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沉思回想起从前一起长大的日子,从来都是他和苏诚到处闯祸,而苏信乖乖的跟在苏诚身后,东窗事发时一起被责骂也从不开口解释。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承受得住来自父母和舆论的压力。
这样一想不免连带着想起苏信的母亲,带着世家小姐的清傲之气,眉目间总是冷冷的,而苏信的性格更偏向于他那入赘苏家的父亲,温文尔雅,从头至脚都透着温柔。他无法想象苏信被他母亲责骂的场景,想想这两年他母亲一直在为他相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难怪以苏诚这样的性子也不敢胡来,要是苏信真的承受不住,恐怕最难受的还是苏诚。
沉思扶住额头,怎么都碰上些破事,“那就这样一直不清不楚?苏阿姨这两年可一直在相儿媳妇,再拖下去你不怕苏信真的撑不住结了婚?”
“怕,怎么不怕?我有时候真想把他给绑了,老子和他私奔。但我可以乱来,他不可以,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要他为了我众叛亲离,我做不到。”
沉思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也罢,这种事情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的破事也不还没理顺嘛。
卓衡在房间里转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我是卓衡,给我查一下最近几天沉思坐过的航班。嗯,”卓衡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逮回来要好好教训他一下,居然敢就这样跑了,还要娶外国妞?
想到这卓衡又黑了脸,外国妞有什么好?
“卓先生?”
“嗯,说。”
“沈先生在四天前乘坐了直达洛杉矶的航班。”
四天前?很好,居然在吵架的第二天就跑到国外去了。
“嗯,谢谢。”卓衡挂掉电话,又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帮我订一张明天早上到洛杉矶的机票,越早越好,将所有的会议延后。”
吐了口气,卓衡拿起书桌上的文件,准备趁休息前的时间将剩下的文件看完,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虽然沉思已经把他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但毕竟在这里住了两年,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味道。
平时沉思就坐在他书桌旁边的位置办公,现在少了一个人,卓衡感到很不习惯。
伸手去拿水杯,却发现杯子早就已经空了,卓衡忽然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摩挲了一下杯子上沉思笑的灿烂的脸,旁边原本有个印着他的脸的杯子,被沉思带走了,卓衡盯着那个空下来的位置走了神。
那对杯子上的照片是他们大学的时候照的,班级组织的国庆出游,照相的是个女孩子,大约是喜欢沉思,缠着他非要给他照一张,沉思就厚脸皮的搭着卓衡的肩膀让那个女生照了,那不解风情的样子急红了人家姑娘的脸。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那张照片偷偷存了下来,然后去做了那对瓷杯,和他同居的时候缠着他非要让他用。
卓衡觉得这些没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异议。自那以后,沉思买东西总是买一对,洗脸的毛巾,漱口的杯子,牙刷,拖鞋,等等,诸如此类,当初看着没什么感觉,现在什么东西都缺了一个,看了就让人心堵。
手机铃声响起,是秘书打来的。
“卓总,机票是明早6点30分的,可以吗?”
“嗯,”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有紧急事件,就打电话给董事长。”
“好。”
卓衡揉了揉额头,看来文件是看不了了,洛杉矶那么大,肯定不能直接这样去找,那无疑是大海捞针。在脑海里寻找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哪些是在洛杉矶的,最好是地头蛇才好,结果还真有这么个人。
他在电话薄里翻出了那个人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睡意朦胧的声音。
卓衡看了下时间,晚上11点30分,算算时差,洛杉矶应该是早上7点多了吧,还没起吗?
“你好,安斯艾尔先生,我是卓衡。”
“哦,卓先生,有何贵干?”
“想请安斯艾尔先生帮个小忙。”
“哦?卓先生的请求,岂敢不从?”安斯艾尔饶有兴致,有趣,这人不是从来不乐意欠人人情的么,这次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帮我找个人,说来这个人你也认识,沉思。”
05、尾随
卓衡下飞机的时候,洛杉矶正是凌晨,清冷的晨风打在脸上,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摸出手机看了看,安斯艾尔非常上道,沉思的住址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小思思,”苏诚从门口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贱贱的笑,“我刚刚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
沉思睡眼朦胧地躺在床上,被时差折磨得头晕眼花,连眼神都懒得甩给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苏诚撇了撇嘴唇,“小思思你太不配合了,我可是一听到就跑来通知你啦。”
沉思无奈,“到底什么事?”
苏诚凑到他身边,“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烈焰的老大在查你。”
“烈焰?”沉思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安斯艾尔?”
“嗯。我看八成是卓衡找来了,怎么样?小思思,要和他谈谈吗?”
沉思失神了片刻,“我暂时还不想和他见面。”
卓衡对他的影响太大,要是见到他,说不定就心软跟他回去了。回去?再苦苦单恋卓衡,失掉所有的尊严?他觉得自己已经太累了,这六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执念。
“那你收拾收拾东西,哥哥带你跑路。咱先飞回去捎上苏信,随便找个美国的城市转次飞机,再飞去夏威夷,就算他卓衡手眼通天,我不信他在美国还能查到你的航班。”苏诚跃跃欲试,泳装的苏信啊……
沉思白了他一眼,“跑你个头,你的目的是苏信吧,色胚。”
苏诚扬眉一笑,“怎么会,我可是真心诚意的在给你出主意啊。”
“公司不要了?再说,卓衡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吃两次闭门羹就会走了。”
“公司哪有苏信重要,”苏诚有些失望,他都好久没有见到过苏信了。当初为了躲开苏信,跑到这边的分公司来上班,现在简直是后悔死了。本以为离他远点就可以慢慢忘记他,但事实是他想苏信想得快要疯了。小思思你暂时不要那么精明好不好。
吃晚饭的时候,卓衡果然来敲门了。
沉思握着筷子对苏诚挑了挑眉毛,你去,不然以后没饭吃。
苏诚看着桌上的菜咽了口口水,行,您是爷,我去。
苏诚打开门,笑容满面,“哟,卓少爷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卓衡想绕过他进屋里去,苏诚将门拦得死死的,“非法闯入是犯法的哟卓少爷。”
卓衡朝门内望了一眼,饭厅在玄关右侧,所以他什么都没看到,“沉思呢?”
“小思思?”苏诚语气茫然,表情更茫然,“小思思不是在学校吗?你来这儿干嘛?”
卓衡的脸黑了黑,语气加重,“叫沉思出来。”
苏诚收敛起脸上的笑,漕着手斜倚在鞋柜上,“说了他不在我这,卓少爷要找他,就去学校吧。”
卓衡眼神冰冷,“他不愿意见我?”
苏诚摊了摊手,“这我可不知道,你见到他可以自己问问。”
卓衡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苏诚关上门,看向沉思,幸灾乐祸的几乎要笑出来,“好像气得不轻,脸上跟结冰了似的。”
沉思夹了片菜放进嘴里,苦涩得让他差点落下泪来。
苏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后悔的话可以去追,还没走远。”
沉思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放弃,就没有必要再回头。况且,卓衡现在会来找他,不过是习惯了自己在他身边,现在自己离开了,有些不习惯而已。他太了解卓衡,所以决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卓衡这次真被气得不轻,这辈子唯一一次对人低头,居然连沉思的面都没见着。
安斯艾尔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眼神里透出几分玩味的笑意,“这是怎么了?脸这么黑。”
卓衡坐到他对面,面无表情,“这次多谢你,有什么卓某力所能及的事,定在所不辞。”
安斯艾尔轻笑,“看来真是被气得糊涂了,竟对着我这个外国人咬文嚼字。怎么?被拒绝了?”
卓衡本不想说,他与安斯艾尔不过见过几面,泛泛之交而已。但沉思连面都不想和他见着实刺激到了他,便黑着脸道:“他不愿见我。”
虽然安斯艾尔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卓衡那个表情好像阿泽描述过的怨妇,语气幽怨,表情阴郁,哈哈,早知道叫阿泽也一起下来,这里有个比我更像怨妇的人,哈哈。
卓衡看着安斯艾尔毫无形象的捂着肚子大笑,脸色又沉了沉,黑得快要接近某位青天大人。
安斯艾尔又笑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喉咙,声音犹带笑意,“所以你就这样走了?”
卓衡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安斯艾尔看了看卓衡黑得跟锅底似的表情,厚道的没有再笑,“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你走了他一定更生气,”谈到这个,安斯艾尔明显经验丰富,“这种时候就需要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加以甜言蜜语讨他欢心,然后趁其不备,迅速推倒。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做‘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吗?床上一滚,什么小性儿都叫他再也使不出来。”
安斯艾尔看着卓衡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得意,却不料一只手从他身后揪住他的耳朵,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站在他身后,语气森森,“甜言蜜语?床头吵床尾合?使小性儿?你中文学得挺溜啊。哼,今晚不许上我的床。”
男孩说完扭头便上了楼,安斯艾尔急忙去追,却发现房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钥匙估计也被拿进去了。他敲了敲门,可怜兮兮,“阿泽……阿泽我错了,我就随便说说,人家失恋了,我安慰安慰他而已。我对你说的那些真的不是甜言蜜语,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啊阿泽……呜呜呜,阿泽你开门啊,我中文一点也不好阿泽,真的,你一定要继续教我,阿泽,中文的‘I love you’我真的不会说啊阿泽,我不是故意骗你教我的阿泽。使小性儿的是我阿泽,你不要不理我啊……”
这下好了,别人家的热闹没看着,倒是弄得自己家后院起火了。
卓衡坐在客厅沙发上将安斯艾尔的话听得一字儿不漏,不由满头黑线,难道要他像安斯艾尔这样?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扒着门缝苦苦哀求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又望了眼楼上还在巴巴的求原谅的安斯艾尔,顿时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在跳舞,他才不要这样,像只京巴似的,就差摇摇尾巴满地打滚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默默地告辞,再在这里呆下去,全身的汗毛都要起立抗议了。
因为时差的关系,刚才急着去找沉思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眼皮都快黏上了。卓衡找了家酒店住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明天再去学校找沉思。大动干戈的追过来,一定要把人给带回去,再顺便带回家去看看,省得老妈整天使劲撮合他和那个唐明月。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心机太重。
躺在床上,虽然眼睛涩得生疼,卓衡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沉思离开之前的模样,身上生出了一丝燥热,又跑去冲了个凉,睡意彻底地消失了。
卓衡靠在床头,觉得手指有些痒,但身上没有烟。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虽然以前的瘾也不算大。沉思的嗓子不大好,有轻微的咽炎,最怕烟味,所以他身边的人都不抽烟,这是卓衡在沉思感冒了一次后发现的。那次沉思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卓衡去沈家看他的时候,沉思的喉咙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自那以后,沉思在他身边的时候,卓衡再也没有抽过烟。以沉思当初早晚不论的跟在他身后那个黏糊劲,戒不掉才怪了。
他烦躁的搔了搔头发,还是想不通沉思到底在气什么,难道是他要和唐明月订婚的消息?那是唐家散布出去的,他又没同意。只要他不点头,这桩婚事绝对成不了。
是在气他把唐明月带回家吃饭?是那个女人硬扭着他妈要去他家看看,他想着让这个女人知道他和沉思的关系也好,免得再整天来缠他,就把她带回去了。她割破手指,卓衡带她去包扎的时候,他就警告过她一次,后来送唐明月回去的时候,又暗示了一次,但那次不是沉思自己给盖过去了吗?还说什么唐小姐要好好教育他之类的话,他还没来得及和沉思理论呢,他倒好,一夜春宵后人间蒸发。
越想越气,联想今天在安斯艾尔那里见到那个的男孩子,卓衡最后总结为是最近太宠沉思了,他这是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的沉思在床上失眠了。
卓衡竟然会来找他!下午苏诚说安斯艾尔在查他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相信是卓衡在找他,就算苏诚说自己被人追杀,也比卓衡专程飞来找他要有可信度得多。
所以卓衡来的时候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苏诚将他气走,他才回过神来,却只觉得心头一片苦涩,这次,是真的要和他形同陌路了啊。
沉思卷起被子将自己卷成大号春卷,不想了,睡觉!
但睡觉这个问题不是受人的思想控制的,特别是在有心事的时候。因此沉思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华丽丽的顶上了熊猫眼。
苏诚正西装革履的坐在餐桌上等待大餐,看到眯着熊猫眼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某人,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直愣愣的盯着手上的报纸,做出一副我正在认真看报纸你不要打扰我的姿态。开玩笑,小思思一看就是欲求不满,要找个人发泄一下胸中积郁的邪火。当然,此发泄非彼发泄。这个时候被他逮到,以小思思的破坏力……苏诚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被沉思整的悲惨经历,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沉思气势汹汹地进了厨房,然后苏诚听到了厨具们的哀嚎。他缩了缩脖子,希望待会儿的早餐还停留在人类食物的范畴,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06、恍然
最后苏诚还是吃到了味道正常的早餐,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小思思居然没有迁怒他!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以前他可是心情不好,必然折腾得家里鸡飞狗跳,消气儿了才会歇停的主儿啊。他摸了摸下巴,跟在卓衡屁股后头这么多年,沉思终于学到了一样好的品质啊,不错不错。
沉思跟他是什么关系,苏诚心里什么想法他一清二楚,白了他一眼,“还想吃就快吃,再磨叽我就全部倒到楼下去喂狗。”
苏诚:“……”加快咀嚼速度。
将苏诚扔在家里洗碗,沉思慢悠悠的朝学校走。路程不远,十几分钟就走到了最近的校门。看到门口立着的人,沉思呼吸一滞,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卓衡靠在身后的墙上,一直看着他,眼神深邃。
沉思定了定神,装作没看到他,径直往里走,被追上来的卓衡抓住了手腕。
沉思用力,却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他深吸了一口气,“放开。”
卓衡拉着他就往外走,“跟我回去。”
沉思被他气笑了,“卓衡,我不是闹脾气的宠物,顺一顺毛就能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卓衡皱紧眉头,什么宠物不宠物的?他只当沉思是在说浑话,拉着他继续往外走。
沉思挣不开他,情急之下也不顾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直接上牙,咬了卓衡的手。卓衡吃痛,放开了沉思,转身看着他,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像条小狗似的,打不赢就用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