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九万里 下——恺撒月

作者:恺撒月  录入:01-27

第三十三章:与君离别意

梨迦罗刹见他沉吟,又道:“此事难为,本座自会助你。上古宝藏遍布大陆,只是隐蔽手段高明,本座知晓不下百处,但有所需,前往取用便是。”

风启洛并不为所动。上古修士传承宝藏固然诱人,怎奈他有天书在手,那万法归一真经正如其名,乃是自万种修行之法中提炼精华而成,乃本源之法。世有大道三千,不过表象纷纭,根本却是唯一。

最省力的法子,便是此时启动血契,将风雷诛杀当场。那魔龙元神薄弱,又无法随意逃窜,亦可就此消灭,一劳永逸。

只是仙途漫长,他又重生此世,昨日种种纵使如过眼云烟,终究是种下前因。而这诸般前因,却唯有风雷与他共同承担。这般羁绊,比之血契又更深几分。

风启洛凝视风雷陌生神色,略略叹息一声,又道:“为何如此笃定,我能成就此事?”

梨迦罗刹又是一笑,傲然道:“凡人愚昧,自是不能成事。你有天书在手,却无事不可成。”

此言一出,风启洛脸色剧变。天书之事,乃是个天大的秘密,竟被这魔龙轻易叫破。那天书功法精妙,又记载无数失传阵法、丹方、炼器之术,以他如今修为,若是泄露出去,只怕要惹来无数麻烦。

就在此刻,风启洛已动了杀心。

那魔龙却仍是气定神闲,昂然负手,龙行虎步,行得近些,方才笑道:“这无字天书乃神民之国宝典,与本座自有感应,无需惊慌。不想我神民宝典,竟被你这凡人撞了天大的好运捡到。天书既已认主,纵使本座真身复活也夺不去,且安心受用。只是要为本座造个好些的躯壳才是。”

风启洛如今才知晓这天书出处。神国早已无踪,神民血脉亦成了传说,他自是不愿在这等徒劳无益的事情上纠结,只略略颔首道:“侥幸。”

梨迦罗刹便笑道:“如何?事成之后,我便将此人交还于你,再附赠宝藏。亦对天书之事守口如瓶。若是不信,可立下契约。”

风启洛亦是温和一笑,“一言为定。”

禁制四围,空寂无音,连那刺猬亦被风启洛封闭六识。他与梨迦罗刹互相击掌立约,又相视而笑,彼此眼底俱藏杀意,二人亦是心知肚明。

契约既成,风启洛便将禁制撤去,神识一张,便察觉到熟悉之人在不远处。便微微撅眉道:“尚有一事,稍待片刻。”

不过半盏茶工夫,姚守真便随郭华执自飞剑上落下。那少年三步并做两步,疾跑上前,喜道:“万幸仙师平安无事。”

风启洛与风雷并肩而立,见这少年赤子真心,亦是神色柔和,笑道:“劳殿下担心了。花蜜可曾备好?”

姚守真微微一愣,便自乾坤戒中取出一个细颈青瓷瓶,又赧然道:“此乃六十年前留存花蜜,越明仙花诡异凋谢,故而,只得这一点……”

风启洛也不同他客气,将青瓷瓶收下,揭开瓶盖时,一阵甘甜香气散开。只是储存六十年,终究有些效力减弱。他也不看身旁罪魁祸首,只将请瓷瓶收入乾坤戒中,又道:“多谢殿下,告辞。”

姚守真见他作势欲走,忙上前一步喊道:“恩人!如今事了,不如……多盘桓几日再走。”

风启洛凤目微敛,笑道:“越明正是多事之秋,殿下此刻理当为天子分忧为妙。”

姚守真微微一愣,面上已渐渐浮现坚毅之色,道:“谢恩人提点。”

风启洛欲行时,又忆起一事,笑容愈加柔和几分,“那烈火丹,不过我信口胡诌,不需担忧。”

姚守真正在担忧此事如何开口,听闻此言,心中一松,复又一酸,苦笑道:“……竟是如此。”

风启洛笑道:“三昧真火何其霸道,纵使我也没有本事将它压制三个月。三日已是极限。”

此事了解,姚守真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神色亦松快几分,方才行礼道:“恩人高义,姚守真铭记于心。”

风启洛亦是回礼道:“不敢当。望殿下保重,他日有缘,自会重逢。”

而后二人便御剑而去,不过瞬息,便化作夜色中两点星光,消失不见。

姚守真仍立在山头,远眺那二人消失方向。郭华执同众侍卫等了片刻,方才上前悄声提醒,“殿下,请早日回宫,莫让陛下担忧。”

姚守真方才低低叹息道:“回宫。”

风启洛本欲以那丹药要挟这少年,待明了此人身份后,却是改了主意。

前世之时,他曾听越明国民间传言,只道天子幼子天资聪颖,宅心仁厚,本应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只可惜那幼子少年时外出历练,从此杳无音信,只怕是在秘境中陨落了。

天子悲痛之下,只得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谁料这一世,风启洛竟阴差阳错将小皇子救下,只怕越明天子之位便会落在这少年手中。

帝王岂肯受人挟持,故而风启洛便将真相告知。姚守真必定对风神山庄深恶痛绝,只为这一点,风启洛便可同他结为盟友。

只是现下尚且有杂务要处理。风启洛心中低叹,扫一眼身旁人。那魔龙目光阴沉,思绪难明,只冷漠看向脚下山河万里,滚滚退去。

那纨绔世子水千寒竟是福大命大,被风雷扔在一旁时,未曾丢了性命。只是心脉受了重创,纵有灵丹妙药,也要静养数月。

武轩等人心知大祸临头,只得硬起头皮,将水千寒护送回乐寄。

水千寒吃了苦头,总算安分几日,在王府中静养。不料却收到大国师传讯,要他去观星楼觐见。

那世子在越明轻薄了风启洛,如今又得本尊召见,一时心虚,一时心痒,便唤侍从入内,要备轿前往。

武轩为难道:“世子,你如今伤重在身,不可随意行动,不如过几日……”

“住口!”水千寒大怒,一双清澈双眼瞪得浑圆,又斥道:“师尊传唤,便是爬也要爬去,切莫耽搁!”

武轩只得收了声,前去备轿。

王府那锦绣八人大轿入了观星楼,武轩又寻来一张软榻,将水千寒扶在塌上,四名侍卫将软榻送上顶楼后,方才退下。

水千寒被这一通折腾,胸口气血翻腾,暗暗叫苦,心道定要去买个合用的法宝才是。

又见空旷楼中,风修宁正坐厅内,宽袍广袖,有若天山堆雪,白云积岫。黑发柔顺披在素衣上,有若泼墨。

风修宁敛目凝神,清俊艳丽,竟合二为一,比起那年轻人来,更多一份阴鸷狠厉。水千寒只觉百爪挠心,忙肃声道:“弟子水千寒,拜见师尊。弟子伤重在身,尊前失仪,请师尊降罪。”

风修宁冷嗤一声,缓缓睁开眼来。目光深如寒潭,冷彻入骨,“你这劣徒,胆大妄为,百死难消其罪。”

他已摊开手掌,一颗仿影珠跃然掌上,将水千寒轻薄风启洛的景象一一重现。

水千寒心头惊疑不定,他那群侍卫当中,定然有师尊的眼线。这倒也罢了,若是他那点暗藏心思被师尊知晓……只怕百死尚且不够。

一时间只得强笑道:“弟子……知错了。”又急忙道,“师尊,救命。那小子骗我服下丹药,欲毁我灵根。”

便将风启洛所言一一道来。

风修宁沉默片刻,水千寒却误以为师尊亦被难住,只得涩然道:“弟子归来后遍访丹师,欲求得解药,怎奈竟无一人知晓。弟子……弟子只怕灵根被毁,仙途无门,日后再不能侍奉师尊左右……”

水千寒愈想愈是心酸,竟双目一红,自顾呜咽起来。

风修宁却抬起手来,轻轻揉一揉额角,道:“把手递过来。”

水千寒仍是呜咽,却是乖乖将手伸出去,任风修宁为他把脉。他资质平平,修行亦不够用心,只是身在王府,天材地宝无数供他挥霍,方才有了如今成就。

若是灵根被毁,此生更是无望结婴,又如何令面前这人雌伏身下?

这般绝望的眷恋之心,当真是苦涩难咽。

风修宁释出一丝灵力在他经脉丹田中一叹,便将手收回,冷道:“愚不可及。天子莲同绛朱金线草俱为助益之物,二者固然不合,至多不过效用相抵,药毒过重。怎会将净化灵根的仙丹,改造成污秽灵根的灵药。”

水千寒尚未回神,眼圈仍是通红,茫然道:“莫非……那人骗我?”

风修宁又是一声冷哼,“骗的就是你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

水千寒却是心下大畅,急忙自软榻上起身,却被胸口剧痛一激,只得再度躺下,气喘吁吁问道:“谢师尊提点!徒儿受了教训,定当好生修行,不辜负师尊教导。”

风修宁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等顽劣愚笨,令师门蒙羞。闭关三年,用心修炼。”

水千寒脸色一白,便露出讨好神色,“师尊……三年……太长了点。”

风修宁眼中竟浮起一丝笑意,“左右已服了弱阳丹,三年五载后药力方消。正是天意。”

弱阳丹乃是消弱阳气之物,专用来遏制男子欲念勃发。本是旁门左道之物,丹方罕见,不想竟有人炼成了。

水千寒虽然不学无术,却也听闻过弱阳丹大名,此刻如遭雷击,一颗心如坠深渊。喃喃低语道:“难怪前几日……竟从来不曾硬过。我还当伤重的缘故……”

风修宁见这劣徒受了惩罚,又受这等打击,神思恍惚,便不欲同他纠缠,挥手命童子将他抬走。目光又落在仿影珠幻化的影像上,神色专注,仔细看那少年姿态,亦是低声唤了他名字,“风、启、洛……”

第三十四章:同修神仙府

风启洛同那魔龙御剑行了数万余里路,自越明一路向西。但见脚下人烟渐渐稀少,苍茫群山,丛林如黛。魔兽出没踪迹亦是日益增多。

二人直行至极西之地方才停下,此处十方青苍大山,崖高万仞,几欲与天齐。若要翻过山去,便要忍受山顶金风侵袭。那金风生自天顶,呼啸而下,并非凡界之物,纵然是高阶修士亦抵抗不得,若是碰上一丝,轻则皮肉消融,重则尸骨无存。故而此地便被世人唤作神止山,取的便是神仙到此亦要止步之意。

风启洛立在神止山脚下,眼前苍灰石壁笔直高耸,身后苍莽林海蔓延天际。又有野兽咆哮,自四围隐隐传来,便恍然生了些与世隔绝的宁静之心来。

往日种种争斗提防,在此总算可暂且放下。

他又花了些时辰,神识仔细扫荡,在一处山脚下寻到了合适的山洞,洞深不过丈余,故而被罡风吹得极为干净,并无半丝野兽气味残留。风启洛行得几步便抵达洞底,那处岩壁自底而上泛红,又抬手一碰,砂石干燥、触手温热,正是在一处地火脉上。

他如今金丹未成,那三昧真火仍是虚弱一线,若不借助外力,炼器只怕困难重重。

梨迦罗刹亦是与他并肩而行,又立在浅洞外,罡风阵阵吹拂他披散肩头的黑发与袍摆,猎猎翻飞,有若神龙摆尾。这魔龙视线落在苍灰石壁之上,眸中竟泛起几分怀念之色,“数万年前,大陆便是这般杳无人烟,歌舞升平。当真叫人怀念。”

风启洛略一皱眉,“既无人烟,何来歌舞。”他又将刺猬取出,命他化了黑金古剑,倒提在手,出洞后朝梨迦罗刹递去,“需借风雷之力,将这浅洞挖得深些。”

梨迦罗刹仍在洞外昂首而立,冷嗤一声,并不接剑,“鸟鸣兽喑,俱是欢歌;叶生花落,皆为乐舞。与尔等凡人何干。本座万年称王,从不为人做苦力。”

风启洛见他桀骜如此,亦是无奈,只道:“你自去餐风饮露、幕天席地亦无妨,那洞中有地火脉流过,正合建个炼器炼丹的火炉。只是神止山岩石奇硬,若无风雷相助,怎可成事。”

梨迦罗刹脸色阴晴不定,似是思虑许久,方才笑道:“待风雷出来,我便镇守紫府识海二处。你且抓紧些,时日一久,只怕我元神与这躯壳融合,若是再要脱离,又困难得多。”

风启洛目光微凝,原先想要借机驱逐魔龙的计策,如今亦是不可行。他若占据紫府识海,便是投鼠忌器,若是强行驱逐,只怕这两处要被尽毁。结婴之前,便是修士神识所在,一时间他竟是束手无策。

无论他心中如何不甘愿风雷受这万年前的远古幽魂拖累,只得心中低叹一声,面上却笑道:“陛下这般谨小慎微,未免有些气量狭小。”

梨迦罗刹却是眸色一深,低笑道:“本座不过大意了一次,就被分尸九块。自是不敢再犯。”

说罢便闭起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森冷锐利,有若寒冰长枪一般。

风雷立在原地,向四周观望。沉声道:“那魔龙劫持你至此?”

风启洛心中亦是低叹,上前几步,一手提剑,一手环过风雷腰身,竟将头埋在他胸怀之中。

风雷怀抱宽阔温暖,与往日并无二致。

风启洛便趁这温存时刻,将前情一一道来。

风雷默然片刻,方才道:“前世我被困风神后山,并未参加试剑赏花会。”

风启洛亦明了他言下之意。六凶兽恶名在外,唯有邪鬼可化人形,却也是性情不定,时时暴走。故而皆难靠近仙树所在之处。

若非血契对风雷体内的邪鬼凶性有压制之力,只怕他二人尚不至于勇闯越明国都。

阴差阳错,皆是天地造化之功。

到如今,魔龙现世,只怕九国一庄尽皆陷入恐慌之中。

风启洛此时远在数万里外,心中叹息,这场大乱,来得委实早了一些。若待他结丹,并进阶高级炼丹师之后再生此乱,他自是可审时度势,推波助澜。此时却只得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既非人力可左右,风启洛叹上一句也就作罢,便同风雷进入那浅洞中,将他所想的洞府一提。风雷略颔首,风启洛却又阻住他行动,自乾坤戒中取出那瓶花蜜来,“你先服下三成,温养内伤。其余我再炼制成丹药给你服用。”

青瓷瓶塞打开,甜香充溢,风启洛却觉洞中又冷了几分。风雷却是不语,只将那瓷瓶接过,仰头便将那澄澈如玉液的花蜜灌入口中,吞咽入腹。风启洛在旁观望,却是忍俊不禁,被风雷那宛若吞服苦药一般的神情触动。只怕这剑修,是极厌恶甜食的。

风启洛收了瓷瓶,见风雷抬起左手,拇指在唇缘一抹,便心中一动,将他手腕握住。风雷不知他意图,只是静静注视。

他又伸出舌尖,在风雷拇指指腹轻轻舔过,清冽蜜甜的滋味便自舌尖传来,又沾了这剑修几分森冷灵气,竟是格外甘美。

浅洞之中,仍时时有罡风卷入,那二人便立在风口,离得近了,青黑二色衣衫与墨染般长发,俱缠绕一起,难分彼此。

风雷身躯略有僵硬,低头看那少年一点红艳舌尖扫过手指,又挑眉一扫,眼神藏了捉弄之意,竟有几分不可方物的妖冶之色。

风启洛见他沉默不语,便生了得寸进尺之心,又抬手勾住风雷颈项后脑。那剑修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有余,故而他只得手掌用力,又竭力踮脚,待风雷配合低头时,方才伸出舌尖,将他唇边沾染的花蜜细细舔掉。

风启洛舔得极缓慢,极细密,仿若以舌尖为笔,蜜汁作墨,将那剑修唇形仔细描摹了一番。又意犹未尽,自他唇缝中滑进舌尖,要探他口中甘甜。

风雷气息微乱,却扶住风启洛腰身,将他缓缓推开,哑声道:“魔龙窥伺,不可大意。”

风启洛方才悻悻然松手,对那魔龙忌惮厌恶,又深几分。

风雷便深深看他一眼,就地运功,将那些花蜜化开。而后便起身再提起正一剑,庚金灵力猛烈灌注,催得那剑身暴涨,再猛力往洞底岩壁砍砸而下。

推书 20234-01-27 :恋之华扬+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