁人找我? 我下去一瞧,居然是季清之! 他的脸已经好了,又恢复成原来那副风度翩翩,丰神如玉的模样。他一见我就激动地扑了过来:“教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我心里也十分欢喜,道:“你怎么会找到这来?” 他道:“属下伤一好就下山了,一路追随教主脚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教主!” 我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找本座有事么?” 他道:“无事。属下想只是追随教主左右。教主为了属下身陷险地求药,属下感恩不尽,只求能侍奉教主左右,为教主驱蚊避虫也就满足了。” 我虽然觉得心烦意乱,不想回正义教,但对季清之仍是十分待见的,道:“也好,本座在与大哥畅游壮丽山河,你跟着一同欣赏也好。” 季清之道:“大哥?教主指的可是远少主?” 我想了想,道:“他叫萧远,应当就是你口中的远少主。对了,他说他与本座是孪生兄弟,这事你知道么?” 季清之皱眉道:“教主与远少主是否是孪生兄弟这事属下不曾听说,不过教主与他的关系非一般。当年除了林堂主,教主最近亲的人就属远少主,倘若说他是教主的兄长,倒是不无可能。教主可还记得属下曾向您提过,教主是由神教二十名子弟中选出的,当时共有二十名弟子,经过几年的训练后前教主选中两名亲自教导,这两名少年一名是教主,还有一名就是远少主。” 我道:“照你说来,我们原就关系匪浅,他定是没有道理诓我的。” 季清之道:“属下也这样认为,而且远少主行事独立,向来与旁人不亲近,唯独对教主假以辞色,若说他是教主的兄长,倒也说得通。” 听季清之一席话,胜读十年!萧远是我亲兄长无疑了! 我与季清之随便扯了几句就到了傍晚,萧远下楼见到我与季清之坐在一块,微微有些意外,季清之上前唤了一声:“远少主。” 萧远道:“我早不是甚么少主,叫我萧远就好。” 季清之道:“您是教主的兄长,我称您一声少主也是应该的。” 我道:“你俩别客套来客套去了,今晚是七夕节,待会一定会十分热闹,我们快用点吃食就出去逛罢。” 萧远道:“好。” 我三人用过晚膳就出了门,果不其然,今晚的夜市十分热闹,皓月当空,火树银花,街上到处摆满了花灯,大家闺秀、富家公子、车夫走卒、一个个出门寻觅良缘,游人如织。 我因为样貌气度皆是不凡,一路上受到了不少姑娘的暗送秋波,我心中掩不住的自喜,扯了扯萧远道:“大哥,你看你看,这么多姑娘都在偷看我!你看这个,一个劲的向我使眼色,还有那个,她把帕子丢过来了!我是不是该捡呐!大哥,你觉得哪个姑娘做你弟媳比较好?” 萧远向四周环顾一圈,迟疑道:“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道:“你我兄弟又不是外人,还有甚么话不当讲么?” 萧远道:“那大哥就直说了……这些姑娘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你身边的季左使。” 我难以置信的扫了一遍四周的姑娘,再扫了扫我边上身着华服,手执雅扇,风度翩翩地季清之,默默地蹲下了身。 这些姑娘若是真盯着我看,自然视线该跟随我往下,可我这么一蹲,这几个姑娘还是盯着原来的地方,该暗送秋波的还是暗送不误…… 她们真的是在看季清之! 我怒极攻心,站起身怒喝道:“季清之!” 季清之骇了一跳,道:“教主,您怎么了?” 我道:“本座命令你现在立马回客栈!” 季清之满脸无辜道:“属下不知做错了甚么,惹得教主不悦。” 我道:“你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本座繁衍子嗣,你其罪可诛,居然还问本座做错了甚么,赶紧回客栈反省!” 季清之一脸委屈,道:“教主息怒,属下这就回客栈静思己过。”说罢,灰溜溜地走了。 我见他消失在眼前,气终于顺了一些,如今正义教第一美男走了,本座这头一把交椅自然就吃香了,我掸了掸袖子,作出气宇轩昂的模样,朝周遭的姑娘微微一笑。 那群姑娘齐齐地“切”的一声,然后瞬间散开。 本座:“〒_〒……” 萧远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二弟你节哀。” 我难以置信道:“大哥,我哪里不如季清之,她们居然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萧远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道理你不懂。” 我懂了!因为本座长得太像好人了,所以他们不搭理本座!我同样拍了拍萧远的肩,道:“大哥,你我还真是难兄难弟,这年代好人难为呐!”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满面含春的姑娘跑上来将自己的香囊塞在萧远手中,娇滴滴地道:“奴家念娇,住在大巷街第六家。”说罢,羞红着脸跑了。 我晴天霹雳,难以置信地盯着萧远,他轻咳一声,道:“这姑娘兴许是觉得你样貌太过英俊,不敢高攀。” 我心痛难言,喊道:“大哥是个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说罢,泪奔而去。 我一个人跑出一大段路,受伤了心灵终于平复了一些,正静静地呆在原地等着萧远追上来,忽然眼前闪过一张熟悉到不能熟悉的面孔,我一惊,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再者,会不会是我认错人了? 街上摩肩擦踵,拥挤不堪,那个人影一闪即过,我急忙拨开人群追了过去。那人走得十分快,时隐时现,只是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紧追不舍,到了一块偏僻的空地,那个人影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暗道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那人日理万机,怎会出现在这?要只怪适才那个男人生得太好看了,让我误以为真。 我叹息一声,正想原路折返,从西边的大树下步出一人,徐徐地走到我面前道:“萧定,好久不见。” 第五十九章 我呆呆地盯着眼前之人,喊道:“玉林?” 李玉林淡淡一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我讪讪一笑,道:“怎会不记得,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么?” 李玉林道:“比不过你逍遥快活。” 他神色平静,口气稀松平常,可我还是从话中听出了浓浓的讥讽,当初我俩不欢而散,如今阔别半载有余,我真不知该拿甚么身份与他相见。 我道:“你怎么跑到襄州来了?” 他道:“你自然是希望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李玉林道:“那你是甚么意思,在你眼里我是你甚么人?” 这可真是个历史遗留的难题,从前李玉林问过我一回,我用一句“老相好”有惊无险的度过,可今日我若是再用这三个字,我担保自己叫他打得鼻子出血…… 我结结巴巴地道:“兄……弟?” 李玉林冷笑:“你配么?” 我面上一讪,人家是九五之尊,我的确不配。我不甘心地继续自己脸上贴金:“老朋友。” 李玉林皮笑肉不笑道:“你确定?” 我双眼一闭,视死如归道:“老情人!” 我以为自己这回又得挨揍了,谁知等了半响也没半点反应,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李玉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我除了讪笑不敢开口。 他道:“老情人?从头到尾你有拿我当过你的情人?” 我道:“自然是有的。” 他道:“那我走的时候你为何不来追我。” 我道:“你那是说要与我恩断义绝,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我怎么还能死皮赖脸地追着你呢?再说了,你有那么多下属,随便一个就打得我满地找牙了!” 他道:“我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天了。我不搭理你,你就不知道跟着我的马车一起走?说到底你是嫌我夹在你跟林郁文之间碍事,早就盼着我走了是不是!” 我是躺着也中箭,道:“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你自己说要与我恩断义绝,还怪我为何不死皮赖脸地跟着你,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玉林道:“你还敢顶嘴!” 我道:“就算你是皇帝,也挡不住悠悠众口!我要为自己讨个清白!你要不服气打我呐!” 他可狠了,居然真来打我!我神功大成,本能地就把他的手给挡了下来。他睁着双目难以置信地道:“你的《莲花宝典》已经练成了?” 我一张老脸十分害臊,眼神四处游移。 他道:“跟谁?是不是林郁文!” 我道:“不是……” 他道:“那就是江策了?” 我道:“也不是……” 他怒不可遏道:“你又有了其他男人?那个男人是谁!” 我吞吞吐吐道:“裴逍……” “你!”李玉林这下气大发了,“好啊,一个个都深藏不露!我早该看出他是个狼子野心。” 我不敢直面他的怒气,道:“我是追着你乱跑的,大哥该担心了,我该回去了。” 我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李玉林这盆火烧得更旺:“大哥?你到底还有几个男人!萧定,我可真小瞧了你!” 我道:“玉林,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我们以后就是朋友。” 他道:“谁要跟你做朋友。” 我沮丧道:“你既然看不上我,那我先走了。” 他道:“站住!”说罢,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道:“你还有其他事么?” 他努力压制着怒火道:“你跟我回皇宫,以后我俩在一起,你不能再有其他男人。” 我忙道:“我不要!” 他瞪道:“不要?” 我道:“你有后宫佳丽三千,让我去皇宫做甚么!我是个男人,可做不到女人那样对你千依百顺。我要的是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皇宫是金丝牢笼,我可不要在里边老死一辈子。” 李玉林道:“你当初不是说喜欢我,这辈子就认定我一个么?怎么转眼就成了空话了?如若皇宫是金丝牢笼,那我就是里边的一只金丝雀,你也必须做里边一只金丝雀!” 我道:“我不干!”说罢,拔腿就跑,谁知四周忽然冒出十余个锦衣卫,手中个个拿着弩箭,齐刷刷地对着我。 我惊道:“你这是做甚么?” 李玉林淡声道:“我是这天下的皇帝,天下尽归我所有,连你也不例外!今日,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就死在这里,我绝不会再让你去找其他男人。” 我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的锦衣卫,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虽神功大成,但他们手持弩箭,一个疏忽我就会成为马蜂窝,我是否要赌这一把? 我面向李玉林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不过是有缘无分,你真要做得如此决绝?” 他没有一点动摇,道:“这是你逼我的。” 我脾气也上来了,道:“好,今日我们就来赌一把,究竟是你的神箭手快,还是我的轻功快!” 李玉林神色忽然有些痛苦,道:“你就算一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道:“你是帝王,而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还是一个男人,我俩从头到尾都不配,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你以为我有许多老相好就逍遥快活?其实我也一点都不快活!他们不是骗我就是算计我,如今我心冷了,再也不相信情爱二字了。” 李玉林道:“那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我立马道:“爱过!” 他闻言,面色稍霁,挥了挥手,命身边的弩箭手退下,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李玉林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执意与我一刀两断,我也不愿勉强你。你再让我亲一回,这次以后,你我分道扬镳,彼此不再干涉。” 我思忖过后,道:“好。” 他一步步上前,二人近在迟尺,可以清晰地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投影,那双漂亮的瞳仁中满是阴霾,连带着我的身影都有些灰蒙蒙。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唇上贴上一双冰冷的唇,我颤颤地闭上双目,抱着最后缠绵的心思与他亲热一番,谁知颈上一痛,整个人晕了过去。 脑海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李玉林你个王八蛋,居然敢算计本座! 再醒来时,周遭已换了一个环境,明晃晃的宫殿,金碧辉煌、奢华无比。我一惊,霍然从床上坐起身。 边上传来一个淡淡的嗓音,道:“你醒了?” 我一瞧,李玉林正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我,我道:“这里是哪里?” 他道:“皇宫。” “我为何会在皇宫?”我一惊,扑过去想要抓住他问个清楚,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双腿发软,我道:“你对我做了甚么?” 他道:“没甚么,不过是给你服了一颗散功丹。你知道的,你的功夫有点高,又有点不听话,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神色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我心中惊骇得不得了,道:“你个混蛋!你把我抓到皇宫有甚么企图!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算计我!人性呢!” 他道:“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我只是想要留住你。” 我怒道:“你这是强抢民男!” 他很痛快地承认:“我是。” 我道:“你个杀千刀的人贩子,你该下地狱!” 他风轻云淡地道:“等我死了再说。” 我让他气得头晕目眩,完全说不出话。他道:“饿了么?我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东西。” 我咬牙切齿道:“我气都气饱了!还吃甚么东西!” 他道:“那你饿了我再让御膳房给你做。” 我道:“财大气粗,民脂民膏就让你用这个上了?有个御膳房就这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宁可杀不可辱!你一日不放我,我就一日滴水不进!” 李玉林道:“随你。”说罢,朝着门口走去,向着一名太监道:“小禄子,好好伺候着。” 小禄子道:“奴才遵旨。” 李玉林吩咐完就走了,我气得跳脚,拿起边上的玉如意就往地上砸,“砰”地一声,小禄子哭天喊地:“哎哟喂,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玉如意哟!” 我心里舒坦了一些,搬过边上的青花瓷继续往地上砸,“砰”地一声,小禄子又是一阵哭天喊地:“这是皇上最喜欢的青花瓷!” 我砸! “这是皇上最喜欢的松花石暖砚~” 我再砸! “这是皇上最喜欢的青花白地瓷瓶~” 我砸砸砸! “这是皇上最喜欢的紫檀木桌~” 我砸得气喘吁吁,道:“怎么件件都是你们皇帝喜欢的,有没有他不喜欢的啊!” 小禄子道:“皇上说只要能让萧公子消气的,就是他最喜欢的东西~萧公子要是觉得还不消气,皇上的私库里还有许多东西,都可以搬出来让萧公子一起砸~” 本座认输了! 这里是皇宫,李玉林有的最多的就是钱,我就是把自己累得胳膊腿都断了,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财大气粗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坐在登上异常萎靡。 小禄子道:“萧公子可是饿了?奴才立刻让御膳房给您送膳食。” 我怒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小禄子赔笑道:“萧公子说得是,小禄子就只知道吃!小禄子不能讨萧公子开心,真是罪该万死。” 我气冲冲地跑回床上躺着,绞尽脑汁地想着出逃的方法。 这儿是皇宫禁内,守卫森严,我又服下了散功丹,光凭一己之力,真是插翅也难出去。这个时候,我真是无比怀念林郁文那个塞了追踪香的香囊,倘若我能带在身上,好歹也能让人知道我如今身在何处,找机会前来营救呐! 第六十章 我躺在床上生闷气,小禄子已经麻利地吩咐小太监将寝殿打扫干净,再放上一件件价值连城宝贝。 我心中暗忖,光凭我一己之力想逃出皇宫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指望裴逍前来救驾也是个不靠谱的决定,我必须自食其力! 李玉林之所以在我身上死磕,是因为他幼年缺失母爱,而我对他的过分纵容让他对我产生了依赖,所以我必须让他的幻想破灭!只消我不停地打他脸,在他面前展露出各种残酷无情无理取闹的一面,过不了多时他就会厌弃我了! 想通这一层后,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充满了希望,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就让小禄子吩咐御膳房传膳了。 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 听着小禄子一道道地报菜名,我涎水四流,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动了起来。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这御膳房做出的珍馐就是不一样,难怪李玉林一而再地跟我提御膳房,好吃得我都舍不得吞下去了,吃了这等珍馐美馔,再想想自己之前二十年,简直觉得白白糟蹋了人生! 我津津有味地吞了一碗,又让小禄子添了一碗,正是斗志昂扬、热火朝天时,李玉林忽然回来了。 他见我正在用膳,微微一笑,道:“好吃吗?” 我想道:“真好吃。”可转念一想,说好的无情残酷无理取闹呢,怎能这样容易就屈服了! 我将碗往地上一摔,道:“我还以为御膳房做的东西有多好吃,不过尔尔~” 李玉林道:“既然不过尔尔,那我就让奴才撤了。”说罢,向边上的小禄子使了一个眼神。 这怎么成!我吃得正是高兴,你怎么能收下去!我死命拽着面前的盘子不让小太监收走,一边嚷嚷道:“这御膳房做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但也不能浪费呐!你作为一个帝王,不知民间疾苦,挥霍无度,简直令人发指!” 李玉林道:“我挥霍无度,令人发指,那你糟蹋饭食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腆着脸道:“我有个怪癖,喜欢吃一碗摔一碗!” 李玉林道:“好,来人呐~给朕上一百碗,让萧贵人吃五十碗,砸五十碗,砸个尽兴~” 我忽视那一百碗米饭,怒目圆睁道:“你……你……谁是你的萧贵人!你才是萧贵人!” 李玉林分外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道:“在皇宫生存,我怕没名没分奴才把你欺了去,所以想给你个名分。” 我抓着他的衣襟道:“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本座纡尊降贵到你皇宫来,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你是欺本座初来乍到,没有娘家撑腰是罢!” 李玉林笑了,道:“原来你在乎这个,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册封你为妃。” 我都表现得这样明白了,居然还只是封个妃子,以本座的姿色,入宫为后都嫌委屈了!我正准备与他理论,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说好了要让他厌恶敢我出宫的!怎的就和他讨论起位分高低的事了! 我冷哼一声,道:“区区一个妃位,谁稀罕。” 李玉林道:“那你想要如何,做我的皇后好么?” 我道:“我就算给鸡给狗做皇后,也不会给你做皇后!” 李玉林也不动怒,道:“那就算了。”随即对着小禄子道,“吩咐御膳房再添两个菜,朕要与萧贵人一起用膳。” 小禄子:“奴才遵旨。” 这皇帝的待遇就是跟贵人不一样,李玉林不过是说两道菜,御膳房就上了两大桌,我吃吃这个也好,吃吃那个也棒。李玉林见我胃口好,不由也多吃了些,我瞧着他灵机一动,忽然将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 李玉林嘴角一抽,道:“你这是做甚么?” 我道:“脚有些痒。”说着,一把脱下袜子,伸手在脚上抠啊抠。 李玉林把碗放了下来,默默扶了扶额。我佯装不解道:“你怎么不吃啊?”说着,用抠脚的手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李玉林道:“把袜子穿起来。” 我豁然开朗,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抠过脚丫子臭?我告诉你,我就是个江湖草莽,虽然一朝得道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但浑身还是洗不掉的草鸡味,你喜欢我就得接受这样的我。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证明你对我并非真爱,你打心底里瞧不起我,那我留在皇宫也没甚么意思。” 李玉林道:“你很喜欢抠脚丫?” 我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我是很喜欢的。” 他道:“要不要我帮你抠?” 我暗暗思忖,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太子时,我让他给我洗澡都推三阻四的,如今做了皇帝,自然不可能给我抠脚丫。他定是在说反话!我要是再蹬鼻子上脸,他一定会发飙! 如此一想,我果断把脚翘到他腿上,道:“那就劳烦皇上给我挠一挠了。” 小禄子默默扭过头,露出一副不作就不会死的表情。 李玉林微微一笑,抓起我翘在他腿上的脚,轻轻挠了一下。 我心中一震,不想他一个帝王,居然愿为我放下架子到如此地步,正准备感动一下,他忽然抓着我的脚,在我脚心就是一阵猛挠。 我浑身抽搐,摔到地上就打起滚来:“哈哈哈哈……你……你放手……哈哈哈……你丧心病狂……哈哈哈……快放手!” 李玉林气定神闲地道:“你不是喜欢抠脚丫么,现在还喜欢么?” 我笑的满脸泪,死命想要用脚蹬开他的手,道:“哈哈哈……不喜欢了……哈哈哈哈……” 他道:“往后还敢在饭桌上抠脚么?” 我道:“不敢了……哈哈哈……皇上……臣妾知错~哈哈哈……皇上……臣饶了臣妾罢~~~” 李玉林闻言,这才罢手。 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边用手撑着残破的身躯往床上爬去,一边指着他骂道:“你个狗皇帝,你会有报应的!” 李玉林面无表情地道:“哦。” 我:“(╰_╯)#”真是气煞本座也! 这一战战得本座是斗志全无,就连他晚上跟我滚到一张床上睡觉都不计较了。这原本就是他的寝宫,我要是不让他睡,自己恐怕就得睡地上了。 好在李玉林只是踏踏实实的睡觉,并未对我做甚么手脚。 翌日,他一早起来就上朝去了,我睡到日上三竿,让小禄子伺候着梳洗。小禄子兴高采烈地道:“奴才恭喜娘贺喜娘娘~娘娘您升了,您升了~” 我无精打采道:“生甚么生,你娘娘是男人,把他肚皮刨开都生不出半个!” 小禄子道:“奴才指的是娘娘的位分,今日皇上将娘娘的位分升为嫔位了,还赐娘娘封号“安”字,奴才恭喜安嫔娘娘贺喜安嫔娘娘~” 安嫔娘娘你令慈! 我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偏又奈何不得。李玉林呐李玉林,你可真够狠的,居然只是升个嫔位!你敢再小气一点么!还赐封号“安”字,你是变着法的先告诉本座,让我安分守己,不要老想着逃出宫么? 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李玉林上完朝回来后,我学着女人的模样欠了欠身,阴阳怪气地道:“妾身恭迎皇上回宫。” 李玉林惊喜地用双手将我扶起,一把搂住我道:“还喜欢我给你升的位分么?” 我终于装不下去,一把甩开他的手,揪着他龙袍道:“喜欢?你喜欢给我看看!说好的妃位呢!你敢再大方一点么?” 李玉林气定神闲地坐下,道:“我无缘无故就给你这么高的位分,后宫难免会有不服气,我只是不想你竖敌太多。当然了,你若是讨得我高兴,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瞧着李玉林一脸“快来讨我欢心~快来讨我欢心~”的表情,甩都不甩,躺回床上用一个屁股对着他。 这日之后,我想着法子给李玉林找不痛快,最后发现不痛快的人都成了我!简直是人间惨剧呐! 这夜,我用过晚膳,李玉林还是不就见人影,我:“皇上人呢?” 小禄子道:“回安嫔娘娘的话,皇上政事繁忙,这会还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呢。” 我嘴角一抽,无论听小禄子喊几回安嫔娘娘,心里都觉得压力挺大。 李玉林的德行我是清楚的,他一点也不喜欢做这皇帝,所以对于政事绝对不会那么伤心,这会都月上枝头了,他还不回寝宫,一定有其他事绊住了。 我道:“小禄子,你老实跟我说,皇上到底去哪里了?” 小禄子苦着脸道:“安嫔娘娘,奴才哪敢骗您呐,皇上真的在处理政务。” 我心道你个好样的,本座老情人骗本座,你也来骗本座!我取过一把剪子,架子自己脖子上道:“小禄子,你告诉我,皇上到底去哪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自刎在这里!皇上要是怪罪起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禄子哭着跪下了:“安嫔娘娘,奴才只是个下人,您何苦为难奴才呐!” 我架着剪子的手一用力,道:“你究竟说不说!” 小禄子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都飚出来了:“安嫔娘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奴才说还不成么!皇上上翊坤宫去了!” 我心道:好你个李玉林,把我困在这皇宫居然还敢去临幸别的女人,本座不搅得你鸡犬不宁这萧字就倒过来写! 我道:“带我去见皇上。” 小禄子道:“娘娘呐,您就绕了小禄子罢,皇上吩咐了,您不能出这乾清宫,不然就会要奴才的小命。” 我道:“你不带我去我就死在这儿,到时你不但是死,还是凌迟处死!死无全尸!” 小禄子哭个不停,却也不敢再拦我。我顶着剪刀往外走,路上有拦我的,我一比剪子让他们退下。我堂堂一个魔教教主,居然轮到到以死要挟,简直把正义教上上下下的脸都丢尽了! 好不容易在小禄子的指点下找到翊坤宫,我霸气磅礴地推开外头守着的侍女太监就往里边闯,李玉林正在里边用膳,边上陪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我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扑上去一把抓住李玉林,道:“皇上,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您不要臣妾了么!臣妾已经坏了您的孩子~您怎能抛下我们父女两人呐~” 第六十一章 李玉林见我神色癫狂,道:“你怎么来了?” 我一把推开他,指着边上的女人道:“这个女人是谁!你说,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不是耍了甚么手段,把你强留在这里的?” 李玉林扶住我的肩,让我直视他的双目,饱含深情地道:“安嫔,你听我解释!” 我双手捂住耳朵,喊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说罢,用力挣开他的手,扑上去抓住那个女人,道:“说,你耍了甚么狐媚手段勾引的皇上,说啊!别以为不说话就行了,你不说话我就把你掐死!” 那女人让我吓得花容失色,躲到李玉林身后哭个不停。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李玉林护着她道:“安嫔,你先冷静一下。” 我心碎欲裂,指着他声泪控诉道:“你现在还为这个女人说话!说甚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原来都是都骗人的鬼话,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了!”说罢,一把推开他,捂着脸往外跑。 李玉林在身后紧追不舍,我一路跑回寝殿,倒了一大壶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李玉林跟着跑回来了,坐在边上含笑道:“好玩么?” 我道:“还成罢。” 他宠溺道:“你喜欢就好。” 我斜睨了他一眼,发现他让我搅了这局,一点怒气也无,反而高兴得很。我道:“要我高兴那你就废除后宫,封我为皇后。” 李玉林笑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点吃醋?” 我道:“下辈子罢你。” 他道:“真的没有吗?” 我道:“本座生出来时,就没长吃醋这个东西。你能生孩子么?你要是能生孩子我就会吃醋。” 他神情失落,道:“你说没有就没有罢。” 我道:“说正经的,你整天把我关在屋子里,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有后宫佳丽三千,我却只有小禄子一个可以说话,我整天蒙在屋子里快要疯了。” 他道:“要不是你总想着逃,我也不会把你困在寝殿里。你要是想出去走走,就让小禄子陪着,只是不能去有女人的地方。” 我想了想,聊胜于无,便答应了。 此后几日,我闲着无聊时就在宫内逛了逛,太监宫女见了我,都露出一副强势围观的模样。也难怪他们如此稀奇了,本座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在宫中做娘娘,还得皇上圣宠,夜夜侍寝,没个三头六臂果断不成呐! 这日,我瞎逛逛到了御花园,走得有些累了,便在一处凉亭里歇了歇。小禄子准备了茶水糕点,我塞了一口桂花糕,用一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眼神环顾四周。 远处走来几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有的淡妆素裹、婀娜多姿的,有的芙蓉如面、粉白黛黑的,个个都是粉雕玉琢的美人。 她们说说笑笑地走在御花园内,快走到凉亭时,让围在亭外的侍卫给拦住了了,那几个女子里为首的那个就是前几日让我在翊坤宫内吓哭的女人,据说那女人叫淑妃,品级比我还高。可那女人视线一跟我对上,立马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了。其他几个女子见状,纷纷四散而逃。 我望着她们狼狈而去的身影,忽然悟出了甚么。 太监为何要阉割?因为皇上怕他们银乱后宫,弄混了龙脉。如今这后宫内除了李玉林,就我一个男人!我若是跟哪个女人传出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就算李玉林想饶过我,那些妃子也不从呐!届时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李玉林就算不想处置我也得处置了! 想到这个主意,我整个人宛如新生! 两日后,我在御花园“偶遇”淑妃娘娘,她见到我是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我是拔腿就追,一路逃过小禄子的追赶,又躲过侍卫的拦截,跑到淑妃娘娘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淑妃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我猖狂地大笑两声,正准备发表几句得逞感言,谁知让身后赶到的侍卫拉开了。 我一脸遗憾地望着淑妃,道:“淑妃,今生无法厮守,愿来生你我为结发夫妻,我一定好好补偿这一世对你的亏欠~” 淑妃道:“你……你在胡说八道甚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如此玷污我清白,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说罢,蹲在地上哭得如丧考妣,边上的宫女连忙柔声安慰道:“娘娘,您别哭了,我们找太后做主去~” 小禄子急了,忙在边上打圆场:“淑妃娘娘息怒,安嫔娘娘一时糊涂,冒犯了您,您可千万别往太后那里说。” 淑妃哭道:“这日子没发过了,这回皇上无论再宠他我也不会再让了,我一定要找太后娘娘做主!”说罢,捂着脸跑了。 小禄子急道:“安嫔娘娘呐,您说您这是在做甚么!皇上这样喜欢您,您为何还不高兴,偏要闯下这等大祸。这淑妃娘娘乃是太后的亲侄女!这回就算皇上有心护着你,太后娘娘那一关你也过不去呐!” 我道:“过不去正好,要我用女人的身份在皇宫过一辈子,比死还难过!”说罢,狂拽炫酷地回宫了。 李玉林消息得的挺快,我前脚刚到寝殿,他就从御书房赶过来了。他气红了双目对着我道:“你成功了!” 我一脸迷茫道:“我成功甚么了?” 他道:“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引我发怒?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得意洋洋道:“有志者事竟成,这世上就没有本座办不成的事。” 他道:“我让你留在皇宫就这样难受?我到底对你有哪里不好,你一心想要从我身边逃开!” 我道:“你也说过强扭的瓜不甜,我说过我不愿意做笼中的金丝雀,是你把我强留在身边,我求的不过是自由而已。” 他道:“这皇宫于你而言就只是个牢笼,你就没有丝毫留恋?在你心里,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 想当初我也是为了他要死要活过,他抛下我回去做太子时,我也嚎啕大哭过,怎能说没有半点感情? 我狠着心肠道:“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像个娘们一样整天爱来爱去。我就算喜欢你,也抵不上外边的海阔天空。” 李玉林气急了,抬起手就要打我,一回二回熟,我扬起脖子,准备让他打得顺手一些,如果不满意再送上右脸,只望他消了气,能放我出宫。 可李玉林瞪了我半响,那之手终究是未落下来,反而一把将边上的玉如意给扫落在地。 我道:“啊,这是小禄子新放上去的玉如意!” 李玉林继续摔! 我道:“这是小禄子新放上去的松花石暖砚!” 李玉林摔摔摔! 我道:“这是小禄子新放上去的青花白地瓷瓶!呀,你别踹桌子啊,这紫檀木雕工可细致了,喂,龙头掉了!你放过那个青花瓷,我挺喜欢它的!你冷静一点啊!有话好好说啊!” 李玉林不管不顾,一个劲的打砸摔,我劝阻无用,只得默默地蹲到边上托腮围观他发怒。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俩个怎么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等李玉林将寝殿砸了个干净,我站起身准备去找小禄子打扫一下,谁知他一声暴喝,道:“你去哪!” 我道:“出去散散心。” 他一把拉住我道:“你哪都不能去!今日,我一定要将你就地正法!”说罢,一把将我往床上拉。 我骇了一跳,道:“你要做甚么?” 他道:“既然你不稀罕我对你好,那我也没有必要对你那样好了!” 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开始伸手粗暴的撕扯我的衣裳,我知道他要做甚么了!这跟本座想的不一样呐!难道他不是该在盛怒之下将本座赶出宫,随后老死不相往来么?为何遭殃的会是本座的屁股! 我慌了,道:“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嘛!本座知错了!皇上,您就饶了臣妾罢~” 李玉林不管不顾,伸手就把我身上的衣服全给扒了下来,我服下了散功丹,哪里斗得过他?不一会儿就让他扒得精光,这冤家提起家伙往我身体里闯。 我痛得浑身冒冷汗,骂道:“你个畜生,本座一日不看住你就出来危害苍生!” 他自己也好过不到哪去,可他不管不顾,拼着一口气死命在我体内乱撞,就如同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逮住谁就咬谁。 我浑身痛不能言,甚至能感觉到身下流出的血迹,这回本座的屁股是真的开花了!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要想个办法。 我思忖了一会,道:“玉林,你觉得御膳房做的八宝兔丁怎么样?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肉,还有那个姜汁鱼片,御膳房的厨子刀功真好,居然能切地这么薄,有空我俩也去试试。” 李玉林的孽障在我体内停了一会,有些软化的迹象,我再接再厉道:“你适才摔的那个青花瓷我觉得挺漂亮的,我之前也摔过一个,后来小禄子换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这一摔不知他还找得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生气归生气,乱砸东西总归不好,你的脾气得改改。” 李玉林这下是彻底不行了。 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我身上来回凌迟,我讪笑道:“你自己不行,可别怨我啊!” 他气道:“你闭嘴!”用力地将我翻过身,准备提枪再战。 我是让他折腾的下身钝痛,完全不能反抗,正准备咬咬牙受了,谁知门外响起小禄子的声音:“皇上,太后那命人来请皇上过去一趟。” 李玉林道:“朕待会就过去。” 我听他的意思是要折腾完我再去,连忙道:“太后娘娘叫你,你就赶紧去罢!我就在这等你回来,成不?” 他冷笑一声,道:“我一走,你又不知要去哪里勾搭别的女人了。” 我咆哮道:“我屁股让你折腾成这样,我还能上哪去勾搭女人呐!” 第六十二章 李玉林闻言,终于起身下床穿上衣裳往慈宁宫去了 临走时,他吩咐小禄子伺候我沐浴,我这幅狼狈的模样,哪敢让人瞧见?小禄子将热水抬进来后,我一个人强撑起身子爬进了浴桶。 李玉林这个畜生,居然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本座后边都撕裂了,一沾水就疼得抽气。我心中恨得牙痒痒,偏又奈何不得,随便将身子洗了洗,便撑起残破的身子往床上爬去。 正躺在床上自怨自怜,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打斗,我心中纳闷,想出去瞧瞧偏偏屁股又疼,于是喊道:“小禄子,外边发生了甚么事?” 小禄子神色慌张的进来道:“安嫔娘娘,不好啦!有刺客。” 我骇了一跳,道:“刺客?哪有刺客?” 小禄子道:“快要闯进乾清宫了!娘娘,您还是先到别处避一避罢!”说罢,取过一张斗篷盖住我就往外跑。 门外守着几个侍卫,小禄子带着我往偏殿的位置跑,道:“御林军就快来了,娘娘您先往偏殿躲一躲。” 我身子不适跑也跑不快,万分心焦地往后望了一眼,见一群侍卫正围着十几个人打得热闹,我忽然觉得里边两个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居然是裴逍与季清之! 是他们来救本座了! 我大喜,挣开小禄子就要往裴逍那跑,小禄子死命拉着我道:“娘娘,那里危险,往这边跑!这边!” 我让小禄子拼命抓住,心急如焚,朝着裴逍的方向大喊道:“裴右使,本座在这!” 裴逍闻言,向我这望来一眼,我只觉得这一眼盼了足足有万年,心中激动的不足以用言语形容。小禄子惊呆了:“娘娘……您……您认识这些刺客?”话说刚落,整个人就往晕了过去。 他不是吓晕的,而是让人劈晕的! 我一惊,向偷袭那人望去,发现那人分外眼熟,仔细一瞧,俨然就是乔装过的萧远!他劈晕了小禄子,又利索地将我身边的侍卫解决,搂住我就往屋檐飞去。 我抱着他怀里留下了感动的泪水,哭道:“大哥,你终于来了~” 他道:“你的功夫呢?” 我道:“李玉林给我喂了散功丸,不能用了。” 萧远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取出一颗药丸给我,道:“吞下去。” 我不问其他,抓起药就吞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感觉体内冒出一股热气,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萧远道:“我们先离开皇宫再说。” 我道:“好。”说着,提气随着他一起往前飞去。我功力虽然恢复了,可屁股可不如如此轻易就能恢复的,飞的有些高高低低。萧远见状,只能拉着我一起飞。 我心中欢呼雀跃,正为了即将来到的自由而高兴,忽然身后射来数十支弩箭,亏得萧远反应及时,护着我躲过了这一劫。我往地上一瞧,李玉林领着一群的御林军围在下边,弩箭齐刷刷地对着我们。 他目光如炬道:“萧定,你现在下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如今有了人护着,说话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你做梦罢你!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皇宫外。” 李玉林大怒,道:“那你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说着,对着身后的御林军吩咐,“抓!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 御林军一出马,声势浩大,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萧远带来的人手不多,倘若我们硬拼,只是以卵击石。正在左右为难时,远处忽然多处冒出浓烟,几名小太监跑了过来。 “皇上,不好啦,养心殿走水啦!” “皇上,不好啦,翊坤宫走水啦!” “皇上,不好啦,储秀宫走水啦!” 李玉林怒道:“走水了你们不去救火来找朕做甚么!” 小太监道:“皇宫多处走水,宫内的太监宫女不够用,还请皇上示下。” 宫女太监不够用,那就让御林军去顶上呐!我不用猜便知道是萧远他们干的好事,李玉林自然也晓得。他望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今日就算烧了整个皇宫,也得先抓住这几个逆贼不可!” 忽然从东边又跑来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喊道:“皇上,不好啦,慈宁宫走水啦。您快些过去看看罢,太后还困在里边呢!” 李玉林一惊,对着御林军的道:“一半的人前去慈宁宫救驾,其余人等,今日不把这几个逆贼拿下,就提头来见!” “是!” 李玉林一发令,御林军就训练有素的各干各的的事了,一半人前去救火,一半人追捕我与萧远等。 裴逍与季清之紧随我与萧远追了过来,他们守在我们身后挡隔弩箭,而我与萧远卯足了劲逃命。眼见就要逃出皇宫,身后忽然李玉林大喊一声:“萧定!” 我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回头去望,李玉林站在远处,面目有些模糊,可我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悲伤气息。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画面,那是一旺碧波,我与李玉林躲在水中,他拼命挣扎,我死命把他往水下摁。他初时还有些挣扎,后来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我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他则是恶狠狠地瞪着我。过不了多时,他的气用尽了,挣开我就要往上浮,我不依不饶,按住他就往他嘴里渡了一半的气,他呆了,怔怔地望着我。我也有些呆了,因为他的脸在水中漂亮的如同海妖,那双眼珠也分外的明亮动人。 可惜下一刻,他就推开我用力往我脸上扇了一巴掌,因为是在水中,所以这一巴掌没有甚么力道,他赏完我这一巴掌,就浮上了水面。 我跟着浮上去,还未来得及将脸上的水抹去,就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巴掌,耳边是他怒气冲冲的骂声:“死断袖!” 我当场就惊呆了! 本座好心救你,你怎么还骂本座断袖呢? “二弟,二弟?你怎么了?二弟!” 我一下从那段画面中抽离,望了望边上焦急的萧远,发现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呆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李玉林。 李玉林见我不动,遥遥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拉我回来。 萧远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裴逍与季清之就快抵挡不住了,可我不知如何,却是迈不出脚步,头又开始有些疼。萧远见状,也不等我回答,搂住我的腰就往宫外飞去。 他一路疾掠,带着我逃出皇宫,在一处民舍内停了下来,打开一个地窖将我藏了进去。这地窖有床有水,还有各种食物,可以供人住几日。 萧远道:“城里这几日风声会比较紧,我们现在这住几日。” 我道:“好,那裴逍他们呢?” 萧远道:“他们自有法子脱身,你无须担心。” 我道:“你们是怎样找到我的?” 他道:“那日你在夜市失踪,我们还以为你贪玩忘了回来,直到第二日才发现不对。季清之飞鸽传书回教,林郁文传信说你神功已经练成,轻易不会叫人挟持,除非那人你熟悉至极,才会放下警惕,让我们上皇宫找找。” 我暗道林郁文不但对我的性子了若指掌,居然连李玉林的性子都猜了个通透。我道:“我们这样逃出来,玉林抓不住我一定不会放过正义教。” 萧远道:“你放心,裴逍与季清之占时遣散了正义教,李玉林就算想找麻烦也没地方找。” 我闻言,这才稍稍安心。 这一场闹腾,闹得我是屁股疼头疼,倒在床上过不了多时就睡了过去。这一梦,我梦到了许多人,梦里有李玉林,有裴逍,有萧远,有江策,也有林郁文。 我梦到自己跟李玉林坐在白莲峰的山顶,皎洁的明月触手可及,我与他在下边亲得难舍难分。我梦到郊外的羊肠小道上,江策赠给我一枚玉佩,正面刻着“萧”字,反面刻着“江”字,他轻咳了一声,似乎想抹去脸上的讪然,可惜欲盖弥彰。我梦到自己儿时跟几个孩子打架,裴逍凶狠地扑上来将我身上的孩童推翻在地。我也梦到萧远一脸淡然地对我说:“我不会让你死。”更梦到林郁文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阿定,我总是顺着你的。既然你喜欢玩,我就陪你玩一场……” 我陡然惊醒! 萧远坐在边上守着我,道:“做噩梦了?” 我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甚么,他见我神色诡异,蹙眉道:“你怎么了?” 我道:“大哥,你骗我。” 他皱了皱眉,道:“我骗你甚么了?” 我道:“你们进宫救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从一开始,裴逍他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了。” 萧远揉了揉我的头,道:“别胡思乱想,你累了,早点歇息。” 我轻轻拂去他的手:“别骗我,你骗不过我的,我甚么都记起来了。” 第六十三章 萧远默了一会,道:“我知道。” 我不问他为何会知道,起身往地窖外走,他道:“你上哪?” 我道:“皇宫。” 他道:“你现在进了皇宫,那就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失踪了,玉林一定不会放过裴逍与清之。我若是不去,他们就会为我丧命。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这样轻易就被困在皇宫,我还有未完的事要去办。”说罢,头也不回地往皇宫走去。 行至半路,就让御林军团团围住了,李玉林骑着神驹一步步踱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道:“萧定,你以为你逃得了?” 我道:“我的下属呢?” 李玉林拍了拍手,身后的御林军让出一条道,从后边拖上来几个人,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其中两个就是裴逍与季清之,裴逍身上的伤十分重,一看就是受了酷刑,整个人都趴下了,满面血迹。 季清之一见我就喊道:“教主,您快走,不要管属下~” 我面不改色地道:“放了他们,我有话想对你说。” 李玉林讥讽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我道:“我是自己回来的,倘若我不愿现身,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找到我,你应该知道。” 李玉林道:“那又如何?你主动回来了,我就该放了他们?” 我叹息一声,道:“我甚么都记起来了。” 他双目震惊,道:“你说这话是甚么意思?” 我道:“过去,现在,都在我的脑海里。” 这场变故,让我甚么都想起来了,我一切都想起来了!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我失忆前的二十四年,只能用“荒唐”二字来形容。而照成这一场荒唐的,正是我自己。 我失忆时让许多男人坑过,他们言语模糊让我觉得自己跟他们有一腿,心中愧疚万分。实则正真跟我有过一腿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林郁文,还有一个就是李玉林。 我与林郁文自小青梅竹马,心系彼此,那时的我们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奈何造化弄人,我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为了让他死心,故意作出一副风流成性的模样,游戏人间,而李玉林就是在这时候闯了进来。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开封府的某个小巷内,我提着一壶好酒从胡同内拐出,他从胡同外撞了进来,结结实实地撞在我身上。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一个男人,季清之的样貌在正义教中已是翘楚,可他还要胜出季清之如许。 他一下撞在我身上,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推开我就往巷子内跑去了。我想提醒他那条巷子是死巷,可惜已经晚了。此时,从巷外追来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我稍一联想就知道他们要追的人是适才那名男子,故意道:“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紫衣男子?他往那边去了。”说罢,往右边一指。 那几人闻言,撒开腿就追了过去。 我提着酒坛优哉游哉地往小巷内走去,男子已经发现这是条死巷准备出去,我道:“你是不是在躲外边几个男子?他们往右边去了,你出了小巷往左跑就成了。需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瞥了我一眼,往巷子外跑。 我难得见到这样美人,自然不愿就这样擦肩而过,就跟在他身后一起跑,“公子,相逢何必曾相识,你叫甚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他瞥了我一眼,神色不悦,仿佛我说的话有多荒谬。 他快走到巷子口时,巷子外忽然想起一阵急切的脚步,是那几个男子又折回来了!男子面上一急,转身就要往巷子里跑,我一把拉住他道:“那里是死巷,你跑进去只是瓮中捉鳖!” 我迅速环顾四周一圈,拉着他到墙边,提起一个破篮子罩在他身上,随即一屁股坐了上去,掀开酒坛豪饮了一口,道:“好酒!” 几名护卫从我面前追过去,又迅速地跑了出去。 等他们推出小巷,我揭开菜篮道:“出来罢,他们已经走了。”男子从篮内起身,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用一种十分严厉的眼神瞪着我,呵斥道:“放肆!” 我稀奇了,这世道还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道:“那些人是不是在追你?你是不是欠了他们许多钱?不对,你穿得这样好看一定不会缺钱。那你是跟哪家少爷一起玩蟋蟀,他们输不起就要打你?” 男子扭头就走,道:“与你无关!” 我道:“这里我来过几次,对这里的路熟悉,指不定还能帮上你。” 男子不理我,转身往巷子外走,外边一群衙役正在搜查甚么人,男子见了他们就像猫见了耗子,扭头就跑。谁知头一扭,几名护卫又出现了,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维谷。 我环顾四周,一脚把他揣进卖字画的小摊下,随即放了一锭银子在那小贩面前,朝他比了一个嘘声了手势。 那几名护卫跟衙役是一伙的,两方人神色交集地说了几句,又分头去寻了。我见他们离去,这才把男子从摊下拉出来,他的脸色已经臭得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我先发制人道:“你到底招惹了哪家权贵,居然还能买动衙役,这样就不好办啦,你身上的衣裳他们一定认得,必须换了!”我左右瞧瞧,用两个铜板将边上两个小乞丐衣裳要了过来,道:“快点换上!” 他难以置信道:“你要我穿这个?” 我道:“不穿就死,你自己选!” 男子一咬牙,将衣服换上了,我道:“你去哪,我送你一程。” 他道:“你为何我要帮我。” 我笑眯眯地道:“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了,这样一个美人,让人抓走了多可惜?” 他抬手往我脸上煽来,骂道:“登徒子!”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样帮你你还打我,这是甚么道理。还是快走罢,免得他们又追上来了。” 男子鄙夷地望了我一眼,往城门外走去。 我闲着无事,就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到了城门,发现城门已经紧闭,下边还守着许多御林军。我道:“这是出了甚么事,大白天就关城门。”扭头一瞧,男子眉头紧蹙,一脸愁容。 我道:“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何要抓你?”说罢,说了一句玩笑话,“你该不是弑君未遂罢?” 他瞪着我道:“你才弑君未遂!”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道:“你送我出城,这些银票就是你的。” 本座身为正义教教主,自然是不缺银子的,可是一瞧这银票的数目,还是让他的财大气粗给惊到了,居然随身就带了数万两银票。 我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帮你出了城门,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道:“好。” 我瞧了瞧城门的高度,足足有三四丈高,我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拉着他飞身而起,腾身越过了城门。 这下可好,城下的御林军全都注意到我们了,大开城门追了出来。我截下一匹马,拉着男子一路疾驰,到了一片树林,弃马躲了进去,树林尽头是一波碧潭,身后的御林军紧追不舍,我无法,只能拉住他跳了下去。 男子十分不熟水性,刚入水就要冒出头,远处的御林军已经追来,我只有拉住他死命不让他冒头,在他气尽时好心地渡了半口气过去。他非但不领情,还扇了我一巴掌,因为是在水中,所以这一巴掌并不疼。谁知待御林军过去,他冒出头后,竟又补了一巴掌。 我目瞪口呆,他对着我大骂:“死断袖。” 我忒冤了,眼睁睁地见着他上岸,脱下外衫挤水,心中比窦娥还冤。直到他捧着一坨湿透的银票发呆时,我终于乐了。凑上去凉凉地道:“哎哟,这些银票沾了水,字迹都看不出了,肯定是不能用了。” 他气道:“你闭嘴!” 我乐哉乐哉地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在嘴里咬了咬,道:“关键时刻,还是银子靠得住呐!你要是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我就让你跟我回家。” 他道:“谁要跟你回家,你做梦!” 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我帮你过了城门,就告诉我名字,如今我都帮你甩开追兵了,你还抵赖,是不是男人啊?” 他让我一句不是男人堵地无法,只得道:“我叫李麒。” 我喃喃自语道:“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似乎在嘲笑我的无知。我思忖了半响,惊道:“你是当朝太子李麟?” 他冷哼一声,十分傲慢的扭过头。 我这一笔可是玩大了,道:“你好端端的太子不做,怎么跑出宫来了?” 他道:“我不喜欢做太子,就跑出来了。” 我惊道:“这天下有个几个男人不想做太子的,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呼风唤雨,万人之上,你居然还不稀罕!那你今后准备怎么办?” 他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好心道:“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可以跟我一起回家。” 他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道:“这还用问?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你长得好看呗!” 李麟大骂道:“无耻!” 之后,我带着他一起上路,做过太子的就是娇气,不过是穿了会乞丐装,就浑身发满了奇怪的疙瘩,我不但得带着他逃命,还要给他找大夫熬药抹药膏。虽然他长的漂亮,但是整天对着这么个漂亮的身体抹药膏真是十分煎熬的一桩事。 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李玉林。 太子失踪,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我一路带着他躲躲藏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平安到达正义教。 我俩在正义教中朝夕相对,日久生情,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 我是真的喜欢李玉林,甚至是打定主意这辈子就跟他在一起了。我将他安置在自己后院,再不去做那些惹人误会的事,死心塌地地对着他。 他充满活力,神气活现,我不用担心山顶的夜风太大,他会受寒着凉,不用担心时不时地冒出一个人阻止我俩在一起,只要我将他藏得好好的,他就属于我一人,我不用担心他哪日会离我而去,我们可以携手一同相伴到老。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我俩白发苍苍时,他精气神足地揪着我的耳朵大骂:“登徒子!” 可惜我错了,错得彻底! 第六十四章 彼时,我与李玉林浓情蜜意,不料今日竟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我道:“放了他们,我有话想对你说。” 李玉林凝视了我半响,终于松口道:“放了他们。” 御林军当即松开捆绑在季清之他们身上的锁链,裴逍摔落在地,季清之一把扑向我道:“教主,你快走!” 我道:“你带着裴逍先走。” 他道:“属下要跟教主在一起!” 我道:“本座的神功已经恢复,你跟裴逍先走,本座随后就来。” “可是……” 季清之还想说话,我安抚道:“乖,听本座的话,本座有话想对玉林说。” 季清之见我神色坚定,只能扶起裴逍走了。李玉林摆摆手,命他身边的御林军全都退下,顷刻间只剩我与他两人。 他道:“你……真的是萧定?” 我道:“是我,难不成还能有谁冒充我不成?你下来,我不习惯这样看你。” 李玉林翻身而下,一步步行至我面前,似乎还未回神,怔怔地望着我。我道:“你闹得够大了,该收场了。” 他难以置信道:“你这是甚么意思?你既然恢复记忆,那就该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是你说要跟我在一起的。” 我道:“我记得,我通通记得,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我欠了一个人太多,不知该如何才能偿还。我许你的,已经再也给不起。” 李玉林厉声道:“我不管你欠了多少人,你是我的,你只消记住这一点!” 我摇头道:“我是你的,却不能只是你的,正如你不能只属于我一样。” 他一把抓住我,道:“我是你的,你也只属于我。” 我道:“你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就算你不想,你也必须为皇家开枝散叶,太后不会容许你只跟我在一起,这天下也不会容许你跟我在一起。” 他急道:“你知道的,我一点都不想做这皇帝!” 我道:“可你已经做了,你是这天下的主宰,天下兴亡盛衰全都握在你一人的手里,你不能为了我而放弃这一切,这笔债我背不起。” 他道:“你从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道:“对,你也说了从前,从前你是太子,如今是你皇帝!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但我不会留在皇宫。”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是还想去找其他男人?” 我道:“说句实话,我只要想起自己失忆时做的事,就恨不得立刻就去死了。你要是真恨我,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交代完了一切事情,就来自刎在你面前。你今日若要将我强留,我哪怕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跟你回宫。” 李玉林道:“是为了林郁文?” 我道:“是。” 李玉林道:“他到底有甚么好的,你要这样的惦记他,我到底有哪里不如他!” 我道:“我与他相依相伴二十年,他已经融入我的骨血。他为了救我只剩下几月的性命,我不能丢下他不顾。” 他咬牙道:“好,那我给你半年的时间,等他死了,你就回来找我。” 我道:“我不会让他死。” 李玉林怒极了,指着我的鼻子道:“萧定,你是不是料定了我不敢杀你!” 我道:“归根究底,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我也毫无怨言。” 他怒红了双目,道:“你真要如此绝情?” 我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瞪了我半响,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放在我面前,道:“半年之内,如果我不能在皇宫见到你,你就等着十万大军血洗正义教!” 我伸手接过金牌,不置一词。 李玉林说罢,再也不望我一眼,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我知道,这已是他作出的最大让步。 我望着他的背影半响,扭头离去。季清之扶着裴逍在不远处等着我,我道:“裴逍怎样了?” 季清之道:“教主放心,死不了。” “〒_〒……” 我道:“林堂主呢?” 季清之道:“林堂主在贵阳郊外的一处农舍中。” 我问清林郁文所在,当即策马日夜兼程往贵阳赶去,花了三日,终于到了那间农舍前。 舍外几个农夫正在锄地,我正想上前询问,那几个农夫就放下锄头跑过来向我行礼,道:“属下拜见教主。” 我一想就明白了个中缘由,林郁文让裴逍他们去皇宫救人,倘若得手,李玉林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正义教,而他作为我的老情人,更是众矢之的,自然得好好找个地方躲。 我道:“林堂主呢?” 他们往一间屋子一指,道:“林堂主正在屋中。” 我颔首,行至门前,心中砰砰跳个不停,所谓近乡情更怯,在半路上时,我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出现在他面前,如今真到了门前,却不敢推门而入了。 我在门前站了半响,终于推门而入。 屋内坐着一个人,手中捧着一本医书,正徐徐地翻阅着,我一见到他就怔在了原地。 林郁文察觉有人,淡淡地瞥了过来,放下书道:“我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 我望着他惊骇地说不出话:“你……你……” 他摸了摸自己的发,道:“你是指这头发?人老了,这头发自然会跟着一起老。怎么,很难看?” 他那满头黑色,竟参杂了一半的银丝。倘若来之前我还有一丝期许那所谓的“榴莲”不过是他用来糊弄我的另一手段,那在见到这一头银丝后,我真的确定他的寿命只剩下不到三月。 我呆站在原地,不敢再近一步。 他道:“不过来多与我说几句话么?你心里就算再恨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恨了。” 我颤着手行至他面前,竭力遏制心中的情绪道:“为甚么?” “你是问我为何给你下药?”他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想知道,如若重来一次,你会不会选我,可惜真令我失望,你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偏偏不能与我在一起。阿定,你说这是为甚么?” 我凝视着他,心里惊天骇浪,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他道:“你这样逃出来,皇上没有再抓你么?还是你与他已经商量好了,等我一死,你就回去与他重聚?” 我道:“甚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他凄然一笑,道:“那真要感谢你没有让我的猜测落空,你这次回来,是兴师问罪,还是想看看我是怎么死的?” 我望着他的眼睛,徐徐地跪在他面前道:“对不起。” 他神色十分平静,道:“你没甚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看不透。我早就知道你心性不定,却还任由你肆意而为,今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我愧不能言,早就没有颜面面对他,捂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道:“郁文,你别死。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我们重新开始。” 他淡声道:“你难过甚么,我死了也不是甚么大事,你的那么多好哥哥,哪里还差我一个。”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道:“我从未把你当做哥哥,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 他轻笑道:“不是你说一直拿我当哥哥看待么?如今怎么又换了一词?” 我道:“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死心而已。” 他双目了然,道:“我早就猜到了,是不是因为我爹不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道:“不止你是爹,还有我师父,还有你师父,他们都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分开,可是他们告诉我,只要我跟你在一起,你就得死。我没有办法,只能装作不喜欢你。” 他红了眼眶,道:“他们说甚么你就听了,我说的话你可曾放在心里?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我同为男子,想在一起势必要经历许多磨难。你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极易动摇,我让你成熟了再决定是否要跟我在一起。你言之凿凿地说喜欢我,我这才由了你,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我道:“对不起,可是我不跟你分开,师父就不请香山老人来给你治病,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呢。” 他道:“那真要感谢你为我做了如此大的牺牲,你以为我这几年苟且偷生,过得十分快活么?” 我道:“我从不知道你会如此决绝。” 他道:“不知道?你自以为是地为我选择了一条我不想走的道路,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愿?你心里是不是还觉得特委屈?你认为我不识好歹,不懂领你的情!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我道:“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我委实不知该说甚么。 我确实不知他会如此决绝,倘若晓得,后边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与林郁文这段牵扯不得不从二十年前说起。 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被前教主带上正义教抚养,四岁时,就跟着十九名少年一起在在精武堂习武了。这十几个少年中有的跟我一样是孤儿,无名无姓,有的双亲俱在,只是送到精武堂习武的。 因为人数众多,我们在精武堂都是用数字称呼彼此,萧远排行第一,季清之排行第八,我排行十六,裴逍排行二十。 我们二十个孩子整日呆在一起习武,自然是臭烘烘脏兮兮的。季清之比我长了一岁,因为他父亲是风雷堂的堂主的缘故,所以待遇比我们好上许多,一天能换三四身衣裳,还有专门的下人给他洗。 我心中十分羡慕嫉妒恨,又喜欢跟干净的孩子玩,便时常跟他凑在一起。我俩闲着无事时,就喜欢玩躲猫猫。这日,我俩一起玩躲猫猫,他藏得十分隐蔽,我找了半响都未找到他人,反而走到的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那时不过四岁,哪里认得路,在那个院子里绕了一圈也未见着半个人,正是心急,忽然见一间屋子的窗户开着,连忙跑过去。只见里边坐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年纪比我长不了多少,肌肤十分白,那手指跟青葱似的。 他察觉有人,淡淡地向我望来一眼,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我不由看得有些痴。 他望了我一眼就继续看书了,并不搭理,我有些萎靡地扭头,继续找路,折腾了半响终于找到了出口。 回去以后,我对那个少年有些念念不忘。翌日,就逮了个机会又去了他的院落,他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里边看书,我蹑手蹑脚趴在窗外盯着他。他的衣裳十分干净,比季清之还要干净几分,桌上有一盘白白的糕点,似乎十分好吃,我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 后来,我向季清之打听,他说那个少年是白虎堂长老之子,原本也应该跟着我们一起习武的,因为身子骨弱,所以作罢了。我心中暗想,他果然清新脱俗,是跟我们这些野孩子不一样! 从那以后,我每日都会偷偷摸摸地跑去他的院子瞧一瞧,似乎看得多了,就能沾染到他身上沾染的仙气。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一只白鹤,而我是误入池塘的癞蛤蟆,整个姿态都是瞻仰的。 第六十五章 我与林郁文真正说上第一句话还是在一个月后。 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我练好功夫又偷偷摸摸地躲在他的窗外偷看,可惜天公不作美,天上开始下起雨来。我努力缩在屋檐下减小存在感,他放下书起身过来关窗,正好跟我对上了。 我呆呆地望着那张他,半响才想起自己是让人抓包了,赶紧蹲在地上画起圈圈。 他望了我一会,道:“你要进来坐么?” 我惊愕地抬头道:“可以么?” 他颔首,就将房门打开了。 我第一次登堂入室,心中是激动又忐忑,不知该做甚么便呆呆地站在桌前。他似乎看出了我窘态,端了一盆糕点给我,道:“要吃么?” 我垂涎了一个多月的糕点忽然端在我面前,我如何能够拒绝,当即抓了一个过来吃。盘子里装的是桂花糕,香甜可口,我吃过两个心情就不再紧张了。 他道:“你叫甚么名字?” 我道:“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十六。” 他道:“我叫林郁文。” 我甜甜地喊道:“林大哥。” 他淡淡一笑,道:“你为何总是站在窗外?” 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含蓄,红着脸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好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他怔了一下,笑道:“多谢。” 我吃完了盘里的糕点,道:“我以后还可以来么?” 他道:“可以。” 我获得了准许,更是明目张胆地跑去找他玩,与其说是玩,不过是他在一边看书,我一边看他罢了。他很安静,一天也跟人说不上几句话。 几日后,他终于受不住我的火热目光,道:“你识字么?” 我摇头道:“没有。” 他道:“想不想学。” 我道:“想学。” 他拉着我道书桌前,铺好宣纸,教我握住毛笔,随后握住我的手,一横一竖,又在边上画了几个点。他道:“这个是十,这个是六,加起来正好是你的名字。” 我一喜,认真地看着上边的两个字,道:“这是我的名字?” 他颔首。 我高兴地拿起那张宣纸,一笔一划地看。 他道:“我教你。”说着,又抓住我的手写了一遍。他的身量比我高出一些,下颌正好可以搭在我脑袋上,他的手有些凉,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抓着我的手,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我嗅了一下,十分好闻。 我们的关系渐渐近了起来,半月下来,我也识了大大小数十个字。这日,我跑去院子找他玩,却发现他不在书房,我四处找不到他,遇到一个小厮便问道:“大哥,你知道林大哥在哪么?” 小厮道:“你不是在精武堂习武的孩子么,怎么跑到这来了?你问的是林少爷罢?” 我道:“是的,你知道他在哪么?” 小厮道:“少爷病了,在屋里休息呢。” 我一急,道:“他病了?可以让我去见见他么?” 他道:“少爷现在需要歇息,我不能带你去见他。” 我急道:“我每天都来找他玩的,他见到我一定会高兴的,你就让我见见他罢。” 我好说歹说,终于说动那小厮带我见林郁文一面。他躺在一间屋内,面无血色,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生怕惊醒了他,可他还是醒了。 他望见是我,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道:“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多了么?” 他道:“好多了。” 我抓着他的手道:“你昨天教我写的林字我已经学会了,你快点好起来,我写给你看。” 他道:“好啊。” 他这一病,病了足足有六七日,听说是痛心病犯了,我每日都会去看他。季清之晓得了,道:“我爹说人家生病前去探病,都是要携礼的,你怎么每次都空手去。” 我一惊,探病还要送礼? 我搓着手道:“我也没有甚么好东西可以送他啊。” 季清之道:“你让我想想……啊!有啦,我教你编一只草蚱蜢,你带着这只蚱蜢去见他,也算是礼物啦。”说罢,兴冲冲的去摘了一摞的芦苇叶手把手的教我。 我不一会儿就学会了,带着亲手编的草蚱蜢去见林郁文。 他拎着蚱蜢,道:“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东西?” 我道:“今天外边的天很蓝,草很青,就跟你手里的这只蚱蜢一样。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他笑道:“好啊。” 过了几日,他的病终于好了,我带着他去花园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起欣赏美丽的花朵。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他身上有一种宁静的气息,是我在其他人身上都找不到的。我每次跟别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就会跑去找他敷药,他一边为我治疗,一边就会数落我冲动。,他明明虚长我不过两岁,可我总觉得他大了我十余岁。 他还是时常生病,每次生病,我都会编一只草蚱蜢,告诉他,外边的天很蓝,草很绿,等他好了我就带他出去玩。 十岁那年,前教主在二十名少年里挑出两名弟子亲自指点,一名是我,还有一名就是萧远。教主给我们俩个起了名字,萧定、萧远,还送了我们一枚刻着自己名字的玉佩。 我高兴地跑去告诉林郁文,他淡笑着对我说:“恭喜你,阿定。” 他是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 季清之对我说,正义教的白莲峰上月色十分美丽,只要爬上白莲峰,就会欣赏到触手可及的月光。我私心想着一定要跟林郁文一起去看,可是他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于是我用厚厚的披风裹着他,背起他一步步往白莲峰爬。 我虽然练了六年的功夫,但到底还是个孩子,爬到半山腰就趴下了。我大失颜面,干脆闹起了脾气,扭过头不肯说话,林郁文笑着拉过我,道:“好了,我已经十分高兴了,你瞧,在这里欣赏月色也是十分美的。”说罢,指了指天上。 我一瞧,月色皎洁,万点繁星,也十分漂亮。我面上还是有些过不去,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背着你爬到山顶。” 他笑着道:“好啊。” 那晚回去后,他又大病了一场。季清之得知后,一边摇头一边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让林长老晓得了,一定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我不睬他,该找林郁文的还是没少找。 我喜欢在白天带着他去后山玩,我抓蚱蜢,他在边上看。有时也会抓几只癞蛤蟆,然后架起火堆烤蛤蟆,不过通常都是我一个人吃,他吃了会拉肚子。 季清之的功夫学的不怎么样,花花肠子倒是不少。不知到在哪里学来的招数,拿几个狗尾巴草编成个花环,骗得一个八岁的女孩为他要死要活的,还趾高气扬跑到我面前来炫耀。我气不过,拉着林郁文到后山,准备做个大花环讨他开心,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也不比他差。 我正坐在花丛中,仔细地挑选着漂亮的花儿,远处手拉着手过来一对男女,男的不知是哪个堂下的弟子,女的则是某个院里伺候的丫鬟。他们在我们不远处坐下,红着脸聊了几句,随后就搂在一起嘴对嘴贴上了。 我问林郁文:“他们这是在做甚么?” 林郁文道:“你别看。”说罢,就捂住了我的眼睛。 为何不让我看! 他越是捂住我的眼睛,我就越是想看。我努力扒开他的手,发现那一男一女早就扒光了衣裳搂在一起,那男人把那女人抱在腿上,身子一上一下不知在做甚么。那女一脸享受,还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娇喘。 我惊奇道:“那女人的胸好大,跟我们都不一样,难怪她们穿衣服都会凸起来,原来里边长这样。” 林郁文红了脸,不悦地捂住我的眼睛,道:“都跟你说了别看!” 这回可好,任由我怎么掰,他都不松手了。我听着那女人时不时发出的娇喘,整个人有些难受。我搂住林郁文,道:“不知道为甚么,那女人叫得我有点难受。” 他抱住我,让我的脸埋在他怀里,安慰道:“不听不看,就好了。”说罢,就捂住了我的耳朵。 他的身子原本是有些凉的,这会也隐隐有些发烫了,我担忧抬起头道:“你病了么?” 他红着脸道:“别说话。” 过了好半响,他才松手,那对男女早已不见了。我道:“他们适才在做甚么?你为何不告诉我。” 林郁文道:“你再大些就知道了。” 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季清之,他一定知道。” 他拉住我道:“你可千万别去问他,免得他把你带坏了。” 我道:“那你跟我说,他们到底在做甚么?” 他迟疑了一会,道:“那是两个人相互喜欢才能做的事,你喜欢一个人,才能对他做这种事,对旁人做了,就是不要脸。” 我懂了! 我盯着他道:“你喜欢我么?” 他一惊,错愕地望着我。 我笑眯眯地道:“我喜欢你。”说着,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他睁大了双目,道:“你可曾对其他人做过这种事。” 我道:“没有。” 他道:“真的?” 我道:“我不喜欢臭兮兮的男人。” 他道:“你跟萧远、季清之他们关系那么好,你难道不喜欢他们?” 我道:“喜欢,可我最喜欢你。我一日不见你就想得慌,可是季清之一月不见他我都不觉得有甚么不对,还有大哥,我每日跟他在一起,都没有机会想他。” 他道:“这种事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做,你现在年纪小,甚么都不懂,以后可不能胡来了。” 我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你怎么就都知道呢。你不是说这种事只能对喜欢的人做么?我喜欢你,那我这么对你有甚么不对,难道你不喜欢我么?”说罢,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道:“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 我终于乐了,道:“那不就得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两个做这种事有甚么不对?”说着,凑上去又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林郁文无奈一笑。 从那之后,只要无人在场,我时不时的就会亲他一下,他初时还会无奈一笑,之后就由我为所欲为了。 我有一些不满,为何每次都是我亲他,他从来也不主动亲我! 第六十六章 林郁文那日虽然说话模模糊糊,但我还是从季清之那得知了全部,亏得有这么一个位名师,我十五岁时,就已精通龙阳十八式、御女三十六招——字面上的。 至于武学方面,我虽然拜了教主为师,但他时不时地下山与武林盟主相会,我跟萧远基本是自学成才,亏得本座天赋异禀,才没让他糟蹋了一颗好苗子。 我仗着自己身子骨逐渐“健硕”,决定带着林郁文再次攀登高峰! 那夜,月如圆盘,满天星斗,我背着林郁文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爬到白莲峰顶。那是正义教最高的山峰,站在山顶,明月触手可及,恍若眼前,美不胜收。 如此美景,宜谈情! 我拉着林郁文的手说:“我今年已经十五岁啦。” 他道:“我知道,再过六月零三日,你就十六了。” 我道:“今天疾电堂堂主的女儿跟我说我的老虎牙好可爱,还说长大要给我当媳妇,你觉得我的老虎牙可爱么?”说着,咧开嘴对着他笑。 林郁文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道:“你那不是老虎牙,是早上喝的银耳粘在上边了。” 我眼睛一瞪,用舌头在两颗虎牙的位置舔了舔,果然只是银耳!我满地打滚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她就是夸我的老虎牙可爱。” 林郁文道:“好了好了,你的老虎牙最可爱。她夸你可爱,那你呢,你准备娶她做媳妇么?” 我道:“你记得青龙堂堂主的孙子么,他小时候跟我一起在精武堂习武,比我大不了几个月,可他去年成了亲,前几天我见他媳妇肚子都鼓起来了。 林郁文不咸不淡地“噢“了一声。 我急了,道:“你到底是甚么意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要不要给我做媳妇!” 他揉了揉我的头,道:“你还小,不懂。” 我一把拨开他的手,道:“这句话我已经听了第二次了,我十岁时你嫌我小,我十五岁了你还嫌我小!你都十七了!我前几日听你爹跟教主说要给你找个媳妇,你是不是想要丢下我跟别的女人成亲?” 他皱了皱眉,道:“我不知道这事。” 我道:“我不管,你说你也喜欢我的,你要是抛弃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吊死在你门口。” 他道:“你确定自己喜欢我?你对谁都一样好,对谁都喜欢,你要是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无论男人女人都不行。” 我掰着指头道:“我喜欢大哥、喜欢季清之、喜欢裴逍、也喜欢小红小绿小青小紫,可他们跟你是不一样的,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想你做我媳妇。你说了这么多,我只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他坦然道:“我也喜欢你,只是我们都是男人,要在一起势必要经历许多磨难。你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极易动摇,你今日说喜欢我,指不定明日就变了。再则,大夫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若答应了你,明日又弃你而去,岂不是白白惹你伤心?等你过了十八岁,而我过了二十,你要是还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好么?” 我嘟着嘴道:“要等到十八岁,我如今才十五,还要再等三年。” 他道:“你要是连三年都等不了,又怎么跟我过一辈子?” 我连忙道:“我能等的,我能等的!我是怕中途忽然冒出一个人,把你抢走了!” 他道:“我就在这里,谁也抢不走。 我道:“空口无凭,我才不信你。” 他说:“那你要怎样才信呢?” 我蹲在地上画圈圈,道:“你说喜欢我,可你从来也不亲我。” 他道:“我知道了。” 他拉住我的手放在心口,缓缓凑过来亲在了我的唇上。 我体内狼血沸腾,抓住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亲了亲我的嘴,并不像我往日做的那样浅尝而止,反而沿着我的唇形细细亲吻。我从季清之那学到不少技巧,但从未在人身上试过,我俩初出茅庐,一点点地摸索,一点点地加深,恨不得一夜之间把这门学问都琢磨透了,亲到后来,我俩的嘴巴都肿了。 他凝视着我道:“阿定,你说了喜欢我,可不能再喜欢别人了。” 那夜之后,我们之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有时候坐在一起,明明两个人都不曾开口,偏偏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我知道,我是栽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半年后,我十六岁。 前教主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于是定了个日子,让我与萧远比武,他说赢的那个就能坐上教主之位。 我心里并不贪图这教主之位,便跟林郁文说了,他说我喜欢就好,做不做教主都无所谓。 谁知就在比武前夕,他忽然又告诉我,我必须坐上这教主之位。我问他为何,他说倘若我要跟他在一起,将来必定有许多人会阻止我们,只要我坐上教主之位,谁都管不了我们了。 我一想,这教主之位真真是极好,谁要是不准我跟林郁文在一起,我就把他拖出去仗打五十大板! 林郁文给了我四个包子,说是他亲手做的,还让我给萧远捎上两个。我心中十分感动,告诉他我一定会赢之后,抱着两个包子去找萧远。 萧远不问其他,就吞下了。 翌日 萧远十招之内败在我手下,我以为是他有心相让,心里正想着私下相谢,教主却说他身子不适,改日再比。 回去后,我对着萧远喋喋不休道:“大哥,你身子不适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们不是好兄弟嘛,你不舒服就应该告诉我,我可以让郁文给你把把脉。” 他道:“下回我一定告诉你。” 那夜,林郁文又把我叫过去,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秘密。他说我与萧远比武,赢的那个可以坐上教主之位,输的那个就得死,因为我俩学的武功秘籍是一样的,都是历任教主才能学的东西,为防输的那人心中不平,必须得死。 他还说我平日总是偷懒,凭的不过根骨奇佳,而萧远的武功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倘若我俩真打起来,我十有八九会输。他让我不要说出实情,去跟萧远求求情,让他在比武时输给我。 这样的事情我哪里做得出来? 这些年我与萧远朝夕相处,算得上是手足情深,他待我真情实意,我怎能谎言欺骗?我哭着跑去找萧远,抽泣着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我不愿把他蒙在谷里,也不愿故意相让,倘若我俩之间必须死一个,那就凭本事说话。 萧远凝视了我半响,伸手擦干我的眼泪,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我道:“大哥你这是甚么意思?” 他道:“你不是喜欢林郁文么?大哥祝你们白头偕老。” 我震惊地望着他。 翌日比武,萧远输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教主带走,伤心欲绝。我知道,今日一别,我俩是阴阳相隔了。 我躲在屋里哭得昏天暗地,林郁文跑来安慰我,我抱着他哭道:“郁文,大哥不在了,他为了我死了,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搂住我道:“好,我不会离开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之前还说要等我过了十八岁再决定是否要在一起,可是这一夜,他却说要永远跟我在一起。我得了他的保证,心里仍是十分不安,想起大夫说他活不过二十,深怕下一刻他就会离我而去,怕得心里都在发抖。在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他了。我迫切的需要他证明,他会跟我在一起,他一辈子都会跟我在一起。 我疯狂地亲住了他唇。 那夜,我做了一直想跟他做的事,我抱住他,占有他,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我分不清现实梦境,不知自己是要发泄萧远离去的悲伤,还是证明这个人是我的,一辈子都不会跟我分开。 他并未推开我。 我只记得他抱住我,一遍遍地在我耳边道:“阿定,别怕,我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我哭累了,发泄过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屋内一片狼藉。 林郁文面色如纸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在发高热,我吓坏了,想起自己昨日的作为,再看看他满身的狼狈。不知所措,也不敢告诉他人,从他的屋里掏出一坨救命丹药喂着他服下,又将他收拾一番,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日落时分,他终于醒了,我哭着对他说对不起,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他收回手,笑着说他一点也不怪我,还强撑起身子给自己开了药方,让我去给他抓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听了,按照药方偷偷去百草堂抓药,给他熬药。 昨日我赢了比武,教中不少长老都开始给我送礼,教主说他们既然送了,便让我收下,往后少不了这种事。 我从里边挑出一只翠绿的手镯,跑到林郁文床前,抓着他手道:“郁文,我喜欢你,我这一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你快点好起来,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让你受伤了。这个镯子你收着,以后我俩一辈子在一起。” 他笑着说“好啊。” 我以为他喝了药再睡两日就能好了,谁知到了第三日,他还是高热不退,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任我怎么叫都不醒。我一见情况不对,连忙跑出去找人。 这下,我俩的一切都暴露在众人的眼下。 教主请了百草堂所有医术高明的弟子过来,他们束手无策,让我们早做准备。 林长老望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他问我,林郁文到底是有哪里对不起我,我要这样对他。 我无言语对。 教主把我叫到自己房中,道:“跪下。” 我乖乖地跪下。 他道:“前几日本座才下令由你继任正义教教主之位,你就闯下如此大祸。你可知道,倘若你不是正义教未来教主,林长老早就一剑把你杀了。” 我道:“我知道,我心里也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我跟郁文是真心相爱的。” 他道:“真心相爱?真心相爱你就这样对他?你是知道他活不过二十,所以准备在他二十岁前折腾死他么!” 我哭道:“师父,徒儿知错了,你救救他,只要你救了郁文,让我死了都可以。”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半响,才松口道:“往年本座对香山老人有些恩情,让他前来救治林郁文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想他活命,就尽早与他划清关系,这种事再来一次,本座保证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我仿佛整个天都塌了,扑抱住他的腿哭道:“师父,我不可以跟他分开,我喜欢他,我答应了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的。” 教主气乐了,道:“好啊,你既然决心要与他在一起,那就陪他去地下做一对亡命鸳鸯罢。” 我还能如何?只好狠下心道:“只要师父救了郁文,我保证从轻往后与他划清界限!” 第六十七章 教主请来了香山老人为林郁文治病,听说他医术高明,妙手回春,硬是将林郁文将鬼门关救了回来。听说林郁文醒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是我。 教主放话:“好啊,既然他想见你,那你就去见见他,把话说明白。”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他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他拉住我的手道:“怎么愁眉苦脸的?我醒了你不高兴么。” 我道:“对不起。” 他笑道:“我又没生你的气。” 我忍不住就哭了,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把你伤成这样。” 他柔声安慰道:“你别哭,我一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是愧疚,更是无言对他。可我早就答应了教主,又怎容得反悔?我狠下心道:“那晚是我一时糊涂,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了,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他怔了一下,道:“甚么好兄弟?” 我抠着手心,道:“你从前说我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我原本还不信,可我现在信了。我喜欢你,跟喜欢萧大哥,喜欢季清之是一样的,对你犯下那种事,我……我实在是糊涂。从今往后,你我永远是好兄弟。” 他狠狠地瞪着我,似乎要挖出我的心来瞧一样。 “好兄弟……”他讥讽一笑,硬生生地从喉间吐出一口血。我慌了,连忙扶住他道:“你怎么样了?” 他紧紧抓着我道:“你今日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些话?” 我想说这一切都是谎话,都是师父他们逼我说的,可最后只是低声应了一声。 他松开我的手,道:“你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你可以走了。”说罢,一把推开我面朝床内躺下了。 我呆呆地在床前站了半响,终是起步离开。 听说他让我气了这么一遭,又往鬼门关走了一回,香山老人拼死拼活的把他拉回来后,又绝食了。不知林长老用了甚么法子,总算是肯喝药了,可任谁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了。 这一番折腾,他的身子骨是更差了,能活几日也是说不准的。教主说动了香山老人收他为徒,留在身边细心调养。 我心里也为他高兴。 待林郁文病稍好一些,香山老人就要带他下山了。 我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眼见他们下山,离开正义教,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可以忍受他恨我怨我,可以忍受所有人的责难,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从此以后,他过的好或不好,我无从知晓,纵然哪一日他离世了,我也无从得知。我不求他跟我在一起,只要我能偶尔看到他就可以了,这样也不成么? 我忍不住跑了出去,大喊道:“郁文,郁文!” 他听见呼喊,怔了一下,徐徐转过身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勇气再近一步,因为我不知道这一步是对还是错。我隔着老远朝他喊:“郁文,你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等我做了教主,就封你做百草堂堂主,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有你。” 他伫立在原地静静地望了我一会,向我跨出一步。 这短短不到一尺的距离,却让我倍受鼓舞。我瞬间充满了涌气,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对着香山老人道:“师父,他不跟你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走罢。” 香山老人气得跳脚,指着我道:“你……你……谁是你师父!”他问林郁文,“小徒弟,你自己说,你要不要跟师父走。” 林郁文跪在地上道:“师父,对不起,徒儿就算死,也想死在正义教。” 香山老人道:“好啊,这小子一句话你就跟他回去,你是让他迷昏头了!你不要性命,那我一个外人还有甚么话说?你们喜欢胡闹,那就胡闹去罢,反正这世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说罢,负气离去。 我与林郁文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适才我拼了命的要把他留下,可这会他真的留下了,我又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盯着我。我让他凝视地压力山大,拉起他的手就往山上走,到了他的院落,我道:“你先回去休息,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他道:“好。” 我说过几日再去看他,实则一个月未曾光顾他的院落,因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在这一个月内,我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的法子。 我喜欢林郁文,又不能跟他在一起,那就退一步,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时不时地能看上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我们两那点事…… 时间能湮没一切,终有一日,他能对我忘情,找个好姑娘相守一生,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我整理好思绪没几日,正义教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教主跟武林盟主私奔了! 临走时留下一份书信,交代我接任教主之位,壮大正义教。关于他跟武林盟主是何时勾搭到一起,私奔后又准备干点啥去,只字未提! 我接任正义教教主之位的那日,林郁文身为百草堂堂主站在殿下向我跪拜。 我端坐在大殿之上,他站在大殿之下,中间隔着无数人,从今往后也会隔着无数人。那些知晓我与林郁文荒唐一夜的,早就让教主堵住了嘴,纷纷讳莫如深,就连季清之,也是绝口不提了。 他也没来找我纠缠,问我心里到底是甚么意思,只是每次见到我,都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目光盯着我,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却让我一次又一次的产一种跪地求饶的冲动。 我与他似乎进入了一场无声的角逐,见了对方一句不吭,只字不提,只等着对方求饶认错。 我得到了正义教至高无上的武林秘籍《莲花宝典》,教中姿色尚可的,上至八十岁老叟,下至五岁孩童,几乎无人能逃脱我的手。一是为了修炼神功,二是为了散播谣言,让林郁文死心。 我时不时地会下山一趟,正义教内的空气令我窒息,我迫切地希望能有一个地方供我喘息。 林玉林的出现,将我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浑身总有一股使不完的劲。跟他在一起,我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说来可笑,我不过二十出头,却总觉得自己暮暮老矣。 我把李玉林带回正义教,朝夕相对。 他是做过太子的人,身子十分娇贵,吃穿用度,样样不能差了。晚上睡不着,就吵着我也不让睡,他无聊时,我必须想着法子让他高兴。这样的日子,让我无暇想起林郁文。 教中开始谣传李玉林是我的男宠,我听后一笑置之,不予否认。 这夜,他睡不着,问我:“正义教可有甚么好玩的地方?” 我忽然想起白莲峰的月色,道:“白莲峰顶的月光十分漂亮。” 他道:“那我们就去那看月色好了。” 我惊道:“现在?” 李玉林道:“不是现在,难道还要等到白天不成?” 我拗不过他,只能带他去了。 白莲峰的月色如同多年前一样,皎洁如玉,触手可及。李玉林兴致十分高,看得高兴了,就亲我一下。我玩笑道:“你再亲我我就把持不住了啊!” 他大笑,道:“你把持不住给我看看。” 我抓住他亲了回去,他不肯示弱,加倍奉还,我俩“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正是轻易迷乱,忽然从一颗树后见到一双清亮的眼睛。 我心中一惊,立即推开了李玉林。 李玉林惊愕道:“怎么了?”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颗大树后的人。 林郁文一步步地从树后挪出,道:“打扰教主雅兴,属下罪该万死。” 我强自镇定道:“林堂主怎么有兴致到白莲峰赏月?” 他道:“怀念一位故人,前来看看,不想竟巧遇教主。” 他的这位故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心中惭愧,就好像自己把一件喜欢的物件送给了他,转眼又拿来讨好别人。我道:“夜深露重,林堂主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感染风寒。” 他道:“谢教主关心,属下这就回去。” 我望着苍白如纸的面色,心里十分担心,就对李玉林道:“我们也早些回去罢。” 李玉林道:“也好。” 他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在前边,我跟李玉林提着灯笼走在后边。我知道他身子不好,一路都在留意他的状况,深怕他何时就撑不住倒下了,也好赶过去接住。可他挺直了脊背,未曾露出半点要倒下的症状,倒是李玉林挺不住了。 他拉着我道:“我走不动了。” 我道:“不是你说要来看月亮,怎么就走不动了?” 他道:“这山太高,爬得我腿都抖了。” 我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道:“你背我。” 我瞪大了眼道:“我腿也酸了,怎么没人背我啊!” 他道:“那这样,你背我一会,我背你一会好了。” 我拉着他道:“快走快走,别这么金贵,这又不是皇宫,有八抬大轿给你抬着。” 他道:“那我吃点亏,我先背你,你再背我。” 我道:“你背得动我还走不动?” 他道:“废话少说,要么你背我,要么我背你。” 林郁文走在前边,我不敢与他太亲密,道:“那你背我罢。” 他道:“好嘞。”说罢,弯下腰,让我爬了上去。 谁知我一上去,他就开始骂了:“你怎么这么重,我的腰都快折了!” 我怒了:“不是你说要背我的么!(╰_╯)#” 他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重!”说罢,就把我甩了下来。 我气乐了,撩起袖子就准备跟他理论,前边的林郁文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道:“怎么了?” 他背对着我,从手腕上褪下一个东西,放在手中仔细端量了一会,道:“这条路我一个人走了太久,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我正想说:“要不要本座背你下山。”就见他把握在手中的物件丢到了草丛中,我定睛一看,是我当初送给他的那个玉镯子。 第六十八章 李玉林道:“这人好奇怪,好端端的镯子为何要丢掉。” 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郁文回身望向我,道:“属下恭送教主。” 我道:“你不下山了?” 他道:“属下已经力竭,无力下山。” 我道:“本座背你。” 他道:“不劳烦教主,小陆子见属下许久不回,一定会上山来寻。” 小陆子是他身边的药童。 我道:“这里距百草堂还有好大一段路,夜风又劲,你一人在这吹久了势必要着凉。” 他道:“不牢教主挂心。” 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挪动半步,无奈,我只好拉着李玉林赶紧下山,前去百草堂让小陆子接他回来。 我虽然不能与他在一起,但心里也是舍不得他受一点苦的。 那夜回来,林郁文又大病了一场。 他父亲林长老前来求见,说林郁文今年已经二十有六,早过了该娶妻的年纪,让我给他许一门亲事,还说白虎堂刘长老的孙女二八年华,性格温婉,秀外慧中,是个很好的人选。 我本想要回绝,可望着林长老那疲惫的双目,只好应下了。 我之前话说得硬气,说甚么只要远远看着他就好,可只要一想起他会娶别的女人,与别的女人相携一生,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我心烦意乱、骑虎难下,于是跟李玉林说分坛出了点急事,当晚就下了正义教。 我在外边闲晃了一个多月,找江策散了散心,好不容易下觉决心要回教做个了断,中途偏偏生了事端。 回正义教的途中,我见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困住了一个少年,准备意图不轨。 这些年,我对着江策英雄救美已经成了习惯,遇上这种事,本能地就要过去管一管。我骑着马上前大喊一声:“且慢!” 汉子放下手头的活,不耐烦地望了过来,道:“你小子想要活命的就快滚,别来打扰你爷爷的好事!” 少年一把扑了过来,死抓着我不放,哭道:“大侠,你救救我!我爹是云净山庄的庄主方凛,你只要救了我,我一定让我爹爹好好的报答你!” 我一惊。 方凛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方玉珊艳冠群芳,是江湖第一美人,弟弟方天生也是粉雕玉琢,难得一见的精致人儿。 我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乌漆抹黑的一张脸,似乎一个多月不曾洗脸了,瞧着实在令人糟心。我道:“你说你叫甚么名字?” 少年抽泣道:“我叫方天生。” 我道:“你把脸抹干净给我瞧瞧。” 少年听后,连忙抬起袖子抹脸,他脸上一脸的泪水,倒正好把肮脏抹得干干净净,我一瞧,还真是方天生本人! 这小公子不在家好好呆着,一个人跑到外头来做甚么? 我一见是方天生本人,二话不说就帮他解决了那个汉子。 之后,我问起他为何独自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方天生就哭哭啼啼地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说了,无非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认定家中小瞧了自己,出来找点存在感罢了。谁知存在感没找着,还险些失身。我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他回云净山庄。 你说本座堂堂一个魔教教主,整天为正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叫个甚么事? 我与他两人一骑上了路,为了表示正直,我让他坐在马后,这方天生也是个人物,居然能在半道上睡着了,待我发现时他已经落下了马…… 我无奈地跃下马儿英雄救美,抱着他在草地里滚了十多圈,额头磕在石头上,光荣负伤了。 在此之前,我时常听人提起主角的智商会跟着剧情需要而上下浮动一说,深深不以为然,可惜经过这么一遭,我奉为圭臬!不光是主角的智商会跟着剧情需要而上下浮动,武力亦是呐! 本座神功盖世,举世无双,居然为了救一个小公子落马而闹得头破血流,实在是毕生之耻。 我顶着一头的伤把小公子送回云净山庄,再三允诺一定会回去找他后,圆润地滚回了正义教。 子夜时分,我一脚踢开林郁文的房门。 他道:“谁?” 我道:“本座!” 须臾,屋内的灯亮了起来,他披着一件青衫立于桌前,波澜不惊地道:“教主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皱了皱眉,道:“教主受伤了?” 我颔首,心里忽然舒坦了许多。 他进内屋取了药箱,手法熟稔地帮我清理伤口,道:“教主怎么会受伤?” 我道:“还不是为了云净山庄的那个小公子~” 他道:“云净山庄的小公子?” 我神情泰然:“是啊。” 他道:“教主甚么时候又和云净山庄的小公子勾搭上了?” 他的语气很淡,可我还是从话中听出一丝嘲讽。 勾搭?这是甚么话,本座要临幸哪家公子,难不成还得经过你的同意?我佯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道:“勾搭倒是没有,本座要是勾搭上了,还能让他伤成这样?” 他道:“如此说来,教主头上的伤是拜他所赐了?” 我哼哼一笑,道:“那小蹄子还真是辣,欲拒还迎的手段玩得实在高,居然还敢拿花瓶砸本座,下回本座一定要干得他哭爹喊娘。” 他道:“属下不知教主何时喜欢使强了。” 我道:“你虽然与本座一块长大,但也非日日在一起,不知道的事还多了去了。” “确实。”他点点头,“教主头上的伤口明明是尖石所致,偏说是花瓶所伤,教主的意图属下实在不知。” 我叹息一声,装不下去,道:“你生来聪慧,应该明白本座的意思。” 他道:“属下不明白。” 我道:“前段时间林长老跟本座提起你的婚事,说你二十有六,早过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让本座给你赐一门亲事。本座苦思半响,刘长老的孙女二八年华,性格温婉,秀外慧中,是个不二人选,你以为如何?” 他的手一顿,过了好半响才挤出一句:“不牢教主费心。” 我道:“本座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下了这个决定,你好歹考虑你的父亲,他一大把年纪了,盼的不就是你子孙满堂,承欢膝下,你忍心让他失望?” 他还是那句话:“不牢教主费心。” 我不禁动了怒,道:“本座今天不是在询问你的意思,而是在告诉你这个既定的事实!” 他道:“那就劳烦教主操办属下的白事!” “你!”我大怒,用手指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在他的这种目光下溃不成军。 我道:“下月十五,就是你与刘长老孙女的大婚之日!倘若有半点差池,本座就唯你爹是问。”说罢,不再多言,朝着门口走去。 人刚走到门口,忽然身后响起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同于花瓶碎裂的刺耳声响,闷闷的一个声响。我心中一沉,猛地回身,见他面色惨白的人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神色十分痛楚。 “郁文!” 我当下甚么都顾不得了,冲过去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在他身上一通乱摸,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丢入自己嘴里猛嚼,俯身对着他的嘴渡了进去。 我用手轻轻地顺着他的胸口,道:“好些了么?” 他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半响,睁开眼道:“对你而言,我究竟算甚么?” 我睁着眼说瞎话:“好兄弟。” 他讥讽道:“有人会对自己的兄弟做出那种事?你可真令我大开眼界。” 他一言道破了这场我们玩了八年的无声角逐。 我让他问得哑口无言。 既然我与他根本不会有结果,又何苦再这样纠缠下去。 我道:“当年我年纪尚小,根本不懂甚么是情爱。你我日日朝夕相对,我难免将兄弟之情混淆成了男女之爱,对你犯下那种事情,已是不该。我错了一回,不想再错第二回,今日我站在这里,你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可是出了这个门,我希望你能忘了当年的事。从今往后,你我仍是好兄弟,也只能是好兄弟!” 他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死也能死个明白。”他撑起身子,道:“教主有伤在身,属下为您包扎。” 我瞧着他这幅恩断义绝的样子,明明应该松了一口气,心却是纠结得更厉害了。 他取了纱布静静地帮我包扎,包扎完毕后,他从床头的一个柜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道:“教主失血过多,还请服下这颗药丸补养气血。” 我不疑有他,一口吞了下去。 服药之后,我忽然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就连他的面孔都有些模糊:“你给本座服了甚么?” “滋补气血的药丸。”他扶住了我,道:“教主身子虚弱,属下送教主回屋。” 我颔首,迷迷糊糊地让他搀扶着回了自己的院落,便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隐约中似乎听见他在耳边呢喃了一句:“阿定,我总是顺着你的。既然你喜欢玩,我就陪你玩一场……” 第六十九章 我服下那颗药丸之后,整个人就失忆了,之后犯下许许多多的荒唐事。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不迭。 林郁文道:“其实那晚在白莲峰,我就已对你死心,可你不愿放过我。你逼我娶刘长老的孙女,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别人在一起,不必再对我怀有愧疚。你闯入我的生命,中途退出,又妄想主宰我余下的生命。阿定,你要我如何甘心?” 我道:“你要是真恨我,就应该在我把祛毒珠给了江策时袖手旁观,而不是以身过毒。” 他颔首,道:“你当时对江策那样情深意重,我真恨不得成全了你。可我仔细想想,倘若你死了,我活着也没甚么乐趣了,我心里就是再恨你,也全没了意义。倘若我为你死了,那结果就大大不同了,你一旦想起过去,就会懊悔痛苦,后悔莫及,活人你不放在心里,死人却能永远留在你心里,就如同萧远一样。” 我忍不住道:“可大哥他并没有死!” 他颔首,笑容中带着一抹怜悯,道:“所以他也不能留在你心中。” 我哀求道:“我求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手不放!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迟了。”他取下手腕上的玉镯,道:“我捡回这只镯子的时候,就是给你的最后机会。” 我道:“它现在还在这!” 林郁文淡笑道:“它方才是在这,不过现在不在了。”他将玉镯摆在桌上,取过砚台“呯”地一声砸向它。我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玉镯碎成几节。 我道:“为甚么……我明明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为甚么我们之间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道:“是你一步步把我逼上了绝路。” 我哭道:“我以为你可以忘了我的,我以为你没有我会过的更好!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死心,为甚么到头来错的还是我!” 他道:“你并没有错,只是你身边充斥着太多人,你的早就被瓜分了许多块,多一个少一个也不过是取走一块,你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有你没有都是一样的。但在我二十六年的生命中,你已经占据了所有,你若是离开,就是剐走了我整颗心。所以我才会一而再的要你确定,你是否真的喜欢我,真的要与我过一辈子。” 我道:“我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你,我确定自己要跟你过一辈子,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笑着摇摇头道:“我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性命,如今已是筋疲力尽,无力再跟你纠缠下去了。你若是还念及旧情,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让我安静地度过余生。”说罢,起身望向窗外,不再看我。 我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在地上坐了半响,浑浑噩噩地向门口走去,在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道:“你说我的心被瓜分了许多块,其中在我心中,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我越是看中你,就越是害怕失去你,明知道应该放手,却还要死拽住不放。倘若能够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放手,只是香山老人要带你走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留住你。” 他轻叹一声,道:“你还是不懂。” 我望向他,他望着窗外,不愿回头。 我出了农舍,站在渺无人烟的小道上,终于遏制不住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不明白,我明明那样喜欢他,明明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过得好,为何偏偏会逼他走上绝路?如今他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三个月后,他就会离开人世,与我诀别。从今往后,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见。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希望他活着?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想要跟他在一起,为何就这么难呢! 我一个人坐在路边失声痛哭,形象全无,泪眼模糊间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绿色的鞋子,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窜入耳中:“哟,这是哪家的小子,怎么在这哭成这样,鼻涕眼泪的糊了一脸,老头看了都快笑死了。” 我一怔,抬头往上瞧,腰间挂着一只麒麟包,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一脸小人得逞的模样。除了林郁文的师父香山老人还能有谁? 我立马跪下了,扯着他的裤腿哭道:“师父,你救救郁文罢,他快不行了!” 香山老人一脸厌弃的扒开我的手,道:“谁是你师父,谁是你师父!你小子离我远点。” 我道:“师父,我知道从前是我胡闹,对您多有不敬,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郁文罢!” 香山老人道:“你当初不是硬气,让我快走么,怎么如今又反过头来求我了?” 我道:“是我糊涂,求师父您大发慈悲,救救郁文!” 香山老人道:“老头早就跟你说过了,他服下了‘榴莲’,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你求老头也没用!他都快死了,你不在里边陪着他,怎么跑到外头哭成这样?” 我瞬间焉了下来,道:“他说不想再见我,要与我恩断义绝。” 香山老人道:“所以你就走了,跑到这哭来了?” 我颔首。 香山老人好笑道:“他让你走你就走,他说恩断义绝你就恩断义绝?你甚么时候那么听他的话了?那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他让你杀了你那些老情人你杀不杀?” 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些。 香山老人一脸讥讽道:“你可真是会挑好听的听啊!他让你走你就走,他让你留的时候你死在哪?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他死了?你就赶紧走,别在这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老头都快吐了。” 香山老人说话虽然难听,但其实是在指引我一条明路。我道:“可是他不理他我了,他还说我要是念及旧情,就不要去找他了。” 香山老人笑道:“他不搭理你,你也不想搭理他了?你心里要是真舍不得,那就去缠着他呐,他吃饭你跟着,他洗脸你跟着,他上茅房你也跟着,他一个快死之人,还能斗得过你不成?好女怕缠男,这男人也是一样的,你以前怎么把他骗到手的,现在还是怎么来!哎……你以前脸皮不是厚得很,如今怎么薄成这样了!” 我醍醐灌顶,立马爬起身要滚回去。 香山老人忽然叫住了我:“慢着,老头话还没说完呢!” 我立马滚回去,道:“师父,您还有甚么要指点徒儿?” “呸,谁是你师父!”香山老人厌弃后,正经了脸色道:“你现在回去找他,可有想过他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他死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心中又沉了下来,道:“师父,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法子救他了么?” 香山老人道:“老头现在是在问你,你要是弄不明白这个问题,你也不必回去找他,来回糟蹋他心了。” 我低着头思忖了半响,只觉得人生无望、乌云盖顶,道:“我也不知道。” 香山老人无语道:“你就没想过跟他一起殉情?” 我惊愕道:“殉情?我为甚么要殉情……” 香山老人大怒,一把脱下脚上的虎头鞋往我脑袋上打,骂道:“难怪我小徒弟要跟你恩断义绝,老头都快让你气死了!你可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啊,他活着的时候你折腾他,他死了就把他抛之脑后。要是死的那个人是你,我小徒弟二话不说就随你而去,你倒好,还问老头你为何要殉情!你给我赶紧走,别糟践了我的小徒弟,老头看到你就恶心。” 我一边“哎哟哟”地四处躲,一边喊道:“我是真的没想过啊,殉情不是女儿家干的事么,我一个大男人的,为了另一个男人殉情,岂不是贻笑大方?” 香山老人追着我打:“殉情就贻笑大方,你一个正义教教主居然是断袖,你怎么不知道贻笑大方啊!” 我道:“那不是我正义教历来的传统嘛?我身为教主,自然要以身作则。” 香山老人打累了,喘着气道:“你一句话,肯不肯为我小徒弟死。” 我道:“殉情我是没想过,不过我俩要是真要死一个,我情愿死的那个人是我。要我为他豁出性命,我也是不说二话的。” 香山老人道:“那好,你回去告诉他,你愿意为他死,他要是不要你,你就吊死在他房梁上。”说罢,解下自己的裤腰带塞进我手里。 我虔诚地接过裤腰带,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道:“徒儿多些师父提点!” 我左手握着裤腰带,右手往路边的草丛中摘了几片长叶编成蚱蜢,雄纠纠气昂昂地再次推开林郁文的房门。他正坐在屋里发呆,我上前单手撑在桌上,用深情款款地眼睛望着他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这个送给你……”说罢,将手里的草蚱蜢递了过去。 他皱了皱了,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单方面的结束我不能接受,我喜欢你,我要抢你做我的教主夫人。” 他神情冷淡地道:“我记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道:“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无法说服我不喜欢你。” 第七十章 他嘲讽一声,垂首继续看书。 我道:“你不信?” 他不答。 我急得把脸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次是真的知错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用手推开我,继续看书。 我气急,一把抽走他手中的书,取出香山老人给的那根裤腰带,在房梁上打了个结,飞身上去抓住裤腰带道:“郁文,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今日就吊死在这,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他“哦”了一声,淡声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我丢了裤腰带飞下去,舍了一张老脸扑过去埋在他怀里拱啊拱啊拱,“郁文,我知道自己从前是真的混蛋,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不管你剩下多久的日子,我都想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再彼此折磨了好么。” 他漠然道:“你闹够了么?” 我抬起头,望着他面若冰霜的神情,心中一痛,再也无法强颜欢笑,走到角落坐在地上道:“不管你搭不搭理我,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他道:“随你。” 他埋头继续看书,我坐在边上看他,屋内一片寂静。屋门忽然让人敲了两下,从外头进来一人,嚷嚷道:“这是怎么了,一个坐在凳子上看书,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 我一见香山老人就像见了救星一样,眼含热泪地喊道:“师父~~” 香山老人望向林郁文,道:“小徒弟,你还没原谅他啊?” 林郁文上前扶着香山老人坐下,道:“师父,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在衡州,怎么会来贵阳。” 香山老人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他望向我道,“你先出去一会,我有话要对我的小徒弟说。” 我乖乖道:“好。” 我走出屋子,把脑袋贴在门上,想要听听他们到底要聊些甚么,可惜他们说话声音太小,我压根听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后,林郁文把门打开了,我受宠若惊地进屋,香山老人坐在椅上笑道:“你小子有福,老头方才劝过小徒弟了,他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感激涕零,道:“真的么?多谢师父美言,徒弟这次一定不会再辜负他了!” 香山老人道:“你这声师父别叫太早,我是不是你师父还不一定呢!” 我道:“不管您认不认我,您在我心里都是师傅!” 香山老人道:“臭小子,嘴巴倒是挺甜。老头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小徒儿身上众的毒并非无药可救,老头翻遍医术终于找出了一种法子,那就是用以毒攻毒。只是这方法十分凶险,一不小心就能丧命,就算勉强保住了性命,记忆也会丧失,这样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么?” 我心中一沉,道:“这样说来,他还是得有性命危险是么?” 香山老人道:“老头既然出手,自然有八九分的把握,但失忆是必然的。他失忆后,就不会记得你是谁了,也不一定会再喜欢你,这样你还要跟他在一起么?” 我道:“我要跟他在一起!” 香山老人道:“话别说得太满,我徒弟经过这一折腾身子肯定会更差,你老情人那么多,就算他失忆后还是跟你在一起,你时不时的气他一下,他也是活不成的,那老头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其实按着老头的心意,他既然不记得你了,你不如放手算了,让他跟着老头走,从此随心所欲不是更好?” 香山老人说的十分在理,既然林郁文甚么都不记得了,他也就不会为我而痛苦了,假若我放手,他以后岂不是更加逍遥快活? 我问林郁文:“你也希望我放手么?” 他道:“师父在问你话。” 我左右为难,这些年来,我所作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他好,可到头来他却告诉我,我给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是我一步步把他逼上了绝路,如今我已经不知甚么是对,甚么是错了。 我抬头望向香山老人,他的目光中夹杂着难掩的失望。我不知他究竟在失望甚么,他也想让我放手么?可适才在农舍外他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我要是真喜欢林郁文,就去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他吃饭我跟着,他洗脸我跟着,就算上茅房也要跟着…… 等等,本座好像明白了甚么! 我低声道:“让他跟我在一起可以么?如果他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们就重新开始,他身子不好,我会照顾他,我也不会让别人气他的,我喜欢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 香山老人笑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点头,然后双目晶晶地望向林郁文,他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我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抓住他的小指头,他并未甩开,我胆子又大了些,抓住他整只手朝他笑了笑,他还是没有动作,我整个胆子都肥了,凑过去搂住了他,忍不住在他耳边道:“郁文,我好喜欢你。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他默了一会,轻叹一声,伸手抱住我,揉了揉我的头。 我整个人都荡漾了,沉静在破镜重圆,和好如初的喜悦中。 香山老人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在边上响起,道:“你们两个……咳……那啥……意思意思就成了,老头眼睛都快瞎了。” 我裂开嘴朝着香山老人谄媚笑:“徒儿多谢师父指点!” 香山老人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林郁文身上毒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当天晚上香山老人就开始为他解毒。由于他身子十分虚弱,故而以毒攻毒化作了三日进行,每日服下一碗,毒性渐重,到第三日,就是生死关头。倘若顶住了,那就是生,倘若顶不住,那就是死。 林郁文喝下第一碗药后,当晚就发起了高热,呕吐不止,我瞧着心疼,又不能代他受苦,实在是焦心得很,只能在边上守着他。好歹是一夜熬过去了,早上毒性退了之后,他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依然如此,到了第三日,他已是气若游丝,甚么东西都吃不下了。夜里服下药后,整个人脸色就开始发青,过不了多时就吐出一大口血。香山老人不断在他身上施针,助他度过此劫,我心急如焚,只能握住他的手,不断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那夜十分漫长,待窗外迎来晨光时,我恍若过了一生那样久。 香山老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他已经没甚么大碍了,歇息一日就能醒了,你好好照顾他。” 我欣喜道:“好。” 我从柜中取出衣裳,将他浑身湿透的内衫换掉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明日他醒来就失忆了,那我要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日内令他对我倾心呢?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醒来时一眼认定李玉林的理由,那就是我误以为自己将他XXOO,又OOXX了数百回,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得对他负责!我认为这个法子很管用,必须学以致用!我当即撕开林郁文的衣裳,在他身上脖子上烙满吻痕,随后又撕开自己的衣裳,在自己力所能力的地方啄上一个个吻痕,再凶残地在腰上、屁股上掐出一大坨淤青,伪造出自己让他蹂躏过的一副惨样。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安心地睡了过去。 我再醒来时,发现一双格外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一个机灵跳起来,激动道:“你醒了?” 他道:“你是谁?” 开始了!开始了!考验本座演技的时候到了! 我道:“你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是你的阿定啊,一早醒来就作弄我,真讨厌~”我说着,一脸哀怨地戳了戳他,欲盖弥彰地扯过一些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 他蹙眉道:“阿定?” 我道:“你装,你还装!你是想说不记得我了么?” 他道:“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 我一惊,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失忆了?” 他思忖了一会,道:“似乎是。” 我当即哭天抢地道:“哎哟喂,我都跟你说不要玩过火,不要玩过火,你偏不听,如今失忆了你说怎么是好!”我哭得厉害,被子下滑,露出腰间一坨青紫。 他瞧了瞧我的身子,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垂着眼不知在想甚么。 我道:“不管你失没失忆,你这样欺负我,是一定要负责的,你折腾的我屁股到这会还疼呢,哼~” 他瞧了瞧我的屁股,道:“我昏迷了几日?” 我道:“你昏迷了三日,我担心得不得了,你倒好,醒来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道:“你说我昏迷了三日,可你身上的痕迹似乎是昨日才印上去的,你是背着我跟谁好的?” 哈?这你都能看出来?我临危不乱道:“你胡说,这明明是你前几日弄上去的,你下手那样重,我身上的痕迹不重才有鬼。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都挺好的,就是在床上……你……你老是折腾我,我说不要了你还得折腾我。这次你折腾得狠了,把自己弄失忆了,以后可得长些心眼,不能再这样了。” 他盯着我不说话。 我让他盯得有些心虚,道:“你怎么了?盯着我做甚么?” 他道:“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是我觉得……” 我紧张道:“你觉得甚么?” 他淡声道:“我觉得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 晴天霹雳! 我难以置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准备对我负责了?” 第七十一章 我抓住他的肩膀,哭喊道:“你说啊!你是不是不准备对我负责!你快解释,你快跟我解释!” 他道:“从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有甚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我捂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你无情你残酷无理取闹!你个程世美,你要是敢抛弃我,我就弄得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他皱了皱眉,道:“你冷静一点。” 我道:“我不能冷静,我快要疯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失没失忆,你都必须对我负责!”说罢,抱着被子倒在床上不停打滚。 他把我从床上拉起来,道:“那你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 我道:“我叫萧定,你从前都是叫我阿定的。” 他道:“那你今年几岁了?” 我道:“二十有四,你虚长我两岁,咱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他道:“你是做甚么的?” 我趾高气扬道:“我是正义教教主,你是百草堂堂主,你爹是白虎堂长老,你要是抛弃我,我叫你爹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他道:“你娶妻了么?” 我道:“自然没有,你问这话是甚么意思?” 他道:“你身为正义教教主,必然有许多女子倾慕你,你没有成亲,难道也没有其他相好?” 我道:“没有,我天生就是断袖,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对男人就更没感觉了,我就喜欢你。” 他劝道:“你仔细想想,你跟我同为男子,在一起必然不能传宗接代,那你百年之后,又有谁来继承正义教?” 我道:“这个不用你管,自然有人继承!你只说你对不对我负责!” 他道:“并非我不愿负责,只是我如今失忆了,心里是不喜欢男人的,就算勉强跟你在一起,彼此也不会快活。” 本座终于知道甚么叫现世报了! 我从前为了李玉林如何糟蹋他,他今日全都还了回来!这种一觉醒来就遭人抛弃的滋味,说有多糟心就有多糟心! 我气道:“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愿对我负责了?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 我一把抽出香山老人给的那根裤腰带,再次拴上房梁,道:“你既然翻脸不认人,那我也不活了,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说罢,飞身上梁,把脖子往上套。 林郁文面上终于露出紧张的神色,道:“你这是做甚么?” 我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对不对我负责!” 他叹息一声,道:“对不住。” 我喉咙一腥,吐出一口血,把脖子往上裤腰带上一挂,正准备一死了之。香山老人忽然推门进来,道:“一大早的你们在嚷嚷甚么呢?” 我一见香山老人就扑了过去,跪在他脚下哭道:“师父,您要为徒儿做主呐!你的小徒弟要始乱终弃,抛弃徒儿!” 香山老人道:“多大点事,大呼小叫的。”他拍了拍我的脑袋,上对着林郁文道:“我是你的师父香山老人。” 林郁文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我喊道:“这不公平!我说我是你男人你不信,怎么他说你师父你一下就信了?” 林郁文对着香山老人道:“师父,他说徒弟……徒弟与他颠倒过龙阳,还要徒弟对他负责。这都是真的么?” 我一脸酸楚地望向香山老人,指望他给我一个公道。谁知他一听,勃然大怒道:“这小子竟敢这么坑你?简直岂有此理!” 林郁文颔首。 本座当场就惊呆了! “师父,做人要厚道,说话前要深思熟虑啊!您之前是怎么对徒儿说的,到了关键时刻,您怎么能倒徒儿一耙!” 香山老人斥道:“甚么师父,谁是你师父!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怒道:“你翻脸不认人!” 林郁文道:“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人究竟是谁?” 香山老人道:“徒儿你可别听着小子胡说,他从小就喜欢你,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不放,你心里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前几日你大病一场,师父给你用了一种药,虽然能救你的性命,但也会让你忘记前尘往事。谁想这小子居然趁虚而入,实在可恶!” 林郁文望向我的眼神满是谴责,道:“师父,徒儿懂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个臭老头!你趁着郁文失忆故意阴我!我还以为你有多好心,原来一直都在作弄我!” 香山老人道:“看罢,让老头揭穿就恼羞成怒了罢?我怎么可能有你这种徒弟?” 我问林郁文:“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林郁文毫无犹豫地将信任的目光投向香山老人。 我气红了眼,夺门而出跑到一块空地,蹲在地上死命练铁砂掌发泄愤怒。 一个脚步由远及近,停在我身边,笑道:“小子,尝到苦头了罢?” 我抬起头,香山老人眉开眼笑地望着我。 我道:“你为甚么要出卖我,明明只要你点头说声‘是’,郁文就会跟我在一起了,你为甚么要从中作梗?” 他道:“你前几日不还信心满满,说一定会让我小徒弟喜欢上你的么?怎么他一失忆,你就用这种招数坑他?就算他今日对你负责了,那又如何?他也是迫于无奈对你负责,他心里一点也不会开心。你要真有本事,那就真心对他好,让他喜欢你呐?你之前折腾了他这么几年,如今他不过给你一点冷落就受不住了。” 我听老头这样一说,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如今林郁文失忆了,还说他不喜欢男人,我要是强迫他跟我在一起,他心里一定会十分难受。罢了,本座就脚踏实地,让他一点点喜欢上我罢! 我瞪着香山老人道:“师父,你可不能再使坏了!” 香山老人哼哼一笑,道:“去罢,去罢,快去哄我小徒弟开心。” 我跑回农舍,让下属十万火急地给我弄了一身华服过来,打扮得狗模狗样之后,摘了一把野花,再次来到林郁文的房门外。窗户正开着,我凑过去把一束花在窗口晃了晃,吸引住他的视线,然后探出头对他露出一个毕生最纯良的笑容。 他望着我不说话。 我道:“先前是我太心急,骗了你,现在我把这束花送给你当是赔罪好么?” 他还是不说话,我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道:“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他终于开口了,道:“你先进来。” 我如蒙大赦,立即滚进屋把花献给他。他凝视着我道:“你真的喜欢我?” 我忙不迭颔首。 他道:“我认为自己并不喜欢男人,可你的心意令我感动。我愿意试着接受你,我们从头来过好么?”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他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只喜欢我一个,还是另有许多喜欢的人?” 我道:“我只喜欢你一个。” 他道:“你是正义教教主,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喜欢你了?万一冒出很多人喜欢你,你要跟他们走么?” 我信誓旦旦道:“无论谁喜欢我,我都不跟他们走,我就喜欢你一个。” 他道:“倘若有一个人很喜欢你,甚至愿意为你豁出自己的性命呢?” 我道:“那我也不跟他走。” 他道:“那你可记住自己的话,你要是三心二意,我也不会再搭理你。” 我颔首,认为自己如此听话必须奖励一下,于是嘟着嘴往他嘴上凑去。谁知凑到一半,让他有食指低了住,冲我摇了摇头。 我道:“就亲一下。” 他还是摇头。 我委曲求全道:“那就亲脸,你亲一下我的脸,证明你也愿意接受我,不然我心里担心得睡不着觉。” 他犹豫了一会,凑上前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脸惊愕:“你……你居然亲我!你吃我豆腐,我不管,我要亲回来。”说罢,死皮赖脸地往他脸上贴。 他道:“别胡闹。” 我道:“我不管,你吃我豆腐我也要吃你豆腐。你放心,我不亲嘴,就亲脸,你让我亲一下。” 他让我闹得无法,只得凑过脸来。我用力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坨涎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擦去。 不过短短的两个时辰,我对自己竟有这样的进展表示震惊,这使得我不得不重新省视一下自己的魅力。 果然都是人人都爱本教主呐! 我跟林郁文在一起耗了一天,夜里用过晚膳,我道:“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么?” 他道:“不可以。” 我退而求其次道:“我可以打地铺。” 他还是道:“不可以。” 我萎靡了,只得另找了一间屋子住。 夜里,忽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骇人得很。本座从睡梦中惊醒,福灵心至,卷了铺盖往林郁文房里跑。 他也让这雷声给惊醒了,见我卷着铺盖滚进去,道:“怎么了?” 我一把扑到床上,抓着他的衣襟哭道:“打雷了,好可怕,人家好怕,不敢一个人睡,嘤嘤嘤嘤。” 他道:“不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怕打雷。” 我道:“我小时候见雷打死过人,从此以后就十分害怕打雷天。你可不可以不要敢我走,我好害怕。”说罢,整个人钻到他怀里,使出吃奶的劲抓住他的衣襟不让他挣开。 他只得道:“那你今晚就歇在这里,你别怕,有我在这。” 林郁文搂着我躺下,盖上了被子,他似乎担心我怕打雷,一直用手轻拍我的背作安抚。我如愿以偿地爬上他的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本座相信,不肖几日,本座就能彻底将他拿下! 第七十二章 香山老人在农舍住了两日,就甩手走人了,临别时,他赠我四字箴言:“守住本心”。我虽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是千恩万谢。 林郁文的身子稍微修养了几日,就提起要回正义教看他的父亲。我小心翼翼地带着他回到正义教,为了防止有心人士乘虚而入,特地将他安排在自己的院落,与我同寝同食。 我恢复记忆之后,立马跑到农舍找林郁文,还留了一摊子的账未曾理清。季清之与裴逍让李玉林一顿狭私报复,身上落下不轻的伤,如今季清之已好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疤也用回春露给抹去了,而裴逍伤得重,虽然能下地了,但身子仍是十分虚弱。 我作为教主,必须前去慰问一番。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我对裴逍干过我屁股这一件事耿耿于怀,心里觉得十分难堪,对他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可他此番为我受了重伤,我不前去安慰一番,就显得我十分残酷十分无理取闹。 我卷了一包裹的灵丹妙药滚到他院子,望着他脸上结着血痂的脸,情深意重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本座让你受委屈了!” 他立马就跪下了,道:“是属下保护教主不利,还请教主责罚。” 我连忙将他扶起,道:“你为了本座宁可舍弃性命,本座心里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他道:“属下谢教主开恩。” 我掏出一包裹的灵丹妙药道:“这回春露季清之还剩半瓶,你等脸上的痂退了就抹上,你身上伤痕太多,这些回春露定是不够的。不过不要紧,男儿身上有几道疤,也不是甚么要紧事。这是血灵芝,回头让下人熬给你喝,还有这……”我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跟他说了。 他毕恭毕敬道:“属下多谢教主。” 我颔首,认为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应该走了,便道:“那本座就不打扰你修养了,你好好歇息,正义教的事就先放着。” 我转身正要离去,他忽然教主了我,道:“教主!” 我道:“怎么了?” 他道:“属下……属下听说林堂主失忆了?” 我颔首。 “那教主……教主……” 我纳闷道:“本座怎么了?” 他手里紧紧揣着回春露的瓶子,低着头不知在想甚么。我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座说?” 他犹豫了半响,霍然抬起头道:“林堂主失忆了,可否允许属下跟在教主身边,属下从小就喜欢教主,属下一直喜欢教主。” 我一惊,道:“你……”你怎么说出来了? 我失忆后已经晓得他喜欢我,可我以为,以他内敛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亲口说出的。 我震惊得不得了,他却嫌不够似的,一股脑地把话都倒出来了,道:“属下不求其他,只要能日日陪伴教主左右,属下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在我失忆前,一直是拿他当最忠心的下属看待的,我从不晓得他竟对我有那样的心思,仔细一想,并非本座蠢钝,而是他隐藏的太深。 本座四岁开始在精武堂习武,堂里孩子有的跟我一样是孤儿,有的是仆役之子,也有堂主、长老之子。那些堂主、长老之子自视甚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下等人的。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们又何尝稀罕他们的青眼了? 于是,武堂内的二十个孩子分成了两个帮派,一个是以枯木堂堂主之子汪盛为首的自视甚高帮,一个是以我为首的野孩子也有春天帮。二十个孩子中,有三人不在这两个帮派之中,一个是季清之、一个是萧远,还有一个就是裴逍。 季清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在哪里都吃得开,两头都不得罪,跟谁都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而萧远与裴逍就是不合群的那种。 萧大哥年纪最长,排行第一,整天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凑过去跟他说过两次话,见他不搭理,也就懒得去搭理他了。而裴逍……他那时干干瘦瘦,整个人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跟他说话就弱弱地应上两句,不跟他说话就一个人弱弱地坐在角落望着我们,从不会找主动找我们玩,时间久了,我觉得他十分无趣,也就不怎么搭理他了。 萧大哥年纪长,武功好,即便他一个人也无人敢欺负他,可裴逍就不同了,整天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摆明了在告诉众人,我十分好蹂躏,快来蹂躏我!那些自视甚高的堂主之子自然是盯上他了,时不时了整他一番,欺负他一番,他从来也不开口发怒。 他们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们让他倒水,他不敢盛饭,他们骂他“狗杂种”,他也不敢反驳半句,我见他如此没骨气,心里也有些瞧不起他。 后来有一回季清之八卦,说起裴逍的母亲原本是在教主身边伺候的侍婢,有一回跟着教主出去不知让谁搞大了肚子,回来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肯说,教中人断定她是坏了正道的野种,人人冷齿。裴逍她母亲生下裴逍不久,就郁郁而终,留下裴逍一个孤苦无依,四处遭人冷齿,于是养成了这个懦弱的性子。 我得知后,心里对他也产生了一些同情,同样是孤儿,我却比他幸运了一些。 后来有一回,枯木堂堂主之子汪盛领着他的那群小跟班欺负裴逍,把他的饭碗摔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还让他舔干净,这举止实在忒侮辱人了,裴逍呆呆地站在那不动。那汪盛盛气凌人,推着他的脑袋就往地上摁。 我瞧不过眼,开口道:“你别欺人太甚。” 汪盛道:“管你甚么事,你闪一边去。” 我忍了他们许久,道:“我不让你又能奈我何?”说罢,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裴逍骂道:“你傻子啊,他们这样侮辱你也不晓得回手,揍他们啊!” 裴逍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望着我,倒是汪盛怒不可遏,道:“揍我?我先揍你还差不多!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不知道这精武堂谁是老大!兄弟们,上!” 接下来的场面可以用一片混乱来形容,野孩子也有春天帮大战自视甚高帮,双方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那汪盛恨透了我,抓了几个小伙伴就专攻我一个,完全是孩子间毫无章法的乱打,彼时我不过六岁,他们个个年纪比我大,纵然我根骨奇佳,也显不出甚么优势,很快便让汪盛推到在地,他骑在我身上,往我脸上揍了一拳,嘴里还骂骂咧咧。 我双拳难敌四手,已经做好准备让他们揍个稀巴烂,谁知一直杵在边上的裴逍忽然扑过来,一拳揍在了汪盛脸上,随后又凶狠地将我身上钳制的他人推了出去。他从前一直都是怯生生的,可那时的眼神就像一只发了狠的狼狗,连我都让他这突如其来的发狠给惊到了。 这小子平时瞧着懦弱,实则力大如牛,又是不要命的打发,谁要打我一下,他就回他十下,因此,野孩子也有春天帮大胜自视甚高帮。 从那之后,裴逍成了我身后的小尾巴,我走到哪他都跟着,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给我打饭,他还把自己的鸡腿夹给我,有事还会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笑。说实话,他那时候没长好,笑起来真不怎么好看,我从小就是喜欢美人的,可瞧他笑得那样诚恳,便也对他笑一笑,谁知他笑得更欢了。 后来,我成了教主的徒弟,与萧大哥朝夕相处,他跟着我的时候也不多了,再后来,我坐上教主之位,封了季清之做左使,见他武功出挑,便封他做了右使。我以为我俩的关系再单纯不过的,谁想他在我失忆之后言语模糊不清,竟产生了一种他是我老相好的误会! 我想他也不是故意要引起我的误会,而是他性子向来如此,“属下不敢”,“属下惶恐”,“属下求教主赎罪”,这些年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谁知他今日一鸣惊人,竟敢明晃晃地告诉我,他喜欢我,他要跟我在一起! 倘若他早几年,在我与林郁文不得不分开时,他坚如磐石地告诉本座,他喜欢本座,他要跟本座在一起,指定不本座就接受他了。可如今我一颗心砸在林郁文身上,如何还能应允他。 我道:“如今郁文虽然失忆了,但本座已经与他说好,一切从头开始。所以你的这份情……本座不能接受。” 他目中的光彩霍然暗了下去,又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道:“属下冒犯,还请教主恕罪。” 我道:“本座不能接受你这份情,是本座对不住你,你又何罪之有。” 他自顾自地道:“属下向教主保证,从今往后再不敢对教主有非分之想。” 我道:“你这又是何苦。”他几番为我豁出性命,我即便不喜欢他,又如何能不动容? 我上前一步抱住他,道:“虽然本座不能接受你的这份情谊,但本座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本座的护教右使,有本座在的一天,就有你站在本座的身侧。” 他闻言,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第七十三章 我拒绝了裴逍,心中十分沉重,郁郁寡欢地回到院落,把脑袋搁在桌上思考一个深沉的问题。 我连拒绝裴逍都如此不忍,那真正跟我有过一腿的李玉林又该如何解决?他告诫过我,倘若我半年内不去皇宫找他,他就率领十万大军血洗正义教。我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林郁文在一起,必然不会去皇宫与他相会,那半年后他领兵十万前来攻打,我岂不是尸骨无存? 哎……我越想越是忧愁,脸上皱满了褶子。 林郁文在边上揉了揉我的头,道:“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不高兴了?” 我扭头望他一眼,现下他失忆了,自然不晓得我跟老情人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了。我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教主挺悠闲,没甚么用武之地。” 林郁文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何不试着壮大正义教。”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只是武林划分黑白两道,我是正义教教主,而江策是武林盟主,那我壮大正义教不等同于在江策嘴里夺肉吃?这未免有些不厚道。 我正这么想着,外头忽然一名侍者跑来道:“禀教主,武林盟主在山下求见。” 我心中一骇,想曹操曹操就到!他不是与我恩断义绝了,为何会寻上门来?莫非他觉得就那么甩了本座不甘心,还想煽我几巴掌? 林郁文道:“你脸色为何这么差,莫非这武林盟主是来寻仇的?” 我连忙道:“自然不是!我与武林盟主是旧友,他这次前来必定是为了增进正道与正义教之间的情感,你在屋里歇着,我去去就回。”说罢,脚底抹油往外跑,生怕林郁文说要跟着瞧瞧。 你说本座的旧情人来找本座算总账,能让他瞧见嘛?万一他吐血了,本座上哪找香山老人给他救命。 我跑到厅中坐了一会,侍者就领了江策进来。他一进门就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盯着我瞧,那眼神简直要将我烧为灰烬。 我努力维持镇定道:“阿策,许久不见。” 他目光炙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我纳闷道:“我告诉你甚么?” 他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为了救我,把唯一的一颗祛毒珠让给我,你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我,你为何迟迟不肯告诉我。” 我惊道:“我从未告诉过你啊!” 他惊愕道:“我前几日收到的那封信不是你写的?” 我道:“甚么信,我近来不曾写过信。”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掏出一瞧,信上大致就是写着我当日为了活命与他恩断义绝,实则这祛毒珠唯有一颗,我不舍他死,所以故作无情,气走了他,如今安然度过,便将真相告知,望他原谅。 我不曾写过信,那这封信只能是一人写的了,我道:“你收到这封信几日了?” 他道:“五日,我收到信就即刻赶来了。” 我算计着信鸽到达江宁需要的日子,大抵是香山老人为林郁文以毒攻毒那三日送出的。他为何要写这封信,他将真相告知江策,于他又有何好处?莫非他是担心自己熬不过此劫,于是代笔解释,想将我托付给江策?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安然度过,而我已让江策抢走? 我百思不得其解。 江策见我脸色数变,也猜到了一些,道:“莫非这份信又是林郁文写的?” 我微微颔首。 他道:“不管这封信是谁写的,你当日为何不肯告诉我真相,而是叫我误会而去?” 我道:“我当日若是说出真相,你宁可与我共赴黄泉,也不愿服下祛毒珠的。” 他苦笑道:“你处处为我设想,我竟还误会你。” 我道:“归根结底,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用祛毒珠救你一命,也算抵消了这些罪业,你无须放在心上。” 他道:“你说得轻巧,我舍命为我,我如何能够不放在心上?我原本是没有脸再见你的,只是这些话要是不当着你的面说出,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我道:“我从未与你计较过,你又何须介意。” 他道:“是,你从未与我计较过。你屡次救我于危难,从未向我索要过任何报酬,正是如此,我才更是无颜见你。在来正义教之前,我想了许多,你若是能够原谅我的过错,我就是立刻为你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道:“我从未怨过你,又何来原谅一说。”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面露喜色,道:“这样说来,你是愿意回到我身边了?”说着,激动地拉住我就要往怀里搂。 我连忙用手抵住他的胸口,道:“喂喂喂,你先冷静一下,我只说不怪你,可没说要跟你重新在一起啊!” 他浑身僵了一下,松开手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道:“并非我不肯原谅你,而是我已经有了相携一生之人,是万万不能再与你在一起了。” 他道:“可是林郁文?” 我道:“是。” 他道:“你不是说他以祛毒珠要挟你与我分离?他用心如此险恶,你又何必遵守诺言。” 我道:“我当日毒珠给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谁料他以身为我过毒,还险些丧命,我心里早就原谅他了。再者,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与他自小青梅竹马,心系彼此,只因命运捉弄,才耽误至今。如今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在相携一生,旁人的情,我今生除了谢意,是再也不能回报了。” 他道:“青梅竹马?你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 我颔首,道:“不久前方想起的,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待,失忆后说的那些话……哎,你别放在心上。“ 他道:“别放在心上……你叫我别放在心上?要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了心上,这该如何是好?” 我叹道:“实在对不住。” 他道:“你说这些年一直拿我当兄弟看,那我给你那块玉佩时你为何要收下?你明知道那块玉佩意味着甚么,却还是收下了。今日却又告诉我,你一直拿我当兄弟看待?你叫我情何以堪!” 我心中一阵纠结,道:“我当时一时心软。” 我虽然收了江策的玉佩,但心里真没动过别的的意思。谁知失忆后一通搅和,倒搅了个剪不断理还乱! 我与江策这段故事不得不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那就是前教主与前盟主私奔一事。 我师父与前盟主私奔时,他已下令由我继任下任教主之位,故而正义教也没闹腾出甚么大事,反而正道,因武林盟主之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武林盟主乃是正道之首,盟主一走,正道群龙无首,那些铺天盖地的责难自然全落到了江家。 彼时江策不过十六,母亲早逝,父亲又与他人私奔,对他打击岂止一般,可他性子坚韧,非但未曾因此消沉,而反加倍用功,四处行侠仗义,极力挽回江家名誉。而我那时方登上教主之位,与林郁文逐渐疏远,难免心烦意乱,便时常下山透气。 有一回路过襄州,正巧撞见江策追捕河北四雄,这河北四雄无恶不作,在江湖犯下不少恶事。江策为挽回江家声誉,前去抓捕。 那河北四雄岂是好对付的角色,四人生性狡诈,打起架来相互配合,攻守兼备,就连当时新上任的武林盟主王猛都拿他们没辙。江策初出茅庐,不久便落了下乘,命在旦夕,我看不过眼,于是上前救了他一命。 我救他时并不晓得他叫甚么,后来方知他是江家之子,于是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在我看来,我俩虽然一个正道,一个魔道,但实在没有甚么深仇大恨,我师父跟他父亲私奔了,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理应抱成一团才是。 他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得知我身份后感恩图报,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承诺他日我若有难,他必定出手相助。这一来二往的,我俩就熟稔的起来,此后五年间,我来来回回地救了他有十八回,就拿了他十八块玉佩。 我那时已修炼《莲花宝典》,身受寒毒之苦,有心借《采莲心经》压制寒毒,奈何当时的武林盟主王猛虽为人仗义,但资质平庸,造诣又差,硬生生将一套绝世心经练成了二流功夫。 兼之那王猛生得虎背熊腰,满脸虬髯,一道狰狞的刀疤盘桓脸上,犹如破镜重圆一般。本座光是瞧着,都觉得心都快碎了,更无论让他相助神功了。 谁知老天开眼,再过一年,那王猛让仇家给暗害了,正道群龙无首,再次推选新任武林盟主。 江策这些年在武林积起不小威望,又是个练武的材料,倘若他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非但能助我修炼神功,还能有助于正邪两道和平共处。只是他这些年虽然干了不少铲奸除恶之事,但他父亲到底是跟魔教教主私奔的,正道难免中人难免有不服者。 于是,我派出季清之前去武林大会大肆捣乱,又命其败在江策手下,造成一种江家与正义教水火不容的错觉。季清之擅于经商、笼络人心,功夫并不出挑,他败在江策手下,正义教也不至于太掉分,毕竟还有一个功夫高的裴逍在那顶着。 江策顺利登上盟主之位,他得到《采莲心经》之后,我对他修炼心经的进展十分关心,因为我实在不愿每月取裴逍一碗血挨过寒毒,又不肯放弃男儿尊严,屈居忍人下。 所以我失忆之后,江策怀疑我是为了《采莲心经》而助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其实我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 再后来,有一回我下山找他玩,临别时他忽然叫住我,欲语还休地送了我一块玉佩,正是那块正面刻着“萧”,背面刻着“江”字的定情信物。我当时拿在手中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一般,丢也不是,捧着也不是,想想我与林郁文再无可能,何不尝试接受他,就硬着头皮收下了。 可我这些年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待,无论如何培养感情,都擦不出点火花来。再后来,我就遇上了李玉林,心眼一歪,就歪到他身上去了。 江策道:“是我亲手把你推出去,也不怪你今日如此无情,事到如今,我也没脸再要求其他,只要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我可以不计较你身边还有他人。” 本座震惊了! 今日他们一个个前仆后继地赶来告诉本座,他们不在乎本座身边还有多少人,只盼着能跟在本座身边,这是要闹哪样呐!你们之前不还一个个寻死觅活,一副本座要敢有别人就要掐死本座的架势么! 第七十四章 我道:“爱博而情不专,我从未想过要享齐人之福,我既然答应了郁文,就唯有对你说抱歉了。” 江策道:“你真的决定要跟他过一辈子?” 我重重地颔首。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会,道:“你既然心里没有我,我就是强留你在身边也是枉然。我愿意放手,如果这样你可以快活一些。” 我心中十分感动,忍不住唤道:“阿策!” 他怕了拍我的肩,道:“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你要是反悔了,也可以回来找我。” 我这样感动,他一句话瞬间又让我的感动缩了回去,怒道:“你能不能不把我想得如轻薄。” 他笑道:“难道你不是么?” 我:“(╰_╯)#!” 我与江策之间的相处仿佛又回到了初识,那个胸中坦荡、赤诚相待的时候,只是我明白,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不想让我难为。他与我叙了一会旧,便下山离去了。 我回到院子,迎面撞上林长老,他向我行礼道:“属下见过教主。” 我道:“林长老可是来探望郁文的?” 林长老道:“是。” 我道:“郁文失忆了,你有空多来陪陪他也是好的。” 我心中暗忖,林长老是林郁文的父亲,如今我与林郁文在一起了,可是该喊他一声爹?可林长老不挑破这层纸窗,我贸贸然喊他爹似乎有些冒失? 我想想作罢,回了屋子。 我对着林郁文道:“你爹方才来与你说了甚么?可有让你想起从前的事?” 林郁文道:“我爹说我年纪不小,是时候该娶妻了。” 我道:“娶谁?娶我嘛?” 我暗暗思忖道,本座堂堂一教之主,嫁到林家恐怕有许多教众不服,不如让林郁文嫁给我,我封他做教主夫人,如此才是皆大欢喜。我越想心里越是美,恨不得立刻就下令把他娶回家。 谁晓得他下一句就道:“我爹提起刘长老的孙女,说她性格温婉,秀外慧中,让我好好考虑一番。” 我惊得手中的茶盏都掉了:“你爹要你娶别的女人?” 他淡声道:“我爹不过是那么一提。” 我紧张道:“那你的意思呢?你前几日才跟我说要跟我重新开始,难道转眼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他道:“你这样着急做甚么,不是你问起我爹跟我说了甚么,我不过是如实相告罢了。” 我气红了脸,抓着他手道:“你不准背着我娶其他女人,你要娶也只能娶我!” 他气定神闲道:“好啊,那你准备何时过门?” 我掰着是指头数:“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宜成亲!我能够嫁给你真真是极好的,但你如果是你嫁给我,那就更好了是不是?” 他佯装出深思熟虑的模样,半响道:“也好。” 我见这样容易就跟他定了亲事,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嘟着嘴凑过去道:“那就先亲一个!” 他盯着我不动。 我为了一举拿下他,舍了一张老脸,指着自己的嘴,闭上眼道:“相公,快点亲一个。” 他忍俊不禁,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吻了一下,蜻蜓点水,稍触即逝。我心里美的冒泡,得寸进尺地指着自己的脸道:“这里也亲一下。” 他纵容地往我脸上贴,就在快贴上时,我脑袋一转,用嘴堵住了他的嘴,生怕他逃开,用力搂住他的脖子,贴住他的嘴不让他动。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漆黑的双目十分温柔缱绻,如同巨大的漩涡,将我牢牢地吸了进去,我只觉得自己的魂都快让他吸走了,只得闭上双目以求自保。 他并未退离,反而含住我的唇轻细细亲吻,我不甘示弱,含住他的下唇用力啄了一下,戏弄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瞬时又缩了回去。他嘴上的动作一顿,伸出舔了舔我的唇,将我整个唇都添了个遍。 我让他亲得十分痒,便伸出舌尖去顶他,他顺势勾住我的舌尖缠到自己嘴里,合住双唇教我逃离不得,我无处可逃,只得在他嘴里四处游戏。我俩彼此深入,彼此了解,渐渐难舍难分。 一吻毕后,我整个人就像喝醉了一样,心中满足得不得了,忍不住道:“郁文,我好喜欢你。” 他道:“有多喜欢?” 我道:“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ˉ﹃ˉ)那你呢,你喜欢我嘛?” 他淡淡一笑,道:“我也喜欢你。” 本座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失忆了又如何,只要本座没皮没脸,他小林子还是得栽在本座手中! 这一番你侬我侬,我俩正是两厢欢喜,外头忽然又跑来一名侍者道:“教主,山下有一名男子自称萧远,求见教主。” 我一惊,道:“是大哥?还不快请上山来!” 那日我急匆匆赶回贵阳,尚未来得及询问当年的来龙去脉,萧大哥不是应该在当年就丧命了,为何会好端端的出现在那,还屡次救我于危难? 我吩咐侍者下去接人,自己迫不及待地守在客厅,待侍者一把人带到,我立马阔步上去握住他的手大喊一声:“大哥!” 他回握住我的手,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道:“阿定,别来无恙。” 我道:“前几日我走得匆忙,未曾向大哥问起当年之事,今日我兄弟二人再聚,可得好好畅谈一番。”我搭着他的肩在椅上坐下,道:“大哥,你当年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他一语带过,道:“师父见你我情谊深厚,便放了我一条生路。” 我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并没有死?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心中多少愧疚,我时常盼望能在梦中与你相见,与你叙上两句。” 他道:“那你可有梦到过我?” 我道:“自然梦到过,每次梦到离我而去,我都会从梦中惊醒。” 他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 第七十五章 我道:“大哥你这是甚么话,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 萧远道:“就算在乎,也是少得可怜,在你心中就只有林郁文。” 我道:“大哥你怎能这样说,你跟郁文是不一样的。我在乎郁文,也同样在乎你。” 他道:“你说我与他不同,我们有何处不同?” 我道:“你是我大哥,他是我喜欢的人,你们都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你们在我心里一样重要。” 他嘲讽一笑,道:“大哥?甚么大哥,你我是同父所生还是同母所生?” 我道:“你我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我一直将你当亲哥哥看待。对了,大哥,我失忆时你为何骗我说你我是亲兄弟?” 他道:“我想借机与你更亲近一些。” 我道:“原来如此,大哥你果然设想周到。” 他道:“在你心里,就一直拿我当大哥看?” 我道:“自然,你永远是我大哥。” 他道:“在我心里,从未拿你当过兄弟。” 我一惊,道:“大哥,你这是甚么话?你为了我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怎么可能不拿我当兄弟看?你是不是有甚么不得已的苦衷才这样说的?” 他道:“我待你的心意,就如同你待林郁文一样。” 我傻眼了,我喜欢林郁文,就跟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是男女之情,大哥怎么会…… 我道:“大哥你……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未经情爱,可能对这事有所误会,所以误将你我的兄弟之情当做了男女之爱。大哥,这种事可不能糊涂了啊!” 萧远道:“那你对林郁文是如何的?” 我道:“我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倘若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无论做甚么事都会不开心,可若跟他在一起,即便什么事不做也很开心。我一天不见就无法遏制地思念他,想要逗他开心,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萧远凝视着我道:“我对你也是这样。” 我见说不通,急得团团转:“不仅是这样,我还想要跟他做很亲密的事,就是寻常夫妻会做的那种事。” 他神色自然道:“我也想与你做许多亲密的事。” 我疯狂了,道:“大哥,你再考虑考虑?你一定是搞错了,你再慎重一点成不?” 萧远在我心中一直是位比季清之还要正直的人物,今日忽然告诉我,他跟我一样是断袖,并且垂涎我多年,这个世界太疯狂! 他道:“从前我并未想那么多,只是离别之后,总时不时的想起你,连自己都无法克制。这些年来,我渐渐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我对你不是兄弟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我整个人都奔溃了:“大哥,你今日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罢!” 他叹息一声,忽然道:“那夜,我就在你门外。” 我云里雾里,道:“哪夜?” 他凝视着我道:“你怪我当年不辞而别,实则那夜我去找过你,你正在房内与林郁文缠绵。” 我今日受的刺激一个比一个大,一会是本座视如兄长的大哥思慕本座,一会是本座与心上人亲热让他撞见了,往后本座的这张脸可往哪里搁呐! 我脸上火辣辣地,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却听萧远接着道:“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有一点真心,后来才明白,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路,甚么亲如兄弟,我一厢情愿而已。” 我急忙道:“大哥你误会了!那夜我以为你死了,所以伤心过度对郁文做出那种事,正是因为那一夜荒唐,我才会与郁文分离这样久!你怎么能认为我不在乎你呢?” 他道:“我知道林郁文在你心中的位置,我不奢望你能跟他分开,只愿你能接受我的这一番心意。” 我喊道:“大哥,这不可以有!” 他道:“有何不可?” 我道:“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跟人分享呢,我答应了郁文要跟他在一起,怎么能转眼又跟你在一起呢?” 他道:“兄弟?你我并无血缘,我为何要为了你这个并无血缘的弟弟置生死于度外。”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 萧远望着我道:“别再拒绝我。” 我让他抓着手,努力想要挣开,道:“不可以,大哥!” 他道:“那样多的人喜欢你,你为何偏偏要选择林郁文,他到底有哪里好,我们有哪点不及他?难道因为你喜欢他,所以别人待你怎样好,怎样伤心难过你都不管,只要自己与他逍遥快活就好了?” 我一头乱麻,道:“我喜欢郁文,我想要跟他在这一起,这难道有错么?我不明白,为何你们都不让我们在一起!” 他道:“我并未让你与他分开,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我道:“大哥,你不要逼我。” 他道:“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我心乱如麻,旁人我可以拒绝得了,可这是我大哥,我自小视如兄长的人。从他擦干我的眼泪,说不会让我死时,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已无可动摇。若是让我在他与林郁文之间做一个选择,就如同有人问我,我的母亲与妻子共同掉入河中,本座要先救谁一样为难。 我祈求道:“大哥,你永远是我大哥,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好么?” 他道:“不要叫我大哥,我早就不想做你大哥了。”说罢,上前一步搂住我,吻住了我的唇。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用手死命抵开他的胸膛,道:“大哥,呜……你冷静一点……呜呜……” 我一启口,萧远的舌便钻了进来,在我的口内一阵搅弄。 我想推开他,又怕用了内力不小心会伤了他,对待他人我可以疾言厉色,可这是我大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做出这种事。 我推拒半响,死心的闭上眼,准备待他发泄完毕,再对他好言相劝。 说句实在的,我并不厌恶萧远的吻,只是我如今心里只有林郁文,又一直拿他当大哥看待,这个吻无论如何都享受不起来。 好不容易他松开我,我睁开眼,准备再苦口婆心一番,谁知一个闪眼瞧见厅外站着的人,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林郁文伫立在厅外,面色惨白地望着我。 “郁文!” 我心中一阵狂跳,连忙过去就要向他解释,他转身就走。我不顾萧远的阻拦,追着他的身影跑了出去,在院中拦下他道:“郁文,你听我解释!” 他道:“你还想解释甚么?” 我道:“我跟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啊!大哥忽然亲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双目冷漠地望着我,讥讽道:“我以为你享受得很。”说着,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我骇了一跳:“郁文,你怎么样了,你别着急,我心里只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甚么好说的……阿定,散了罢。” 我心中慌得不得了,道:“甚么叫没有甚么好说的,我们之间怎么会没有甚么好说呢?我们说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林郁文笑道:“教主万尊之躯,属下高攀不起。” 我拉着他的袖子道:“郁文,你别叫我教主。” 他道:“我爹方才与我提起亲事,我想想自己二十有七,早到了为林家开枝散叶的年纪,刘长老的孙女性子温婉,秀外慧中,还请教主成全。” 我怒道:“我不准!你休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林郁文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我想要追上去,心中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纠结。我不能失去林郁文,又不愿让萧大哥伤心,这进退维谷,弄得里外不是人。你说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本座甚么,本座改还不成么! 我蹲在院子里心烦意乱,林长老忽然又跑了过来,一脸喜色地告诉我,说林郁文同意了与刘家的这门亲事,让给我给他赐个婚。 我怒极攻心,指着林长老骂道:“做你的西天白日梦!本座的男人,岂容别的别的女人来染指?本座告诉你,你要么是本座的爹,要么甚么都不是!” 林长老铁青了脸道:“教主,您这又是何苦!” 我道:“苦不苦用不着你管!林郁文只能是本座的媳妇,谁要是敢染指他,叫他们自己准备好棺材!”说罢,不在听林长老多言,将他赶了出去。 林长老走后,我揣揣难安,立马找了一个侍者吩咐道:“立马命令刘长老把他的孙女嫁出去!这神教之中除了本座和林堂主,无论她瞧上哪个男人,本座都给她赐婚!倘若日落之前不把他孙女嫁出去,本座就把他嫁给宋玉!咦,怎么本座回来这么久了都未曾见到宋玉?O__O”……” 林郁文吐过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我可怜兮兮地滚到他的房门外,敲着门大声喊道:“郁文,你开开门,我已经知错了,从今往后不管谁亲我,哪怕是大哥,我都把他舌头剁下来,你不要不理我。” “郁文,你开门呐,我知错了!” “郁文,我再也不敢啦,你快开门!” “啊!郁文,你快开门,下雨啦!” “雨越下越大啦,郁文,我好冷,阿嚏!” 屋外倾盆大雨,我一边躲着飘进屋檐的雨水,一边可怜兮兮地拍林郁文的门。他这回铁了心肠,无论我如何敲门如何示弱都不理,我又怕强行闯入令他怒上加怒,只得坐在门外苦等他气消。 心中暗忖道:“本座如今坐在这,纵然郁文生我的气,那刘长老的孙女也没办法嫁给他,本座真是太机智了!” 第七十六章 我哆哆嗦嗦地躲在屋檐下,准备拿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架势跟林郁文死磕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行来一人,撑着伞为我挡去飘来的雨花,道:“既然他不爱你,你又何必紧抓着他不放。” 我捂住耳朵喊道:“我不听我不听,大哥你是坏人!都是因为你郁文才跟我生气的,郁文他可喜欢我了。” 萧远道:“他连见你一面都不肯,你确定他喜欢你?” 林郁文要是心里真没我,就不会让我气得吐血了。我道:“大哥,我真的很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了。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跟他在一起,你可不可以祝福我们,成全我们。” 萧远道:“即便我成全了你们,李玉林也不会成全你们,你们迟早还是得分开。” 我整个人焉了下来,是呐,李玉林那还不晓得怎么办呢。我闷闷地道:“我不管以后,我只要跟他在一起。” 萧远颔首,道:“对,你不管将来如何,你只顾眼下的快活。其实你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样喜欢林郁文,你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球,人人都想要,谁更厉害,谁的手段更高明,谁就能得到这个球。” 我道:“你胡说!我才不是甚么球。” 他道:“不是么?你先是跟李玉林在一起,转而投入林郁文的怀抱,待发现他不如你想的那样好后,随即又投入江策的怀抱。可惜林郁文手段太过高明,谁都斗不过他,于是你妥协了。之后你又有与裴逍、方天生等纠缠不清,你嘴里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则你见一个爱一个。他们之所以无法得到你,原因无他,是因为手段不够高明。” 我涨红了脸道:“大哥你胡说!” 萧远道:“倘若那日我不曾出现在灵音寺,林郁文亦不曾出现,你会不会跟方天生在一起?” 我果断道:“不会!” 萧远道:“我不过疏忽片刻,你就跟他私定了终生,你以何向我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道:“他当时假装中了蛇毒,我以为他要死了才会敷衍他的。” 萧远一脸了然:“他略施小计就骗到了你的承诺,你要我如何去相信,你能够一生只对着一人?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方天生手段不够高明,所以才会败下阵来,恐怕这样想的人不止我一个。” 萧远一字一句说得我哑口无言,我道:“那时我失忆了,不晓得自己心里喜欢谁,才会让你们争来争去的,我如今全都记起来了,断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他道:“那你失忆前喜欢的人是谁?” 我道:“郁文!” 他又道:“那失忆前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我沉默了半响,道:“玉林。” 萧远笑了,那眼神似乎在嘲笑:“看,你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我羞愧道:“大哥,你怎么好像甚么都知道。” 他叹息一声,道:“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敷在脸上,屈身道:“奴才给教主请安。”他那张脸,俨然是宋玉的模样,就连他开口的声音都跟宋玉一模一样。 我惊愕道:“大哥……你……” 他道:“我就是宋玉。” 我完全惊呆了,难怪他对我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那我从前跟李玉林在房里亲热的时候他也在门外听了墙角? 我脑中忽然想起宋玉对我说过的许多话,他说他跟他的小伙伴从小让富人收养了,那富人让他们打架,赢的那个可以继承他的家财,输的那个就得死。他还说他的小伙伴叫小十六,本座当年不就是排行十六?这样说来,他的小伙伴就是我,而那个富人就是师父了! 我道:“大哥你曾说比武前你的小伙伴给你吃了一个包子,包子里下了药,第二日比武你就输给了你的小伙伴,这是不是真的?” 他道:“是真的。” 我惊得不得了。 原来那日萧远浑身无力并非是因为生病,而是吃了下药的包子,这包子是林郁文给我的,他给了我四个,我尝了两个,留给萧远两个,倘若林郁文不知情,那中药的该是我与萧远两人,可事实却是只有萧远一人中药,也就是说……我早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了解药。 我道:“大哥,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他道:“你与林郁文那样亲近,会信我说的话?说不定你还会怀疑我离间你们的关系。” 我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大哥他明知包子里下了药,却是一声不吭,还在翌日的比赛中输给了我。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到底该如何偿还?我忽然想起他装扮成宋玉时对说的话:“小人只有他一个小伙伴,可他有许多小伙伴,小人只对他一个人好,可他对人人都好。” 林郁文会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他不舍得我去送死,又不愿我心中内疚,于是偷偷在包子里下了药让我带给萧远。他用心良苦,我又如何能够怪他? 我捂着脸道:“大哥,对不起。” 他道:“我从未怪过你。” 我道:“正是你从未怪过我,我才更是内疚。” 他若是出言怪我,我心中便不会像此刻一样抓心挠肺,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地自容。 我与萧远之间,远没有那么多不得不说的故事。 十岁之前,他待人冷漠,我跟他说过几次话,见他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便也不怎么搭理他。十岁之后,我俩成了教主座下弟子,便住到了一起去。 原先二十个人在一块,我今日找这个玩,明日找那个玩,好一个逍遥自在。可做了教主徒弟,换了个院子,就只剩下我与萧远两人。我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除了空闲时找林郁文说说话,每日就只能对着萧远的一张冷脸。 后来,我实在耐不住寂寞,就找他闲聊起来,不论他答不答应,我说我的,他管他的。日子久了,我的脸就练成了铜墙铁壁的功夫。 萧远练武十分用功,有时要练上一整日。他练武的时候,我就偷跑去找林郁文玩,次数多了,就让教主发现了。教主罚了我两回,奈何我好了伤疤忘了疼,该找林郁文的还是没少找。教主实在无法,就用连坐来处置我,我不练功偷跑出去一回,教主打我十下屁股,打萧远二十下。 话一放出,萧远就对我上心了,整日就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跟猫捉耗子似的,弄得我十来日未曾见着林郁文一面。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机会出去见了一面,还让教主逮住了,抓起我狠狠打了十大板,萧远二十大板。 那时候年纪小,哪里守得住这种酷刑。 我抹着眼泪在床上趴了十日,萧远一声不吭地在床上趴了半个月。 我扑倒在萧远怀里嚎啕大哭,企图博取同情:“哎哟喂,大哥,小弟对不起你呐,小弟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给你闯祸了。” 萧远闭着眼根本不搭理我,想来是恨透了我。 再后来…… 我死活熬了半个月不曾去见林郁文,可惜他魅力太大,我一日不见他就相思成狂,两日不见他就生无可恋。于是我逮住机会,又跑出去见他了。 结果是我一见林郁文就让他赶了回去,可我还是让教主给逮住了。这回他也不打我了,而是直接逮住萧远打了五十大板! 教主这一招太狠,我犯了错他不处罚我,反倒要了萧远半条命。 这下萧远可惨了,屁股开花、高烧不退、险些熬不过去,我在床前守了他几天几夜,好不容易熬了过来。我扯着小手绢对着他哭:“大哥,对不住,小弟又带累你了。小弟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练武,我绝不敢跳舞。” 萧远咬牙切齿地对我道:“记住你说的话!你再给我闯祸试试!”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练功时偷跑去找林郁文了。萧远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对我的看管也严厉到了令人发指,就连我上个茅房也得在他眼皮底下上。 我俩渐渐从相看两相厌衍变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萧远唯恐我再寂寞难耐跑去找林郁文,所以我对他说话时,再也不敢随意敷衍我了。日子久了,我俩就渐渐熟稔了起来。 教主是个十分可怕的老男人,在我十四岁那年,他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那就是将我与萧远丢到一个荒山野岭,让我俩在里边野外求生一月。他说我俩若是不能活着走出去,就不必回去了。 那深山野林中四处皆是毒蛇猛兽,我与萧远一边要防着不让猛兽吃了,一边要提防着不让毒蛇咬了。夜里睡觉时,都得让一个在边上守着,一个才能睡一会儿。 可惜百密一疏,萧远为了救我,让毒蛇咬了一口。 我忽然让教主拉出来试炼,尚未来得及向林郁文要些防身的解药。眼见萧远命在旦夕,我也豁出去了,埋头在他小腿上吸毒。 萧远惊道:“你疯了!”说罢,就要推开我。 我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若是要死,我俩一起死!” 我埋头苦吸,终于将他身上的毒吸出来大半。这毒虽然出来了,可萧远的脚却是肿得跟馒头似的,暂时是不能再走路了。 他道:“你一个人走,还能活着走出这片深山,带上我只会是累赘。” 我道:“甚么累赘不累赘的,我就喜欢累赘你能怎样,不带个累赘上路,怎么显出我身手了得、义薄云天?” 我不管不顾,拉着他怎么都不放手。 我们俩个经过数次死里逃生,好歹是熬了过来。待我俩走出那片深山老林时,已经跟野人无异。亏得这一次试炼,我俩真正成为了莫逆之交。 第七十七章 回溯与萧远朝夕相对的六年,我实在想不通,自己除了闯祸,死皮赖脸地赖着他,究竟有哪里好,值得他宁愿为我豁出性命。 我道:“大哥,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感情是不一样的,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我心里只能装一个人。在这世上,我真心喜欢的,从头到尾都只有郁文一个。我一直拿你当最敬重的哥哥看待,你要我如何能跟你在一块呢?你说我是个球,你说的对,可我滚来滚去只是想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如今我找到了,我是哪里都不去了。” 萧远道:“那李玉林那你准备如何解释?” 我默了一会,道:“我不知道,实在不行,我就把教主之位传给季清之,然后跟郁文两个一起私奔,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到哪去?再者,你真的能为林郁文放弃一切?一旦你放弃教主之位,你就要为衣食奔波,为黄白之物忧愁,你的日子远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美好。兴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穷困潦倒,无以为继,到那时,你还会坚持要跟他在一起?” 我道:“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我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后悔,可我今日若是放弃郁文,他日我必定会后悔莫及。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明白自己想要甚么,直至前些日子,我恢复记忆,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一切,终于豁然开朗。其实我想要的,不就是他快活?而他的快活,又是我能给的,这不就是世上最快活的事么?管多少人觉得我俩不配,我喜欢谁,我要跟谁在一起,碍得着他们甚么事?就算我俩最后死了,也是我俩作死的,与人无尤,谁又能耐我们何?” 萧远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在一起?” 我道:“大哥,这世上除了郁文,我最亲的人就是你了,我实在不想在你们之中做出选择,你们对我而言都是不同的。” 萧远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我今日不过是试探你罢了,既然得知了你的心意,我也就放心了。大哥祝你们幸福。” 我惊道:“难道大哥你方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不成?” 萧远调侃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潇洒风流,人人都会爱上你?大哥偏不吃你这套,你能如何?” 我感动地扑上去,准备给与一个兄弟情深的拥抱,谁知让他一个闪身避开了,道:“大哥在你身上耽搁了不少时辰,也该做自己的事去了,你的烂摊子,自己赶紧去收拾。” 我道:“大哥你要走?你有甚么事要办可以告诉兄弟,兄弟替你代劳呐。” 他道:“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岂能让你代劳。” 他将手中的伞塞到我的手里,揉了揉我头道:“大哥走了。”说罢,转身走向雨幕中。 他走入雨中的一瞬间,身子就湿透了,我冲过去把伞挡在他头顶,道:“大哥,你的伞!” 他道:“这是你的伞,这正义教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你的。” 我道:“大哥,你我还分彼此?还是把伞带上罢。”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发梢的水滚落在我脸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道:“大哥,你盯着我做甚么。” 他伸手在我脸上揉了揉,道:“你是大哥一辈子的好兄弟。”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取过我手中的伞,一把将我推回屋檐,打着伞走了。 我呆呆地坐在屋檐下,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又说不上来,正绞尽脑汁,一直紧闭的屋门忽然开了,林郁文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我。 我立马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道:“郁文,你不能娶别的女人,你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置于何地呐!” 他道:“不是你希望我娶妻生子?” 我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娶别的女人。” 他道:“不是你三番两次地在我面前提起刘长老的孙女,说要给我们赐婚么?如今我答应了,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我一怔,道:“你……记起来了?” 他淡声道:“我从未忘记过。” 我惊道:“那你一直在装失忆骗我!” 他道:“是。”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既然不曾失忆,那为何要骗我!你是不是觉得甩我很好玩?你看着我扒光衣服往你床上跳,求你对我负责,心里是不是特得意?” 他道:“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我道:“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令人发指!”话音未落,双手抱住他的的大腿,语气娇柔道:“郁文你没有失忆真是太好了,你为何要骗人家,你知不知道人家以为你失忆了,好伤心好伤心。” 他一把推开我,道:“正常点。” “哦。”我讪讪地收回手道:“你是不是气我失忆前待你太坏?可我那时失忆了,还是你给我下的药,这事你也有一定的责任。更何况在农舍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为何还要装失忆。” 林郁文道:“你我分分合合了二十年,我心里早就倦了,在农舍时,我就已打定了主意要与你一刀两断,可师父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所以我才装作失忆来试探你。我只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不曾说过原谅你的话。” 我道:“你想试探我甚么呢?” 他道:“我佯装失忆,是为了给你选择的机会。我失忆后,不会纠缠着你不放,也不会处心积虑的赶走你身边的其他男人,你大可肆意而为,再去与你那些老相好纠缠不休。” 我道:“可我没有,你一失忆我就眼巴巴地凑上来求你负责了,这样我是不是过关了?” 他摇头。 我道:“那你到底还要试探我甚么?” 他道:“你心软善变,极易动摇,他人待你一点好,你就恨不得十倍奉还。倘若有人对你舍命相救,你就恨不得以身相许。我经不起你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你若不学会狠下心,我们俩个也难长久下去。” 我道:“我有狠心,大哥对我那样好,我都没有接受他,我这次是一心异意要跟你在一起的。” 他道:“你每一回都这样说。” 我道:“我这回真的回绝了所有人了。” 他道:“你记不记得,你十五岁时我同你说过,我俩同为男子,要在一起势必要经过许多磨难,等你过了十八,而我过了二十,你要是还喜欢我,我们俩个就一辈子在一起。” 我忙不迭点头道:“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他道:“你如今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道:“做梦都想!” 他道:“我们在一起必然会有许多人会反对,你要如何办?” 我道:“不用他们同意,我喜欢你,我就要跟你在一起!谁要是不同意你我在一起,我就把他拖出去大打五十大板!” 他道:“若是我爹不同意呢?” 我犹豫了一会,道:“那就打四十大板,少打十板?” 他道:“若是李玉林抓走我,以此要挟你跟我分手呢?” 我慎重的思虑一会后,道:“他要是用你要挟我,我就以死明志,跟你到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他道:“那好,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只有我们俩个,一辈子,再多半个也不行。” 这句话无疑是喜从天降,抓住他的手大声喊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没有他人,就只有我们俩个!再多一个鼻子一个眼睛也不行!” 他道:“好,那我们就在一起。” 我登时热泪盈眶,不知该说甚么好,只能紧紧搂住他,把头埋在他颈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药香,以慰藉我多年的心伤。我俩弯弯绕绕了二十年,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 不管未来有多少坎坷,只要我俩在一起,还有甚么可担心的。 我俩正分外甜蜜的搂在一块,檐外忽然传来一个倒抽冷气的声音,林郁文的父亲站在雨中吃惊地望着我们。 “教主,你……你们……” 我拉着林郁文的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一个头,大喊一声:“爹!” 林长老两眼一翻,险些昏过去,指着林郁文道:“说好的刘长老的孙女呢!” 我乐颠颠地道:“她已经嫁人了,如今郁文已经是我的人了!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再让他很受伤了!”说罢,拉着林郁文进屋,“嘭”的一声将他关在门外。 无论林长老是能否接受我们,本座是这正义教的天,倘若有人不让我跟林郁文在一起,无论是谁,本座就把他拖出去打! 我谄媚地望着林郁文,道:“还满意我的表现么?” 他道:“还好。” 我立马嘟起嘴道:“那你亲我一下,奖励一下。” 他轻笑一声,轻轻地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吻。 多年后 白莲峰顶 我:“郁文,你会唱小星星么? 林郁文:“不会啊~” 我:“我教你好了!o(≧v≦)o~~” 林郁文:“好啊。(╯▽╰)” 我:“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t,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林郁文:“你有跑调哦。” 我:“你不是说不会嘛!” 林郁文:“(*^__^*)……么么哒~” 正文完人人都爱本教主(霸占绝色薄情君)下——沦陷
作者:沦陷 录入: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