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都没带。
于邵英文可是超级好,出国旅游方便嘛。
因为于家的势力,很多检查都免了,他和于默很顺利就坐到了机舱里。
于默看着窗外,觉得一切都越来越不真实了。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了起飞的飞机里。
窗外全是白茫茫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于默靠在于邵肩上,看起来病恹恹的,他有些困。
于邵的病前些天就好了,也是莫名其妙的。
后来他把管家和明嫂遣走了。
于邵轻轻抓住于默的手,终于感觉有些安心了。
空姐很贴心的问于邵他的朋友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需求,那张画着淡妆的脸笑的让人舒心。
于邵要了杯冰水和一张纸巾。
他用纸巾沾着水,轻轻擦着于默有些干的嘴唇。
逃避……
他想,去到国外,就能延长一些时间吧。
下了飞机于默还有些懵懵的,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里了?
因为睡了很久的原因,精神还没恢复,于默跟着于邵的样子很像一只呆鹅。
“这里是哪里?”于默看着那些风格奇怪的建筑,以及满大街的外国人,其实在这里他们算是外国人才对。
“不知道。”于邵紧紧拉着他的手,步伐也欢快了起来。
“啊!”于默惊呼一声便被于邵拉着跑了起来,周围的景物快速后退,只听得到呼呼声。
一位拉小提琴的老人看着他们两个,喃喃说:“年轻可真好。”
于邵带着他跑到一群鸽子中间,那群鸽子被这么已经下扑啦啦的全飞了起来,周围喂鸽子的人们有些埋怨的看着这两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
鸽子飞来飞去,不时落到于默肩上,其实它们很温柔呢。
于邵开心的带着于默转了一大圈,等冲出鸽群后于邵脸色马上变得很难堪。
衣服上沾了好多鸟屎。
“嘿!年轻人,看来这群小动物不喜欢你啊。”一个中年妇女冲他和善的笑着说,手上拿了一把食物。
于默噗嗤一下就笑了,于邵脸色更差了。
“不准笑!”
于默马上捂住嘴,可那双眼睛里分明有笑意溢出来。
于邵狠狠的往衣服上抹了一把,往于默脸上“pia”去。
于默的表情马上变成了这样“OAQ”。
于是周围一群人看着这两个异国年轻人打闹起来,笑声不断从他们身上发出来。
“真羡慕他们。”说话的老头看向自己的爱人。
“亲爱的,我们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过。”老妇人的眼睛弯弯的眯起来,似乎陷在了美好的回忆中。
闹够了,他们在喷泉处洗干净脸和手,然后身上脏脏的坐在路边,头发也有些乱,看起来还真是狼狈。
于默靠在于邵肩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异国的天空不是铅色,美丽的淡蓝色让人感觉无比舒心。
突然有两枚硬币蹦跳着来到于默脚前,于默听到声响后循声看去,拾起地上的硬币,傻傻的看向丢硬币给他们的那个女人。
呃……于默沉默的拿着硬币看向于邵。
于邵也无语的看着他。
外国人还真是善良啊……
于邵的手覆盖到于默手上,嘴一下裂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以去买雪糕吃!”
“啊?”于默还没弄清他说什么硬币就被夺走了,然后就被拽了起来。
于邵气势汹汹的冲向雪糕车,于默被拽着走时还不忘将一旁的箱子拽上。
“抱歉,这点钱可不够买雪糕的。”那个中年男人无奈的看着于邵。
于默听得懂,微微侧着头看向于邵,嘴角带笑。
于邵一下自己局促起来,他可从来都没遇到这种情况……
刚想再掏钱出来,却被于默制止住了。
一旁的年轻女孩看了过来,小小惊呼了一下,便对那个中年男人说:“亲爱的你看他们那么可怜就给他们吧。”语气欢快无比。
那女孩将手放在胸口,双眼都要冒出爱心了。
中年男人无奈的看着她,“美丽的莉莉莎小姐,你要是还这样真的会嫁不出去的。”他说着将一个高高的甜筒递给于邵。
“谢谢。”于默友好的对他们一笑,然后被于邵牵着离开。
“天哪他们太般配了。”莉莉莎依旧维持着原来的表情和动作,中年男人无奈的将一个雪糕“pia”到她嘴上。
中年男人无比惋惜的看着那个雪糕。
于邵欢快的吃起雪糕,样子还真像个小孩。
可是于默……一直可怜兮兮的看着于邵,可于邵看都不看他。
于默拽着于邵站在原地不肯走了,他看着于邵手上的雪糕,眼巴巴的。
“你想吃?”于邵将雪糕递到他面前。
于默刚张嘴,雪糕就被拿走了,“尸体怎么能吃东西。”于邵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我上次都吃蛋糕了。”于默依旧看着他手上的雪糕。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雪糕,全部吃完也不知道会不会肚子痛。
尸体的话应该不会肚子痛吧……
说到上次,那个破了个洞的心还真让于邵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想给你吃……”于邵突然像个孩子一样,霸道的说。
“我要吃……”于默依旧眼巴巴的看着他。
“不给。”
“我要……”
“不……”于邵手上一空,于默竟然趁他不注意将雪糕抢走了。
“不准吃!”于邵扑了过去。
刚准备咬一口的于默被用力一按,嘴直直撞上雪糕。
这下好了……
他幽幽看向于邵,脸上沾了一圈雪糕。
然后低下头狠狠咬了两口,将雪糕还给于邵,一副我才不稀罕的样子。
这种眼神……于邵无奈的看着他,然后扳过于默的脸,细细舔了起来……
“……!”于默睁大眼看着于邵的疯狂举动,这里人很多啊!
“嗯!”于默别开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不快的看着于邵。
于邵无辜的眨了眨眼:“别生气嘛……”
佐夏肚子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慕容川要他出院,他不愿意,看慕容川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但在慕容川眼里,就像在欣赏艺术品一样。
佐夏不出院,慕容川就揍他,佐夏还是不出院,慕容川继续揍他,佐夏死活不出院,慕容川往死里揍他……最后腹腔积血,加上很多外伤,佐夏不用出院了。
医生无奈的看了一眼慕容川,被瞪了回去。
“都伤的这么重了就别……跟他发生性行为……”尽管医生是出于仁义之心,尽量说得很委婉了,可还是不幸的被慕容川踹了出去。
佐夏想了很久,确实是佐家对不起慕容川……
可为什么罪要他赎?
为什么要连累佐半夏?
那些无关的人又为什么被牵扯进来?
佐老头死了,就只能折磨他的儿子,慕容川是这样想的,父债子还嘛。
他要慢慢折磨死佐夏……
其实这些又算什么呢,他受的可比这些多的多了。
佐夏在医院又住了段时间,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那些天慕容川都没去找过他。
后来慕容川叫人把他绑出了医院。
都是已经濒临死亡却还在挣扎的鱼。
这样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病房里的压抑,和绝望的两个人。
异国的温馨静谧,和绝望的两个人。
“真的有上帝吗?”于邵问。
“上帝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上帝会保佑你的。”穿着黑袍的白发老人道。
于邵轻呵一声。
“狗屁理论。”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那老头没听懂,到时于默拽了拽他。
“如何能见到上帝呢?”于邵问的很虔诚。
“上帝本是不存在这世上,但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上帝。”
“那你看看我是不是上帝?”
老者叹了口气,看着他的双眼里充满怜悯,“上帝保佑。”他递给于邵两个木制十字架,再也没有说什么便离去了。
于默看着他的侧脸,觉得很不真切。
于邵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手上的十字架,将一条挂到于默脖子上,另一条挂到自己脖子上。
“于邵……”
“嗯?”
“别这样……”
“嗯。”
于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觉得很难受。
因为看到于邵露出那种表情,他觉得很难受。
深陷在沼泽之中,缓慢的移动着。那样的挣扎是没有用的,可还是不肯放弃。
于邵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心便一天天萎缩。
每到深夜紧紧拥着于默时,左胸口便痛的要死。
如果那天,能没有看到沈墨就好了,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如果没有一时兴起这种事情。
如果于默永远都只是一具尸体……
他的错,他的罪……
于邵把于默弄丢了。
人太多了,他没有抓紧他,眼睁睁看着人群把他们挤散,越来越远,到最后看不到于默。
他拼命地找,拼命地找,可是根本找不到,人太多了……
就不应该来到这种繁华的地段!
于邵急的要疯了!
他几乎想把周围的人全杀光。
那天他一直站在原地,天空从深蓝色变成橘黄色,最后变成墨色,满天繁星,一眨一眨的,注视着一切。
他从街头,一直往街尾走。
他数着路边的路灯。
他在寥寥无几的路人中寻找于默。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祈求上帝。
他紧紧抓着手上的十字架。
他蹲在路边,痛苦的抱着头。
他乱了……
会找到的……
于邵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前方走去。
会到找的!
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可是找不到……
根本找不到……
橘黄色的灯光,柔和而温婉。
细细的雨,如尘般落下,甚至都不被人发现。
他错了……
这种就像活在冰箱里的生活,迟早结束吧……
再怎么假装也没有用!
他骗我,我骗他,我骗我……
都在催眠彼此。
还不如梦醒。
能找到的话,就不会找这么久了。
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酸胀感密密麻麻的包裹着心脏,就像蜜蜂刺入注射进的酸痛,丝丝神经都被纠缠着。
湿湿的路面,灯光下如虫子般的细雨,连他的脸也是湿湿的。
太过温柔的一切太过虚假,被灯光柔柔罩着,发丝也呈现出柔和的弧度,只是一个剪影。
“你放弃了,是吗。”黯淡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轻轻抚摸着于邵的脸,他的眼里有些失望,可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当我消失了,你是什么感觉?”笑容渐渐从脸上退去,染上另一种情绪。
“于默!”于邵紧紧攥住他的手。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要跟着人群走不在原地等我?!”听得出于邵的焦急,甚至有点暴躁,可更多的竟是歇斯底里,他似乎很害怕于默丢了。
于默盯着他的眼睛,眸间只剩空洞。
“其实走失了也挺好。”不用再彼此折磨,不用再困扰,不用再维系这可笑又可悲的假象。
也许是挺好。于邵想。
可是,“不好!一点都不好!你想怎么样?你现在的样子算什么?你只是一具尸体!你想一个人在外国怎么过!”
被车撞飞后连那活着的大脑也被撞碎然后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就是你醒来这大半年给我的温柔报复?让我以为你爱上我然后后悔到死?我什么都知道,我都知道……
于邵用力的呼吸,可怎么也赶走不了心里的酸涩。
“为什么不好?”于默还是那么平静,如同一潭死水,更是衬托出于邵的激动有多可笑。“你知道你以前做的有多过分吗?既然都死了,又为什么要自私的让我活过来?”
这是于默第一次这样和他说话,也是第一次和他说真心话。
当渐渐被人潮淹没,于默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会找到自己吗?接着又是为什么想他找到自己?继而是他到底想想什么?
然后无数的疑问浮现出来,他又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没有目的的走着,像个白痴一个在脑海中为自己提出而问题,再一一为自己解答。
结果是,他连自己这几个月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装乖,温柔的假象,偶尔的沉沦,夜晚的自责,最后却发现做什么似乎都没有意义。
都是绝望的。
而他也从未和于邵敞开说过什么,他尽量的伪装自己的情感,尽量的迎合于邵,是为了什么?如他想,如果于邵真的很爱自己,那哪天他消失了,于邵会怎样?
——他将会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吗?
也许自己在他心中也没有很重要。
可他为什么要对着一具尸体,总流露出那种感情,甚至他会哀伤,会痛苦,会温柔……
于邵在他眼中看到了恨,那种切切实实的恨,直切心房,强烈鲜明的感觉,太真实。
这是于邵第一次在于默眼中看到这种感情,竟让他心脏骤然紧缩了起来。
其实他也只会逃避吧。
紧紧将于默按在怀里,让他的目光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样心就不会痛,就不会觉得难过。
被人群分开后,于默一直朝着相反方向走。
走的越远,越多碎片浮现在脑海内,碎片越多,不安焦虑便越多。
那些或甜蜜或温馨或柔情的画面让他怕的差点哭了出来。
当他抬头四顾时,发现人来人往,唯有他融不进这个世界。
心口依旧没有起伏。
只是一团死肉。
和路边被乌鸦啄食的腐肉又有何差别?
这几个月,就像做了个很甜,很美好的梦。
因为太甜太美好了,所以他需要亲手打碎这个梦。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在出生前早已腐败不堪,干吗还要拼命伪装出美好?
于默每天都微笑着面对于邵,一直在心里挣扎,杀了他,再等等,杀了他,再等等……
到底是要他死还是要自己继续沦陷?
他真的爱上这个沦陷的过程了——可是于邵凭什么活着?凭什么他却像个怪物一样!
如果一直死下去就好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当初明明想的那么完美……明明恨他恨的要死,却偏偏会在他的态度转变下有别的情愫侵入……明明一直想杀他……却又想在他身边待久一点……于默是疯了!他甚至怀疑于邵还给他注射了什么破坏脑神经或者左右思想的药……
看着于邵的微笑中一天天增加的绝望,看着于邵眼中偶尔闪过的受伤,看着于邵嘴角上扬的苦涩,看着于邵逐渐苍白的扭曲病态,看着于邵内心的挣扎与迷惘……明明应该感到无比舒心,那种报复后的畅快感觉……他确实感觉到了,可为什么总有淡淡的疼痛涌上心头,为什么渐渐地不希望看到他那样,为什么微笑变得越来越真,为什么总想抚去他眼中的愁绪……为什么都在失控?